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一鳴驚人
終于要寫到斯坦因了,不知為何,我一時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難道這一切,都是由于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太沉或太久引起的?
十多年前,國內(nèi)一位叫余秋雨的文化學者曾在一本書中對斯坦因的所作所為作過簡要的描述:1907年5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一疊銀元換取了敦煌莫高窟24箱經(jīng)卷、5箱織絹和繪畫;1914年,斯坦因第二次來,仍用一點銀元換去了5大箱、600多卷經(jīng)卷。
僅此簡短的兩句話,便將斯坦因作為文化劫略者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
很顯然,這是兩次不平等的交換。斯坦因用他的銀元糊弄了一個道士,也以這種卑劣的手段換取了一個文明國度三千多年文化藝術的結晶。那一刻,他不知道,這個民族的傷口正在滴著血。
的確,在中國西部文化的探測、考古以及文物流失事件中,斯坦因始終扮演著掠奪者中最為重要的一個角色。
距斯文·赫定來新疆探險只有四年的時間,1900年10月,斯坦因一行到達和田。同樣,在這里,斯坦因考察沙漠古城遺址的計劃得到了和田知州潘震的同意。讓人感到驚訝的是,斯坦因在此期間,還憑著知州的特別手令,四處招募民工,并及時儲備了七峰駱駝、12頭毛驢,為隨時可能出發(fā)的探險做最充足的準備。
這一年,任何人都不會忘記,八國聯(lián)軍在北京城中犯下的滔天罪行;而此刻,在中國最西的西部,一場沒有硝煙的文化掠奪也在悄悄地進行著。
1900年12月,斯坦因帶領的探險隊順利到達丹丹烏里克遺址。在這里,他沒有象斯文·赫定那樣手下留情,而是毫不客氣地將丹丹烏里克翻了個底朝天。在考察的16天里,斯坦因連續(xù)組織發(fā)掘建筑遺址幾十所,獲文物150余件。此次所獲文物中的吉祥天女、鼠神木板畫都曾一度轟動世界學壇,為斯坦因的考古聲譽增色不少。
斯坦因并沒有就此罷手,貪婪是劫略者本性,他不甘心就這樣匆匆離去。狡黠的他為了獲得更多的古物,在丹丹烏里克成功發(fā)掘后,便當即解散了招募的那些農(nóng)民,并與自己的一行人馬直接前往尼雅遺址。我猜測,他當時也許是怕,怕這些人中有人告密,使他難以成行,于是,他毫無憐憫之情地解散了這些曾無私幫助過他的人。
1901年1月,斯坦因費盡心機,終于找到了沙漠中最大的尼雅古遺址。在這里,斯坦因一共停留了18天,共發(fā)掘出各種文物500多件。不僅如此,斯坦因還先后深入和田的多處古城遺址進行文物挖掘。
而今,當我查閱過部分資料,并證實斯坦因第一次從中國運送出境的文物竟達一千余件時,那一刻,我竟感到自己周圍的空氣幾乎都要凝固了。
過去的若干年里,我們總是不大在意那些個曾經(jīng)被盜的文物有多重要;而今天,當我們有幸去參觀另一個國家的博物館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祖先創(chuàng)造的文明成果擺在別人的展柜里,我不知道,這究竟會使我們產(chǎn)生一種怎樣的心情?是羞愧還是尷尬。
而現(xiàn)在,我的心里依然流著血。
我們是知道的,斯坦因偷偷從中國運走的文物遠遠不止這些。他曾經(jīng)四次到達過中國西部進行所謂的“考古”,而在每次的考古工作之后,便會有一大批中國的文物從這個古老的國度里消失。
1906年11月,即使在北進樓蘭和東進敦煌的行程中,斯坦因仍然沒有忘記對和田尼雅古遺址的再次發(fā)掘。這一次,他的收獲并不亞于第一次。從和田到樓蘭,從樓蘭到敦煌,這么遙遠的路途,斯坦因始終帶著得自于和田的文物。即便這樣,他也從未感到過艱辛。是呵,身上背負著另一個民族幾千年的歷史,我想,他是不敢有所懈怠的。
斯坦因無疑是一位成功的劫略者。滿載而歸的斯坦因在倫敦、印度先后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他的考古事業(yè)使他身價倍增,英國皇家地理學會先后授予他“巴克格蘭勛章”、“發(fā)現(xiàn)者金質(zhì)勛章”,印度政府先后授予他“王國武士勛位”、“考古爵士”,牛津、劍橋的人也來了,并冠其以名譽博士學位。鮮花與掌聲最終將他包裹了起來。而此刻,卻沒有人注意到,在東方,一頭受傷的醒獅正在悄悄舔著自己屈辱的傷口。
1931年,中國西部的大門永遠向斯坦因關閉了。
屈指算來,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整整過去一百多年了?墒牵看沃灰x到這段傷心的歷史,我的胸口總會出奇得疼痛。即使在今天,我仍然固執(zhí)地認為,斯坦因?qū)χ袊鞑课幕M行的連續(xù)掠奪,是沒有任何理性可言的,甚至是瘋狂的。
若干年后,聽人說,有一位年輕的考古學家得到這樣的消息后,一夜之間頭發(fā)竟全變白了;而今,我們那些可憐的史學家,也只能憑著自己僅存的一點記憶,以及從國外某個國家的博物館里,偷偷翻印幾件值錢的資料,然后來默默填補西部歷史中殘缺的部分。
縱使時光流逝,歲月變遷,它留給中國人的那道傷痕,也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fā)清晰可見起來。
寫到這里,我不想再寫下去了。
……
今夜,我又重新凝視著地圖上中國最西的西部,久久不曾言語。
我想,在今天,任何一個去西部旅行的人,都不應該忘記“和田”這個地名。
和田是有理由與敦煌、樓蘭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的。一百多年前,它們之間有過聯(lián)系,而一百年之后,它們之間同樣有著聯(lián)系。
注:本文資料取自《和田考古記》
作者情況:
終南,原名李博鋒,網(wǎng)名寒泉子,1978年生于陜西岐山,1997年底參軍入伍,歷任戰(zhàn)士、文書、網(wǎng)絡管理員等職務,三級士官軍銜,現(xiàn)服役于新疆軍區(qū)某部。1999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先后在《庫爾勒晚報》、《烏魯木齊晚報》、《工人時報》、《作家天地》、《西北軍事文學》、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等媒體發(fā)表過部分文學作品,現(xiàn)為新疆作家網(wǎng)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