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y
——令人煩惱的愛情不外乎如此——得不到;不想要;忘不了。
如果說話和聽人說話也能算一種特長,那我應(yīng)該算是天賦異稟。大概為了突出這一特長,我的其他特質(zhì)都存在感不明顯,有一個很淵博的詞可以為我這類人代言,那就是——路人。在大二這一年,大家都忙著當部長當學(xué)霸當親愛的的時候,我默默地自主創(chuàng)業(yè)——開了一家叫“Stay”的淘寶店,只賣三樣?xùn)|西:垃圾桶,創(chuàng)可貼,智慧錦囊。通俗點說就是陪人嘮嘮嗑,幫人療療傷,有時還出售鬼點子。開店至今已經(jīng)一年多,每天只有零星的幾個比我還無聊的人光顧我的生意,圍繞的主題不外乎一個——愛情。如果有社會學(xué)家愿意調(diào)查研究一下當代人類的煩惱,我想結(jié)論應(yīng)該還是挺明顯的,愛情應(yīng)該是人類最大的煩惱之一。
每天醒來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登上“旺旺”。每天早上7點,我的忠實顧客KZ的對話框總是準時彈出來:“早安……綿綿。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嗯。還行。”KZ:“今天會降溫,你要多穿點。不準生病。”我:“嗯嗯,知道了。我去上課了,晚上再說。”KZ:“那你快去吧,晚上再聊。我今天還是會一直想你……”我:“哦。再見。呵呵。”KZ在我剛開店的時候,便一口氣買下了三年的服務(wù)。他自進大學(xué)起就喜歡上一個叫“綿綿”姑娘,但是極度自卑不敢告白,甚至連話都不敢跟那個女生說。他把我當做他心愛的姑娘“綿綿”,每天和我聊天,就好像在跟她說話一樣。我需要做的就是回復(fù)他每天早晚定時的問候,但是態(tài)度一定要非常冷淡,這是KZ他自己的要求。他說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他是真的在和她說話,而且這也是提醒他,她永遠不是他的。
打發(fā)走KZ,我習(xí)慣性地登錄微博、QQ以及人人,搜索好友“顧如予”。顧如予今天在QQ空間發(fā)了一張照片,她抱著一只巨大的龍貓玩偶,對著鏡頭笑得春光滿面,照片描述是:“多慶幸我是我,被你寵愛的我。”我照舊用我的“人妖號”在她的照片下面評論兩句更加肉麻的話:“這個世界唯一的你,是我擁有的奇跡。”很快她便回復(fù)我:“這就是愛。”我實在繃不住,換了另外一個“人妖號”回復(fù)她:“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她很快又回復(fù)我:“我知道你很難過,感情的事情不是真心就會有結(jié)果。”顧如予是我的第二號VIP顧客,跟男友分手半年,那個男生大概真的不喜歡她了,但她還想挽回,于是便雇了我當她的托。我每天的任務(wù)就是用精心偽造的男生賬號,扮演她的新歡、備胎、舊愛等各種曖昧角色,在她的各大社交網(wǎng)站新動態(tài)下回復(fù)她,偽造桃花朵朵開的假象以刺激前男友。我曾經(jīng)好心提醒過這個有點笨的姑娘,這真是一個很笨很笨的笨辦法,可是她說:“對他哭他只會憐憫我,對他笑他只會厭惡我,對他不理不睬他只會更疏遠我。我還能怎么做?”我無言以對。陪她演了幾個月的戲,男生沒有任何反應(yīng)。我想這筆生意應(yīng)該快接近尾聲了,雖然收入減少,但不用再登陸那幾個“人妖號”也總算是個安慰。
晚上是我最忙的時候,KZ會在8點到10點這段時間跟我十分詳細地匯報他這天的所見所聞所想,而我只能想象我是“綿綿”,跟他勉強哼哼哈兮應(yīng)付評論兩句。KZ:“綿綿,我今天仔細地琢磨了一下你的名字,我覺得就像入口即化的糖一樣,又像輕飄飄的棉絮,溫柔、美好。光你的名字就夠我愛一輩子了。”正當我想吐槽這個文藝青年的時候,C姑娘的對話框叮地一聲彈了出來:“親,我覺得你想的辦法行不通啊,你都給我出了十幾個主意了,全都是餿的。再這樣我就不給你好評了啊!”看到不給好評我急得扔下KZ連忙詢問她:“怎么?你都當著他的面唱《套馬桿》了他還是不跟你提分手?”C姑娘:“是啊。他還說從沒見我這么可愛的樣子……我勒個去,我差點氣暈在KTV里面。我真的受不了他了,我該怎么辦啊……”我:“既然這樣,你只能使出殺手锏——人間蒸發(fā)。從現(xiàn)在起,不要接他的電話也別回他短信,他到你宿舍樓下你就裝病。保證分手。”C姑娘:“會不會太狠了啊……”我:“《套馬桿》你都唱了還怕這個?”C姑娘:“好吧,我試試……”都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C姑娘就是一朵有恃無恐的奇葩。C姑娘跟小男朋友交往半年多,覺得愛情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山無棱天地合,雖然兩人也算和諧,但總是覺得少了點什么。她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可是男生身上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找到我讓我出謀劃策讓男生不再喜歡她?蓱z的男生,傻得跟我簡直有的一拼。想當初我開這家網(wǎng)店,目的就是接近一個學(xué)電子商務(wù)的師哥,我打著對網(wǎng)絡(luò)業(yè)務(wù)不熟悉的幌子成天地問東問西,幾乎把一輩子沒說完的話都說一股腦地跟他說。可自從師哥有了師姐起,他的QQ頭像再也沒對我點亮過。到如今,除了師哥幫忙“裝修”的店鋪主頁和一大堆我自言自語無關(guān)痛癢的聊天記錄,這段不見天日的暗戀什么都沒留下。KZ見我半天不回復(fù),連著發(fā)了十幾條:“綿綿,你怎么了?不開心了嗎?”“綿綿,我是不是說錯什么惹你生氣了?”“對不起,不要不理我好嗎……”震得我那臺破電腦都有點跟不上,我看得心中一緊:這份感情縱然深摯,但太在乎一個人在乎到失去自我,也實在有些不可愛。我很生氣世界上怎么有這么多傻子:“我覺得你應(yīng)該拿你跟‘綿綿’對話的時間多充實一下你自己,你的世界現(xiàn)在狹小得只剩下你和你的單相思,你這個樣子怎么讓人來愛你?哪怕你拿個足球去操場胡亂踢踢,讓你心愛的姑娘看你踢進一粒球絕對比你成天YY要有意義得多。”KZ可能被我的突然變臉搞懵了,過了很久才回復(fù)我:“我差點都忘記你始終不是綿綿,對不起。”我突然意識到我這樣做有違我的職業(yè)操守,很可能會失去這位忠實顧客,而且還會傷害到他。可是我在心里已經(jīng)把KZ當做朋友,他已經(jīng)在這種病態(tài)的愛情中沉溺了一年多,作為朋友實在不該“見死不救”。果然之后的一個月,KZ都沒有再聯(lián)系我,C姑娘也一直沒有動靜。只有顧如予還是堅持不懈地找我合伙“刺激”著她的前男友。
我覺得他們都有病,大概我也有,我熱衷于扮演他們的醫(yī)生,可我比誰都明白這種病無人能治。我還是堅持每天早上七點打開“旺旺”,服務(wù)著找上門來的新客戶。我始終相信這種病自有它的解藥,我愿意耐心等待,等KZ重新聯(lián)系我、等C姑娘哭著來找我出主意挽回她的小男朋友、等顧如予不再每天更新動態(tài)的時候,也許它就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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