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云南紅河南岸，有一座高聳的大山，當?shù)毓崛朔Q之為“臘咪大山。”臘咪大山海拔2500多米，茂密的森林中擁有金絲猴、莽蛇、穿山甲、白鷴等，在夜深人靜時，偶爾從大森林中傳來白鷴的鳴唱聲和金絲猴的求偶聲，使臘咪大山增添了神迷的色彩。
在臘咪大山，有一塊較為平坦的腹地，有一個哈尼村寨，名叫臘咪村，居住著30多戶哈尼人家。
由于臘咪村地處偏僻，交通不便，馬幫是村民們的主要交通工具。人們到村公所或鄉(xiāng)政府辦事，來回都騎著馬。當然，這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得到的，因為多數(shù)人家還養(yǎng)不起騾馬，許多人家生活貧困，糧食不夠吃，瓜菜半年糧還是臘咪村貧困的真實寫照。
改革開放后，當?shù)卣疄榱耸古D咪村這個與世界隔絕的村寨盡快實現(xiàn)脫貧致富，由鄉(xiāng)政府投次、群眾投勞，修通了一條從鄉(xiāng)政府到臘咪村的公路，但由于山高坡陡，土質疏松，雨水一來，到處塌坊。剛開始那幾年，村里還組織群眾去修公路，但是，有時山洪暴發(fā)，泥石流順山而下，沖毀了路基，光靠村里的群眾用鋤頭去修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縣里、鄉(xiāng)里也投資修過幾次，可是好景不長，一場罕見的大雨，又使路基坍塌了一公里多，由于臘咪村是個小村寨，多次投資修公路，縣里鄉(xiāng)里，已失去了信心。因此，村公所或鄉(xiāng)政府召開會議，就讓村長騎著馬來開會，據(jù)說，村長這匹馬還是鄉(xiāng)政府專門給他配的呢。
改革開放后，臘咪村的田地全部承包到戶，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雖然充分調動起來了，但人多地少的問題十分突出。農閑時節(jié)，哈尼姑娘伙子們閑在家里，無所事事，小伙子們聚在一起打撲克，姑娘們則跟著母親做針線活計，縫縫補補，手巧的姑娘們在母親的指導下，學會做哈尼族服裝。
閑著無聊，村里出現(xiàn)了一批酒鬼，整天就是喝酒。在村里，嗜酒之人不用菜肴，用一點自家腌制的青菜，就能喝得頭腳不分，有的幾個酒鬼經常聚在一起劃拳，人人面前擺著一大碗白酒，桌在二三碗青菜，一碗蘸水，有的就醉倒在桌下，不省人事。
有極少數(shù)酒鬼，喝醉了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稱英雄，當好漢，自吹自擂。但是，也有偏偏不服氣的醉鬼，于是，互相爭吵起來，嚴重時打架斗毆。有一次，村里兩個酒鬼因醉酒大打起來，其中一人舉起條板凳向對方砸去，昔日的酒友當場死在了桌下，當然，行兇之人也被法院叛處了極刑，兩個年輕的生命就因為酒而早早消失……
那一年秋天，臘咪村破天荒出了一個在村里文化最高的青年，說是文化最高，也只是個初中學生，因為在臘咪村，由于窮，許多人家的孩子小學畢業(yè)后就在家務農了，雖然年紀小，一些農活不會做，但家長就安排他們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如男孩放牛，女孩放鴨子，幫助家里做飯等。在臘咪村，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別看只有十一二歲的孩子，多數(shù)人已經會做飯了。
村里學歷最高的人名叫李克山，他在縣級中學讀初中，學習成績很好，本來他可上高中，將來他也想上大學，但是，他因為家里太窮了，爸爸又生了一場重病，醫(yī)藥費是賣了兩頭水牛才交清的。牛對于農耕的哈尼人來說，最珍貴，因為它是生產工具，梨田馱谷全靠牛。如今，牛沒了，家里的農活全靠雙手了，李克山左思右想，初中剛畢業(yè)就回到了村里。
雖然李克山是個初中畢業(yè)生，但年齡已經18歲了，農家孩子讀書的年齡要比城里的孩子大得多。他一回到村里，就看到村里貧困依舊，一點起色也沒有，像他一般年齡的青年，農閑時無所事事，不是打撲克，就是喝酒。李克山畢竟是有文化的青年，他有抱負、有理想，不想像其他青年人一樣，在牌桌上酒桌上度過時光，但怎樣去打法這無聊的時間呢？
那一年，村里剛栽完秧，李克山便獨自一人走出了山寨，他想到外面的世界去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致富的商機。
他從臘咪大山翻山越嶺，淌過了紅河，徒步來到了個舊，因為沒有錢，他坐不起車，只好徒步走來，連鞋子都走破了兩雙。
他初到個舊，又饑又渴，衣臟鞋破。在車站附近，他看到一張招工廣告，只要去當?shù)V工，除管吃管住外，一個月工資最少600元，如果體力強壯者，可以實行計件工資，多勞多得，月收入可達1000元以上。正在這時，來了一輛車，車箱上明明白白寫著“熱烈歡迎新礦工到礦山工作。”
李克山問：“是招礦工的嗎？”
“那還用問，你是來找工作的吧？快上車。”
從個舊到礦山，只坐了半個小時的車。老板看到李克山那強壯的體魄，就問：“小伙子，吃得苦嗎？到井下背礦，50公斤6元錢的工資，背出來即可，還管吃管住。”
“我能行！”李克山堅定地回答說：“可我現(xiàn)在肚子很餓，能吃到飯嗎，我一吃飽飯，就立刻下井背礦。”
老板說：“可以，餐館就在那邊，你吃過飯，就可以下礦井背礦去啦！”
在餐館里，李克山和幾個剛來的民工一塊吃飯，餐桌上有一碗肥肉，一碗紅燒土豆，一碗大白菜，白米飯還有大半甑，李克山見了這么好的飯菜，又饑又渴的他，胃口大開，一連吃了五六碗，老板看了，說：“小伙子，你的飯量還真不錯，就看你到礦井下是不是英雄啦。”
老板說完，指著餐館旁的一堆背籮說：“這就是下井背礦的背籮，你們吃罷飯就到3號井背礦，實行計件工資，從井下背出50公斤礦，就付給6元的工資，傍晚就可以結算領工資，一天一結，十分方便。”
李克山剛吃罷飯，就挑了一個最大的背籮，跟著礦工們一塊下井背礦。礦井并不深，大約有五六十米，但彎道多，路難走，有幾段路由于又陡又窄，要跪著才能通行。李克山滿滿背了一背礦，和其他礦工慢慢從礦井下連走帶跪地背出來，他一過磅，嘿！75公斤！這一背就有了8元多錢的收入，他看了一下時間，整整用了50分鐘。他心里想，干50分鐘的勞動就有8元多錢的收入，很劃算。
李克山背了幾背礦后，道路熟悉了，他的速度更快了，原來一背礦需要50分鐘，現(xiàn)在40分鐘左右就可以背一背礦，也就是說，一個小時，他可以掙到15元錢。
第一天，李克山干了10個小時的勞動，他掙了153元錢，是3號礦最高的收入。老板說：“克山小伙子，真不錯，一天就有150多元的收入，你在家務農能掙這么多錢嗎？”
李克山說：“不能，我終于找到了發(fā)財?shù)穆纷恿�。等我們哈尼族過十月年時，我回家一趟，去約我們村里的小伙子們一塊來背礦。”
老板說：“去約吧，越多越好，我正愁背礦的人不夠呢。”
二
李克山背了兩個半月的礦，收入達到了7000多元，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當?shù)V工這么好發(fā)財。
哈尼族十月年快到了，李克山向老板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老板說：“李克山，你別忘了，回來時多帶著一些哈尼小伙子來，我看出來了，你們哈尼族小伙子不僅能吃苦，而且力氣大，就像你一樣，你干兩天的成績，別人需要干三天才能完成。”
“好，我把村里的小伙子們都帶到你這里發(fā)財。”
到了個舊，李克山買了幾套衣服，父母和弟妹，每人各買了一套，他還專門給父親買了一個收音機，在村里，只有老村長有一個收音機。他又買了一大包水果糖，過年啦，甜甜蜜蜜，帶回去給鄉(xiāng)親們分一點。當然，李克山沒有虧待自己，他給自己買了一套筆挺的西裝，一雙锃亮的皮鞋，一條領帶。
從個舊清晨坐上班車到紅河縣城下車后，李克山馬不停蹄地在車站買了到鄉(xiāng)政府的車票，到了鄉(xiāng)政府時，已是傍晚時分了，從鄉(xiāng)政府到臘咪村，原有的公路因路基被洪水沖毀，已經有好多年不通公路了，需要步行兩個半小時才能到達臘咪村。李克山走到半路，天漸漸黑了，好在他早有準備，打開手電，一路走回家。
李克山回到家，大門緊閉，父母的屋里還亮著煤油燈，他敲了敲門，弟弟李克仰開門后看到是哥哥，高興地說：“爸媽，阿哥克山回來了！”
一家人知道李克山回來，個個高興得連忙起床，母親又把焐起來的火塘打開，把煤油燈點燃，全家人又團團圍坐在火塘邊。
母親仔細打量了一下兒子，說：“克山，你瘦了，但精神了。”
李克山說：“爸媽，我身體好得很呢，出去這么多日子，從來沒生過病。”李克山邊說邊拿出包里的東西，說：“這是爸媽的衣服，這是小弟和小妹的衣服。這是爸爸的收音機。”
小弟克仰一聽說是收音機，連忙從哥哥手里槍過來，打開收音機，里面?zhèn)鱽硭巫嬗⒌母枨�，全家人在靜靜的聽。
李克仰嫌燈光不夠亮，他點著了馬燈。這時，他才看清了哥哥的面容，看到哥哥穿著一套漂亮的西裝和嶄新的皮鞋時，欣喜地說：“哥哥，你發(fā)財啦？兩個多月不見，你這身衣服要值好幾百元吧？”
“衣服皮鞋算在一起，剛好300元，不貴。”
“300元還不貴，那夠我們全家人過大年啦，連豬也可以買一頭了。哥哥，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有錢呀？”
“是有一點，但不是很多。”李克山說完，從衣服的包包里掏出一疊百元鈔票，對父母說：“爸媽，這是我外出打工掙的錢，買了東西后，還剩下5000元錢，我想，過完十月年，把我們家的草房修一下吧，把它修成大瓦房，如果錢不夠，可以向親友借一點，下一次回來，我一定全部還上。”
父母在兒子面前，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錢，高興地說：“夠了，夠了！再說，你爸爸就是蓋瓦房的師傅，我看這5000元買材料和支付工錢足夠了，等過完十月年，我們就開始建瓦房。”
李克山這時才想起，在另一個包里，還裝有許多好吃的糖果，他急忙打開，說：“來，爸媽小弟小妹，吃水果糖，很甜。
全家人坐在火塘邊，聽著宋祖英的歌曲，吃著甜甜的糖果，全家人幸福極了。
次日清晨，村里的小伙子們聽說李克山回來了，都不約而同地陸續(xù)來到克山家里，看到克山西裝革履的樣子，知道他發(fā)了。
他的好朋友陳拉沙說：“克山，看你一身西裝，一定是發(fā)財了。你說，你一人外出打工，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發(fā)財?shù)拈T道，一定要帶著兄弟們去喲。”
克山說：“我這次走出家門，離開了山寨，就是要找一條發(fā)財路，現(xiàn)在我找到了，雖然辛苦，但卻確是一條發(fā)財?shù)穆纷印?rdquo;
陳拉沙早等不極了，他說：“克山，我們哈尼人不怕辛苦，你說，你找到了什么發(fā)財路？我們兄弟們一塊出去發(fā)財，你說好不好？”
克山說：“我這次回家過十月年，就是來組織兄弟們跟我一塊到個舊當?shù)V工，去背礦，一天能掙到百元左右，就是很苦，一天要做10個小時的活，比我們平時挖田種地苦得多。”
陳拉沙聽了，高興地說：“只要能掙到錢，什么樣的苦我們都能吃，不就是背礦嗎？怕什么？你說，克山，我們什么時候走？”
“等過完十月年，我們就出發(fā)。”
“好！一言為定。”
哈尼族十月年，就像漢族過春節(jié)一樣，十分熱鬧，家家殺雞殺鴨，三五家人聯(lián)合買一頭大肥豬殺了平分過年。再窮的人家，也要用稻谷釀一甑“燜鍋酒，”那醇香爽口的“燜鍋酒”無論是那家烤，那濃濃的醇香在老遠就能聞到，可謂是飄香十里。
哈尼族十月年從農歷十月的第一個屬龍日開始，到屬猴日結束，歷時6天。除殺豬殺雞殺鴨釀酒外，家家戶戶還要踩糯米粑粑，臨近節(jié)日末，還要降重舉辦長街宴。
哈尼長街宴別具一格，堪稱世界之奇觀。2008年，綠春縣舉辦哈尼長街宴，在縣城從街頭擺到街尾，共有3050桌，全長約3公里，許多中外游客贊不絕口。
臘咪村的哈尼族擺長街宴，全村30多戶人家，在節(jié)日末這一天，每一家人都準備一桌最好的菜肴擺在村里的大街上，菜肴中必須有天上飛的（鳥），地上走的（野味），水中游的（魚），樹上長的（木耳），除此之外，還要有雞、鴨、肉及各類蔬菜。哈尼人家的蘸水十分講究，一道菜肴要配一碗蘸水，各碗蘸水的味道不一樣，如雞肉的蘸水，主料是用大蒜、蛋、皮菜根等佐料混合而成，味道別具一格；其它牛肉蘸水的主料是薄荷和香老；青菜蘸水的主料是生姜等等，既不重復，味道又各具特色。
這一年，臘咪村的十月年格外熱鬧，因為李克山為村里找到了一條打工致富路，為了回報鄉(xiāng)親們，李克山還買了3000斤谷子烤“燜鍋酒，”在長街宴這天，他把600多斤“燜鍋酒”全部贈給鄉(xiāng)親們在長街宴上品嘗。
老村長激動地說：“克山啊，你是我們臘咪村最有文化的人，也是我們村第一個走山寨到外地打工掙錢的人。如今，你為全村群眾脫貧致富找到了一條發(fā)財路。這一杯酒，我代表鄉(xiāng)親們向你敬酒，希望你過了年后，組織村里的富余人員到個舊打工，像你一樣發(fā)財致富，來年十月年，待你帶領鄉(xiāng)親們凱旋回來時，我再代表鄉(xiāng)親們向你敬酒！”
李克山說：“請老村長放心，我一定帶領村里的鄉(xiāng)親去打工掙錢，徹底改變我們臘咪村的貧困面貌。”
三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李克山帶著村的30個哈尼小伙子踏上了征程，其中有一半人還沒到過紅河縣城，他們高興地說：“縣城迤薩真大，真漂亮！”
李克山說：“個舊城比迤薩大多了，漂亮多了，等下午你們到了個舊，就知道了。”
陳拉沙高興地說：“外面的世界果然真精彩！真是人走才會富，馬走才長膘��！”
下午3時，李克山一行就到了個舊，他剛下車就到公用電話亭給老板打電話，半小時后，老板駕著一輛中巴車來到了個舊車站。當老板看到30個年輕力壯的哈尼小伙子時，高興地說：“克山，你果然很守信，給我?guī)砹诉@么多的小伙子�？焐宪�，到礦山。”
不到半小時就來到了礦山。老板吩咐克山們去吃飯，好好睡一覺，明早就帶著他們下礦井背礦。
天還不亮，陳拉沙就起床了，他把大家叫醒，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大伙就要跟著克山發(fā)財啦，大家快起床，吃了早點就背礦。”
胖子陳拉牛說：“拉沙，看你今天的樣子，也要拿100多元的工資啦？”
“那還用說？！胖子，在我們這伙人中，平時數(shù)你力氣最大，看看今天是你背得多還是我陳拉沙背得多？我們兩個比一比。”
“比就比，誰怕誰！”胖子不服氣地說。
在李克山的率領下，30個哈尼小伙子陸續(xù)到礦井背礦。
老板擁有10多個礦井，這些礦井大小不一，深淺不一，背礦的難易也不一樣，老板支付的計件單價也有一定的差別。
30名哈尼伙子分別在6個礦井下背礦，由于個個體力好，發(fā)財心切，他們的成績都非常好，老板高興地說：“這批哈尼小伙子真能干！”
夜晚，30個哈尼小伙子睡在一個簡陋的工棚里，雖然辛苦了一天，但個個都十分高興。
“拉沙，你今天背了多少錢？”胖子問。
“我呀，今天共背了136元的礦。你呢？胖子。”
“我呀，比你多一點點，背了156元。怎么樣，拉沙，你輸了吧？！”胖子洋洋得意地說。
李克山說：“大家別比了，反正收入都不錯，只要我們這樣背下去，一個月至少能掙三四千元工資，一年下來，掙上四五萬元不成問題。我們帶著這么多錢回家，修房子、過大年、娶媳婦用的錢都不愁了。大家睡覺吧，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明天好繼續(xù)掙錢。”
一天，在餐館的墻壁上貼了一張廣告，大家一看，都說：“怎么降價了？原來50公斤6元降到5元。”
這時，剛好老板也來吃早點，李克山說：“老板，你怎么突然降價了？”
老板說：“克山呀，你有所不知，近幾天來，油價漲價了，我的運輸成本增大，你們的背礦的單價也該降一點，我看了你們的工資，你們一天平均工資都在120元以上。”
李克山打斷老板的話說：“可是，你一降價，一天就不到100元了，這樣不好吧？”
老板說：“克山呀，你也要體量體量我這個做小老板的，因為汽油漲價，我的礦價又沒有跟著漲，所以，請你們諒解。到礦價上漲時，我一定提高計件單價。”
雖然價格降了點，但一點也不影響哈尼小伙子的情緒，他們個個干得很賣力。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在家里，有力無處使，別說是一天掙100元錢，就是10元錢也掙不到。因此，他們個個珍惜這樣的發(fā)財機會，拼命掙錢，好回去建新房、娶媳婦。
轉眼快到一年了，哈尼伙子們越背越有經驗，越干越賣力。在礦上，老板深知哈尼族小伙子們比漢族能干，許多漢族的體力都不如他們，收入就自然比他們差多了，他很喜歡李克山帶來的這批哈尼小伙子。
又是明月高照的月晚。這一晚，胖子興奮得睡不著覺，他說：“拉沙，你猜猜，我攢了多少錢了？”
陳拉沙說：“3萬了吧？”
“不，是3萬6千元。你呢？”
“我的力氣比你小，自然沒有你的多。但我還攢了2萬7千元，能有這么多錢，我很知足了。”
“離我們哈尼十月年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我要加油干，爭取攢到3萬元，回家重新建蓋房子。我家那間破草房聽奶奶說修修補補住了快一百年了，已經很破舊了，聽說，只要2萬多元就可以蓋一間新瓦房。今年回家建瓦房，明年回家娶媳婦……”
“后年回家就當爸！是不是？”胖子說。
“是，當然是！誰不想建新房娶媳婦當爸爸？難道你胖子就不想女人？不住新房？”
“當然想，我們每個人都想發(fā)財致富，回去蓋新房娶媳婦，才跟著克山大哥來到這里打工的嘛。”
離哈尼十月年只有9天了，李克山們準備再背3天礦就回家過年。可是，在第二天，不幸的事發(fā)生了，有一個礦井塌方，埋死了3個礦工，臘咪村的陳拉沙是其中之一，別外兩名礦工分別是綠春和元陽的。
人命關天，老板也十分著急，他對李克山說：“克山，人死了，我也非常難過，上級已經派工作組來處理這件事。我的損失事小，但死了人，我也沒有辦法，只能按照有關規(guī)定陪償了。對死去的人，礦上有規(guī)定，上級也有相關政策和文件，拉沙的家屬們會得到一筆撫恤金。是多少，會按政策和規(guī)定補給，到時煩你交給陳拉沙的家屬。”
自從陳拉沙死后，李克山們無心再繼續(xù)背礦。他們結算了工錢，提前回家過年。在陳拉沙出事第二天，老板就通知李克山到財務處領取陳拉沙的撫恤金共8萬元整。
那一天傍晚，克山他們帶著陳拉沙的骨灰盒回到了村里。克山和胖子及時到陳拉沙家里，向其父母訴說了拉沙的不幸，并把8萬元的撫恤金和拉沙積攢的3萬1千元全部交給了拉沙的父母親。
次日，按照臘咪村的風俗，全村人把陳拉沙的骨灰盒安葬在了臘咪大山。
沒幾天，村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這一年的十月年，是臘咪村非常熱鬧的一年，因為外出打工的小伙子們個個發(fā)財了，僅一年的時間，多則5萬元，少則3萬元。過完十月年，這30戶人家都陸續(xù)建蓋了新房，特別是陳拉沙家，投資10萬元建蓋了一幢漂亮的四合院大瓦房，為全村之最。
一天，陳拉沙的父母帶著陳拉沙的弟弟陳拉黑來到李克山家，說：“克山，你什么時候帶著鄉(xiāng)親們去背礦？”
“明天就走，怎么了，大伯？”
“請你把拉黑也帶去背礦吧。這次拉沙的事，謝謝你啦！”
“大伯，你要想好，背礦雖然發(fā)財，但危險，萬一像拉沙一樣……”
“放心吧，克山，我有3個兒子，死了一個還有兩個，現(xiàn)在還有兩個兒子，我還指望明年再蓋一間新瓦房給小兒子呢。不能因為一人死了，就斷了全村人的發(fā)財路，既然是發(fā)財路，就要前赴后繼，況且，我相信礦山的安全會越來越好。拉黑，跟著克山哥哥，像你哥哥拉沙一樣，好好干。”
是啊，拉沙父母的這種想法在村里比較普遍，既然是一條發(fā)財之路，那么充滿著生命危險，也要走下去，似乎犧牲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生命，能夠換來一家人或全村人的幸福，值！這種想法似乎已成為臘咪村人的共識。
四
這一次，李克山又帶著40多人帶到個舊礦山背礦，老板見了，覺得有些奇怪，說：“克山，我以為死了拉沙，你們不敢來了呢？”
“不能因為死了一個人，就讓全村人都餓死吧？既然這里好發(fā)財，我會繼續(xù)到這里打工的，你看，這一次，我們又來了40多人，你看，這是拉沙的兄弟拉黑，他也來了。不過，老板，你們礦井下的安全一定要把好關，別再發(fā)生像拉沙這樣的事了。”
“我們也很注重礦井安全，你不見嗎，礦山到處貼著‘安全第一’的標語，再說，死一個人，我們的損失也很慘重。因此，安全生產，人人有責。”
自李克山帶著40多個村民外出打工后，老村長從鄉(xiāng)政府請來了一批能工巧匠，他們駐扎在臘咪村建磚瓦窯，開始燒制磚瓦。
青磚灰瓦燒出來了，臘咪村民們一家家開始陸續(xù)撤除破舊的茅草房，下石腳，平地基，到臘咪大山里砍木料，熱熱鬧鬧建蓋新瓦房。僅半年時間，30多幢新瓦房在偏僻的臘咪大山拔地而起，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
自從臘咪村興起打工熱潮后，鄉(xiāng)里的郵遞員經常往臘咪村跑，并不是去送報紙，而是去送匯款單，而且，都是大額匯款，有2萬元的，也有1萬元的，少的也是五六千元。
一天，鄉(xiāng)政府召開全鄉(xiāng)計劃生育工作會議，分管計生的副鄉(xiāng)長在會上提出了一個令鄉(xiāng)領導班子頭痛的問題，那就是臘咪村自從開展勞務輸出以來，由于村民經濟收入顯著增長，村容村貌煥然一新，家家住上了新瓦，這是大喜事�？墒�，計劃生育卻出現(xiàn)了問題，僅一年時間，就有6戶人家超生，這是以前沒有過的事。
鄉(xiāng)長在大會上質問老村長，老村長說：“我也沒辦法，村民們手里有了錢，這6戶超生的人家，都主動交了罰款，一分也不少。”老村長進一步說：“現(xiàn)在，有不少人家想生兒子，罰一兩萬元也要生，而且拿得出來，按規(guī)定足額上交了罰款，我們當村干部的也沒辦法。”
鄉(xiāng)長說：“不能這樣嘛，不要認為交得起罰款，就超生超懷。改革開放后，發(fā)財致富的農民漸漸增多，如果都像臘咪村這交得起罰款就超生，那計劃生育這個基本國策還能執(zhí)行得下去嗎？雖然我們鄉(xiāng)人口增長沒有突破上級指標，但類似臘咪村的這種現(xiàn)像一定要及時解決，以后再不能發(fā)生類似的問題。”
其實，老村長對這件事也有苦衷。過去，村里太窮，連吃飯都成問題，誰也沒有膽量去超生，因為交不起那筆罰款，現(xiàn)在不同了，村民富裕了，不少人家或多或少還存在著“多子多孫多富貴”的舊觀念，一些村民認為，反正我交了罰款，就合法化了。原來老村長也是這種想法。
有一件事，對老村長觸動很大，就是陳拉沙死在礦井被李克山們抱回骨灰盒后，陳拉沙夫妻倆都是40多歲的人了，居然超懷起來，老村長曾去做思想工作，勸其引產，但夫妻倆說：“村長啊，我大兒子死了，我想再生一個，罰款一分也不少，我全部交清。”這件事對于老村長來說，還是頭一次遇到，他想，既然交了罰款，也就合理合法了，殊不知，自從開了這個頭后，接連出現(xiàn)了5家超生現(xiàn)象，當然，這5家也像陳家一樣，早早交了罰款，一分也不少。“是啊，鄉(xiāng)長說得對，如果有了錢，交了罰款，就任意超生，那計劃生育這個基本國策就成了一紙空文。”老村長自言自語地說：“不行，從今天開始，我要大膽管起來，那怕交再多的罰款也不準超生！”
老村長在臘咪村德高望重，他的話沒人不聽。于是，他召了全村計劃生育工作群眾大會，傳達了鄉(xiāng)政府的會議精神后，老村長激動地說：“在鄉(xiāng)政府大會上，鄉(xiāng)長已向我們臘咪村發(fā)出了黃牌警告，今后，那怕交多少罰款都不能超生，我們一定要嚴格遵守計劃生育這個基本國策！”老村長語重心長地說：“現(xiàn)在誰家超懷了？請主動到鄉(xiāng)政府計生服務站引產。”
會后沒幾天，臘咪村有3個孕婦主動到鄉(xiāng)政府做了引產手續(xù)。
又一年十月年到來，李克山他們又全部回到村里過大年。這一年，村里又顯得十分熱鬧，因為李克山和胖子就在十月年期間舉行了婚禮。
新婚之夜，胖子擁著美麗的新娘子依依不舍地說：“我真不想走，想抱著你睡上一千個夜晚，可是克山哥說，我們最多呆一個星期就要上路。”
新娘子也說：“怎么剛結婚就要走？我也舍不得你走��！”
胖子說：“克山哥與礦山老板簽了合同，所以一個星期后非走不可。”
新娘子說：“別去了，剛結婚，你就多陪我一段時間。再說，現(xiàn)在我們生活好了，新房、彩電、手機、家俱等什么都不缺，你告訴克山哥，下一次再去。”
“這樣不行，工友們會笑話我的，娶到了新娘，就舍不得走了。來日方長，再說，克山哥這次簽的合同大有賺頭，一個月不說賺1萬元，但賺上七八千元絕無問題。如果我不去，這一次四五萬元就泡湯了，不劃算。”
“能掙這么多錢？那你去吧，我不攔你了。”新娘子說完，緊緊抱著胖子，胖子頓時熱血沸騰，他緊緊摟著新娘說：“但愿明年十月年我回來，你給我生一個胖小子。”
新娘得意地說：“會的，我一定會給你生一個像你一樣的胖小子。”
五
李克山和胖子辭別了剛過門沒幾天的新娘子，就帶著全村50余人男女青年來到個舊礦山。這一次，他們自建食堂做飯，自建工棚住宿，因為他們與老板簽約時，是到七八個新的礦井背礦，因此，他們帶來了3個婦女，專門做飯，平時可以給礦工們洗洗衣服。
幾個新開發(fā)的礦井，通道較淺，背礦較為順利，一天可以背上30多趟，成績也十分可觀。這一次，因為自己帶來了炊事員，飯菜也是家鄉(xiāng)的口味，民工們吃得飽，睡得香，收入也比較高。
轉眼時間過去了一個月，老板給民工們結賬，個個歡天喜地，因為一個月下來，人均收入達到了8000多元，扣除伙食費和3個炊事員的工資，民工們人均純收入達7000元以上，連3個做飯的婦女，月收入也在5000元以上，她們更是歡天喜地，說：“今后我們婦女也要出門打工，其實，我們婦女也可以下井背礦，就是克山不讓。”
為了慶祝勝利，克山特意安排兩個村民到附近的村寨買來了一頭大肥豬，又把從家鄉(xiāng)帶來的“燜鍋酒”拿出來讓民工們喝。
半夜三更，胖子在說夢話：“寶貝，我們再來一次，太舒服啦！”一會兒，又聽他在說：“寶貝，我們又發(fā)財啦，回來時我給買一條金項鏈。”
次日清晨，民工們都跟胖子開玩笑，說：“胖子哥，才出來一個月，就想老婆了？連做夢也在和老婆干那事。”
胖子說：“去！誰不想老婆，等你們娶了老婆，就知道了。”
再說，臘咪村自從村里的年輕人大都外出打工去以后，田地全由婦女們耕種，過去犁田、耙田是男人們的事，可如今，這些農活都是婦女們干，而且干得很出色，連男人們也十分佩服。
有一次，村里一位80多歲的老人死了，要抬到臘咪大山的墳地去安葬。過去，抬靈柩挖墳坑葬死人全是男人的事，可如今，身體強壯的男人都外出打工去了，怎么辦？這時，德高望重的老村語重心長地說：“婦女們，我們哈尼人也要解放思想，人死了，男人們不在家，我們婦女就要承擔起男人的活兒來，讓男人們安心在外面掙錢。挖墳坑、抬棺材，埋死人，我們婦女也可以做。”
村里的婦女主任大膽承頭，她組織了16個身體強壯的婦女，把老人順順利利抬到墳山安葬好。這件事，縣里的記者還專門到臘咪村寨采訪作了報道。
胖子的新娘子名叫王依努，也是個身體健壯的少婦。在這次安葬老人活動中，她主動報名參加婦女喪葬隊，那一天清晨，婦女主任帶著依努和幾個婦女在挖墳坑，突然依努不停地惡心嘔吐，婦女主任問：“依努，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依努說：“昨天傍晚。”
“月經有沒有按時來？”婦女主任又問。
依努說：“有一個多月沒來了。”
婦女主任聽了，高興地說：“依努，從現(xiàn)在開始，你別參加婦女喪葬隊干活了，去炊事班幫助做飯。”
依努不解地問“：為什么？”
“你有喜了！真是個憨丫頭。”婦女主任說：“懷得真快，你和胖子就準備當爸爸媽媽了。”
依努聽了，高興地用雙手合籠做成一個喇叭奏到嘴邊大喊：“喂，胖子，你聽到沒有？我懷上小寶寶啦，你回家時，我一定給你生一個小胖子。”
在場的婦女們都給她逗樂了。婦女主任笑著說：“真是個瘋丫頭。”
那一天晚上10點，依努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之情，拿起手機，撥通了胖子的電話，說：“胖子，你知道嗎？我懷孕了，你快當爸爸了。”
在個舊礦山的胖子接到妻子的電話后，他高興地說：“我的寶貝，你真行，我太想你啦，不過，為了我們和孩子今后的生活更加快樂幸福，我還得等到過十月年時才能回來，你要保重好身體，我明天就匯1萬元回家，你要好好保護好肚子里的小寶寶，那是我倆的愛情之果。”
“胖子，你放心吧，我一定好護好我們的小寶寶，等你十月年回來。”
胖子剛打完電話，在工棚里高興地對大伙說：“兄弟們，你們知道嗎？我快要當爸爸啦。”
一些未婚的小伙子也高興地說：“胖子哥，你的‘槍’真準，一打就著。等我們結婚時，請你教教我們，如何一槍就中靶。”說完，小伙子們個個哈哈大笑。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依努懷里的孩子也一天一天地在長大。自從有了孩子后，胖子幾乎天天晚上10點就給依努打電話，依努也把村里和家里的事告訴胖子。
一天，胖子剛給妻子打過電話，李克山就說：“家里的婦女們真不容易啊，過去男人做的活，現(xiàn)在都由婦女們承擔了，而且做得不比我們男人差。如今，村里死了人，也是婦女們安葬。一句話，家里的親人們就是要讓我們這些在外地打工的男人安心掙錢，我們要好好干，多掙錢，回去后好好報答家里的婦女們。”
胖子聽了，說：“我們臘咪村的婦女們真?zhèn)ゴ螅?rdquo;
不知不覺，離哈尼十月年只有一個多月了，依努的預產期也快要到了。這些天，依努總是想，自己生孩子時，該不該叫胖子提前回家？她左思右想，認為還是不要讓胖子知道的好，一是讓他和克山們安心在礦山掙錢，二是等自己悄悄生了孩子，再打電話給他一個驚喜！
那一天終天來臨了，婦女主任帶著依努到鄉(xiāng)衛(wèi)生所生孩子，很順利，是個胖小子。當天晚上依努不好容易等到10點，就急忙撥通了胖子的電話，說：“胖子，今天上午8點10分，我給你生了一個胖兒子，長得和你一模一樣。”
婦女主任也接過電話對胖子說：“胖子，你真有福氣，依努給你生了一個胖兒子，你拿什么東西報答她？”
胖子說：“謝謝你，我的好婦女主任。你問我就拿什么報答依努？我實話告訴你吧，這次我們又發(fā)財了，回家時，人人都有七八萬元的收入，我就買回許多依努愛吃的愛穿的還有我那小寶寶的許多東西來所答她，你說怎么樣，我的婦女主任？”
婦女主任說：“你只知道買東或者用錢來報答，你知道我們婦女想的是什么嗎？”
胖子不解地問：“婦女主任，女人想的什么東西？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對妻子忠誠對妻好就行了，婦女想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說嘛？”
這時，傳來了嬰兒了泣哭聲，婦女主任說：“不跟你斗嘴了，你的小胖子要洗澡了，護士來抱去洗澡了，再見！”
六
胖子得知有了兒子的消息后，十分高興，他每天早早起床，有時還幫助廚房做早點，在廚房做飯的3個哈尼婦女也高興地說：“胖子，人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一點也不錯，如今你當上爸爸了，是不是很想念的兒子？”
胖子說：“當然想啦，沒幾天就可以回家抱兒子去嘍，這幾天我老是睡不著，多想回去抱兒子。這不，我早早起床，就到廚房幫你們做點事。”
一個婦女開玩笑地說：“胖子，你不是想抱兒子，而是想抱老婆了吧？！”說完，3個婦女哈哈大笑。
這時，工友們都陸續(xù)來到廚房，吃早點。李克山說：“再干一個星期，我們就可以回家過十月年去了。最后一個星期，請大家加油，多掙些錢帶回家，讓父母和老婆孩子們高興。”
胖子最先吃完早點，他說：“走，去背礦去嘍，今天我要掙上160元，好給我兒子買玩具。”大伙各自背上背籮，下礦井背礦去了。
傍晚時分，李克山們最后一趟礦已經走出了井口，他正在說：“怎么，胖子這一趟落伍了？每一趟都是他打頭陣的。”
正在這時，陳拉沙的弟弟拉黑從另一個井口跑出來，喘息地說：“克山大哥，不好了，出事了，礦井塌方了，胖子他們有5人被埋在了井下……”
李克山一聽塌方了，立即組織人員去營救。這時，礦山上也響起了警報聲，老板急匆匆從辦公室跑來，說：“快！快！組織人員去營救，一定要把胖子他們救出來。”老板邊說邊用手帕擦額頭上的汗。“唉！沒想到，又出事了，礦井出事，十有八九要出人命。”老板垂頭喪氣地說：“又要賠了，又要賠了！”
一個小時后，5個被埋在礦井下的人營救出來了，但全都死了。在這5人中，臘咪村的民工有3人，胖子是其中之一。其他2人是來自四川的民工。
胖子他們死了，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事，礦上只能按照規(guī)定，一是就地火化；二是按撫家屬，補給撫恤金。
這一次，撫恤金比拉沙那次提高了許多，在死亡的5人中，每人發(fā)給撫恤金17萬元。李克山含淚代領了臘咪村3人的撫恤金，共41萬元。
這次，雖然民工們個個發(fā)了大財，每人的收入至少在七八萬元以上，但死了胖子等3名民工，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李克山說：“這次回家去后，大家好好考慮。背礦雖然致富快，但也是冒著生命危險，我們臘咪村，加上陳拉沙，就死了4人。”
李克山繼續(xù)說：“我們依然可以外出打工掙錢，但不是到礦上背礦，可以去找其它工種，大家好好想一想。”
許多民工沉默了好一會，說：“克山大哥，過完十月年還是來背礦吧，別找出路，雖然可以，但是收入少得很，鄰村的許多哈尼漢子去元江一帶打工，工種大都是下石腳、建房、或到一些工廠做工，多數(shù)人月工資不到1000元，我們背礦，雖然危險，但月收入大都在5000元以上。我們想好了，過完十月年，還是你帶我們出來背礦吧，不能因為死了人，就不吃飯了，或是斷了全村人的發(fā)財路。”
“好了，好了！今天不討論這個問題了，等過完年再說。”
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李克山帶著全體村民工準備回家過年，他們來到個舊時，人人都買了很多年貨。李克山也給胖子的兒子買了一些玩具。因為胖子生前曾說過，他要買好多玩具帶回家�，F(xiàn)在胖子不在人世了，克山就幫他完成這個未了的愿。
次日傍晚，打工的全部村民回到了臘咪村，他們一個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次外出打工，死了3個兄弟。
胖子的媳婦依努看到克山抱著胖子的骨灰盒走進家來時，頓時暈倒在地，胖子那不到兩個月的孩子也突然大哭起來。老村長和婦女主任忙把依努救醒。
老村長安慰說：“人死了，不能復生。依努，你將來要帶著孩子好好過日子。胖子給你娘倆留下了這么多的錢，一定要把孩子教育好。”
李克山說：“這是17萬元的撫恤金；這次去背礦，胖子的收入最高，他一人掙了8萬6千元，前久通過郵局往家里匯了1萬元，這是剩下7萬6千，請兄弟媳婦收好。”
克山和老村長以及村婦女主任對去世的3個民工的家屬一一進行了走訪慰問，并給家屬們一一兌現(xiàn)了撫恤金和背礦的全部工資。
十月年很快結束了，李克山等人一直遲遲沒有動身。許多村民來找老村長找克山說：“我們想好了，還是要去背礦，這是一條致富路，干一年可以抵得上干其它行業(yè)七年甚至十年，不能因為死了人，就斷了發(fā)財路�？松酱蟾�，你還是帶領我們去背礦吧！”
老村長對克山說：“克山啊，鄉(xiāng)親們說的也有道理，不能因為死了人就什么也不敢做了。我看這樣吧，愿背礦的就跟著你去，不愿背礦的想找一些安全工作的由他們自主吧。”
李克山又帶著村民出發(fā)了，村民們全部選擇了跟克山到個舊去背礦，一些年輕的姑娘們也紛紛要求跟克山一塊去礦山打工，但克山說：“除了做飯的幾個外，其他姑娘們請聽從婦女主任的安排，她已經與昆明的勞務用工單位聯(lián)系好了，第一批送10名姑娘到昆明去做保姆，月收入800元。”
許多姑娘不愿意，認為收入太低。婦女主任和老村長左說右勸，姑娘們才同意到昆明打工。
七
幾年過去了，臘咪村確實富了，家家戶戶住上了新房，看上了彩電，用上了手機，安裝了太陽能，生活水平現(xiàn)代化，與城里人沒有多少差別，只是那一條由鄉(xiāng)政府通往臘咪村的公路，還是沒有修復。
2005年剛過完十月年，李克山就和全村群眾商量，一家捐一點資，一定要把這條公路修好，李克山首先報名捐資6萬元，老村長也帶頭捐資2萬元，在他們的帶動下，臘咪村家家戶戶主動捐資修公路。
一天，依努也趕來李克山家里捐資，克山說：“依努弟媳，你就免了罷，你一個少婦又帶著孩子，今后的日子還很長，再說，這資捐得差不多了，大大超出了我們我和老村長的預算。”
依努卻說：“不！我堅決要捐，不然胖子在九泉下會責怪我的。我想好了，捐3萬元。”
李克山聽了，說：“別，你別捐這么多。”
依努說：“我就捐3萬元，請你放心，這全部是利息。胖子的撫恤金我一點也沒動，將來還給孩子留著上大學呢。”
村里請來了修公路的工程師，調來了10多臺推土機、裝載機，轟轟烈烈開始修公路。經過2個月的努力，一條寬敞平坦的大道呈現(xiàn)在臘咪村。
公路通了，交通方便了，村里的姑娘伙子們有的買了摩托，有的買了汽車。臘咪村與城市更近了。
李克山還組織全村60歲以上老人到北京旅游，老人們去時坐飛機，回來時坐火車，一路上談笑風生，暢談改革開放給臘咪村帶來的實惠。
又是一年清明節(jié)，臘咪村民們家家戶戶來到臘咪大山墳地，給先祖?zhèn)兩蠅�。這一天，每一家每一戶都要置辦一桌豐盛的酒席，祭過自家祖先后，紛紛來到陳拉沙、胖子等死在礦井下的人們的墳前，深深向他們鞠躬，敬獻鮮花，并在墳前陪他們喝酒吃肉。因為陳拉沙和胖子他們?yōu)榕D咪村的脫貧致富作出了積極貢獻。
每一年清明節(jié)，依努都帶著孩子到胖子的墳前，向胖子訴說孩子成長的經歷和臘咪村的發(fā)展變化，她讓胖子放心，她一定會把孩子培養(yǎng)成人。
每一年清明節(jié)，在臘咪大山，都要下一場小雨，有人說那是臘咪大山的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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