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的幾天,弟兄幾個喝了點酒,整個五一都昏沉沉的。我最喜歡人聲鼎沸,爆土揚長的路邊燒烤,那種市井習(xí)氣讓我覺得自由。十塊錢的煙和著低劣的啤酒冰涼地灌下去,便宜地買醉,是最易得的暢然。
談著莫名其妙的話題,不時地找個由頭喝一杯。放學(xué)回家的孩子,出門買菜的婦女,叫賣的小販和他們沿途丟棄的垃圾,行色匆匆的人們被汽車喇叭催促地快一點再快一點……直到灰蒙蒙的天溶解了漆黑的夜。記得以前的時候,我還小的時候,那時天還是湛藍的,澄澈得就像我的眼,不過現(xiàn)在我近視了。急功近利,根本看不清遠處的景致。
從二戰(zhàn)到創(chuàng)業(yè),從“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到《論法的精神》,酒后胡言。聊他們大學(xué)的生活,聊我的工作,聊曾經(jīng)的夢想,聊對這個社會的看法……漫漫長夜吐露心聲,生活了二十年的這座小城也由喧鬧漸漸沉默,儼然一個恬靜的姑娘側(cè)著臉靜靜地聽我訴說。其實文靜的女孩只是習(xí)慣沉默,真正的好姑娘無論多么吵鬧都可以瞬間安靜下來,聽你說流年似水,聽你說來日方長。這種感覺曾經(jīng)有,我自信以后還會有,但至少現(xiàn)在沒有,也不應(yīng)該有。孤獨最可貴,它在紛繁復(fù)雜中獨辟一隅,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去認清自己,怠墮,驚愕,怯懦,手足無措……都逃不過自己的眼睛。很自以為是?其實不過如此。
酒精和尼古丁在我身體里游蕩,躥得我的血管都癢癢的,蠱惑著我講出心底那個曾引以為傲的夢想。如同一艘葬身洋底的海盜船,吸引一個男孩的絕非那萬貫的金銀,而是對英雄的向往,還有流言故事里的血脈噴張。很多的習(xí)以為常被看做天經(jīng)地義,這個時代很奇怪,難道不是嗎?我通紅著眼睛經(jīng)常這樣問自己,向路西法尋求著改變力。念書的時候,喜歡讀魯迅,以為一支筆就能改變社會。考大學(xué)的成績不好去參加藝考,以為拍一部電影可以與觀者達成思想的共鳴。從大學(xué)退學(xué),想回高中復(fù)讀考師范,將來當個班主任,一屆學(xué)生有四五十人就能改變四五十人的思想,或許是四五十個家庭,或許還會更多。“中國人現(xiàn)在大多向錢看,四五十個學(xué)生會畢業(yè)的,會踏入社會的,他們就只認錢,怎么辦?”面對弟兄的反問,保持沉默。這個時代即使有孔子,也不會有顏回,何況我不是孔子。不是誰比誰高貴,而是急匆匆的沒有安全感的社會教人庸俗。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會被戴綠帽子的,會被強拆的,會被當成上訪人員關(guān)進精神病院的。
肉在炭火的熾烤下點落一滴油,暗紅的木炭“呲啦”一聲慘叫,撲起一陣煙。“這是化學(xué)灼傷,會比所有的燒傷都嚴重,而且還會留下一道疤。”我仿佛看到泰勒在杰克手背那個晶瑩的唇印上撒滿堿末,仿佛看到正漸漸被大火吞沒的森林,仿佛看到小眼睛的短發(fā)姑娘沖我一笑,仿佛看到烈火中涅槃的釋廣德法師,仿佛看到甩著袖劍的孤獨的背影被手持金戈的武士刺死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從沒有這么頹廢,從沒有這么自由,從未這么痛,從未這么爽。人漸漸變成齒輪上的一顆顆嵌齒,一段段履帶一次次以相同的方式絞動著一顆顆嵌齒,工業(yè)化的復(fù)制讓人目眩,機械化的聲音叫人作嘔。
機械加工的時代,一個男人仍需親手把自己淬煉打磨。汽油和冰凍柳橙汁等量混合,或許做不出凝固汽油彈,但可以生成一個夢想,關(guān)于怠墮與進取,也關(guān)于毀滅與重生。想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最真切的方式就是給自己一拳。擁抱自己,才能觸及到自己的臂膀,或孱弱,或肥胖,或秀美,或堅實,承認或不承認,那都是最真實的自己。假如不是奶奶提醒,我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二十歲生日。我是九四年出生的,按中國人的說法,這就叫二十一歲了。記得國民黨的入黨誓詞里有一句“自立為立人之基,自救為救人之始”,頗有深意,諸君共勉。
2014.5.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