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又要到了,每年這個時候,總會勾起人們對已逝親人的思念。我每年這個時節(jié)都要去幾公里外為外祖母上墳。慢慢燃燒的紙錢寄托著我對外婆無盡的思念,裊裊升起的濃煙也沖開了我記憶的閘門。外婆雖已離開我們二十八年了,但她的寬厚仁慈、與鄰里的和睦、對我的呵護關(guān)愛讓人難以忘記。
外婆一個人孤獨地度過了大半生——我沒有見過外公,聽母親說:我原來有一個舅舅,比我母親大,卻英年早逝。母親出嫁后,外婆就一個人過著。我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外公、舅舅這兩個概念。因而對外婆的依賴更加強烈。母親那時總對我說:外婆一個人可憐,長大了要對她好。我那時不喑世事,不知能為外婆做些什麼?小時候家里很窮,母親也沒有啥好的東西孝敬外婆。地里產(chǎn)的蔬菜成熟了,讓我抱著送去;生產(chǎn)隊分的牛羊肉煮熟了讓我端去;家里做的涼粉、粳糕、油餅盛在碗里,外面綁上布巾提著送去;到供銷社買上幾塊水煙也讓我送去。因而我隔三岔五就要往返一次。起初,我不會騎自行車,(家里也沒有自行車),來回靠步行,但我很喜歡這個差事。后來有了自行車,我更加樂此不疲,有時一天能往返幾次。
我愛開堡村,因為那里有我的外婆,我愛外婆,外婆也愛我。她見了我總是笑瞇瞇拉著手問這問那。開堡人見了我都叫“磨鐮水”,有的說:“大媽家的磨鐮水又來了”;有的說:“‘磨鐮水’又給大婆送啥來了”。我那時不知“磨鐮水”是啥意思,但卻感覺到了村里人對外婆的那份情感與尊敬;對我的熱情與歡迎。
外婆屋里陳設很簡單:土炕上懸空架著兩個木箱;土炕前擺著一個舊式板柜;板柜旁放著一個木椅是唯一的座位。我每次去時,外婆老是盤腿坐在土炕沿,我就坐在木椅上。木椅上空房梁上掛著一個小竹籠,外婆讓我站在木椅上從竹籠里取出白面鍋盔,不要小看這白面鍋盔,在那饑餓的年代里我很少能吃上。母親平常做的都是玉米面鍋沓沓、黑面饅頭。吃一塊白面鍋盔,外婆又掀開板柜,取出珍藏許久的點心。我知道,這都是別人孝敬她的,舍不得吃給我留著。
我一邊享用這些“美味佳肴”,一邊靜靜地看著外婆一袋一袋地抽著水煙。水煙袋發(fā)出咕咕的響聲,濃煙一股股地從她的嘴里、鼻里噴出。我不知道水煙有多香,看著外婆美滋滋地吸、香噴噴地吐,我的心情很愉悅。她吸的香、我也感覺香。我對她吸煙的印象如此之深更緣于在吸煙時她總是滔滔不絕的給我講故事。我崇拜外婆,她肚里竟裝了那么多的故事。外婆不識字,她的故事都是從古戲里看來的:外婆年輕時,外公在縣城開了一個自行車修理鋪,閑暇時她喜歡泡戲園子,積累了不少動人的故事。特別是《孟姜女哭長城》曾讓我感動了許久。聽的入了神,我感覺水煙袋的咕咕聲、濃濃的鼻煙都是故事。后來我才覺得我給外婆送去的不僅僅是一塊塊水煙,更是一則則新鮮動人的故事。我不斷為外婆的水煙袋補充原料,也為我補充故事。
我忘不了去外婆家的那段路,外婆在世時我從步行到騎自行車常年穿梭于其間,外婆去世后,我從騎摩托到駕駛汽車飛行在去南坡她的墓地;我忘不了外婆的水煙袋,那里面裝著許多動人的故事,水煙袋已隨葬在外婆的墓里,我只能用紙錢為它補充原料;我更忘不了外婆對我的憐愛,舅舅英年早逝,姨母、母親相繼出嫁,外婆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外孫身上,以至于我對外婆的依戀超出了母親。
再過幾天又到清明節(jié)了,屆時我還會驅(qū)車前往外婆的墓地,我多么希望她聽到我為她撰的這篇拙文,我的心中長期以來無法排遣的思念都在這字里行間,也流淌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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