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晚,萬家團圓。守著電視機,上面說,64歲的兒子照料89歲的媽媽已經(jīng)有30多年,聽著主持人的介紹,看著畫面上的兒子拉著媽媽的手,瞥一眼身旁的母親,忽然眼圈一紅。
緊接著的是劉和剛的一首《拉住媽媽的手》,這位頂尖的青年實力派歌唱家,用高亢明亮的嗓音,聲情并茂,把親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想想小時候 常拉著媽媽的手
身前身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沒有憂和愁
上學的那一天 站在校門口
哭著喊著媽媽呦 我要跟你走
拉住媽媽的手 淚水往下流
那雙手雖然粗糙 可是她最溫柔
拉住媽媽的手 幸福在心頭
千萬別松開那份最美的守候
……
只覺得每一個字都含著情,每一個詞皆裹著愛。不由自主伸手過去,握住母親那布滿青筋的蒼老的手。是的,那是一雙粗糙的手,可是她最溫柔。小時候,是這一雙手,每逢過年,忙完白天的活計,在寒冷的冬夜,為我們兄弟倆裁減、縫制新衣;念高中,是這一雙手,捶一捶疲憊的腰桿,在昏黃的燈下為我縫補衛(wèi)生衣磨破的袖口;工作后,是這一雙手,那次在我酩酊大醉,口袋里都是嘔吐物時,連夜從村子里握著手電獨自趕五里路到學校,為我換洗,為我熬制米湯,一勺一勺喂到我嘴里;成了家,也是這一雙手,照料月子里的兒媳,襁褓中的孫女,一手端著濃魚湯步履蹣跚走上樓,一手緊緊扶著白色的墻,生怕潑掉一點點……
如今潔白的墻上,那些斑駁的手印已不復存在。因為,弟弟結(jié)婚時重新粉刷過。然而當我靜靜地面對時,依然可以看出那些淡淡的掌印。掌印銘刻著女兒的成長,掌印也見證著我曾經(jīng)的歲月。我知道,那雙粗糙的手,在墻上留下的,更多的是關(guān)愛,無論經(jīng)過多少遍的粉飾,永遠不會被掩蓋,因為,她早就深深地烙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
不一會兒,到了午夜子時。我說,媽,該放開門炮了。母親起身去開門,我拿著花炮站在身后。又是那雙手,顫巍巍地扭動門鎖,撥動上下的插銷,為我開門。忽然想起,22年前的一個初冬,趁學校開運動會,我搭同學的貨車從省城返鄉(xiāng)。在叉路口下車,走完半小時的土路,到家已經(jīng)靠近九點。老屋里燈下忙碌的母親為我開門,那撥動門閂的聲音,那開門后驚喜的神情,尤其是那雙在圍裙上摩挲的手,依然歷歷在目。
只不過,那一次,母親以為是父親在外應酬晚歸,這一回是開門放煙花迎接新年。母親告訴我,往年都是父親開門放炮仗的。其實,不用母親說,我也知道,因為每一年春節(jié)我都要回家。曾幾何時,作為被人呵護的兒女,父母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后來,等到有了人生伴侶,兩個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如今,有了自己的兒女,家便成了兒女在的地方;也許到了將來,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但是,只要父母在,我必回來過年。以前是一個人,現(xiàn)在是三個人。
可是,父親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每年除夕,辭舊迎新之際,再也不能為母親,為全家,拉開門,點燃新年的第一炮。只剩下,母親用衰老的手,為我開門,由我來點燃新年的第一聲祝福,第一個希望。我知道,母親的那雙手,為了新年到來的忙碌,一定又會更加衰老,更加粗糙,然而,我也知道,時光只能把母親慢慢變老,永遠不能沖淡母親對我們眷眷的愛戀。歲月也只能侵蝕母親手上的肌膚,永遠不能改變母親手指間的溫柔。
也還記得那一年,我十五歲,為了一根釣魚竿,和弟弟大打出手。惱怒的母親,高高擎起右手,看一眼左邊是兒子,右邊也是兒子,竟然不能落下,自己卻一下跌坐在地,失聲痛哭:“你們什么時候才能懂事啊……”
耳畔又響起那段歌詞。
長大了以后 再拉著媽媽的手
想起兒時的不孝順 我心里好難受
媽媽的腰也彎了 媽媽她白了頭
受苦受累的媽媽喲 我要背著你走
拉住媽媽的手 淚水往下流
那雙手雖然粗糙 可是她最溫柔
拉住媽媽的手 幸福在心頭
千萬別松開那份最美的守候
……
新年一過,我又要離開故鄉(xiāng),離開母親,為生計而奔波,忙于自己的紛繁瑣事;蛟S人生當中,永遠便是離多聚少,永遠便是一只腳踏在他鄉(xiāng),一只腳留在故里。抑或,永遠便是,雙手忙著編織自己的夢,心里留著永恒的鄉(xiāng)愁。
“你們要;貋戆 L崆按騻電話,好有個準備。”這是母親送我們出門,經(jīng)常叮嚀的話。
每當此時,拉住媽媽溫柔的手,想著故鄉(xiāng)的屋檐下,孑然一身,寒來暑往,掰著手指數(shù)日子,翹首期盼兒女歸來的場景,我便禁不住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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