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財是東岳坡有名的財主,在他眼里,人就該分個高低貴賤,當(dāng)官的祖上積有陰德,生就那當(dāng)官的命。仆人就是再奔也改不了那雞扒命,站在麥堆里啄著不耐煩,卻仍在那兒不住地扒,一身濺骨頭。
就是這些做粗活兒的下人,陳財還細分出不同來。長工和短工的吃食都有著區(qū)別。
唐福娃領(lǐng)有一班子窮弟兄,約二十來個精壯漢子,號稱唐匠班子。割麥毀茬,伏天鋤草這些抓急快的活兒常被地主老財們請去打短工,他們沒有過高的奢求,混個肚兒圓就滿足了。
這年伏天不曉得咋恁多過雨水,三天兩頭就來場暴雨,包谷林子里前頭草沒鋤罷,后頭又長起來了。陳財家的那幾個長工快累倒仗了,就想起請?zhí)平嘲嘧觼砀蓚天把兩天。
請的頭天晚上,陳財跟婆娘計議,這幫子餓癆鬼雖然干得出活兒,那飯量夠嗆?一頓每個人三海碗怕拿不下來。就商量著早上糊湯攪稀些,晌午多熬會兒晌,蒸饃,長工白面饃,短工黑面饃。那幫子短工干一天就走一人,吃好吃癩沒有啥兩樣兒。
在陳財看來,這幫子餓鬼得監(jiān)視著干才對頭兒,唐福娃帶的弟兄天麻麻亮就下地,到半晌午連一會兒都沒歇。大伙兒都說餓呀,陳財手背著在地頭轉(zhuǎn)悠。聽到短工們說餓,就勸慰大家伙兒說,不敢說餓,越說餓越餓。唐福娃和弟兄們有意挖掉幾顆包谷苗子。陳財看不慣了,忍不住指責(zé)福娃不該挖掉了包谷苗子,福娃說,不敢說挖,越說挖越挖。陳財語塞。
終于熬到晌午收工,長工在里屋,短工們在屋外,給里屋端饃的時候,看在眼里,人常說人不爭食眼爭食,大家伙兒狼吞虎咽地每人吃下了碗口兒大的兩個黑面蒸饃,正待喝湯,廚子上來兩道肉,又從里屋端出半盆白面饃,班子的弟兄們雖然喜歡白面饃,可肚子實在裝不下去了,只好一人掰一點兒吞下去。
下午5點,唐匠班子一派懶散,再沒有了上午的勁頭。陳財看在眼里,恨在心頭,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大伙說,咳!白面饃發(fā)作啦!鋤頭生風(fēng),手腳麻利。不多工夫一個壩平的草就除個凈光,陳財樂得合不籠嘴。
大伙再快,也只是那一陣子,這陣子還是白面饃帶來的勁兒?尚﹃愗斔阌嬃艘徽,把帳算到了自己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