圣賢典籍,浩如煙海。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在國學繁密的星空中,詩詞就如一輪嬋娟皓月,被輕紗薄霧籠罩,愈是神秘朦朧,愈是綺麗迷人。
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詩詞是蘆葦湖畔的水霧蒙蒙,是風中蔓草的輕搖翩翩,是三月桃花的淺笑盈盈。詩詞洗盡鉛華,宛如伊人般素面朝天;詩詞精雕細琢,正如玉璧樣流光閃爍。是尊重,對于生命最自然的渴望;是追求,為了生命性靈用應有的完整。更是人性美麗的體現(xiàn),對天地精神的遵從。
由周王朝時的國律民風,到戰(zhàn)國先秦的“香草美人”,至兩漢巍峨瑰麗的辭賦,東漢末年奔放豪邁的建安風骨,又到南北朝時期山水田園之氣,接著迎來了盛唐詩歌的巔峰,進而轉為了五代的柔靡華麗,又承接了兩宋詞壇的鼎盛。有多少名篇我們我們歷歷在目,有多少名句我們脫口而出。
書似青山常亂疊,燈如紅豆最相思。
我坐在疏窗前,獨自聆聽著幽寂的雨夜,唯有一盞青燈與我相伴。我翻開那略微泛黃的古頁,思緒不消約束,便可追憶紅塵兩千年。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它是詩,記載了先民的愛恨情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它是歌,演唱出古老的悲歡離合。
乘《鵬鳥》而《遠游》兮,《九歌》《九嘆》轉《九思》!兜跚范墩谢辍焚,奏《七諫》由是《卜居》。在積淀了數(shù)千年的《楚辭》中,竟讓我有了心馳神往的感受。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使我倏然來到了伊洛河畔,遠遠地感受和品味“榮耀秋菊,華茂春松”的脫俗淡雅,同時又不得不忍受“遺請留像,顧望懷愁。”的離別相思之苦。
“星河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燕歌唱罷,踏莎西行,回味通韻之柏梁,追憶分離之哀傷。關中蕭索,孤鴻遍野,遠望殘垣斷壁,親歷百姓流離,也須吟嘆“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中夜相從知者誰,雙興俱起翻高飛。無感我心使余悲。”一曲《鳳求凰》奏罷,引出了結廬賣酒,夫妻恩愛的佳話。“夜曼曼其若歲兮,懷郁郁其不可再更。”一篇價值千金的辭賦換得了佳人不必再中庭望月,倚欄獨傷。自此長門宮少了幾分媚色,黃金屋內(nèi)多了幾分歡娛。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田園即將荒蕪仍不歸去,欲把滿腔的悲憤化為樂天知命的孤獨安逸。不滿官場污濁,就職赴任旋辭;不愿折腰迎媚,歸隱山林為趣。
“擊節(jié)當歌,對酒當酌。”使我依稀所見文人士族們把酒言歡,豪放高歌的俱懷逸興。閑來時,吟唱著“野曠沙岸凈,天高秋月明。”莫須管身后的功名利祿,且去縱情于山水田園,領略山水詩風的先河與典范,品味出世的寧靜和淡然。
身登滕王高閣,援筆立成。“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你驚世駭俗的淺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是你渴望報效家國、建功立業(yè)的凌云壯志。然而英雄難立,前路坎坷,你也會哀嘆道:“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感慨人生苦短,時光難再。
你通詩書,觀百家,吟詩作賦,輕財任俠。“五花馬,千金裘。”你視之為無物;高官厚祿,權貴要位,你藐之為糞土。“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你漫游齊魯、吳越,散盡千金以結交文人豪杰。試想當年少日,暮宴朝歡。“竹溪六逸”,“飲中八仙”。“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鏡湖之畔,天姥之巔。鸞鳳為你拉車,老虎為你奏樂,大風是你的坐騎,霓裳是你的彩衣。“世間行樂須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淡去一切喧囂與浮華,且去騎著青崖間的白鹿尋訪明川大山!
武侯祠前,古柏參天。不禁也要為武侯更為自己發(fā)出“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大難為用。”的吶喊與憤慨。“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于我如浮云。”向世人傾訴淡泊明志的恬然心境,詮釋了人生最高的追求和生活的意義。“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又道出了戰(zhàn)火紛飛、政局動蕩導致生靈涂炭、國破家亡。“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即景自況,漂泊江流。郁郁寡歡、孤寂潦倒之感紙上躍然。浣花溪旁,成都草堂,當你最后的傾訴和迫切要求變革黑暗現(xiàn)實的拳拳之心被湮沒在颯颯風雷中時,我又是否該替你疾呼:“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長生殿內(nèi),孤燈青卷。你用那“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的驚人毅力讓玄宗與玉環(huán)得以相見。“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是你的千古絕唱,更是他們的忠貞誓言。“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人生煩多,知音幾何?在這無絲竹管樂的潯陽城內(nèi),一曲琵琶更是難得!
匡國無門,夙心難遂。于是發(fā)出了“世間微塵里,吾寧愛與憎。”的淡泊心聲。漂泊四方,潦倒終生而感嘆“凄涼《寶劍篇》,羈泊欲窮年。”文宗又怎得武后一雙慧眼?離別情恨,相思兩難,因而堅信“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不必懷著情愫穿越萬水千山,只須憑著那通靈的犀角便可傳送相思的彩箋。
“清時有味是無能,閑愛孤云靜愛僧。”擔憂國事,懷念盛世,抱負難施,無不兼容包并。“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月光籠罩的二十四橋身披銀光,宛轉悠揚的簫聲散飏著江南秋意和惝恍印象。
何處笙簫聲動,月光如水般流淌來低聲的吟唱:“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引得露沾梧桐,月華霜天。“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國破家亡的切膚之痛你又怎能忘記,只是最終在歷史的長河中被后人憑吊為“國家不幸詩家幸。”
你不屑成為白衣卿相,于是筆墨一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來嘲弄功名,戲稱自己為“奉旨填詞柳三變”,讓我依稀看到了前朝的李謫仙。“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離愁別恨,自古皆然,也唯有那拂曉時穿過岸邊依依楊柳的襲人寒風和一彎殘月相伴。“對閑窗畔,停燈向曉,抱影無眠。”將羈旅行役之苦,離別相思痛楚揮灑得淋漓盡致,又贏了“《離騷》寂寞千載后,《戚氏》一曲凄涼終。”的崇高贊譽。
憑高懷古,吊念英雄。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來蕩盡詞壇萎靡悱惻的俗塵。“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仕仕途蹭蹬,有志報國卻壯懷難酬,白發(fā)早生,功業(yè)未就。因而頓生感慨,發(fā)出自笑多情、光陰虛擲的嘆惋。如果說太白“舉杯邀明月”“停杯一問之”是淡然相詢,那么“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則是你與晴天明月相知相悉,不拘俗禮,“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壯志難抒,百感交集。鴻人合一,不即不離。“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在對明月的追問和對兄弟的懷念中,你完成了一次關于宇宙、時空和情懷的激昂宣泄與心靈超越。
你是格律嚴謹、婉約迷離的化身。翻開那本蘊含著華貴雍容的《漱玉詞》,我立即為你的愁容滿寂、孤獨落寞所吸引。你在鳳凰臺上居住,慵自梳頭,獨自吹簫。“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是你柔弱之中剛毅的一面。“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往昔的生活已如落花飄零,流水遠去,剩下的就只有超然塵世沉浸在水墨丹青中的寧靜了。
風漸漸地把云吹散,江水也漸行漸遠,永不復返。二十余年的賦閑而居,滿腔的悲憤與熱忱早已融入了對生活的領悟和對歷史的憑吊。當我吟哦起“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時,那顆歸隱中仍然激烈跳動的赤誠之心,那顆在凄風冷雨浸打中仍未減退熱愛祖國大好河山的執(zhí)著之心指引著我領略塞北江南,故國山川。“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在這月光流轉,歌舞升平的夜晚,你不經(jīng)意地回眸一瞥,終于在那遠離喧囂、鉛華散盡的燈火闌珊的角落尋覓到了屬于你的伊人。若干年后,當你一個人在月下詢問:“誰共我?醉明月。”時,我正在思索,我該用怎樣的一種姿態(tài)去觸及你那博大的靈魂。
香斷燈昏,已是斜月沉沉。縱亙千古的神交在東方泛白前倏然中斷。時光荏苒,唯一真是的是承載悲歡離合的青卷。該來的自然會來,該走的不必強留,只須銘記這一夜得無眠。何不輕吟一曲,將遠去的足音相送。
回眸遠望,千百年前的你,寧靜如詩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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