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張7寸的舊照片上,我牽著妻子的手,在春天的油菜地里,對著攝像機得意地笑了。照婚紗照選在故鄉(xiāng)的一片油菜地里,我站在攝影師的面前,把愛袒露在那一片花海中。那時,略顯得瘦削的我,感動于溫柔的春風(fēng)醉紅了妻子的面頰,全身長滿了狂野的激情。
拍完照,妻子還念念不舍那一片誘人的油菜花。顯然,觸動了她太多的情思。我告訴她,油菜是用來打油的。立即遭到她的白眼和憤怒。那時,我真是太無趣了,不能觸摸春天,做一個有生活境界的人,反而打攪了妻的游興。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時常試圖找到關(guān)于油菜不是用來打油的證據(jù)。結(jié)果耗費多年,故鄉(xiāng)的油菜花卻成了我心頭一抹沉甸甸的鄉(xiāng)愁。
妻子做著自己的一份工作,然后操持家務(wù),當(dāng)年的婀娜風(fēng)姿早已化入生活的涓涓細(xì)流,隨著素年的流水作別少女的嬌羞。只是容顏寂寞,慧心猶在。
清明連著周末放假三天。我攜妻女回了一趟故鄉(xiāng)。農(nóng)家炊煙的景象,還在傾訴千年的故事,小橋流水依然生動地隱藏在山中,傳唱不老的神話。
一頭水牛靜立河畔,咀嚼青草,緩視來客。我打橋上走過,清水泠泠作響,以及可以嗅到泥土的芳香。
看,那一片油菜花!妻子驚喜地指著。我抬眼望去,莫非正是當(dāng)年的那一塊?
母親早就迎接在嫩綠的小草萌發(fā)的山頭,向我們招手:“兒啊,可回來了不是?”妻子放下孩子,我們一起向著母親奔跑……春風(fēng)拂在面龐,驚起一群雞鴨的飛翔。故鄉(xiāng),永遠(yuǎn)留有我的野性和影像。
那天,我大喊:“我回來啦!”大山回蕩著我的聲音,穿過好多座山峰,化作男人蒼勁的力道,告訴我的那些沉睡在山頭的先人們。
妻見出了我特有的個性。以及不理會這近似野狼的嚎叫,面色泛紅地扭向桃花。
父親理好供桌,磕頭祈求祖先保佑家人平安。焚香總是靜默從容的,磕頭作揖滿是虔誠。我在一旁承襲著一切習(xí)俗。從繁雜到簡單,從無知到有知。讓我找回了文化的根底。沒有風(fēng)俗觀念的人,自然不能風(fēng)趣,活出境界。
妻說,現(xiàn)在你懂了。你不是常說油菜是用來打油的嗎?我笑而不答。我知道無聲的魅力所在,沒有抵觸的皮球,自然是圓的。
清晨,我采了一束油菜花,悄悄放在妻的床頭。然后,跟著父親去河里擔(dān)水。小小的扁擔(dān),在兒時是如此硬生生地壓在肩頭,可如今,拿捏在手中,宛如一條光滑的小泥鰍。擔(dān)上兩桶泉水,輕快地走在故鄉(xiāng)的小路上,健步如飛。父親跟在后面,悠閑地打量著他兒子的這副好身板,溢滿幸福。
妻理好梳妝,和母親圍著孩子團團轉(zhuǎn),喂奶粉,尿尿,換片兒,洗衣服,忙得不亦樂乎;氐椒块g,妻狠狠地掐我的臂膀說,別人都送玫瑰,就你想得出來送人家一束油菜。還好那香味,我打小就喜歡,沒扔掉。母親早知道你起得早,看著你出去的。然后生火造飯。
瞧這心思轉(zhuǎn)得太快了,以至于我跟不上節(jié)奏,沒反應(yīng)過來。
母親用菜油炸了些肉餡藕夾,做了幾道家常小菜,精致了許多,全都去了油膩,沒放辣椒,味道淡了些,主要是和我們的口味。以前的臭豆腐,腌咸菜,麻辣鮮,都沒給端上桌兒。父親喝著家釀,小口地押著。黝黑地皮膚,深深地皺紋講述著一個地道農(nóng)民的喜怒哀樂。
吃完飯,妻小聲說,這菜味兒正,可比以前強多了。我說以前你是外人,現(xiàn)在你是兒媳,自然不一樣了。
漫步在村頭的小路上,入眼的還是那些成片的油菜花。我不覺有了向往,渴望更近一些,感受純?nèi)灰簧臓N爛。暗想多少花結(jié)子才能打一斤菜油?
妻說這花鮮,子必多。我驚嘆她和我終于有了太多的默契。在感悟中找尋生命的價值和延續(xù)。我牽著妻的手,在這個春天依然笑得燦爛。
(通聯(lián):湖北省大悟縣紀(jì)委組宣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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