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靜出生在一個特殊的家庭,這要從她的爺爺說起。
阿靜的爺爺順子是個能人,一個人養(yǎng)活一家老小十三口人。順子是鎮(zhèn)上唯一的一個獸醫(yī),每天穿梭于村和田野之間。他是個既讓人敬又讓人怕的老人,村里也有人喊他孫子,他也答應(yīng),會做人,每月領(lǐng)取幾千救助金,人頭數(shù)一個不少。在外面他裝孫子,但在家里他就是太上皇,脾氣上來了誰都攔不住。阿靜的爸爸也就是順子的兒子是個傻子,不光是個傻子還無能,為了家族的傳宗接代,順子沒少費心,當初還沒有阿靜時,順子帶著家里所有的家當,帶著傻兒子闖北京,下廣東,就是為了給兒子看病,撒出去的錢不少,成效卻不大,心灰意冷的順子帶著傻兒子回到家,一家老小餓的不行,單靠著救濟金和鄉(xiāng)親們的施舍勉強過日,順子的母親連棺材本兒都拿出來換了大米。看到家里人的慘景,順子淚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他發(fā)誓堅決不讓家族斷根。
不久順子就為傻兒子買了個女人,云貴地區(qū)的,矮矮瘦瘦的,身上沒幾斤肉,改名東鳳,看的出東鳳對自己的東家并無不滿之意,她每天吃好喝好,一點也沒有回家的想法。不久,東鳳就與阿靜的爸爸結(jié)婚了,結(jié)婚不滿半年,東鳳就懷孕了,村里人都感到稀奇,順子的兒子無能是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的事,既然這樣,東鳳怎么可能懷孕?但順子卻沒有表態(tài),村里人逐漸意識到,漸漸地“扒灰”,浮現(xiàn)在村里人的腦海里。阿靜就是這樣來到世上,她沒有兄弟姐妹,這對于一心想要要個孫子的順子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他奮力耕耘,然而東鳳的肚子卻沒有變化,到醫(yī)院檢查,原來東鳳生阿靜時大出血,為了止血,醫(yī)生使用了過量的阿司匹林,過量的阿司匹林產(chǎn)生嚴重的副作用,就是不能生育,醫(yī)生當然知道這個結(jié)果,但當時國家嚴格控制人口增長,醫(yī)生也就沒有當回事,也就沒有告訴順子。順子不能對醫(yī)生發(fā)脾氣,便只能把氣撒在阿靜身上,當阿靜才七八歲時,順子就安排了較為繁重的家務(wù)給阿靜做,而順子的母親,也就是老太太也對阿靜看不順眼,動不動就會餓阿靜幾頓,所以阿靜從小就營養(yǎng)不良,阿靜一家除了她和母親,別人包括安靜的傻爸爸都是大胖子,老太太更是胖的坐不起來,順子不在家的時候,就是老太太做主,東鳳對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沒有特殊的照顧,事實上她自己在家的地位也不高,順子沒有過多怪罪她,但老太太就是看她不順眼,以為是她想讓他們一家斷子絕孫。但不管怎樣,順子和老太太還是把最大的怒氣撒給阿靜。這是阿靜的苦難,同時從小的磨難也讓阿靜比其他孩子更懂事更精明,這也是我愛上她的緣故吧。
村里有一個小學,學校不大,歷史卻很長,最早追溯到清末,然而使它出名的確實抗日戰(zhàn)爭。當初三泰地區(qū)有一場著名的戰(zhàn)役,七站七捷,首尾兩戰(zhàn)都是在我們村開展,當時的共軍指揮部就是小學的前身。因而在建國之出,我們小學最輝煌時是小學,初中,高中并存的,而后初中部和高中部才慢慢分離,只剩下小學。當然現(xiàn)在小學也分出去了,改成了村委辦公室。但在那時,十里八鄉(xiāng)除了鎮(zhèn)上的小學,就是我們的小學了。阿靜成績很好,而且很會照顧人。
學校雖然出名,但經(jīng)過七十多年的風吹雨打,也殘破的緊,當時人們可沒有文物之說,村里召開大會,號召所有家里有小孩在學校上學的家里貢獻一塊木頭。當時木頭不是便宜品,許多人家都把它當做孩子結(jié)婚時的家具備用木材,我還記得我家門口的河邊就有幾棵槐楊,母親有時在河邊洗菜時就會指著槐楊樹說:“二呆子,你將來要是考不上大學,這幾棵樹就有用了。”我問有什么用處,母親笑而不答。后來還是從別人口中才知道家鄉(xiāng)的習慣,學校終究沒有集夠足夠的木料,學校也就沒有翻新,只在幾個漏風的窗口塞了油紙,這次家家戶戶都積極地很。阿靜的家庭也是從別人嘴中聽來的,我記得有一次我拿別人口中說的關(guān)于阿靜的事問父親,父親狠狠的抽了口煙,沉默不語,父親是村里有名的老實人,他的態(tài)度告訴我,恐怕人家說的十有八九是事實。大家同處于一個村子,每家每戶有個什么事,隔一家都能聽的見,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阿靜的情況就是這樣在有心人的傳播里變的婦孺皆知,上學下課的路上都有長舌婦指指點點的,也許他們沒有多大的惡意,但這就夠了,阿靜沒有理會這些人,但我知道她在乎,她不只一次的對我說,她要考上大學,她要離開這里,永遠不見這些討厭的人,她的愿望實現(xiàn)了,不過是在另一個國度。
但孩子是單純的,阿靜溫和的性格讓所有的孩子都生不起氣來,再加上我的強勢,沒有人敢說三到四,當初有一個高大個嘲笑了阿靜,我便找了幾個小伙伴在路上截住了他,暴揍了一頓,第二天他就轉(zhuǎn)學了,他的轉(zhuǎn)學沒有對學校造成一絲的波動,老師在課上通報了這個消息,然后就開始上課,一切與往常一樣。
第一次對阿靜產(chǎn)生別樣的情緒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學校的校長每年一換,花些錢就能當,校長的管理模式都是延續(xù)的老一套,跟城里孩子拼時間,每天五點上學,可是每天根本沒有那么多的內(nèi)容教,老師便想起一個法子,背書,書上的每一篇課文讀要背熟,背的快的就要背作文,學校的圖書館還有幾本作文范本的,背的好的有獎金二十塊,不好的也不罰錢,罰勞動,打掃廁所,關(guān)鍵的不是這個勞動,而是名聲,男生倒數(shù)三名打掃女生廁所,而女生則打掃男生廁所。不管平時多么的嘴硬,可真讓他們交換打掃,根本沒有人愿意,于是老師就給出個選擇題,是愿意罰五元,還是愿意抄課文一百遍,大多數(shù)都是選擇罰五元,是的,算算帳就知道了,一本薄本三毛,一本可以抄課文三遍,一百遍至少三十本,光本子費就得九塊還耗時間,耗人力,我沒被罰過,但阿靜罰過,她沒有選擇交五塊,而是堅持抄寫,為了省紙,她字寫的特小,一個田字格三個字,而且空白處也寫滿了字,實驗證明,抄一百遍根本不現(xiàn)實,在她抄二十幾遍時,還是聽我的勸到老師那里說了好話,被免除懲罰。這是我?guī)退5c她給我的幫助實在不值一提。學校就在我們村,但我每天還是起的很早,天還是黑夜的時候,我在家呆不住便到了學校。我們教室的門有一塊活動板,一般人不知道,那個板子是可以卸下來的,但那天真的倒霉,板子不知被誰釘上了釘子,我起不開,但又不愿回家,變縮在門檻處蜷成一團,保留體溫不被散去,但我低估了嚴寒的決心,我受涼感冒了,一個人暈暈沉沉的昏在門口,最后被第一個來開門的阿靜看到了,“是誰”,她戰(zhàn)戰(zhàn)栗栗問道,我那時渾身凍的動不了,也就開不了口回答,許久不見我說話的她,慢騰騰的一步一步挪了過來,然后在微弱的星光下認出了我。她嚇了一跳,伸出冰涼的手摸我的額頭,然后二話不說背起了我,我至今還感謝那個嚴寒的冬天,那是我和她關(guān)系突破的重要轉(zhuǎn)折,之前我們僅僅是點頭之交,談不上好感。她不知道,當時伏在她瘦弱的背上我,竟然產(chǎn)生了猥瑣的念頭。那一次我病了三天,她幫我的請的假,然而除了送我回家,之后她并沒有再上門,我心頭不由有些遺憾。病好后回到班上,我和她竟仿佛多了某種默契,我善意的對她微笑點頭,她也善意的微笑示意,之后的是就順理成章了,我借著報答救命之恩的機會,邀請她到我家吃飯,靜靜的想了想,她沒有一口答應(yīng),只是說要回家請示爺爺。當順子看到我和阿靜一起回去時,順子和老太太明顯吃了一驚,他當然認識我,因為我舅舅就是副鄉(xiāng)長,村里最有實權(quán)的人,我其實可以在鎮(zhèn)上上學,只是母親沒有時間照顧我,父親又不愿意到鎮(zhèn)上生活,再加上我更喜歡在農(nóng)村,我便在村里的小學上學,一直到初中才到了鎮(zhèn)上。但即使這樣,村里人也不敢怠慢我家,相反敬畏的很。他當時哈著腰,敬畏的問:“兆哥兒,屋里坐屋里坐!”他忙不迭的搓手。我卻不耐煩這一套,若不是阿靜,我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跟他打交道,我其實是看不起他的,當下便不耐煩的說:“阿靜今天要在我家吃中飯,回來跟你說一下。”“哎呀,您客氣的,既然到壽章哥家吃飯,不需要回報的。”他這話卻是對著阿靜說的了。我沒有理他,拉著阿靜的手就走。
吃過飯的阿靜明顯對我態(tài)度與別人不同,她有時下課也會跟我聊幾句,大多是村里人盡皆知的事,有時也會聊一聊我的父母,看的出來,她很羨慕我有一對好父母。的確,我父母很民主,他們基本上不怎么干涉我的學習,而且零花錢也給的足足的,但我當時并不覺得,我羨慕我的表弟,也就是我那個當副鄉(xiāng)長的舅舅的孩子,表弟比我小三歲,但他個個子已經(jīng)比我高了,我暑假去住過一段時間,他家天天有肉吃,倒不是貪的,是舅舅的福利,舅舅當副鄉(xiāng)長工資不高,但福利好,一年的吃穿不用愁,他家早上是皮蛋瘦肉粥,中午是標準的四菜一湯,晚上常常下館子。而我的母親只會煮一些農(nóng)家菜,稍微復(fù)雜的就不會了,于是我常常反駁,有什么好的,想吃肉都吃不上。
我和她的關(guān)系,穩(wěn)健而又持續(xù)的發(fā)展。然而,有一次,我們倆卻起了矛盾。那一天正在上課,阿靜的傻子爸爸突然闖進了教室,而我只知道阿靜的爸爸是傻子,但從沒有見過,順子一般是把那個傻子關(guān)在家里的,那一天也不知怎么跑出來了,我沒有看到阿靜的臉瞬間變得很難看。我?guī)ь^起哄,朝那個傻子擲石子潑水撒土,我不是個好人,我得承認,我自視清高,我看不起鄉(xiāng)野之人,但卻跟尋常的地痞流氓差不多,我刻意不讓阿靜看到我邪惡的一面,但那一天我死灰復(fù)燃,沉寂許久的心蠢蠢欲動,我瘋狂的宣泄著,卻沒有注意阿靜的眼里噙著淚,緊緊地咬著嘴唇,傻子不會說話,嘴里嗷嗷嗷的叫個不停,后來見對緩解自己的處境沒有用處,他便吐起了唾沫,真懷疑他怎么有這么多的唾沫,我們好幾個人被擊中,他們火了,第一次在沒有我的允許下動手,但我沒有生氣,也沒有勸阻,在我看來,一個傻子而已。打了也就打了,我不知道在這個村里還有我打不得的人。但我后悔了,那是恐怕是我今生唯一的悔意了。在我今后的幾十年里,我犯過大大小小上千個錯,我都沒有回頭,只有這一次,我不得不一輩子記住那一次的沖動。在他們發(fā)火的情況下,我也攔不住了。他們不再是抓泥土或潑水,全都改成石塊。傻子知道疼但不知道擋,很快全身都被打的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嗷嗷直叫,我的那些伙伴更是興奮,用上去就是一頓亂踹。他們忘記了法律忘記了道德,他們打的興起,如果我去勸的話,也許會管用,但我沒有。他們的瘋狂我看著都害怕,雖然平時我表現(xiàn)的很強硬,但我們都知道底下的人很少真正服我的,我的死黨只有兩三個,而現(xiàn)在他們也在一旁瘋狂的大叫大跳的發(fā)泄。班上許多女生看不下去,紛紛央求我出聲制止,我看情況確實有些不對了,于是故作瀟灑的高聲喊了一句:“不要再打了,再打會出人命的。”但話語一下子就淹沒在喧囂聲中,我感到面子上掛不住。忙叫住我的三個死黨,對他們簡述了利害關(guān)系,他們也知道事情鬧大了,忙和我入場拉住歇斯底里的伙伴,被我們拉住時,小伙伴們還在反抗被我們幾個撂倒了這才老實,我么想到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的小伙伴力氣這么大,一個不防臉上被掛了一道,我也火了,要不是我經(jīng)常鍛煉,今天臉就落地了,思及于此,暗地里下了不少黑手。停止住撒潑的伙伴看到同樣躺在地上的傻子一動不動時,這才有些害怕,慌了神,這時我的地位又體現(xiàn)出來,所有人都盯著我看,看我拿主意,我不禁得意起來,關(guān)鍵還得看老將的,光會打有什么用,其實我知道,傻子沒什么事,頂多就是皮外傷,看起來嚴重,養(yǎng)幾天就好的事。但他們不知道,我故作專業(yè)的查看了傻子的情況,裝模作樣的緊皺眉頭,故作憂狀,他們都被我的神情嚇壞了,忙不迭的問:“怎么樣,還有救嗎?”我黯然搖頭,低語道:“哎,恐怕沒得救了!你們想辦法逃吧!”他們一下了愣在那里,冷汗直冒,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嫌臟,突地想起什么,忙起身往家跑。待他們走了,我才抑制不住的咧嘴笑了起來,我笑了,可卻有人哭了,是阿靜。一直壓抑淚水的阿靜終于哭了出來。我很奇怪,但我突然想到,阿靜的父親就是一個傻子,再看看地上躺著的那個,肥頭大耳,身上臟兮兮的,頭上亂糟糟的,再看看阿靜,終于確定,他就是阿靜的名義上的父親,這次他乘著小屋沒鎖勞,偷偷溜了出來,因為長年被關(guān)在骨子里,很多相鄰差不多快忘記了這個傻子的模樣,傻子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學校找他的女兒阿靜。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包括阿靜,包括我。
事情的結(jié)局出乎我的意料,阿靜再也不跟我說話了,這是意想之中的事。在我意識到那個傻子就是阿靜的父親時,我就有了這樣的覺悟,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在傻子被確認無礙時,先前還惶惶不知所措的小伙伴們一個個疏遠了我,他們不能容忍我在這件事上開玩笑,造化弄人,他們反而跟阿靜成了朋友,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所有的人都走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我卻沒有后悔,我唯一遺憾的是阿靜的疏遠,我是真的愛她,但當時的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愛,只以為少了個朋友而已。成了孤家寡人的我遠離娛樂,每天除了發(fā)呆睡覺就是看書學習,我本就是聰明的人,先前我不好好學習都能占據(jù)班上前五名就是證據(jù),認真學習的我一發(fā)不可收拾,很快,我就追上阿靜。再很快,我把它們遠遠地甩開,所有人都為我的轉(zhuǎn)變高興,唯一不高興的就是我,我的童年在一次意外中被我親手埋葬了。初中高中,我遠離家鄉(xiāng)進入縣城,在之后我考上了大學,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學生。不得不說,命運真會開玩笑,我丟了朋友,卻得到了另一份榮譽。
而阿靜呢?在我走后,她的成績一落千丈,再加上她本不會交際,很快小伙伴們一個個的離開了她,她也成了一個人,孤單的風里來雨里去,而她的成績一年一個落差,到了中考前夕,她已是班上倒數(shù),中考時她奮力拼搏,終于考進城里最差的高中,而這時我已在縣城的初中,闖出了一定的名聲,我相信她一定從別人的口中聽到我的事,但她沒有來找我,我也沒有去找她。我們就這樣擦肩而過,但我還時時注意從別人口中打聽她的消息,僅僅是知道她的近況。
直到高考的前夕,縣城發(fā)生了一次大事,城區(qū)某高中一連開除了七個同學,這在縣城是大事,在義務(wù)教育的框架下,學校對學生的處理都很謹慎,輕易不會開除,更何況在高考這個敏感的期間開除七名同學,這立馬成了小城的大事,很快這七個同學的資料被挖了出來。本來我是不關(guān)心這些事的,在我看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沒必要關(guān)心。但直到事發(fā)后的一個星期,才有一個同學那這張報紙笑著告訴我:“啊,兆哥,上面竟然有你老鄉(xiāng),噥,與你還是同村。”我不由好奇心大起,我聽說這次開除的全是高三學生,但不知道有我同鄉(xiāng),如果是我同鄉(xiāng),弄不好小學跟我同班,但看到報紙的一瞬間,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的確是熟人,熟的不能再熟,阿靜的頭像躍然紙上。而同學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本以為農(nóng)村會有純潔的少女,沒想到也是這德行。世風日下!世風日下!”恍然未覺,心里仿佛有一面鏡子砰的被打碎,滿地的碎片扎的心疼,我緊咬嘴唇,咬破了出血也不知道,揪心的疼,好像心底珍藏的玩具被別人踩臟了一般,我相信阿靜無辜,可別人呢。上面說,阿靜與另外三個女同學和三個男同學聚餐,酒后亂發(fā)生關(guān)系,被守株待兔的民警當場逮獲,最糟糕的是當時外面還有記者守著,第二天,他們幾人的照片就見報了,本來民警的意思是低調(diào)處理,但既然公開了,他們也不會否認,就把這件事作為一個典型來抓,這樣,學校自然不會再收這些同學,盡管阿靜和另一個女生一再聲稱是被其余兩名女生害的,但學校不管,一并開除。既然關(guān)于阿靜,我又上了心,忙找班上另一個同學幫忙詢問情況,那個同學的父親是市公安局的干部,了解的比較翔實。從他的嘴中我再一次確認,阿靜是被人害了,但他也明確告訴我,公安局是不會出面幫她辟謠的。我默然,我也知道,對公安局而言,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要他們幫忙也不可能。可是即使這樣,我也沒有去見阿靜,我已不知道怎么面對她,憐憫嗎,她不需要,但我是肯定不可能與她在一起了,我也曾勸過自己,忘記她,然后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但我不能,我的角落里有她的位置,趕都趕不走。無人時,她就會倏地從心底冒出來,久久回味不止。
今年暑假回家,在外面瘋了許久,真的有些樂不思蜀,但我必須回家,家里有父母,家里有她。當我裝作無意提起她時,母親起先沒有反應(yīng)過來,后來才領(lǐng)悟我所指的她是誰,她狐疑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緩緩警告道:“兆子,你不會跟她有什么是吧?”似乎是害怕心底的秘密被人看穿,我忙否認道:“沒有,沒有,怎么可能,多少年沒見了!”母親又盯著我足足有半分鐘,才又補充道:“哦,那就好,她死了,喝蝲緱(音譯,一種劇毒農(nóng)藥,農(nóng)村很多人采取這種死法)死的,你怎么想起問這個?”母親仿佛很不放心的問道。“沒什么,只是小學同學嗎!關(guān)心一下。”我盡可能是自己看起來正常,但心里卻在滴血。她死了,她終于死了,在我還沒有告訴與她那三個字,她早早的去了。每思及此,傷心欲絕。
我不想說什么矯情的話,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但沒有人告訴我。仿佛世界一下失了聲。茫然亂走,卻不知不覺又走到她家門口,多少年過去了,那里一成不變,還是熟悉的紅磚墻,枯萎的爬墻的爬山虎,永遠掃不干凈的永遠有漆色的水泥曬谷場。悵然的呆立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突然被人叫住。“兆哥兒!”聲音帶著些猶豫不決的味道,我定住,轉(zhuǎn)身,是阿靜的父親,那個傻子,傻傻的躲在門框處。我嘆氣,耐心的問道:“有什么事嗎?”他哆哆嗦嗦的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裹,憨厚的說道:“阿靜——阿靜讓我見到你,就把這個給你。”我遲疑一會,終于判定他不是尋我開心,走上前去準備接過包裹,他卻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待看到我驚訝的表情,才不好意思的解釋:“給給你。”我接過包裹,包裹卻不像想象中那么沉,輕輕的一疊紙。藏好包裹,我一路跑回家,中途幾個長輩叫人都沒有聽見。回到房間,鎖好門,這才解開包裹,包裹里是一堆報紙剪紙,全是關(guān)于我的,有我參加遠動會得獎的照片,也有我代表市里參加省內(nèi)象棋大賽的照片,還有團代表會的,市三好生的,許多獎項我自己都快忘記了,她卻收集的全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