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rèn)為,我是世上,史上最幸福的牛。
我的主人將我安置在離稻田不遠(yuǎn)的小茅屋里,從此,這里便成了牛棚,專屬我的地帶,每每晌午,主人便將一大捆青草來慰勞我,然后將我牽至稻田,陽光毫不吝嗇的打落在我的身上,有著懶洋洋的感覺,主人上方盤旋的頭發(fā)不多,并且花白,總是穿著一成不變的中山裝。主人有六個孩子,都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我很奇怪70多歲的主人為何還是與我天天相伴,在陽光下,我舒適,然而主人前額上不斷滾動著大大的水珠,我佩服主人能將自己的水分以這種方式哺育腳下的這方土地。
那天,主人沒有來,我餓了一天。
第二天,主人依舊沒有來,主人的兒子捆著青草放在棚里,轉(zhuǎn)身就離開了,沒有帶我去稻田,他回眸,望見了他濕潤的眼球,他走得很急,沒過多久,他又折回來,將我牽到稻田,拿起那把主人的鋤頭,前額上不斷滾動著大大的水珠,此時,我敬佩主人的兒子。
和主人的兒子相處了近一個月,某天,主人突然出現(xiàn),步履更加蹣跚,似乎又瘦了,兩頰也不如從前那樣健碩,他拿走鋤頭,前額上不斷滾動著大大的水珠……
這天,主人競倒在稻田里,我以為他睡著了,我伴在他身邊,漸漸,天色愈暗,主人的兒子,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他像離了弦的箭直奔這兒,背起主人,跑向……
我在稻田,久久的。主人沒有來,主人的兒子沒有來。
我在稻田,一夜。與那把鋤頭相伴。
后來,我被陌生人牽到了棚里。一天,兩天,三天,沒有見到主人,第四天見到了主人的兒子,一身白色的素裹讓我霎時一驚,我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那白色刺疼了我的眼睛。
……
我被賣給了另一位農(nóng)夫,他和主人一樣,拿一把鋤頭,前額上不斷滾動著大大的水珠。
我輕輕得嘗了一口農(nóng)夫給我的青草,不同的味道,沒有曾經(jīng)的香味。
主人出殯了,我在稻田靜靜的看著,不由的模糊了視線。天空,下起雨了,感覺不到臉龐上翻涌的是淚水還是雨水。所有的時光,都開始了回憶。
我,心疼了。我,想主人了。我,想那熟系的青草香。夜晚,我在曾經(jīng)的牛棚,仰望天空,遇見了主人,他拿鋤頭,前額上不斷滾動著大大的水珠……在夢之涯。
不久,那寥寥無幾的回憶承載著我在刀子的威懾下,甘愿離開這俗世,吼出最后一聲對主人的思念,血流下一地,我倒在血泊中靜靜地離去,主宰者一刀刀的割下我健碩的肌肉。眼角,掛著一滴淚珠,我笑了,我哭了。
終于,這最后。主人,我又和主人在同一個世界。
雨天,不怕。不必紀(jì)念,初春的逝去,平靜的嘆息,那天都死去,靈魂一同升騰在他方的天空,走過千山萬水,回到原點,一個語言,一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