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文書馬米接連打了21個電話，給各村領導及公路沿線生產組組長通知：過三天省、地、縣要來檢查山川秀美工程，特別是近一段時期以來安排布置的“營養(yǎng)盤”工程是體現(xiàn)地方政府政績的亮點，要趕時間鼓干勁兒多快好省地把“營養(yǎng)盤”搞得更醒目更有看頭兒。
其實這“營養(yǎng)盤”是將板栗、核桃以及其他經(jīng)濟林中樹根部用石頭砌個半圓形石壩，以防止水土流失。前兩年整坡造林時自山腳至山頂斜坡雜木全部伐去。幾場暴雨過后，山上石頭及泥沙大部分流到山下，有很多房屋被泥石流摧毀，這樣砌“營養(yǎng)盤”，也算是阻擋泥土嚴重流失的一點措施。
這可急壞了石埡子組組長大牛。前幾年，砌罷“營養(yǎng)盤”后精壯勞力到潼關山開金礦去了，漂亮些的媳婦出外打工掙錢去了，家中只有中老年婦女、身體虛弱的男人和上學的少年兒童，哪兒能派得開勞力，“這可咋整啊!”
媳婦見丈夫悶悶不樂的樣子，忍不住問：“牛子，啥事兒把你急成這樣子?”“鄉(xiāng)上叫用石灰漿子刷營養(yǎng)盤，我們組在公路邊兒上，要將隔河二岸幾千個營養(yǎng)盤全部刷漿，現(xiàn)在到哪兒去派勞動力?咱倆連夜去刷也刷不了幾個，這咋不叫人著急呢?”大牛說。
“看你平時怪能的，到節(jié)骨眼上卻變憨了。今晚連夜開會，按人口分任務，那些出門打工的人可將他們的孩子從學校叫回來幫忙。這刷石灰漿子的事兒10來歲的孩子都會干，讓小學三年級以上的孩子都請假回來，兩天保能交差。”媳婦顯得很得意。
大牛一拍腦門，“對呀!我咋沒想到，就這么定了。”
經(jīng)過兩天奮戰(zhàn)，幾千個營養(yǎng)盤全部刷完，大牛舒心地長嘆了口氣。
檢查團20多“屎巴牛”(小轎車)走走停停，一路檢查而來，到石埡子組界內，這些官兒們抬眼望去，自坡腳到山頂浩浩蕩蕩。似有成千上萬個石壩檔子，他們不滿足于頭伸出車外看，忍不住走出車來看。
“嗯，這真是個哦!啊!很大的工程，你們縣、鄉(xiāng)、村、組各級領導是出了大力的，啊，你們很辛苦，你們哦，應該受到表彰，你們誰是這個鄉(xiāng)的鄉(xiāng)長，我來認識一下。”省上領導問道。
劉縣長搶到前面說：“這是我手上提撥起來的年輕有為的領導干部，施鄉(xiāng)長，向領導介紹一下你自己的情況。”
“我、我……我……我就是施金柱，中專文化程度，農……農校畢業(yè)，現(xiàn)年……36歲，中共、黨員。”
“嗯，很有魄力嗎，這個——啊!”
突然，參觀的人群一陣騷動，鄉(xiāng)長被人扯住了。
“鄉(xiāng)長，你也是有爹有娘的人哪，啊?你來說說理，哪個雜種缺德的王八羔子把我爺、我爹、我娘的墳頭都染成白的了。這可是個犯忌的事情，娘啊……孩子不孝啊，嗚——嗚……”一個六十多歲滿臉胡須的老漢哭爹喊娘地拉住鄉(xiāng)長不放手。
大牛趕緊把老漢拉到路邊悄聲解釋：“二柱家的孩子不懂事兒，見石壩就刷，把你們家的祖墳墳頭當‘營養(yǎng)盤’給刷白了，過后我給你洗掉還不行嗎？”
“石灰漿里邊兌有食鹽，哪兒那么容易洗掉哇?我、我、嗚……嗚……嗚……”
過了幾天，施鄉(xiāng)長接到調令，走了。人們都說鄉(xiāng)長給“刷”下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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