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昔在高三文（一）班，其實她本來是理科班的，后來因為覺得自己學理科實在沒什么前途，整天在題海里掙扎，她怕那樣下去真的會死在黑色六月。在向父母作了“請示”后，羅昔終于來到了文科班。事實上羅昔轉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覺得學文比學理考大學要容易些。面對父母蒼老的面容和滿懷期待的雙眼，羅昔總是覺得很愧疚。她只希望自己趕緊考上大學，那樣就可以告慰父母了。
骨子里的羅昔是不大愛讀書的，她不喜歡那種充滿競爭和壓力的環(huán)境，羅昔希望自己可以盡快逃脫，而逃脫的惟一途徑還是考上大學。
可能是文科生比較能侃的緣故，再加上又比較談得來，在班里不久羅昔便認識了子菁、于呈、以克。子菁和于呈是復讀生，由于學校里沒有開文科補習班，便插到了文科應屆班里。子菁整天嘻嘻哈哈的，不像別的復讀生看起來比較沉默。于呈胖胖的，戴著眼鏡，跟子菁比起來就有點沉默了。畢竟，失敗會讓人懂得收斂一些吧。以克是一個瘋狂的球迷，自詡外號同名為某一叫Amiar的球星。據說神似，形似，常常在星期五下午不上晚自習的時候和他的球黨一起在操場瘋狂地踢球。他們在一起閑侃的時候，有一次子菁笑嘻嘻地對羅昔說，“羅昔，你知道嗎，我看見你第一眼就知道我們之間會有故事。”羅昔眨眨眼，“哦？！”子菁便又嘻嘻哈哈的笑了。羅昔常常喜歡開于呈的玩笑，“于呈，你怎么這么胖啊，你看人家到了高三都變瘦了，你怎么還長胖了，你看你都快成一土財主了，呵呵！”于呈每次都裝作無辜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啊，去年高三也這樣�。�”偶爾于呈也笑呵呵地說，“你懂嗎，這叫福態(tài)。”還把福字拉的特別長。 “��！”羅昔立馬做出要暈的樣子。高三的課總是單調而又乏味，沉悶的課堂氣氛總是讓人昏昏欲睡。羅昔老是在剛上課十幾分鐘后就不由得打起了瞌睡。每次都不得不向坐在她后面的于呈借筆記。于呈便在遞給羅昔筆記本的時候學她打瞌睡的樣子，羅昔總是向于呈作個鬼臉，然后一把奪過筆記本。
在這種枯燥的生活環(huán)境里，每天的生活乏味得像一張白紙。機械般的重復沒有絲毫新意。羅昔、子菁、以克和于呈常常一起周末沒課的時候出去飆車，在風里大聲的呼喊，那種感覺真是痛快淋漓，平時在學校里的壓抑、乏味在暢快的呼喊聲中隨風遠去。騎累的時候，大家就坐在草地上一起玩撲克，輪流著唱歌。子菁每次都唱黎明的歌，她總是喜歡大叫，leon，leon，我愛leon，我要嫁給黎明。以克每次都是pose擺的最酷，學著劉德華尖叫的時候被其他三個人扁個半死。輪到于呈的時候，他的眼睛總是盯向遠方，Jay傷感的歌從他的嘴里輕輕地飄出來，“想回到過去/試著把昨天繼續(xù)……”那一刻，大家都特別安靜，連空氣也淡淡的，靜靜的看夕陽消失在傍晚的黃昏里。這最簡單而又容易快樂的方式成了大家一種不言而喻的約定。
當圣誕節(jié)快要到來的時候，羅昔和以克因為一件小事鬧得很不愉快。具體是以克和羅昔打賭，賭一場球賽。如果以克賭輸了，以克就請羅昔吃冰淇淋，反之就羅昔請客。結果以克真的輸了，可當他沮喪的回到教室時，羅昔正舉著兩個巧克力向他微笑。第二天便有傳言說羅昔對以克有意思，以克那幾天似乎也老在躲羅昔。這讓羅昔覺得挺郁悶的，不就是買了個冰淇淋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這算什么事嘛。放學的時候，羅昔一個人走在路上，于呈在后面遠遠的喊：“羅昔，羅昔，等等我。”羅昔不情愿的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等于呈追上來，“怎么，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于呈停下問羅昔。“沒有。”羅昔轉身順腳踢走路邊的一顆小石子。于呈不再說話，兩個人并排默默往前走。又幾天過去了，羅昔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那幾天總是莫名的煩躁，見了誰都覺得不順眼，想搭理不想搭理的。以克見了她表情也不自然，羅昔覺得十分惱火。放學的時候，羅昔在后面大喊，“蘇以克你給我站住。”以克轉過身子把頭別向一邊，冷冷地說：“有什么事嗎？”羅昔一下子覺得底氣不足，“沒什么，你走吧。”看著以克走遠的背影，羅昔忽然委屈的想掉眼淚。羅昔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她只知道以克變了，忽然變得那么冷漠。羅昔看到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破裂，毫無原因的。以后以克見了羅昔竟連招呼也不打了，就那樣面對面的走過去，當羅昔是空氣一樣。羅昔感到一種被冷落，被刺痛的感覺，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那樣對羅昔，可是蘇以克竟然那樣對她。羅昔想，好，以后就當誰也不認識誰。
圣誕節(jié)那天于呈約羅昔、子菁、以克一起去打籃球。羅昔說如果以克去她就不去了。子菁和于呈互相望了望，他倆都知道羅昔的臭脾氣，做什么都說一不二。子菁說我們走吧。到了操場，羅昔打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便把球往地上一扔，說我不想玩了。我們還是去吃飯吧。于呈和子菁抱著球，跟著羅昔到了飯館。飯桌上羅昔低著頭扒飯，忽然她抬起頭對于呈說，于呈，我覺得你應該減肥了。于呈面無表情地看了羅昔一眼，一句話噎得羅昔差點背過去，于呈說我對我的身材很滿意。子菁在一旁笑得噴了一桌子飯。羅昔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忽然覺得自己自做多情。
班里的同學都在昏天暗地的努力學習，羅昔也不敢松懈，終于最后一次模擬考完了，羅昔想這下可以放松一下了。晚上子菁打電話叫羅昔：“羅昔，羅昔你出來，我們去玩吧。”不久，子菁拉著羅昔進了迪廳，在喧囂的搖滾中，羅昔看到子菁瘋狂地擺頭，似乎要把頭擺下來。蹦了一會，羅昔叫了杯冰水，她實在有點頭暈了。子菁從臺上下來的時候，羅昔遞給她一杯冰水，子菁卻拿起一大杯泛著泡沫的啤酒一飲而盡。子菁放下酒杯，對羅昔笑笑，使勁眨了眨眼睛。羅昔還是第一次看一個女生把啤酒當水喝一樣。她當時就愣了，怎么子菁沒見過你喝啤酒呀，就在羅昔發(fā)愣的當兒，子菁又灌下去兩大杯。羅昔這才反應過來，立馬拉起子菁就往外走，“你這是干嘛，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走出迪廳的時候子菁似乎有點醉了，羅昔攙著子菁的胳膊在馬路邊慢慢走，走著，走著，子菁忽然伏在羅昔肩膀哭了，“羅昔，我好難受，你知道嗎，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昨天我的親生父母來我家了，他們想認我，可我不想認他們。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們，為什么當初不要我，現(xiàn)在卻來認我。”子菁抬起頭，表情冷冷的，恨恨的。羅昔看著子菁，動了動嘴唇，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安慰她。子菁抬頭望了望天，用一種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我覺得自己真沒用，去年沒考上大學，可是爸爸媽媽什么也沒說，還對我那么好，我真的寧愿他們罵我一頓那樣我還會舒服些。頓了一下，子菁又喃喃的說，我喜歡一個男生，喜歡了兩年，可是到現(xiàn)在我們什么也不是，我覺得自己真失敗，羅昔，我該怎么辦？羅昔緊緊地抱住子菁，“子菁，子菁，我的好子菁，不要想過去的事了，也不要想他了，一切等高考完再說，好嗎？”子菁抽泣著，羅昔感覺到子菁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她從來沒見過子菁這么絕望、無助過。
離高考越來越近了，學校里總是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大家已經很難全身心地投入學習中了，再加上高考后即將到來的分別，大家都變得傷感起來。在這樣的氣氛里，羅昔所做的也是在讀書的時候讀著讀著就發(fā)起了呆。她真的很想念剛開始四個人在一起的那些簡單快樂，她以為他們會永遠擁有那些簡單的快樂，可是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去完成時。他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四個人一起出去騎著單車在風里呼喊了。每次只有羅昔、子菁和于呈，這多少總讓羅昔覺得有點沮喪。子菁也忽然變得沉默起來，默默的把頭埋在書本之間，奮力學習。于呈還是偶爾會約羅昔、子菁一起去打籃球，而除了打球，大部分時間還是留給了沉默。沉默，一切都變得沉默起來。
高考也在這不安的沉默中如期而至，兩天一下子就完了。
考完試那天晚上于呈打電話給羅昔，“一起出去輕松一下吧。”“嗯，叫上子菁和以克一起吧，羅昔說。”說這話的時候羅昔有點心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堅持要叫上以克。其實羅昔從來都沒有恨過以克，她只是為他們的友誼走到那個地步而有點遺憾。羅昔知道以后見面的機會不多了。羅昔知道自己會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結識一群陌生的人，開始自己新的生活。而在此之前，羅昔還是希望再一次和他們呆在一起，好好的呆在一起，畢竟以前大家那么好，也算是四個人最后一次的約定吧。也許這樣就不會覺得很遺憾。就好象是走了一段長路，到了一個交叉口，大家需要彼此分別，道珍重�；蛘哒f是用一種方式來作為結束。當他們四個人一起飛馳在那條熟悉的路上再次大聲呼喊時，羅昔覺得他們又回到了以前那種最簡單快樂的日子。那天他們侃了很久，唱了很多歌，直唱得羅昔和子菁淚流滿面，于呈和以克都低頭不語。太陽還是慢慢下山了。
當羅昔打點好行裝，踏上南去的列車，去南方那所學校讀大學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以克打來的電話，羅昔，以前的事還請你原諒我，你一個人去那兒，要好好照顧自己，多保重。我要去復讀了。再見！接著電話那端就傳來嘟嘟的盲音。羅昔掛了電話，她忽然誰也不想告別了，她不想告訴他們她就要走了，也許不告而別不會帶來太明顯的傷痛。在火車的轟隆聲中，羅昔登上了南去的列車，望著熟悉的城市漸漸消失不見，羅昔淚眼模糊。
在大一快結束的時候于呈在電話里對羅昔說，羅昔，作我的女朋友吧，我已經從高三喜歡你到現(xiàn)在了。羅昔說好吧。于呈每天打電話給羅昔，羅昔總是聽于呈在電話里說話，卻很少插話。日子也似乎并沒有因為愛情的到來而有什么改變，每天還是平平淡淡的。有一天羅昔接到子菁打來的電話，子菁在電話里大叫：“羅昔你還好嗎，我都快想死你了。”“我挺好的，你怎么去了學校也不和我聯(lián)系。”“呵呵，這不是給你打了嗎。”“羅昔，我對他表白了，他過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他我費了好大勁才拼好的巴蒂拼圖，還有一封六頁長的信。”“啊，他怎么反應��？”“他沒什么反應，我認他做哥哥了。”子菁的聲音里沒有一點失戀的味道，倒是滿不在乎。“你明知道他會拒絕的，為什么還要說呢？”羅昔覺得對于一些自己可以預知答案的事情做了還不如不做。“我就是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已經三年了，我想有個結果了，”子菁平靜的說，“你和我不一樣，我們想要的也不一樣。”沉默了一下，子菁對羅昔說：“你知道以克高三的時候為什么好端端不和你說話嗎？”羅昔一下子好象有了某種預感知道子菁要說什么。”以克一直都很喜歡你，可是他知道于呈也喜歡你，他說你是一個好女孩，于呈會照顧好你的，你們都會考上大學的的，他只是一個不務正業(yè)的浪子。“羅昔聽了忽然覺得一陣難過。其實當她和以克行同陌路的那段日子，羅昔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喜歡上以克了。那些日子她總是一個人莫名的難受，清晨的時候用手指在淡淡的空氣里勾勒出他的瘦瘦的身影的時候，淚水總會悄悄溢上眼角�？墒乾F(xiàn)在，那些日子早已遠去，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大三快結束的時候，羅昔總會莫名的想起以克，那個瘦瘦的以克，擺pose尖叫的以克，在球場瘋跑的以克。而他們兩個好象已經約好似的誰也沒跟誰聯(lián)系過。羅昔過年回家見到于呈的時候都有些認不出了，于呈好象高了，也瘦了許多，再也不見當年土財主的影了，羅昔看著眼前的于呈覺得有點陌生。當于呈拉起羅昔的手時，羅昔覺得一點都不習慣。她從于呈的手里掙出來，還是習慣性的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于呈沒有說話，兩個人默默的并排往前走，像以前一樣。大四畢業(yè)的時候，羅昔在電話里對于呈說，我們分手吧。于呈什么也沒說，就掛斷了電話。后來羅昔還是會想起以克，雖然她早已決定將他遺忘，可是在聽到孫燕姿那首《我也很想他》的時候，羅昔的眼淚還是會不由得溢出來，再后來眼淚也慢慢干涸了。羅昔回想起她和于呈的愛情，也許距離遠了，愛情也會在等待中變得乏味空洞。羅昔希望自己要是守著那個堅持該有多好，做朋友會一輩子，做戀人卻不會。有些遺憾就是在來不及等待中變成心里的一道傷，傷口有多深，只有自己知道。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有些心情在歲月中已難辨真假……”
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就讓這青蔥歲月里的往事在這首《那些花兒》中結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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