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農(nóng)民的兒子,我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我們一家五口人都是靠父母辛勞的雙手換來的。
從我記事起,還沒上學那會,我主要玩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在家里,另一個就是跟著父母在農(nóng)田里。
我家有八畝地,每年可以收5000斤糧食。每年春天到來時,父母就特別忙,每天天剛剛亮,父母就同時起床,然后兩人分工,父親喂豬,母親做飯。母親把飯做好后,就到床前把我叫醒起床。吃過早飯,我們一家就到田里去了。
我們家有一塊田地,在一個山角下。父母在開始勞動時,便會把我放在田邊的一角。那時,我很調(diào)皮,經(jīng)常在他們不注意之時,我就會跑到山上,在山里采各種各樣的野花,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采成了一把,然后織成一個花環(huán),戴在頭上。然后跑到正在忙碌的父母身邊,他們見我滿身都是泥巴,父親一般都會給我一個白眼,然后嚴肅地說:“你別調(diào)皮了,給老子好好地坐到一邊去。”母親會放下手中的鋤頭,來到我的身邊,彎著腰用擦汗的毛巾把我臉上的泥巴擦干凈后,然后用她大大的手在我的小腦袋上摸了摸,然后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由于我的行動跟正常人還是有差別的,在行走的過程中,摔跤的次數(shù)要比他們多一些。有一次,天下過雨,父母把我?guī)У教锏乩镛r(nóng)忙,由于急著趕活,把我丟在一邊,就忙去了。我沿著田邊的小路,慢慢地走向山上去。山路很窄,路面很差,路面落滿了枯枝爛葉。我一腳不小心,踩到一塊滿是青苔的石頭上,腿子摔傷了一個口子,頓時鮮血汩汩直流。我“哇哇”大哭。父親聽到了我的哭聲,飛一般地來到我身邊。看著我流血的口子,一邊罵我調(diào)皮,一邊起身到草叢里找來一株草藥。來到我身邊后,他把草藥根部的泥土用袖子擦了擦,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放到我的傷口上,血立刻止住了。然后,他把我背到田里,一邊叫母親收拾農(nóng)具回家。母親詫異地問為什么?他焦急地說,要趕緊送我去醫(yī)院打消炎針,免得傷口發(fā)炎。母親叫他一個人背著我去,她要搶時間種莊稼。他頓時顯得很不耐煩,大聲地嚷嚷母親,是你干活重要,還是兒子的傷重要?我一個大老粗,到了醫(yī)院后怎么照顧他。母親收拾好農(nóng)具,陪著我們到了醫(yī)院。到了醫(yī)院后,父親把我放下,匆匆忙忙地往回走,母親叫他歇一會再回去,他如釋重擔地說:“照顧兒子你比我在行,種莊稼我比你快。”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農(nóng)村里種地,播種以后,接下來的農(nóng)活就是薅草。待包谷芽長到2寸到3寸的時候,就要開始薅雜草了。除雜草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莊稼長得更好,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待雜草在陽光下腐爛后變成肥料助莊稼成長。薅草的季節(jié)正處于春末夏初,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天空的太陽一天比一天低,好像是有一天,他非得用他火熱的嘴唇深情地吻上地球兩口似的。這個時候,父母如果去田地里去干活,都會在頭上戴個草帽遮住陽光。來一陣輕風時,他們就會在田埂上休息一會兒,兩人盤數(shù)著怎樣才能讓家里的生活過得更好。
逢上下雨天時,母親就會約上幾個阿姨來家里斗斗小地主。下雨無事時,斗地主是村子里唯一的娛樂方式。斗地主,不輸錢,輸了就站著,或者刮鼻子,沒有金錢方面的輸贏,整個村子的人就像一家人那么親切。父親不打牌,很少喝酒,只愛好抽煙。母親和阿姨們在一起斗地主,他就在菜園子里摘一些菜回家,然后做飯請大家吃。阿姨們一邊出著牌,一邊夸父親會事,是個居家的好男人,說著說著,話題又轉(zhuǎn)移到自家男人的身上,說自己的男人從來不上灶做飯,就算是餓得撐不住了,也只會到小賣部里買兩包方便面泡了吃。
從我上小學起,父母對我疼愛少了許多,在他們眼里,我仿佛成了一個陌生的孩子。父親對姐姐和弟弟比對我的態(tài)度要明顯的好許多,可以說是對他們疼愛有佳,對我卻是很嚴肅,我如果犯一點點錯誤,他就會對我大罵一頓,或者嚴厲的批評一頓,讓我對他怕而遠之。時間長了,我的心里就會有些不平衡,我恨他偏心,我永遠享受不到他對姐姐和弟弟的那份愛。姐姐和弟弟經(jīng)常跑到他懷里撒嬌,他用他的胡須輕輕地扎他們的臉,他們的笑聲,他們在他的懷抱里是多么的幸福,幸福的那么濃烈。我也多么渴望,能夠得到他一點點疼愛,我多么渴望自己能夠和姐姐、弟弟擁有同等的地位,可能是幸運之神把我身上的那份幸運給奪走了,我始終感覺不到父親的愛。
母親對我比父親的態(tài)度好一些,她很少罵我或指責我,但我的任務(wù)她也絕不會幫忙。比如每次她送我去上學,我累得走不動了,叫她背我,甚至是扶著我走,她都不會同意,有時,我甚至急得哭,她也絕不會心軟,有時候,為了不讓我哭,她走上前,快速地離開。直到我不哭了,追上她時,她又會把我放在前面走,滿臉微笑地送我到學校。
父母除了對我嚴肅的態(tài)度外,衣食穿著上面,對我特別關(guān)心。母親燒得一手好菜,每次在吃飯的時候,都會把一些好吃的、有營養(yǎng)的菜向我碗里夾,到了冬天,父親就會給我買新棉襖。在讀書方面,只要我說一聲需要,作文書、考試卷子、復(fù)習資料、課外閱讀想要什么,再貴他們也毫不猶豫地給我買,并且每次買得特別開心,他們對我說:“剛子,爸媽沒有讀過多少書,不懂知識,只能當農(nóng)民。你要好好讀書,爭取將來能養(yǎng)活自己。”每當聽到這些話時,我又是多么的感動。
讓我真正體會到父愛無言是從初中開始的。初一開學沒多久,我的右腿一塊地方奇癢無比,沒幾日,被我抓出了血。到醫(yī)院去檢查得知,是一塊牛皮癬,在當?shù)匦l(wèi)生院里弄了中藥和西藥吃了好幾個月都不見效。半年過后,每當癢病發(fā)作時,我一抓就疼痛無比,還從傷口處流出黃色的液體,十分恐怖。一天上午,父親來到學校,把我從教室里叫出來,然后從衣服荷包里拿出兩瓶藥水和幾支藥膏,遞給我說:“剛子,這些藥是我花了兩天的時間,找一個老中醫(yī)開的,應(yīng)該對你的癬病有效,你擦了試試。”我望著他臉上盡是親和的微笑,沒有了一絲嚴肅,我感動地說不出一句話,想了半天才說出五個字:“爸爸,謝謝您。”他笑了笑:“趕快回去上課吧,別耽誤了學習。”他給我找來的藥很有效,只用了兩個星期,我右腿上的牛皮癬就完全治好了。
初中畢業(yè)后,由于考試沒有達到我理想的成績,我就放棄了繼續(xù)讀書的機會。當父母聽到這個消息后,先是對我百般勸說,見勸說無效,就開始數(shù)落我沒有志向,這樣自暴自棄養(yǎng)不活自己。那時,我像是鐵了心,死活都不讀書了。他們見我決意已定,也沒在執(zhí)意地勸說下去。
秋季,到了一年收莊稼的季節(jié),在村莊,秋天最主要的農(nóng)活就是把包谷掰回家。父母每次背著竹筐去田里的時候,都會找好農(nóng)具,叫我也去幫忙。每次裝滿了一竹筐,他們會叫我背回去,我背不動,母親便從筐子里撿出一些,讓我再背。背了一天,晚上睡覺時肩膀火辣辣地痛,第二天早上起床才發(fā)現(xiàn),肩膀腫了,磨破皮的地方還流出了濃水,我一邊穿衣,一邊流著淚感嘆當農(nóng)民的辛苦。我也成為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農(nóng)民,每天都在農(nóng)田里干活,也漸漸體會到父母為什么當初非要讀書不可,他們是想讓我知識改變命運,不想讓我再做一個農(nóng)民,辛苦一生啊。
其實,從我決定不再讀書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要自食其力,不成為父母的負擔。下學后,我在家?guī)兔ΨN地、砍柴、做家務(wù),平時開支的零用錢,也是靠自己挖中草藥掙來的。那時,我天天在太陽底下干活,唱著山歌,聞著野花香,我告訴自己,即使我當一個農(nóng)民,也要成為一個靠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的農(nóng)民。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父母對我的態(tài)度變得好轉(zhuǎn),他們對我特別好,對我比對姐姐和弟弟更關(guān)心。有一次晚上,白天忙碌了一天,母親炒了幾個好菜,父親非要我陪他喝幾杯,我不勝酒力,一杯下肚,便就醉了。酒醉了,以往發(fā)生的一切都涌上心頭,想想小時候得不到他們的疼愛,而覺得很委屈,我一邊喝酒一邊流淚。父親也喝得有些醉意,語氣責備地問我:“剛子,男子漢別流淚,有什么事說出來。”我說:“這些年來,你們?yōu)槭裁蠢浔貙ξ,為什么對我的態(tài)度不能放好點?”我的話剛說完,父親也流淚了,他哽塞地對我說:“剛子,你知道我和你母親為什么這么做嗎?你從小殘疾,我們不想讓別人瞧不起你,我們冷漠你,就是要你變得堅強,將來你的人生路,只有你自己幫自己,這些年,你很不錯,變得堅強,我和你母親對你的未來很放心。”聽到父親的這翻話,我心里所有委屈瞬間變得煙消云散,體會到他們的用心良苦。他們是在用“冷漠”讓我成長,讓我堅強,讓我獨立,我能有這樣的父母,我感到特別幸福和自豪。
我20歲那年,要到市殘聯(lián)學習殘疾人技能培訓。第一次從村莊走向外面的大世界,我以為父母會特別擔心,沒想到他們特別放心我去,父親說:“剛子,去吧,到了城里多長長見識,我和你母親都相信你能好好照顧自己。”我背著背包出發(fā)的那一天,父親送了我一套新衣服,告訴我說,在外面要穿著體面,咱們農(nóng)民靠雙手能換來幸福生活。
我在培訓期間,保持著在家鄉(xiāng)的勤勞和樸實,老師和同學們都特別喜歡我,同學們都說我很單純,是一個值得很深交的朋友,老師夸我很勤奮,學習很用功。培訓結(jié)束后,我又在一位熱心的大姐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在工作中,我保持著農(nóng)民身上的憨厚、善良、純樸和勤勞,得到老板和同事們的認可和喜歡。
這些年來,我做過許多事情,不管我在做哪一行,我都不斷地提醒自己:我是農(nóng)民的兒子,我從大山里來,勤勞、純樸、善良、真誠、堅強是父母給我的寶貴財富,我要利用這些財富,走好腳下的每一條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