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有時真是瘋子,靈感來了,不寫也不由你。
一次,醞釀了幾個月的一篇小說,靈感終于來了,偏偏不巧,晚上我所在的單身宿舍樓停電。無奈,我?guī)弦豁掣寮埡鸵恢ЧP,索性上了街。
郵電局大樓里燈火通明,謝天謝地,我一頭鉆了進(jìn)去,坐下來就寫。出門時忘了戴表,也不知幾個小時過去了,郵電局營業(yè)室里已空無一人,除了電話機(jī)旁的那位話務(wù)員姑娘在打盹;丶野桑箝T恐怕早被關(guān)上了。
十幾頁寫過去了,手指頭連筆也握不住,只好停下來歇會兒。一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撞響了,驚醒了隔著鐵柵欄正在打盹的話務(wù)員姑娘。她膽怯地抬頭望了我一眼,也許還以為我是個不懷好意的家伙。夜這么深了,呆在這里干什么?我對她笑笑,沒說什么,搓搓手又坐下來寫我的東西。她大概看出我不像是壞人,又去打她的盹了。
寫呀寫呀,又寫了十幾頁,正寫到得意處,糟糕,筆沒水了。在這幢大樓里,這時,她是我惟一的救星。我輕輕地走向鐵柵欄的窗口,姑娘睡得正香,在她旁邊,放著一支填寫電話單的圓珠筆。叫醒她吧,于心不忍,不叫醒她吧,筆又拿不出來。怎么辦?想了一下,我下決心 準(zhǔn)備叫醒她?稍趺唇心?我壓根不知道人家的名字?瓷先,她大約20歲左右,比我小不了幾歲,秀發(fā)披肩,著實(shí)可看,叫她小姐吧,我們這小縣城不流行這叫法,甚至可能會引起誤會;叫她姑娘吧,又覺得不合適。這個時候,人家要是以為我是個流氓呢,深更半夜,一個姑娘,一個小伙子,雖然隔著一個鐵柵欄難保她不把我朝壞處想。
同志?同志!這實(shí)在是一個好詞兒。這時候,它幾乎成了我的一根救命稻草。我故意弄出一點(diǎn)聲響,然后轉(zhuǎn)身喊道:“同志,同志,”她聽到了,抬頭看我,一臉的恐慌。“同志,是這樣,”我趕緊解釋,“我在寫文章,宿舍停了電。這會兒,筆沒水了,想借你的圓珠筆用用 。”她驚恐地看著我,半信半疑,手里抓起圓珠筆,卻不敢遞給我。情有可原,不要說這樣一個晚上,一男一女,有時就是大白天,賣郵票的姑娘把手伸出遞郵票,就有年輕小伙子瞅見四周沒人,抓住姑娘的手不放,把嘴湊上去啪啪啪吻得作響,姑娘掙不脫,想喊人又不敢。見姑娘疑惑,我進(jìn)一步向她說明:“別怕,同志,我不會碰你一下的。如果你不放心,我后退五步 ,你把筆放在柵欄外面,我再來拿。”她同意了。我后退五步,姑娘迅速把筆放出來,趕緊縮回了手。我慢慢走過去,拿過筆,向姑娘說了聲“謝謝”,又回到桌子旁坐下寫稿。
一頁、二頁、三頁……
手又一次不聽使喚了。只好又站起來,走動幾下,搓搓手。這時我發(fā)現(xiàn)姑娘沒有打盹,正盯著我,朝我微笑。我又走近她:“同志,別怕,我不是壞人!”姑娘向我笑笑:“真對不起 ,我誤會你了。”于是隔著柵欄我們聊了起來。她叫曉,也是一位文學(xué)愛好者,她能體會個中甘苦,連連向我說對不起之類,要我今后在文學(xué)上對她多指教……我又回到了座位,埋頭寫作, 沙沙沙,筆走龍蛇,突然聽到姑娘叫我,抬起頭,只見她向我微笑著,手里端著一杯熱茶。接過茶杯,我認(rèn)真看了姑娘一眼,她實(shí)在美極了。不僅僅是她的外表,更有她的心靈。
天已拂曉,厚厚的一沓稿紙寫完了,一篇小說的初稿也完成了。我向姑娘告了別,向郵電大樓告了別,迎著一輪新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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