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習慣早睡，偶爾因為瑣事拖沓了時間，便會翻來覆去久久難眠。這個時候，腦海里浮現(xiàn)最多的是已故親人的音容笑貌。前后僅僅三個月的時間，此生失去了兩位至親。歲月雖無情，但也最深諳人心，人到一定年齡，身體遭受病痛蹂躪，或許魂歸他處是另一種救贖。只是留在世上的人，為此生相守過的歲月以及此后生命中的空白往往情緒難以平復(fù)，一時之間，有父輩的嚎啕大哭，也有孫輩的暗自垂淚。斯人已逝，嗚呼哀哉！
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爺爺走了，接到表姐的電話時，我懵到?jīng)]有任何情緒。電話掛了，悲傷突然像洶涌的海浪席卷而來，再到母親電話打過來時，我已經(jīng)哽咽地說不出話來。爺爺說不上都多疼我，歸因在于爺爺有著中國根深蒂固傳統(tǒng)的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我不怪他，我知道在他心里，從小到大我也是他的驕傲，也是除了哥哥之外最親的孫女。如果說我有遺傳到爺爺身上的某些特質(zhì)，那應(yīng)該是自己在熟悉的環(huán)境中所表現(xiàn)出來嬉笑逗趣。
爺爺?shù)囊簧容^凄苦，三歲時失去雙親，由兄長拉扯長大，在舊社會食不飽、穿不暖的的日子里，受盡了磨難。好不容易到了自己成家的時候，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三位兄長卻相繼過世，而爺爺?shù)牡谝蝗纹拮右苍诨楹蟛痪靡螂y產(chǎn)妻兒雙雙離世。我不知道爺爺續(xù)娶奶奶時已到了多大年齡，只推算出爸爸是在奶奶四十歲時出生的。想來那時候生活艱難，續(xù)弦定是拖了好久，而奶奶來的時候更是帶了三個兒子，想來爺爺當這繼父也是徒增壓力。好在奶奶來到爺爺家后，又生養(yǎng)了姑姑和爸爸，這成為了爺爺一輩子感激奶奶的緣由。
爺爺生性豁達，喜歡開玩笑，喜歡哼唱陜北民歌，更喜歡扭陜北秧歌。記憶中小時候爺爺經(jīng)常半躺在炕上，嘴里哼唱著即興而來的調(diào)調(diào)，時不時還跟身邊圍坐著打鬧的我們“動動手腳”。說起秧歌算是爺爺?shù)淖類哿耍糠昵昂蟠遄永镉醒砀�，爺爺總是最積極地去候場。秧歌散場后，他回到家里，也會在院子里自顧自地扭起來，那一招一式，很像模像樣。奶奶說，爺爺年輕的時候不光秧歌扭的好，演的那些小劇更是逗得觀場的人笑的合不攏嘴。遺憾的是，爺爺近幾年身體每況愈下，腿腳也不便利，他鐘愛的秧歌在他離世前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扭動起來了。更難過的是，我這一生都看不到他顫顫巍巍的身影和慈眉善目的音容笑貌了。
爺爺這一生最懂得感恩。他忘不了奶奶為他生兒育女的勞苦，所以哪怕是奶奶在十年前就離開了這個家回到了她之前的家里，他都從不說奶奶的不是。爺爺經(jīng)常說的是，奶奶是好人，為他孕育了兩個子女，沒有奶奶，哪來的現(xiàn)在的這個家。他也常對我和哥哥說，長大了不能忘了你們的父母，他們現(xiàn)在遭罪受苦都是為了你們，你們將來享福了一定要記得他們。爺爺更是從來不說旁人的不好，在他心里，這世上大都是好人，所以他愿意幫別人做擔保借錢，愿意幫別人跑前跑后保媒，愿意幫別人做農(nóng)活等等�？蓱z爺爺一生善良，臨終前竟是無法言語，誰都不識，留給家里人無限感傷。
從我有記憶起，爺爺就不抽煙了，他也不打牌，但爺爺特別喜歡喝酒。爺爺酒風好，他不出去喝酒，而是每天定時定量地在家里喝那么幾盅，用爺爺?shù)脑拋碚f，喝酒暖胃。爺爺在彌留之際，雖然人已經(jīng)糊涂，也無法言語，仍是惦念著酒，，硬是用手指著他經(jīng)常放酒的地方，終是齒有酒香。爺爺您若泉下有知，定會喝到逢年過節(jié)家里人祭奠您的酒。
寫下此文時，距離爺爺離世已經(jīng)即將百天了。歲月帶走了爺爺，卻帶不走兒孫們的情感。望著爺爺?shù)倪z像，父輩仍會涕泗橫流，孫輩仍會紅了眼。爺爺平凡但不平庸，他善良的一生對后輩的教誨彌足珍貴。思念常在，親情永駐。
奶奶的離世家里人都是有準備的，她的病由來已久，好好壞壞，也是拖了好些時日了。在我寒假回家的前一天她整個人陷入了昏迷，我第二天回家時專門先去大伯家看望了她，那天狀態(tài)又好了起來，我和姑姑回的時候她還顫顫巍巍起來送我們了，只是這一次她不再像以往那樣留我住幾天了。那次別后，算是真正意義的與奶奶告別了。雖然在年后，她再一次病重，我又去看了她一次，但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清醒的意識了，誰都不認識了。在我回家兩天后，便悄然離世。二爸在電話上告知后，瞬間心在抽搐落淚。
我在媽媽那得知，奶奶小時候母親過世后父親續(xù)娶，繼母生分，她后來一直住在她姐姐家?guī)徒憬銕Ш⒆�，后來姐姐因病去世了。好在這時候奶奶成家了，可惜在有了三個兒子后，奶奶的第一任丈夫病中早世了。后來奶奶因人介紹便帶著三個兒子到了爺爺家，隨后又生了姑姑和爸爸。本以為就此安頓余生，不曾料想，奶奶帶來的小兒子在車禍中喪生，給了奶奶很大的創(chuàng)傷。想來奶奶和爺爺也算同病相憐。
我的記憶中，奶奶在我們家住的那些年里，說不上有多疼我和哥哥。相對于我和哥哥，奶奶更愿意把吃的偷偷地給姑姑家的孩子吃了，奶奶也更愿意把錢偷偷地塞給我二爸家的孩子�？v然如此，我還是愿意無論去哪時時攙扶著她。奶奶身材弱小，從小到大，我的胳膊上總挽著奶奶的胳膊。奶奶對我和哥哥的偏少疼愛在她住在大伯家的十年里發(fā)生了變化。在這十年了，我和哥哥抽空去看她時，她總是會把好吃的拿出來給我們吃。興許是不太常見的緣故，奶奶對我們兄妹也寬愛了好多。親人之間不管怎樣都阻止不了血緣之親，我無法否認從頭到尾我都愛奶奶，縱然她搬離我們家已經(jīng)十年了。
爺爺從患病到離世我都沒在身邊，而奶奶離世前兩天我和爸爸剛好同去大伯家看了她，病痛中的她雙眼緊閉，面容憔悴，瘦骨嶙峋，我的心頓時隱隱作痛。奶奶這時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我兀自在腦海中深深地烙印了她的遺容。奶奶這一生勤快又喜干凈鄰里上下有口皆碑，她總是閑不住，把房前房后打掃的特別利落干凈。奶奶作為老一輩從苦難中過來的人特別懂得節(jié)約，衣服總得縫縫補補，廢棄的東西總是想著法兒再重新利用，舍不得丟掉一點有用的，從小耳濡目染，在這方面，我一直以奶奶為表率。我喜歡奶奶做的飯，總是獨有味道，而且奶奶會記得我不吃什么，總會給我挑揀飯菜。這是我一生難能忘懷的。
算起來，爺爺奶奶也算是相攜著離世的，爺爺是在去年十月份走的，奶奶走在年后正月里。兩個人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也時有小吵小鬧，但卻也算和諧。奶奶在后來跟隨大伯住以后，家里唯一支持奶奶的是爺爺。于是，十年了，兩人在一起的日子也就是偶爾的寒暑假，暑假村子里唱戲，兩位老人都鐘愛熱鬧；寒假父輩清閑，孫輩放假，是比除夕都難得的闔家團圓。爺爺離世后，奶奶喃喃自語，哭的不能所以，也算是對這份感情做了最好的詮釋了。
人的生老病死本是常態(tài)，但一想到日后再也沒有了陪伴，便會如鯁在喉。夜靜下來的時候，還望您能入夢寬慰孫兒的聲聲呼喚。緣定今生，眷念一世。
（作者系西北大學現(xiàn)代學院財管1305班學生）
|
大校網(wǎng)站
聯(lián)系我們
公安機關(guān)備案號：6101160200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