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很多年前的事
姥姥在世的時候,總是每逢陰雨天,都要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嗚嗚咽咽地大哭一場?捱^之后,就一遍接一遍地念叨著同一句話:“那一年,廟莊里給關(guān)老爺唱大戲,唱了三天三夜,唱紅了天。后來,村里來了個河南會彈棉花的手藝人,就是他在一個雨夜里帶走了我的六招弟。我的六招弟屁股上有塊疤痕,是死鬼的胡老四打的,就是我死了都還認得出來……”姥姥念叨完了,就又哭了起來,哭完了就又接著念叨,可是包括家人從來都沒人理睬過她那些顛三倒四的胡話,因為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姥姥是個瘋子。當然,當時我年齡尚小,只覺得家里幾口人就姥姥屁話最多,其他的都不會去過問。直到我慢慢長大后,有一次無意中從二姨口里得知,原來這當中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姥姥更嚴格地說,我應(yīng)該叫她奶奶,因為當初是我爸爸嫁給了我媽媽,當了倒插門女婿。但是,或許是兒時看多了《紅樓夢》,喜歡上了《大觀園》中那個沒見識的劉姥姥的緣故,我還是習(xí)慣把她稱作姥姥。姥姥是我姥爺?shù)牡诙颗,一輩子生了七個孩子,吃了不少苦頭。
姥爺雖說是個平頭百姓,但從小習(xí)武,手腳有兩一下子,所以他不用像別人一樣,給地主當仆人,做長工來混口飯吃,而是專為茶商押鏢運茶為生。由于姥爺武藝超群,人又誠信,所以很多茶商都愿雇他押鏢,因此他名聲大振,江湖人稱胡老四。據(jù)說姥爺押的鏢從未失手過,他每當路過深山幽谷時,揚起鞭子朝天猛甩幾下,鞭花震得山都響,那些躲在樹林里的小茅賊,一聽就知道是胡老四的馬邦經(jīng)過,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早就狐逃鼠躥了,那里還敢打他的主意。
自古美女愛英雄,姥爺年輕時不知讓多少懷春少女心碎過。一句句信天游“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難留”,一句句隴上山歌“紅騾子大馬掛銅鈴,哥哥踏遍陜甘寧”,情長長意綿綿,但都無法打動他堅如磐石的心。
直到二十五歲時,姥爺才娶了旺來客棧賬房先生陳守信的小女兒楊柳氏為妻;楹,二人夫唱妻合,舉案齊眉,小日子倒也過得自在?墒,壞就壞外楊柳氏結(jié)婚幾年沒生下個一兒半女,姥爺胡老四怎么說在江湖上也是個響當當?shù)臐h子,膝下沒個一男半女咋行?再加上曾祖母是個跳神弄鬼的巫婆,在她的挑撥離間下,最終姥爺一怒之下,一紙休書把楊柳氏給休了。
休妻之后,一次無意中姥爺才在一個江湖郎中口里得知,此錯非妻楊柳氏所致,而是自己下面的“戰(zhàn)斗機”出了問題。隨后,他在無心押鏢走江湖,而是開始四處尋醫(yī)問藥治病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后姥爺病愈。當時,剛剛年過而立,在別人的牽線下,才娶了我現(xiàn)在的姥姥王美氏。
姥姥倒是能生孩子,但生了一個又一個都是些丫頭片子。到我六姨出世時,姥爺一看還是還是沒把兒的糟丫頭片子,心肝都差點氣炸了,他朝天長嘆:“我胡老四怎么說也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蒼天啊,你難道眼睜睜地看著我老胡家絕后嗎?蒼天啊,你賜我一個帶把兒的小子好嗎?我胡老四給你跪下了!”從不信神的姥爺竟一步跪倒在庭院里,面朝太陽,眼淚如暴雨般地滂沱了起來。
巫婆外曾祖母不但不安慰姥爺,反倒火上加油說,昨晚送子觀音給她托夢了,要想生帶把小子,就必須虐待姥姥才行,手段越毒辣越驗靈。
就這樣,姥姥坐月子時,睡著冷炕,餓了沒飯吃,渴了沒水喝,受盡了洋罪。但更讓心痛的是,在六姨滿月那天,姥爺上山砍了一大抱酸棗刺,回家后三兩下把姥姥的衣服扒了個精光,操起砍來的酸棗刺,就沒命沒命地在姥姥的光溝子上不斷抽打,并且嘴里罵著“看你個賴婆娘還生不生帶把小子,生不出老子今天就打爛你這不中用騷溝子!”
姥爺是趕馬邦甩過鞭花的,手上力大無比。所以當時,疼的姥姥滿炕打滾,疼的姥姥大聲嚎哭,疼的姥姥跪地求饒……可是,我那狠心的曾祖母不但不去解勸,還反倒在一旁點蠟燭,燒高香,手舞足蹈地跳神弄鬼。很顯然,事情又是她的主謀。
我可憐苦命的姥姥,就這樣被姥爺無端地折磨到半夜,才昏了過去。由于出手太重,姥姥半月下不了炕,最后還落下了病根,每逢陰雨天,姥姥都感到腰酸背痛。后來,聽二姨講,姥姥到去世那幾年,溝子上的算棗刺還沒挑完。
姥姥不知是在坐月子時身體吃了虧,還是咋的,隨后連續(xù)兩年,都再沒懷上。這下,姥爺可急了,他以為是自己舊病復(fù)發(fā)下面的“戰(zhàn)斗機”又失靈了,正準備再次四處求醫(yī)問藥時,卻被曾祖母攔住了。她再一次編慌說,送子觀音又托夢給她了,說想生帶把的,就必須把六姨處理掉,她是巫女、掃把星。
姥爺聽了他老娘的鬼話,連連點頭稱道,可是該怎么處理呢?畢竟虎毒不食子,卡脖子捏死自然不是辦法。唯一的出路就是送人。但送人也難,那年月家家戶戶都缺吃少穿的,有誰會稀罕一個小丫頭片子呢?
就在檔,就像姥姥后來在胡里說的,廟莊上給關(guān)老爺唱大戲時,村里來了個會彈棉花的河南手藝人。
河南手藝人名叫二馬勺,帶著個七八歲的傻兒子牛牛,走街竄巷彈棉花,哪家有活計,就在哪家吃住,至于工錢給多收多給少收少,他從不計較。聽他說,他千里迢迢從河南來我們甘肅為的不是賺錢,主要是想給牛牛找個童養(yǎng)媳。傻兒子牛牛的確智力有問題,七八歲了,還穿著開襠褲,傻的除了偶爾會含糊不清地把二馬勺叫聲爸爸外,別的什么都不會說。
六姨就是姥姥在胡話里說的那個溝子上胎痣的六招弟。二馬勺的到來,正合姥爺心意。就這樣,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二馬勺帶著三尺花絨布,兩袋奶粉來了姥爺家里。二馬勺很勤快,一夜間把姥爺家里所有亂線頭,破布丁都彈成了軟綿綿的棉花。姥爺覺得心里過意不去,就打發(fā)姥姥把家里僅有的一點白面連夜給二馬勺烙了兩個鍋盔饃。天剛一亮,二馬勺就帶著六招弟,背上姥姥做的鍋盔饃,邊彈棉花邊趕路,不行著回河南老家。
對于這件事,姥姥是一萬個不愿意,但沒辦法,她的胳膊扭不過姥爺?shù)拇笸,弄不好,又要受姥爺(shù)钠と庵。但讓她遺憾的是她給六招弟,連最后一次奶都沒來得及喂。唯一說了一句話就是,“孩子,去吧。跟著這個離爸爸去河南吃白面撈油水,享福去”。然后,姥姥就哭的暈了過去。
送子觀音果真顯靈了。第二年,姥姥就生下一個帶把的胖小子。可惜姥爺是個短命鬼,一高興,竟一命嗚呼了。更遺憾的是,這帶把胖小子長大后,竟然是個半腦殼。他就是我的小舅寶柱。當然,這是后話。
姥爺死后,一家人的生活重擔全落在了姥姥一個人的肩上。當時,家里除了六個孩子,還有個七老八十的在巫婆曾祖母,而姥姥又是個纏著裹腳的小腳女人,下不了田種不了地,當時窘迫的情況可想而知。
還好,這時大招弟已漲到了十八歲,在當時已到了該出嫁的年齡,后來在別人的牽線下,招了補席墊青年做了上門女婿。當然,開始說只是臨時上門,等為姥姥送終,再把小舅寶柱養(yǎng)大后,他就帶大招弟回自己家。但到后來,等小舅寶柱慢慢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傻子,這樣臨時上門女婿只能轉(zhuǎn)正了。
二、觀音娘娘賜給我的愛情
我,就是大招弟和那個補席墊青年的孩子,小六姨六招弟三歲,傻舅寶柱一歲。當然,我還是個帶把兒的。由于出生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家庭,所以我的整個童年都是灰色的。
補席墊不是什么正當職業(yè),是個很冷門的營生,再加上家里人多負擔大,所以盡管父親終日累死累活,也只能讓一家人全家人勉強吃個飽飯。但到我五歲那年,更糟糕的事又接踵而至了。
不知是姥爺?shù)倪z傳,還是咋的,媽媽也患有心臟病,發(fā)現(xiàn)時已到晚期,家里賣掉耕牛,賣了田地,還欠下了一屁股債,都沒所以媽媽剛過完二十四歲生日,就去了另一個世界,跟我們永別了。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啊,再加上六姨送了人,姥爺也撒手歸西,太多太多的不幸都發(fā)生在了姥姥的身上,她怎么承受的了啊!一夜之間,姥姥瘋了。
姥姥好的時候,還能幫我們洗洗衣服做做飯,自從瘋了之后,一天到晚的說胡話,不僅做不了事,還反倒給父親增加了不少負擔。父親也是人,不是鐵打銅鑄的,一時面對這么多的事,他終于病倒了。
但萬萬想不到的是,父親病好好之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懶散了起來,一年中,除了應(yīng)付差事似的,把給媽媽治病時,賣剩的幾畝薄田種上外,什么都不做了,成天跟村里那些光棍懶漢一起,蹲在墻跟下,曬曬太陽,打打老牌,來推天度日。
還好,這時二姨二招弟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她為了給家里減輕負擔,走時,把恰舅寶柱也帶上了。但是盡管如此,家里的日子還是過得很不景氣,母親治病欠下得債還壓著,債主一天催三回,逼得我們無處可逃。就由于這樣,盡管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很有優(yōu)異,也就只讀完小學(xué)就輟學(xué)了。
我是個很沒本事的人,除了有時發(fā)神經(jīng)寫點狗屁不通的垃圾文章外,笨的連父親都不如,連補席墊的活計我都做不來,所以我不能繼承父業(yè),只有出蠻力在建筑工地做小工的份兒。
就這樣,我直到22歲才還清了家里給母親治病所欠下的債務(wù),也給父親完成了養(yǎng)老送終。俗話說,無債一身輕,可這時的我并輕松,看到村里同齡人的小孩都跟在屁股后面,喊爸爸吸鼻涕時,我感覺到自己活得有多失敗。
不知是哪個名人曾說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這樣:說一個人如果沒有事業(yè),就必需有愛情,如果二者都沒有,就注定他必須去流浪,因為流浪路上,或許能找回這些。這時,南下打工的熱潮,也傳到了我的故鄉(xiāng),再加上如今我沒了父親,幾個姨媽也都相繼出嫁了,家里無牽無掛,所以我就隨波逐流,加入到了這場南下的渾流當中。
沒想到,我在中山某家俱廠做幾年普工后,不僅榮升為車間主管,還意外之中,獲取了一份愛情。當然,愛情是緣于文學(xué)的。
2008年,在南方有一本叫《江門文藝》雜志和東莞觀音山森林公園聯(lián)手舉辦一次詩歌筆會。由于我在打工路上,還在寫那些狗屁不通的文章,所以我以一個文學(xué)愛好者的身份,去了。
我此去的主要目的跟別人是不一樣的,別人去大多是想開拓一下視野,會會朋友,而我想借此機會給觀音娘娘燒炷香,祈求一份情緣。不知真的是觀音娘娘顯靈還是咋的,王玉米跟我就是在這次筆會上認識的。
我由于只是個普通文學(xué)愛好者,再加上沒條件上網(wǎng),所以在筆會上,我不是紅花也不是綠葉,頂多就是一片飄落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里的落葉。很多人早就認識,他們見面先是見面握手打招呼,然后就三五成群地在一玩耍,唯獨我誰都不認識,也沒有人認識我,這讓我覺得這次筆會,不僅沒帶給我快樂,反倒讓我覺得很好尷尬。所以,我給觀音娘娘燒完香后,真準備溜走時,突然后面有人喊我。
“喂!你不就是雨亭嗎?”后面有個穿著短裙,天使一樣美麗的女孩這樣喊。
我回過頭,看看四下里除了我,再沒別人,所以就確定是喊我,于是我朝她憨憨地笑了起來。她也笑著迎了上來。
雨亭是我的筆名,我曾用這個名字,在《江門文藝》上發(fā)表過寫自己的紀實散《愛情在南方召喚》,上面還配有一張不是很靚的照片。果真,她跟我提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我發(fā)表在《江門文藝》上的那篇小散文。就這樣我們的話題慢慢多了起來。中午吃飯時,她還和我碰了杯,并介紹我認識了不少文友。分別時,我們還相互留了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
她就是王玉米,她不僅讓我在觀音山筆會上扭轉(zhuǎn)了尷尬的局面,還結(jié)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并收獲到了意想不到的快樂。
我回廠后由于廠里趕貨天天加班,所以半過月后,我?guī)缀醢堰@件事就忘得一干二凈了?删驮谶@時,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信息,這讓我驚喜不已。我的手機除了欠費時,中國移動來信息催交話費外,是很少收到信息和接到電話的。主要是,如今父母親不在了,我又沒兄弟姐妹,所以老家?guī)缀跏菦]什么親人了,至于朋友,在外面這么多年,我一個也沒有,其主要原因是特殊家庭長大的我,性格孤僻,跟誰都沒共同語言,再加上別人一班后,都去賭博,摳妹仔,只有我在寫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這樣以來,跟別人就更疏遠了,所以毫不隱瞞地說,我手機電話薄里就王玉米的一個號碼。我之所以還用手機,不是為打電話,而是一個在寂寞的夜晚聽聽歌放松一下,看看三級片刺激一下。
我沒說錯,這條短信就是王玉米發(fā)來的。她問我,這段時間過得好嗎?我看了很激動,但摸索了半天才會了短信,因為我是第一次回短信,還不怎么會操作。
好不容易才等到下班。下班后,我一邊蹲洗手間大便,一邊給王玉米掛了個電話。我手機都買來半年了,還從來都沒打過電話,沒想到今天竟給王玉米開處了,感到新鮮而又刺激。我們在電話里聊了很多內(nèi)容,最后她問我QQ號是多少時,我非常尷尬地告訴她,我沒有QQ號,因為我不會上網(wǎng),稿子都是用筆寫在紙上,從郵局寄出去的。王玉米聽了,先是一驚,既而笑著告訴我,現(xiàn)在除《江門文藝》外,很多雜志都不采用手寫稿了,另外上網(wǎng)還可以開視頻聊天,總之網(wǎng)絡(luò)的功能很強大,她建議我去學(xué)電腦。就這樣,我們從十一點下班,一直聊到了凌晨一點多,直到我的手機沒話費后,才停了下來。
平時我的手機除去中國移動一月扣十元月租費外,再連一分錢話費都不用,可這下給王玉米打電話一下就用掉了二十多塊,盡管外面掙錢很不容易,但我點都不心痛,為了不耽擱和她之間的聯(lián)絡(luò),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史無前例一次性充了一張完整的“毛爺爺”。并且?guī)滋旌螅疫報名學(xué)起了電腦。我學(xué)電腦并非是為投稿方便,主要是便于和王玉米開視頻聊天。我發(fā)現(xiàn)通了一次電話后,王玉米似乎已經(jīng)走進了我的心里,只是我不知道這倒底算不算是愛情。
電腦這東東,想著神秘,學(xué)起來倒也不難,就像我給王玉米第一次回短信一樣,感到很吃力,用久了,現(xiàn)在還不是感到游刃有余了,所以半個月不到,我就學(xué)會了視頻聊天,并且自己申請了QQ,當然跟手機電話薄一樣,“我的好友”里只有王玉米一個人。
就這樣,以后無論加班多晚,我都要去網(wǎng)吧和王玉米開視頻聊天。一般王玉米都在線上等著我,偶爾一次不在,會讓我很失落,像很多熱戀中的情侶一樣,我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也開始變得愛揣摩對方心思了。她不在線時,我就不由自己地想,王玉米是出了什么事,還是有了新歡,不再理我了?這樣想著,我就會徹夜難眠,以至于第二天上班打瞌睡,運氣不佳時,還會被主管開單罰款。
我和王玉米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視頻聊天后,我對她的情況大致知道了一些。她中專文化,在深圳龍崗一家手袋廠做生產(chǎn)文員。別看是文員,其實她跟我一樣也是很苦命的,一次深夜在QQ里她給硪講述自己的故事。
原來,她不是母親親生的,是父親不知在哪領(lǐng)養(yǎng)來的童養(yǎng)媳。他未來的男人要大她七八歲,并且是個只會出蠻力干苦活的傻子。不過,他的養(yǎng)父換算有點良心,明知自己的傻兒子根本配不上嬌滴滴的王玉米,所以從小他就對王玉米關(guān)愛有加,并且一咬牙,供她讀完了中專;蛟S她養(yǎng)父做這些,只是良心上的譴責而已,但王玉米卻非常的感動,她每月發(fā)了工資出了給自己留一點少得可憐的生活費外,剩余的基本都寄給了養(yǎng)父養(yǎng)母,以報答她們的養(yǎng)育之恩。但是她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所需的不僅僅是這些,她們的傻兒子眼看著都快奔三了,她們一直都三令五申地叫王玉米催王玉米回來成家。這期間,王玉米回過一次,在她臨走南方時,她的養(yǎng)母跪倒在地上抱著她的腿大哭著說:“我的玉米娃,我知道我那沒用的兒子配不上你,但如果你不嫁他,他就得打一輩子光棍,我們王家就絕后了啊!玉米,我的好閨女,娘給你磕頭了……”
王玉米說到這里時,我在電腦屏幕上,看到她在用袖子擦淚,她哭了?捱^之后,她對我說,有時她想看在父母的份上想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但她的確一點兒都不喜歡那個傻子哥哥,她現(xiàn)在心很累很累。最后,她要求我為她出個主意。
我不知給是那根神精出了問題,竟然打出了這樣一行字: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累了就到雨亭(我的筆名)來避雨,我會呵護你一生的。發(fā)過去之后,她沒回,突然下線了。這讓很失落,都怪自己一時沖動,反倒弄巧成拙了。走出網(wǎng)吧后,我想給王玉米打個電話,但最終還是沒勇氣打。
第二天中午,正當我悶悶不樂地上班時,突然收到了王玉米發(fā)來的一條短信。讀取的時候,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想一定是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不料卻讓人大喜,她說:“其實,我也這段時間慢慢喜歡上你了,可是我比你大呀!大三歲。”我趕忙回過去,大三歲有什么呀?女大三抱金磚,我不嫌你大難道你會嫌我小。很快,她回過來個偷笑的表情。我知道這下有戲了。
從此以后,我們黏糊的緊了,除了開視頻聊天,還煲起了電話粥。也許是在這快節(jié)奏的社會里什么都快,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們都以老公老婆相稱了。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突然有一天,我在上班,她打來電話說:“老公,你猜我現(xiàn)在在哪?”我說:“觀音山或者深圳。”她說:“都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老公,你再猜猜。”我說:“老婆,猜不出來。”她咯咯一笑說:“笨豬,我就在你們廠能口。”我說:“不信。”她說:“那我就又回去了哦!”
我口里說不信,其實心里多么想這是真的啊,所以我寧可信其有也不信其無。趁著手頭的工作不忙,我找主管請了假,開了放行條,還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還是出去了。
果真,王玉米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了。她長得還是那么的漂亮迷人,但不知是衣服少還是故意在給我制造一種親切感,她竟然還是我們在觀音山見面時的那身打扮。她遠遠看到我就假裝生氣地說:“雨亭,我還以為你不出來呢?”其實,她早就知道我本名叫劉大力,不知是她嫌這個名字太土氣,還是覺得叫雨亭更浪漫,反正她一直都是這樣叫的。當然,我也樂意,大力大力人家一聽就是個出力的料,還是雨亭更好些。
我們走過廠前門口時,我聽到兩個保安在議論我,說:“這個王八蛋平日獨來獨往的,但你看人加女朋友多靚哦!奶奶的,真看不出來!”平時我是最討厭別人這樣說我的,但今天我聽了,不但沒生氣,還反倒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當天晚上,我就請王玉米吃了燒烤,還喝了五支啤酒。大多女孩子都不勝酒力,王玉米也是,我喝四瓶一點屁事都沒有,她才喝一瓶就上頭了,F(xiàn)在男女男女網(wǎng)友約見,不開個房間溫存一下反倒成了稀奇,更何況我們都戀愛幾個月了,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所以最終還是落入了俗套。
當我把王玉米攙扶到一家旅館時,被一個瞇縫眼胖老板給宰了,原本30的房間,今天50一個子兒都不少。我知道他這種事見多了,一看我們不是合法夫妻,是男女著享樂的,所以他料到我不會計較多出20元錢。還真被他猜中了,今天我為了在王玉米面前彰顯男子漢風度,破例沒有砍價。
交了錢開了單,剩下的就都是我們的私事了。我把門反鎖好后,就迫不待及地抱住王玉米先是一陣狂吻。她只是象征行地反抗了一下,看得出她心底還是很樂意的。
吻過之后,緊接著我就剝蒜皮兒一樣,把王玉米的衣服一層扒了下來。沒穿衣服的王玉米比穿著衣服時還要迷人。人如其名,白白嫩嫩的裸體還真像一支六七月里的嫩玉米;胸前那對寶貝東東,白里透紅,像兩只熟透了的大石榴一樣并排挺立在那里,讓人一看就垂嚴三尺;那高挺的臀部細細的腰,在燈光下閃閃亮,看上去像個富貴人家高檔花瓶一樣美麗。此情次景,就算是得到高僧,都會變成凡夫俗子,很何況我呢?于是,一把把王玉米抱到傳上,死豬一樣壓了上去。很快,一動不動的鐵架床就“吱咯兒吱咯兒”地扭起秧歌唱起了歌。
幾度風雨過后,正當我們裸躺在床上養(yǎng)神時,我猛然看到王玉米雪白雪白的大溝子上有一塊黑疤。我看著就不由得笑了,因為我想起了我姥姥說的那句胡話:“那年廟莊上給關(guān)老爺唱大戲,唱了三天三夜,唱紅了天……我的六招弟溝子上有塊疤痕,是胡老四大的,就算我死了,也能認出她。”哎,如果姥姥還活著,碰到王玉米都誤認為我六姨六招弟了。
見我笑,王玉米問我笑什么。我不想說,但她非要打爛砂鍋問到底不可。后來,我就告訴了她。她聽了也笑了,隨后我們就相擁著進入了夢鄉(xiāng)。我,睡得很沉。
怎么都沒想到,我第二天起來時,只有我一個躺在床上,王玉米不見了。為什么會不辭而別呢?我四下里找了一下,并沒有留什么字條。想打電話給她,一看她的手機還在床頭。大概她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我死了心。
三、血衣婚紗
王玉米難道就是我六姨六招弟嗎?不,不可能的,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我不斷地猜想,然后又不斷地否定,但無論如何我都忘不了她。沒有王玉米的日子,我簡直度日如年,感覺生不如死,后來干脆丟掉一個月押金,出廠不去上班了。但呆在出租屋的感覺也并不好受,我把自己關(guān)起來,死人一樣的睡覺,一天到晚我都在蒙頭大睡,除去一天吃一桶泡面,去兩次洗手間外,幾乎都再沒動過。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后的一天,我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雨亭,我回家了把我忘了吧,我們不可能,因為我是你六姨。”
或許這個結(jié)果早在我的預(yù)料之中,收到短信后我沒有太多的吃驚,只是深深地陷在了倫理道德的譴責之中。
隨后,我萌生出一種想法,無論如何我都要再見王玉米一面,就算我們越不過倫理道德這道坎,也好有個了結(jié)?墒,發(fā)信息的那個號碼一直都在關(guān)機,后來我在網(wǎng)上歸宿了一下,是河南漯河的號碼,至于具體地址就不得而知了。然而,盡管這樣,我還是下了決心要去漯河找她。
在一個幾百萬人的城市里,去找一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結(jié)果我不說你也知道。一個月后,我身上所帶的錢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可有關(guān)王玉米的消息還是一點都沒有,“打道回府”,我又不甘心,后來無奈之下,我就做起了小貨郎。我跟當年王玉米養(yǎng)父二馬勺千里迢迢從河南到甘肅彈棉花一樣給傻兒子找童養(yǎng)媳一樣,也不為掙錢,主要是想認識更多的人,以便早點找到王玉米。
從此以后,在漯河的大街小巷幾乎都有個人挑著擔子在吆喝:“線衣線褲床單被套……”但等有買主來了,他先不問要什么貨,而第一句話總是,請問你認識一個叫王玉米的女孩嗎?她溝子上有塊疤痕。這個人知道這是廢話,即便有人認識誰會關(guān)注人家的溝子呢?但他還是一直這樣問。時間長了,很多年輕人看到他,以為是神經(jīng)病,就遠遠地躲開了,更別說賣他的貨了,只有那些善良的老人才耐心聽完后,才無奈地搖搖頭。有的還留了他的電話,說替他打聽,有消息后立馬告訴他,這些無疑增添信心,堅定了信念。
這個人就是我,就這樣天天早出晚歸,風吹日曬,三年后,我?guī)缀跆け榱虽鸷拥拿總角角落落,但還是沒有王玉米的半點消息?烧斘覐氐资麜r,奇跡有出現(xiàn)了。
有一天,我在市郊一個小巷里向一個買線褲的老阿姨打聽王玉米的消息時,突然過來了一個蓬頭垢面,又瘋又傻的年輕男人,他傻笑著說:“王玉米是我的童養(yǎng)媳婦,她溝子上有塊疤痕。只是結(jié)婚那晚,我娘叫我扒光她的衣服騎馬駒兒,她不肯,后來我娘告訴我,就又去南方掙‘毛爺爺’去了……”
王玉米又去了南方?難道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年二馬勺帶著找童養(yǎng)媳的傻子牛牛?于是,我試探著問:“大哥,你叫牛牛吧?”
“對,我就是王牛牛。小兄弟,你也是從南方來的吧,見了我媳婦王玉米,就把這個給她。”王牛牛說著,就從一個臟兮兮的包里掏出一件衣服塞在了我手上。
我看了一下,原來是一件婚紗,但上面星星點點的沾有不少血跡。我正要問王牛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又發(fā)病了,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連說:“我娘說,叫我不要跟陌生人講話,有本事去問我娘啊?”隨后,他就唱著老掉牙的歌曲《東方紅》走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半天和王牛牛說話,冷落了這位挑線褲的大娘,于是連陪不是。大娘說沒關(guān)系,但勸我不要相信王牛牛的話,說他是個瘋子。我點頭稱道,但最終我還是拐彎抹角在大娘口里問出了王牛牛所在的村子。
第二天,沒費多大周折,我就找到了王牛牛的鄰居,但結(jié)果是一個晴天霹靂——王玉米三年前就死了!死因很明顯,王玉米知道她是我六姨后,她對我們那晚無知所犯下的錯,正處于自責當中,而就在這時無知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強逼她,跟他們的傻兒子成親,這無疑是對她原本疼痛的傷口撒上了一把鹽巴。更讓人氣憤的是,在新婚之夜,當傻子牛牛像一頭發(fā)情的公牛一樣,要強行在王玉米身上發(fā)泄獸欲時,可憐的王玉米在無奈之下,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把剪刀,情急之中,了結(jié)自己的年輕生命。
聽完鄰居的講述,我一時哽咽了,失語了,這或許是我早已預(yù)料的結(jié)果,但又是最不能接受的現(xiàn)實。手棒著王玉米那件沾血婚紗,我一滴眼淚欲流而止。我不想叫別人看出任何破綻,所以當我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毅然告辭了。
我真不知道,平日血氣方剛的自己,此刻為什么變得如此軟弱,我竟然連去王玉米墳頭大哭一場的勇氣都沒有了。所以,走出王玉米鄰居的家后,我一直都在洛陽城里漫無邊際地走著。我不知道自己要到那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么,只是感到自己的心已經(jīng)很累了。此時此刻,王玉米那件帶血婚紗,就裝在我隨身攜帶的手提包里。
夜已很深了,大概是凌晨一點,但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依然熱鬧非凡。不知是那家的迪廳里,正在播放那首紅及一時的《;丶铱纯础。是啊,心累就得回家看看,家是療傷最好的地方,但如今父親也沒了,我的家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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