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巧,竟然在最狼狽的時候碰上宋夏。桑子剛挨了團長的批評——她貪睡遲到了。那時,桑子還不知道這個有著細瘦手指和星星般眼睛的黑衣男子叫宋夏。在大家都在看她笑話之時,宋夏過來和顏悅色地說沒事,這是剛才開會的筆記,去看吧。桑子顧不上理好一路狂奔弄亂的頭發(fā),向他使勁笑了笑,竟忘了接他遞過來的本子。
別看是個小小的大學生記者團,卻是廟小妖風大,團長自恃中文系當家花旦,自然不把別人放在眼里,其他成員或是筆桿子硬,或是腰桿子硬,個個牛氣哄哄。學校大小活動總少不了記者團參與,胸前掛一塊工作人員的牌子,到了飯點混吃混喝,說到上稿,也就是桑子這些小兵的事。
寢室臥談會上,桑子向室友打聽才知道,那個黑衣男子是中文系的宋大公子,單名一個夏。此人風流瀟灑,群芳追逐,就算十個桑子綁在一起也入不了他的法眼。上鋪好友探頭下來,桑子你可別啊,動物兇猛!
兄弟院校的記者團來訪,觥籌交錯的時間遠遠大于座談。席間,團長粉面紅唇,花枝亂顫,妖嬈風流自不待言。桑子就像一團空氣。她只得盯住眼前的菜吃起來。不知何時,一道番茄牛腩驚現(xiàn)眼前,桑子抬頭,竟是宋夏。他抬抬下巴,示意桑子嘗嘗。桑子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覆蓋了整個世界。她在思考,如何迎上宋夏熱烈的目光。
宴會進行到很晚。店外的使者們紛紛將自己心愛的花朵接走了。落單的桑子準備步行回去。喂,一起走吧。不用抬頭,桑子就知道是宋夏,他的單車停在桑子身邊。桑子不知哪來的勇氣,穩(wěn)穩(wěn)坐了上去。
初夏的晚風涼爽愜意,桑子悄悄想著心事。宋夏寬闊的背在斑駁的燈影里光怪陸離。
在校門口,桑子在包包里摸索了許久,才拿出上次宋夏借給她的那個本子。然后,道別。直到宋夏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桑子才慢慢離去。
日子波瀾不驚,直到桑子接到一個電話。是個女生。聲音細細的,約桑子見面。校園操場邊的楊樹下,女生淺淺的酒窩里盛滿甜蜜,她是宋夏的女友。桑子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勇敢,在筆記的扉頁寫下四個字,女生正是為此而來。桑子知道,她現(xiàn)在是一個不光彩的入侵者,女生捍衛(wèi)的是捧在手心的幸福。桑子沒說話,緩緩離開了,她知道“我喜歡你”的分量。
再次遇到宋夏,已是幾年之后。桑子研究生畢業(yè)后,留校任教。此時的她,已脫去稚氣,金絲眼鏡后,一雙眸子充滿嚴謹與睿智。
一日,桑子在書店閑逛,身后忽地傳來女生細細的嗓音,熟悉的甜糯。她轉身,果然是舊識,女生也認出了桑子,送來一個微笑,酒窩依舊盛滿甜蜜,只是,她身邊的人不是宋夏。
盛夏時節(jié),桑子參加了學校的支教隊,遠赴山區(qū)支援當?shù)氐慕逃。一路顛簸后,桑子來到一大山深處的一所中學。校長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長者,他傴僂著腰,趕忙接過桑子的行李,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喜悅。桑子安頓好住宿,校長帶她來到教師辦公室。斑駁老舊的門窗,貼著膠布的玻璃,大叢大叢的野薔薇在風中搖曳。桑子以為眼前的一切只有在電影中才見得到。她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坐下,不經意的抬頭竟使她的目光定格許久。那不是宋夏的照片嗎?星星般的眼睛,溫暖的笑容。宋夏在這里?!桑子的聲音掩飾不住激動和喜悅。老校長說是,他是個志愿者,來這里快兩年了,真是個好老師啊!孩子們都很喜歡他。桑子在突如其來的幸福中沉醉了,她壓抑著興奮,請求校長帶她去教室看看。透過模糊的玻璃,簡陋的講臺上,宋夏猶如一只亮閃閃的蠟燭,照亮孩子求知的希望,更照亮桑子的心。
宋夏穿著白襯衣,像極了《山楂樹之戀》上的男主角?吹缴W樱劬餄M是驚喜。
當年,宋夏遇到傻傻的桑子,只一眼,他便喜歡上了這個有著不會說謊的眼睛的女孩。當桑子把筆記本還給宋夏后,粗心的他自然沒有注意桑子的留言。而宋夏的女友卻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它。那次會面后,桑子悄悄隱匿,她自然看不到宋夏明亮目光中那份期待與找尋。
時過境遷,桑子當年寫下的字跡業(yè)已模糊;千帆過盡,桑子要親口對宋夏說,我喜歡你。
宋夏打開已經很舊的筆記本,桑子當年的“情書”依舊在那里,只是旁邊多了一首小詩:
心,已被回憶占據,
純真的臉清晰如往昔,
如果不是那紙泛黃的情書,
我怎能將你捧在手心?
愛,到底可不可以,
輕輕對著你說起,
如果沒有那天朦朧的月色,
我怎會發(fā)現(xiàn)你的美麗?
我們奔跑在時光的玩笑里,
猜不透歲月留下的謎底,
難道只有千帆過盡,
才能在人海中相遇?
我們都幻想回到過去,
一起兌現(xiàn)著那個約定,
遙望天邊云涌又風起,
身邊還有個你。
山村是美麗的。桑子是幸福的。在一群歡笑的孩子中間,她偷偷望一眼宋夏,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籠罩在他溫情的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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