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將山城漸漸地帶出了喧囂和忙碌的境界，街燈和院中的燈熄了，只有辦公樓走道的燈光斜照著客廳的客戶，房中顯示出朦朦朧朧的輪廓。偶爾也有車聲或犬吠，但整體是寂靜的，春的疲倦暗暗地襲來，山城陷于沉睡之中。最是春色迷人的季節(jié)，但不知為啥，一連很多天，午夜過了睡不著，五更天就睜著眼睛等天明，妻子似乎也沉浸在半昏半醒的狀態(tài)之中。
年節(jié)前散文集《生命的顫音》印出來太晚了，鄉(xiāng)鎮(zhèn)和部門都忙著“慰問”，過春節(jié)，書從西安運回來在辦公室碼了一大堆。我給一些鄉(xiāng)鎮(zhèn)和部門領(lǐng)導發(fā)了信息，大部分都爽快地給了回音，不少領(lǐng)導親自取回了書，但積壓的依然還有一半數(shù)之多。是哪一堆書占據(jù)了心靈的空間嗎？總覺著少了什么，有一種失落感牽動著飄浮的心，夜夜總是久久難以入寐……
也許是去年水災(zāi)，老家的房子塌子，需要翻修。什么時間開始，請哪個施工隊，料用些啥，資金從哪里來，這些具體的事，像一個個沉重的懸浮物，不時在腦際中盤旋，放不下，提不起，攪得人心惶惶不安……
也許是今年刊物的壓力大，要尋求合作的伙伴，只有幾個是下來了大多數(shù)還無著落，誰是我的支持者和信使呢？五年過去了，年年都有困難，但并沒有發(fā)生過失眠的現(xiàn)象��！
一天夜里正準備休息，妻子伸著懶腰說：“不知咋的，胡小寶在家一天累的不行，可身體怪好的，孫女回銅川去了，天天夜里睡不著覺。”我似乎如夢方醒一般，失眠的關(guān)鍵是胡小寶牽動著隔代人的情思。
年節(jié)前下了幾天雪，親家怕秦嶺堵車，臘月25日就把兒媳和孫女送回了商南，我到前院去接，小孫女一邊笑嘻嘻地喊“爺爺”，一邊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脖子……
一個多月不見，胡小寶似乎大了許多。吃飯時也像模像樣地坐在桌子邊自己用勺挖的吃，想吃什么，一邊用手指，一邊說出菜的名字，也不亂跑，也不亂攪。早晨喝一瓶牛奶墊底，晚上喝一瓶牛奶睡覺。天氣冷，她也很少出去，在家里跑的玩，看動畫片，需要照看她上高、亂翻東西，滑倒摔跤子。早晚得留神她干一些不能干的事。一個小“活寶”，調(diào)動了一家人的情緒和神經(jīng)。
過年都放假了，全家人陪著小寶玩，小寶非常高興，這大概是沒上幼兒園，只有她妗婆一個人陪她玩的原因呢？問她回銅川不，她說：“不。”“哪里好？”“商南好。”最主要的是她表姐上午作寒假作業(yè)，下午專門陪她玩。小寶也像尾巴一樣，表姐來了就當跟屁蟲，走哪，攆哪。問她喜歡誰，首先說：“喜歡姐姐。”然后把家里人挨個數(shù)一遍，一個也不落下。是憂患意識使然呢？還是童稚的純樸？中國是一個說假話，善偽裝的民族，小家伙該不會從小就學會了這一套吧！我有點擔心。
有一天下午，我?guī)毜浇稚贤�。兒子和兒媳去同學屋里玩。小寶回家沒見到她爸媽。便一個一個屋里推開門找，一邊找一邊很嚴肅，自言自語地說：“我媽哪去了？”“把我一個人留下——咋辦呢？”我怕她哭，急忙解釋說：“你爸你媽上街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看這不是她衣服嗎！”她用手拉開看了一下問：“是嗎？她不會把我一個人留下吧！”“不會不會的，你爸，你媽一會就回來了，我們看《花園寶寶》吧！”她半信半疑地坐下來看電視。從那以后，她晚上不跟我們睡，嘴上說：“我就在商南玩。”可天天把她媽看得緊緊的，到那去都要跟一塊�？磥�，她心中是有數(shù)的，兩地的親情讓她的心中很復雜，童稚的天平也失去了中心。
過年是孩子最快樂的時候，前年的手電燈籠還在，今年我又買了一個，她姑也買了一個，小寶高興了就推上開關(guān)玩一會。從街上買回汽球，皮球，她能在屋里蹦著玩兩個鐘頭。原想女孩不會玩炮，春節(jié)放炮她爸媽把她耳朵捂上，怕震壞了耳膜。她好像也怕，正月初一她姑夫和表姐放花子炮，大概是看著好玩，她也要放，并把家里買的全放完。以后每天只給她買十根，吃完晚飯，放一會她也不吵鬧了�？赡苄〖一镆灿辛�“度”的意識。
正月初十兒媳要上班去了，親家又派車來接。走時小寶把她的東西，她愛吃的幾樣都拿上。我們說：“小寶，就在商南吧！”她一臉地鎮(zhèn)靜，堅決地說：“不！”要上車了，哭著要我們都上車。我和她奶只有讓她姑、表姐坐上車，哄她說：“我們明天到銅川來看你。”她才揉揉眼睛，“嗯”了一聲，抬手和我們告別……
小寶回銅川很多天了，可愛天真的笑臉時時浮現(xiàn)在心中。失眠，什么時間才會好呢？也許時間會戰(zhàn)勝一切。人生有許多無奈，為了更好地生存，只有在無奈中煎熬。人性的欲望和親情的企盼，也只有在自我克制中淹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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