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月怎么也沒有想到陳嬌會在她心里豎起一塊沾滿蠅屎的墻壁，把她擱置在自家門檻上，不愿觸摸也不知進退。
那是六月的一天下午，紫月在硒砂瓜地干活。即將進入七月的硒砂瓜碗口大了，像一個個圓滾滾的小胖子，飛速膨脹著，每天都有新的變化。看著這些精心培植的西瓜茂盛的樣子，紫月就像咬了一口沙甜的瓜瓤。砂地的草鋤了好多遍了，還有一些多年生的草頑固地與她抗衡著，紫月買來了除草劑，剪斷草莖，涂在斷莖上，那些草就從根底壞死了。太陽很毒，密密的汗珠浸透了臉上的紗巾。地鄰張偉忠告訴紫月靜夜時瓜地里硒砂瓜“嘭嘭嘭”生長的聲響，那聲音此起彼伏，融匯成生命生長的交響曲，敲得人美滋滋的。夜半，紫月從不敢獨自到砂地里來，沒有這樣的感受，聽張偉忠把那聲音描述得像抒情詩，有一個渴望在心里萌動，想讓丈夫李躍哪天晚上帶她來欣賞硒砂地的生命之曲。
紫月不是多話的女人，張偉忠說了一會就去自家瓜地里忙了。將近黃昏的驕陽斜照著砂地，大片砂石上一行行瓜秧顯露出碧色生機，硒砂瓜誘人的綠中輝映著點點金光，拉水澆瓜的農用車此來彼往，一副繁忙景象。紫月還要回家做飯，與幾個地鄰打聲招呼，就往回返。做好飯菜，紫月等了好久也不見李躍回來，孩子說李躍去了下面家里的老房子，便去找。丈夫李躍在鄉(xiāng)上上班，結婚不久給紫月找了一份零時工，在學校做零雜，紫月很知足每月領6百多元工資，每天早晨忙完工作，下午就到地里做些農活。為了上班方便，隨李躍住在鄉(xiāng)上。
到了家門口，大門扣著，紫月挑開門閂，院子里靜悄悄的，上房里傳來異樣的聲音讓已是兩個孩子母親的紫月血涌胸腔。門突然開了，門口的紫月，把炕上兩個光溜溜交纏在一起的男女嚇得手足無措。紫月驚立片刻，隨即低嚎一聲，像一只護仔的母狼，撲向裸體的女人。李躍急忙光著身子死死抱住紫月，紫月無法脫身，低嚎著，兩手使勁在李躍的光腿上抓著，李躍就不松手。紫月看清了那個光著身子的女人陳嬌套上外衣，抓起內褲，跑出門去，紫月血涌腦門，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已是半夜，紫月躺在鄉(xiāng)上的住房里。
孩子都已睡去。李躍坐在床頭，看見紫月醒來，起身躺在沙發(fā)上。
紫月淚如泉涌，憋得滿滿的胸腔似乎在一片濕漉漉的空間里膨脹蒸發(fā)。李躍怎么會看上陳嬌呢？她要比紫月大好幾歲，紫月自信，不論從長相和身材，她都比一把骨頭一樣的陳嬌好很多，自己怎么會輸給那個據說和好幾個男人有那種事的賤貨。她想質問這個自己至今深愛的男人，可是渾身虛脫一般，沒有一點力氣，躺在那里無聲地流著眼淚。
李躍口氣生硬地對她說了一句：“你好好想一下，我對你怎樣，要不是你沒得可挑，我才不想離，不然我們早就離了，你冷靜地想一想，鬧對這個家有什么好處，如果你想不通，你提條件，要走也行。”
李躍的話，震得紫月的腦子嗡嗡作響，眼淚成溪滿面洪漫，口里念叨著：“你想得美？你想得美？”
李躍再沒有說話，躺在沙發(fā)上睡了。
躺在床上的紫月異常難受，整夜似睡非睡，似夢非夢。
第二天掙扎著起來，草草做完自己的工作，請了病假。
中午，紫月做好飯，招呼孩子們吃飯，上學。紫月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對待昨天發(fā)生的事，她那么愛他，對他那么好，他怎么會這樣呢？想著李躍！紫月真想在他那張帥氣的臉上狠狠撕幾把，既然不要臉，就給他撕破了。紫月搖了搖頭，那樣孩子怎么在人前抬頭��？再說，他也是人前走的人，愛面子，不能為了一時之氣，和他一樣胡涂吧？不能！紫月恨自己無能，連男人都管不住，要是讓人知道了，再笑話自己，也不值��！盡管紫月難以接受，但是為了保住這個家，為了孩子，只要他能改，一切忍了。在紫月的心里，家丑是絕對不能外揚的，不論是誰，哪怕是自己的親娘，也不能告訴，揚家丑就是打自己的臉，打孩子的臉，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能打丈夫的臉，不論怎樣，丈夫還是一家的支柱，這根柱子還要她維護，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去傷害。
可是，昨天晚上他的話實在讓紫月難受，得想個辦法敲醒他。
近一星期，李躍這總是一早出去，有時整晚在辦公室上網，有時很晚才回來，也不和她說話，躺在沙發(fā)上就睡了。紫月也不理李躍，也顧不上那些自己全心呵護的西瓜了，一直躺在床上和自己做著較量。最終決定要和李躍好好說說，只要他能改，就原諒他。家還得兩個人全心維護，不能因為他的一時糊涂，就讓這個家散了。他們怎么都行，孩子不能受苦。這個決定讓紫月的心情寬松了許多。紫月決定今天晚上就向他討個公道。現在她想去砂地看看，那些綠娃娃一樣的西瓜長成啥樣了。
瓜地里，幾個鄉(xiāng)親坐在張偉忠的地埂上說著什么，看見紫月，就喊她過去。他們談論著瓜的長勢和這幾天前來定瓜的客戶出的價格。這幾天，各家瓜的樣子與前幾天大不一樣了，一個個都長大成型了，快要成熟了�？粗鴦e人的，也看看自己家的，紫月好看的臉上綻放出微笑。自己家地里的瓜窩濕濕的，剛澆過水。堂嫂劉艷告訴紫月，昨天李躍弟兄拉了一天水，還告訴她紫月病了，堂嫂羨慕紫月福氣好，丈夫這么關心她。紫月沒有說話，對堂嫂笑了笑，在心里問自己，福氣？那福氣在哪里？要說以前，紫月可以自豪的說，是的，自己很有福氣，丈夫愛自己，家庭和睦，日子就像滿地蓬勃生長的硒砂瓜，茂盛著幸福和向往，可是現在，那福氣就像這干旱地帶的夜雨，潤澤萬物的濕很快就被陽光蒸發(fā)成絲絲縷縷的水汽，飄散而去，似曾見得卻又無法把握。堂嫂看看紫月，問：“好像瘦了，咋了？”紫月搖搖頭，堂嫂從她家瓜棚抱來一個小西瓜，說這是今年專門試種的一些禮品瓜，個頭不大，熟得早一些，今天早晨摘了兩個，來嘗嘗鮮。張偉忠?guī)兹诵χ?ldquo;沾紫月的光，也來嘗一口吧！”
小西瓜的瓤淡黃，清爽素凈就像山里的清晨，滿嘴香甜清爽讓紫月也清爽了許多。清晨的西瓜又甜又涼，好吃！今年最早的硒砂瓜，也給紫月的心染上一絲甘甜。
紫月在剛剛澆過水的瓜地里轉悠，這些圓滾滾的瓜生長得自然愜意，就像甜甜的祝福滿盈著紫月甜甜的希望。紫月在瓜田邊背對太陽坐了下來，感覺自己輕快了許多。望著濕漉漉的瓜窩窩，李躍，這個糟踐人的禍害又把紫月的心占滿了。
二
紫月姓麥，大名麥紫，娘家在南邊的山里。小時候，她總覺得環(huán)繞家鄉(xiāng)的山連綿得很遠很遠，好像連接天的邊緣。紫月的青春與那些山是連在一起的，嫁給李躍，才從山的深處來到北頭。認識李躍是在表姐珍珍的婚禮上，表姐夫是的李躍表哥。李躍那時剛到鄉(xiāng)上上班，青春帥氣的李躍深深吸引了紫月。紫月也從李躍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價值。珍珍每次回娘家，都要紫月陪她一起回婆家，每次在珍珍家李躍都像在赴一個約定。那時的李躍對紫月真好啊，總會給她一些讓人驚喜的小禮物，紫月那顆少女的心總是為李躍顫栗著。紫月的第一次是在認識李躍5個多月后，事后，紫月哭得天昏地暗，李躍抱著她，哄著她，親著紫月的眼淚，給紫月發(fā)誓保證今后對她好的�？匆姶矄紊弦蠹t的血漬，紫月哭著要李躍賠。3個月后，李躍賠給紫月的是一個新組建的小家庭。紫月的新家最初就在老院子里，和李躍的父母住在一起，大女兒快上學時，兩位老人先后去世，她也隨李躍住在單位上。也是那時候，紫月開始在學校做工的。她總認為李躍是個干部，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地里和家里的活自己能干就干了，實在做不了就找人，不愿讓李躍沾手。那時盡管不寬裕，李躍總用面包會有的一切會有的給紫月寬心。李躍盡可能幫著紫月做點家務，紫月對此很是感激，深愛著他。想到前幾天，紫月很不是滋味，自己哭得那樣了，李躍也只是扔了一條毛巾，以前的溫情哪里去了？那些甜言蜜語哪里去了？都給那個瘦妖精了吧�。磕腥藶樯墩f變就變了呢？怪不得好長時間來，夫妻之間的事越來越少，紫月以為李躍忙，現在才明白，丈夫心里沒有了自己，他的愛和身體被別人侵占著。
但是紫月拒絕離婚，哪怕瞬間閃現的念頭，也把它驅趕得離自己遠遠的，不愿接受這兩個字。紫月恨陳嬌，這個賤貨是妄圖撕毀這個家的罪魁，今晚要問問李躍怎么對待自己，紫月要打一場愛情和家庭和保衛(wèi)戰(zhàn)。
夜深了，李躍在辦公室里，紫月去找他，這是一個多星期來，紫月第一次主動找他。李躍正在視頻聊天，看見紫月，趕忙關掉對話框。他讓紫月先回，他一會回去。紫月聽說過QQ聊天，能在上面看見對方，但是自己從沒有試過。紫月又等了很久，李躍才回來，問紫月啥事？紫月極力克制著心里的不快，柔聲問李躍對家的事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和陳嬌斷了好好過日子？李躍的回答噎得紫月半天說不出話：“我早說過，老婆、情人我都要，但是我會好好對你，你要是不愿意，給你10萬，你走也行，孩子，一人一個，要不然誰帶都一樣。”
紫月渾身發(fā)抖，說：“我不要，錢再多也會花完，我與你過日子難道就是為了錢嗎？人都沒了，我要錢干什么，錢是萬能的，可能買回我十幾年的青春嗎？”
“我還是那句話，你實在是沒得挑，太好了，才舍不得離。”李躍看著呼呼喘粗氣紫月又說,“家我會好好照顧，這點你放心，但是，我的事你以后少管！”
李躍見紫月不說話，便又說道：“我是個壞人啊，你就當我死了啊！”
紫月反駁李躍：“那是什么話啊，沒有男人也活啊，那情況不一樣啊，你不是在我跟前嗎？”李躍一副很煩的樣子，不再理會紫月了。
這次失敗的交談給紫月的心里又刺了無數個針孔，丈夫離她越來越遠了。但是，紫月生氣也不知道該怎樣解決，只覺得是自己的軟弱把他尊崇上頭了，但不論怎樣自己還是硬不起來。細細想想，他對家還是很在意，對自己還不怎么壞，她很愛李躍，更舍不下孩子，不愿孩子沒有完整的家。家——讓紫月的胸口陣陣發(fā)疼，兩人的交流也成了紫月的一廂情愿。她的心就像一根粉條半泡在熱湯里，鍋里的軟了，外面的還硬著。以前他們是無話不談啊，甜膩得跟蜜餞似的，現在一下子似乎成了陌路。不行！紫月還得想個辦法再次和他說。
這時，李躍拉了紫月的手臂，紫月身子一震，猛地甩掉李躍的手，拉床被子和衣睡了。那一幕還讓她本能地拒絕著李躍。李躍也在床上躺下，再也沒有碰紫月。
硒砂瓜就要成熟了，紫月經管的十畝西瓜不出現意外，估計能賣一萬五千多塊，純收入也有一萬多。在瓜地，紫月心里總是掛念著家該何去何從，李躍自從出軌暴露以后，就變得煩紫月了，顯露著一個偽君子畫皮剝開后反而無所顧忌的無恥。紫月這幾天忙著瓜地的事，一天和李躍說不上幾句話，這主要是紫月不知道怎樣才能處理好家事，紫月除了一天去學校打掃衛(wèi)生，就是在地里忙，回到家做好飯菜就剩下了一臉茫然。李躍現在很少和紫月說話，今天早晨，李躍和幾個村里來的女人說得眉笑顏開，紫月走過去，他扭過頭去。紫月走開了，幾個人又說得笑聲一片。紫月的心酸苦酸苦的，和自己的男人一起交流這么難，怎么會沒有話可說呢？她這些天好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哄著日子，希望日子能夠回到以前，她的心為孩子堅持著保留著一顆真心愛他，他怎么就回不來？無奈��！他現在連碰自己一下都難，這就是自己的男人嗎？兩人之間的溝通怎么這么難��？
紫月在地里走神時，張偉忠過來告訴她，上午西瓜銷售商來瓜地訂貨，他們的西瓜個大勻稱，每公斤價格1.2元，待會來交定金，紫月要是同意出售，過幾天就與他們的西瓜一同裝車出售。價格比去年高了一毛多，紫月點頭同意了。
因為張偉忠?guī)兔Π盐鞴隙ǔ鋈チ耍茸约侯A想的收入還高兩千多，紫月格外高興，想到瓜地里晚上都是鄰居照看，盤算著西瓜買了后，向張偉忠等鄰居道謝。就向張偉忠說了心里的想法，問他想要啥？張偉忠說都是鄰居，互相幫幫忙也是應該的，謝啥呢！要是以后有事要去鄉(xiāng)上辦，讓李躍幫一下就行了，再說為給紫月這個大美人幫忙也是他的榮幸�。∷f著這些話時笑瞇瞇地望著紫月，紫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里漾動。
晚上，紫月給李躍說賣西瓜的事，李躍有了一些笑意，他這些天也打聽西瓜價格，那是比較高的，讓紫月賣了西瓜后自己收著賣瓜的錢。紫月望著李躍，心里有些感激，就在紫月想心事的時候，李躍過來抱住了紫月，紫月本能地一推，隨即又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個多月來，這是李躍第一次主動，紫月心跳得厲害，仿佛又回到了兩人過去的時光，紫月極力迎合著李躍，李躍似乎心不在焉，不大一會，便完事，轉身睡去。紫月仰面望著天花板，淡淡的失落和惆悵在屋頂的黑暗之中散落，好久才進入夢鄉(xiāng)。
三
真正讓紫月了解李躍的心思是一次李躍醉酒在她身上發(fā)泄之后發(fā)生的事。一天，兩個孩子寫完作業(yè)睡了，李躍下午沒有回來吃飯，夜深了，還不見回來，紫月躺在被窩里胡思亂想，丈夫此刻是又去找那個讓她鬧心的人了還是干啥去了？這些胡思亂想把她浸泡在醋意和苦惱之中，讓她是迷迷糊糊進入夢鄉(xiāng)，也在迷迷糊糊中被李躍扒去內衣，紫月猛然驚醒，滿嘴酒氣的李躍壓在自己身上，她推了一下，沒有推動，就任由李躍在他身上行使丈夫的權力。那一刻，紫月似乎感到丈夫就要完全回來了，心里有些溫暖，有一絲感動，開始用自己的方式迎合李躍。就在紫月覺得自己快要走進仙境時，李躍不動了，翻身下來，嘴里嘟嘟囔囔說著什么。紫月有些失落，但是，在她的心里，自己美不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丈夫，重要的是家的完整。
“你是一個木頭，木頭！沒有女人味的木頭……”李躍的嘟囔聲，讓紫月很難受很惶惑，“女人味？我這樣的女人沒有女人味，那誰有味？”她忍不住推著李躍問道：“啥叫女人味……”紫月沒有完全說出心里的疑惑，李躍的右手臂一揮，手掌背重重地打在紫月臉上。紫月的眼淚一下子噴涌而出，這時，李躍翻身坐起，直瞪瞪地望著紫月，紫月抹去眼淚，臉上又擠出一絲笑，說：“他爸，你喝多了，趕緊睡吧！”就去推李躍，想讓他躺下睡覺。李躍并不領情，甩開紫月，向她喊叫：“你是一個女人，不是一個木頭，啥叫女人味，你是女人都不知道，還問我？”紫月急忙說：“孩子剛睡下，你嚷啥？不怕吵醒孩子，也不怕別人聽見笑話��？都大半夜了，趕緊睡吧！”也許是“孩子”這兩個字讓李躍稍稍有些醒悟了，他沒有再吵嚷，又躺下，不一會，就響起了鼾聲。
紫月撫摸著發(fā)燙的臉頰，她知道李躍不是故意打自己，是失手了，但是心里還是很委屈。就在紫月為李躍剛才的舉動尋找解脫自己的借口時，“嬌……阿嬌……我要你只能有兩個，要是有第三個，那要出人命的……”李躍斷斷續(xù)續(xù)的夢話再一次把紫月推進了痛苦的深淵，紫月本就在心里醞釀的淚泉再次噴涌而出，陳嬌那個賤貨到底用啥辦法把自己的丈夫勾去了，醉了還在夢里喊她的名字。一種徹底失敗感擊垮了紫月，紫月再一次想到了離婚，她搖搖了頭，在她看來從一而終是一個女人必須堅守的底線，突破了這個底線，她就從站在高處的臺階上掉下來，比死都可怕。再說就是不顧及自己，真離婚了，兩個孩子怎么辦？那一雙可愛的兒女不能沒有爸爸媽媽。想到孩子，紫月穿好衣服，走到孩子的床前，坐在床沿上，撫摸著兒女的臉，死的念頭閃出的時候，她忍不住放出了悲聲，女兒在紫月突發(fā)的哭聲中翻了一下身，嘴里念叨了一句“媽媽！”紫月趕緊止住了哭聲，擦去了眼淚，女兒的叫聲讓她堅定了一個信念，她的今生就要為這兩個孩子活著了，那就是她維持這個家完整的唯一信念。丈夫？由他去吧！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等老了，等他撞在南墻上時，家應該還是他最留戀最安全的避風港。盡管紫月明確了自己的該怎樣面對丈夫和家庭，但是她的心還是被深深傷著，并苦著，她今后唯一做的就是把這傷和苦用笑表露出來。
紫月脫去外衣，鉆進女兒的被窩，摟著女兒睡了。她累了，在女兒散發(fā)的乳香里暫時忘掉一切。她的痛苦在女兒散發(fā)的乳香里漸漸麻木，把所有煩惱拋在腦后。
四
這些天來，紫月始終在一種受傷的狀態(tài)生活著，她在笑容掩飾下的痛苦里，始終拷問著自己，現時代的人咋了？道德觀念和思想意識怎么全變了？兩情之間，兩性之間怎么變得那么隨意？很多人怎么把與別人上床當成很隨便的事，道德和約束似乎不重要了，尤其是很多女人正在背離著傳統美德，用新的審美追求著自我。針對這個問題，紫月總是用自己審美觀點來判斷對錯，也總把自己的靈魂放在道德和非道德的磨盤上搓磨著，就算把自己磨成粉末，也能很清楚的認定哪個是自己的，哪個不屬于自己。
紫月撞見李躍和陳嬌偷情事件后，遠遠看見過幾次陳嬌，一見到陳嬌的影子紫月氣就不從一處來，那女人在紫月眼里是一個什么人都跟的人，而李躍只是其中之一，而李躍卻很得意地認為他是陳嬌丈夫之外的唯一。第一次迎面碰到陳嬌還是一個偶然，那天，紫月給表姐送了一個大西瓜，回來的路上迎面碰見了陳嬌，在小巷道沒人的地方，兩人目光對視在一起的時候，陳嬌一臉滿不在乎，紫月卻滿臉憤恨和羞愧，好像偷人的不是陳嬌而是自己。就在兩人將擦肩而過的那刻，紫月停住了腳步，叫了一聲：“賤貨，不要臉的，你到處胡整，什么人你都敢要。”紫月罵她的時候，陳嬌滿不在乎地笑著，說她不怕，紫月你就是大聲喊她不在乎。那時紫月快要氣瘋了，但是她能喊嗎？不能啊，不為她，也為自己的孩子著想，他們還見人嗎？紫月至少不能讓別人在孩子面前說他爸怎么，怎么的，那對孩子不好，給孩子制造心理負擔。紫月罵陳嬌，陳嬌不但不怕，反而轉身跟著紫月來到了鄉(xiāng)上。紫月氣的直顫抖，眼看著陳嬌去李躍的辦公室與他又說又笑，無可奈何，一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生著悶氣。紫月真想沖過去把他們的丑事抖露出來，再把陳嬌的臉撕個大花臉，好面子的紫月也只是心里盤算著，卻無法付諸實施，一個人在屋里呆呆坐著，什么也說不出，喘著粗氣，把滿腔的苦往肚子咽，那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陳嬌并不漂亮，身材消瘦，比紫月大5歲，很一般啊，李躍怎么看上了她呢？男人難道都是那樣的嗎？自己的男人是移情別戀還是本能的驅使？難道自己真在丈夫的眼里成了過期的食品，是吃剩下的剩飯，甚至沒有一個比自己還要老的賤貨有魅力，紫月感到自己真是失敗。人常說，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難道在男人的眼里別人鍋里的垃圾也是新的，自己碗里的再好也是舊的嗎？這是一種啥心態(tài)��？難道真像人們說的那樣啊，自己家的孩子別人的老婆，就是好，自己的老婆是天仙，時間長了，也不新鮮了啊。
紫月從小接受母親的教誨，作為女人必須嚴守婦道，甚至還給她講了很多從夫之道，紫月至今還記得“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的話語，做女人的，第一要緊的是品德，能正身立本；然后要端莊穩(wěn)重持禮，不要輕浮隨便；與人交談要會隨意附義，能理解別人所言，并知道自己該言與不該言的語句；還要相夫教子、尊老愛幼、勤儉節(jié)約等等�？赡莻�不守婦道的陳嬌的男人還把她還當個寶貝似得，也不知道她男人知不知道她在外面的丑事，是知道不管還是管不住？紫月有很多的想不通，但是如果要她出軌，她是怎么也不敢也不會�？照咦钥匾�，乃君子典范也，紫月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末了，紫月安慰著自己，不管了，由他吧！她累了，太累了，這近兩個月來，她勸了很多次了，我們好好過，為了孩子，好好過，可是李躍的脾氣真的很糟啊，犟得不得了啊，一說這事就和紫月翻臉，給她瞪白眼，他做錯了，也是對的啊，紫月對的也是錯的，紫月至今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什么對，什么是錯啊。以前日子窮，兩人卻和睦相處，如今日子越過越好了，什么都不缺啊，怎么人反而變了？如果兩人關系好，和睦相處，幸福的明天肯定向著自己招手。唉！想的不一定實現啊，紫月一次次告訴自己：“他是他，我是我，湊合過吧，那怎么辦��？啥也不說了，任由他就是了，有氣就裝在心里吧！”想著“任由他去”這四個字，紫月躺在床上，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也很生自己的氣，既然早就想通了“任由他去”，自己為啥還放不開呢？
紫月猛然驚醒，下午四點多了，一看手機，有兩個未接電話，是張偉忠打來的，趕忙給回過去，張偉忠告訴紫月，明天瓜販子要來裝西瓜，讓紫月找四五個人明天一早來砂地摘瓜裝車。紫月掛掉電話，就去李躍的辦公室，陳嬌不知啥時候走了，李躍看見紫月來了，沒有絲毫的愧疚和不安，紫月告訴他，明天要賣西瓜，需要四五個人摘瓜裝車。李躍拿出手機，給弟弟等人打電話，不一會就聯系好了，讓他們明天一早來這里。
紫月壓了一些面條，做了涼面，草草吃了一點，也就五點過點，騎車去了砂地。七月的硒砂瓜地一派豐收景象，數萬畝砂地西瓜秧就像一行行抒情詩行，排列著干旱地帶人民獻給大自然的最動情的宏偉詩篇，那些十幾斤重的八分熟的西瓜圓鼓鼓的綠皮上透出淡淡的黃色，那是獻給干旱地帶人們心田上的一個個贊美生活的音符，奏響了甜蜜新生活的樂章。紫月家的西瓜最大的約有二十多斤，像躺在地上的美麗夢幻，讓紫月的心充滿了收獲的喜悅。地里的硒砂瓜即將收獲，地里沒有什么活要干，只需要晚上照看，這一片幾十戶鄰居晚上分工照看成熟的西瓜，因為家家都有，幾乎沒有人來偷。有過路的人走渴了，不論在誰家的地里摘一個西瓜解渴，大家都是認可的，沒有人會把那舉動看作是偷。人們在硒砂瓜地里照看的是一份心情，照看的是收獲和收獲前的美景，當然也在拒絕個別心術不正想不勞而獲的人。紫月家照看西瓜的任務是昨天晚上，李躍請了堂哥代為照看，紫月在地沒有看見堂哥，地里只有張偉忠，紫月問小張怎么就他一個人，張偉忠告訴紫月，其他人都回去準備明天的摘瓜的工具去了，他在地里也是剛送走了西瓜銷售商，明天凡是八斤以上的西瓜，都將裝車，剩下的也就是一些還沒有成熟的小瓜了，也就不要人看了。
張偉忠的目光停在紫月好看的臉上，眼睛里有些異樣的光在閃爍，紫月轉過身去說：“一年的收獲要完了，終于可以歇歇緩緩了。”紫月并不討厭張偉忠，也并不拒絕那目光，她是不想讓任何人對自己產生輕浮和不正派的看法，她不會給別人留有非分的余地，除丈夫之外，任何男人，她都不想讓他靠近。
五
紫月的西瓜全部裝車了，在裝車的過程中出現了一點小意外，來自四川的硒砂瓜銷售商出于自己的原因，對一些不多的小一點西瓜拒絕裝車，紫月叫來張偉忠拿出銷售協議，根據協議但凡八斤以上的形體勻稱的西瓜銷售商必須如數裝車并如數付費這點，與銷售商根據理力爭，為了有足夠的說服力，并給李躍打電話拿來稱，對那些小一點的西瓜進行了稱量，銷售商在無法辯駁的實事實面前，同意了接受著為數不多的個頭稍小的西瓜，張偉忠叫人把這些西瓜裝上車，督促銷售商全數付給紫月賣西瓜的款項。這些錢比紫月以前預計得少了一點，砂地里還有不少沒有成熟的西瓜呢，如果那些都賣了，估計還會收入不少呢。這些收獲讓紫月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
紫月讓李躍把錢和那些不符合收購標準的西瓜帶回去，并讓他帶張偉忠和幫著摘西瓜的親戚去飯館吃飯，把孩子也帶去吃飯，自己待會在過去。李躍讓紫月一起回去，這里下午再來收拾，張偉忠也勸她回去，紫月堅持讓他們先回去吃飯，她稍等一下就回去了。那些人走了后，她把那些拔掉的小堆瓜秧收集到大堆里，這些瓜秧等曬干了就會有養(yǎng)羊的人家拉回去喂羊。硒砂地里今年剩下最重要的活計就是抄砂地，現在的砂地里只剩下約有十分之一的未成熟的西瓜，大片的硒砂地里碎石塊完全暴露出來，就像大地沉重的思想完全暴露在陽光下，顯得荒涼而寂寞。這些零零散散的西瓜秧東一個西一個，完全變成了一些稀稀拉拉的笑聲和不那么由衷的掌聲，豐收之后的大地就像孕育后的女人，松弛的肚皮松散而寥落，看著大地這個樣子，讓人激動之中還潛藏著無數擔憂和向往。紫月今天什么也不想，在瓜秧堆邊稍稍休息了一下，北方正午七月的太陽很毒，紫月不敢過多享受陽光的恩賜，起身騎車回家了。
飯館里李躍他們都已吃過了飯，正在一起喝酒，幾個人在一起說笑吵鬧，十分熱鬧。他們看見紫月來了，就站起來問她怎么才來，讓她趕緊吃飯。正在吃飯時，李躍的一個表弟給紫月雙手遞來一杯啤酒，紫月推脫不過，接了過來。以前家里來人了，李躍他們在一起喝酒時，紫月多少也喝一點，但是兩三杯下去，紫月就臉紅心跳。今天她接過那個兄弟的酒杯，一口氣喝了下去。幾個人看著李躍和紫月拍手起哄，紛紛遞來倒?jié)M酒的杯子讓紫月喝，紫月不想再喝，但是難以拒絕那幾個正在興頭上的親戚。李躍看著紫月問她能不能喝？紫月搖了搖頭。張偉忠沒有起身，看著幾個人讓紫月下不來臺，就讓李躍給紫月喝，李躍和紫月兩人又喝了一杯，那幾個親戚才罷手了。紫月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張偉忠，趕忙低頭吃飯，吃完了便讓李躍陪他們好好玩，紫月裝好李躍交給她的賣西瓜的錢，準備回家。從飯館出來，紫月感覺那兩大杯啤酒讓自己頭腦有些發(fā)熱發(fā)暈，便加快腳步往家里趕，在她轉過一個彎角時，無意間回頭，看見一個很像陳嬌的女人進了那個飯館。紫月再仔細看看，街上空空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她搖搖頭，自嘲著，反正自己已經決定不管了，怎么還是放不下�。堪�！不管不管！回家！回到房間，關好門，放好賣西瓜的錢，脫掉臟外套，就倒在了床上。
紫月醒來，感到自己有些頭暈，是那兩大杯啤酒還在作怪。李躍還沒有回來，紫月猛然想起自己回來時看到的身影，心里有一種無法言表的苦惱，她盡管告誡自己不再管李躍的事，一旦那些事走進腦海，她的心里就像鉆進了一條沾滿了苦澀的蟲子，又苦又澀又讓她膩味欲嘔，自己還是放不下啊。紫月甚至有些氣惱自己，放下！放下！紫月強迫自己必須放下。在她想來，已經那樣了，她能怎樣呢？既然沒有辦法挽回，與其折磨自己，還不如啥也不想，為了孩子就當自己是傻子，就當自己沒有男人，男女之間的事都過去吧，有沒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孩子和家。
紫月賣掉西瓜后的一天，一連下了幾天雨，那場透雨讓那些還長地里的西瓜不再讓人擔心，倒牽起了紫月的掛念。
一天早晨，李躍去了縣城，說要開兩天會，今天不回來。孩子都放假了，下午紫月讓孩子吃過飯后自己寫作業(yè)，覺得很是無聊煩悶，看見桌子下面有幾瓶啤酒，就打開一瓶，她也不知道為啥看見那些啤酒，特別得想喝。這是紫月第一次主動喝酒，啤酒在嘴里的味道苦澀怪異，這讓紫月很喜歡，不知不覺喝完了一瓶。紫月感覺自己從沒有過的舒暢，一種從沒有過的情愫在身心里無聲地漾動。紫月不想再喝了，她知道要是再喝，自己一定會醉得一塌糊涂，就在那異樣情愫驅使下，她決定去瓜地看看，看看那些還長在地里的西瓜。
六
初秋的下午七點，太陽還在西邊的半天上懸掛著，紫月去了硒砂瓜地，空曠的瓜地里，到處是收獲后的空落，缺少往日的熱鬧和忙碌，大片大片的硒砂地只有很遠處一些種了遲瓜的農戶還守候著遲來的收獲。紫月挨個看看那些還在生長的即將成熟的西瓜，雨后的西瓜格外精神，讓紫月滋生了一些滿足，那也是即將到來的收獲啊。紫月感到自己心里很熱很渴，就摘了比較熟的西瓜，打開吃了幾口。經過太陽暴曬的瓜瓤也是悶熱的，紫月不想再吃了，喝了一口西瓜汁，就脫下薄外衣，乳房就像要撐破薄薄的小線衣，紫月把外衣蓋在身上，斜倚在瓜秧堆上，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xiāng)。
一只手在自己的胸脯上揉搓著，紫月感到那好像是剛結婚時李躍的手，總是在被窩揉搓那兩個的感覺，讓她激動不已，不能自控，渴望潮水一般襲遍了全身，紫月感到那雙手解開了自己的褲帶和褲扣，紫月情不自禁地抬了抬臀，當褲子褪下的時候，紫月猛然驚醒了，夜色朦朧中的驚叫聲把自己和面前的張偉忠都嚇了一跳，紫月看到張偉忠那關切和渴望的眼睛，扇出的右手又無力地放了下來，張偉忠壓在紫月身上的時候，紫月推了張偉忠一把，內心燃燒的火焰已經燒軟了手臂的力度，當張偉忠進入自己身體的時候，紫月已被渴望的欲火燒得無力自拔，她的身子瘋狂地動作起來，感覺自己要被體內的火焰燒成灰燼，也要把這個世界燒得干干凈凈……
漸漸平靜下來后，紫月沒有穿衣服，就光著身子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在空曠的原野跳蕩，就像要穿透這夜色中的世界。剛穿好衣服的張偉忠伸手去捂紫月的嘴，紫月用足力氣扇出了右手，那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張偉忠的臉上，張偉忠捂臉跪在砂石地上。扇完那一巴掌之后，紫月的哭聲似乎小了一些，張偉忠告訴紫月，他知道紫月很苦，他喜歡紫月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張偉忠的話紫月一句也沒有聽進去，還是不停地哭著，張偉忠還在那里跪著，給紫月穿著褲子。紫月恨自己，紫月瞧不起自己，她不再是一個堅守自己的節(jié)烈女子了�？蘖艘粫�，她推開張偉忠，告訴他，她紫月絕不會再與張偉忠有任何瓜葛，她要忘掉這事，請張偉忠不要再打攪自己的寧靜，不管怎樣，要是有人知道這事，她將殺掉張偉忠然后殺掉自己。張偉忠極力向紫月表白，他會把紫月當做神來敬仰的，絕不會說給任何人的，他也不能原諒自己，但今后不管有啥事，他哪怕送命也要替紫月辦的。紫月制止了張偉忠的表白，讓他走，要是以后再在自己身邊出現，絕不客氣。
被趕走的張偉忠，遠遠守著紫月。
紫月獨自在半個月亮的映照下坐著，紫月的眼淚不停地流著，紫月在恨自己的同時，心里還有一絲無法言說快感，這突發(fā)的失身事件她似乎并不后悔自責，但是她將回到以前，為了自己的家，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和齊全的父母，她將忘掉過去和今天。
紫月抬頭看了看天空，幾朵云彩圍著月亮，那半塊散發(fā)清輝的月亮突然變成了紫色，那紫色的月亮在天空明明白白地掛著，這景象讓紫月很是驚異，呆呆的望著那紫月亮。不一會，紫色消失了，月亮又清亮亮地照在天空。紫月站起身來，她要回家了，回到孩子身邊，不管男人怎樣，她將不讓自己再發(fā)生任何變故。
紫月回家的時候，張偉忠遠遠地跟著，直到紫月走進了家門，他也低著頭回家了。
硒砂瓜都賣完了，紫月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對李躍還是一如既往，關照著他的生活起居，安心地照料孩子的學習，她似乎從以往的苦痛中走了出來，臉上隱藏的痛苦被微笑代替了。對張偉忠，在有人的時候，就像以前一樣，該說就說該笑就笑，一旦看見他單獨的身影，紫月堅決地轉身走開，對張偉忠的那一臉愧疚和期待絕不理睬。
耙完砂地的那天，紫月一個人又來到傍晚的硒砂地待了一會，她一點也不害怕那空曠�？斓睫r歷七月十五了，紫月望著將圓滿的月亮，看天空能不能再出現紫色的月亮。那天，天空晴朗，月亮銀色的清輝灑在大地上，天空明亮，大地明亮，紫月覺得自己此刻的心就像這月色一樣明亮。紫色的月亮沒有再次出現，紫月在銀色的月輝里，沿著家的方向，邁著毫不遲疑的腳步。紫月想，明年，她一定要在瓜地里傾聽硒砂瓜蓬勃生長的聲音。 |
大校網站
聯系我們
公安機關備案號：6101160200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