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里,整個房間都是靜悄悄的。有時候真想死了算了。”王小姐掩著面訴說著。“不活了,再也活不下去了。”
“想想,你并不是天天如此。”
“我一直都很寂寞。”王小姐閉著眼。“前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倒在一個血泊中,全身是血,但卻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
“你最近可能是壓力太重了,想不想休個假到外面去散散心?”
“不了,休假只會讓我更寂寞。”王小姐落寞地笑了笑。“跟你談一下,我的心情好多了。”
“這是我的榮幸。”我微笑著。
“我走了。”王小姐起身離去。
“再見,祝你晚上有個好夢。”
“再見。”
我是一名心理醫(yī)生,王小姐讓我輔導(dǎo)了兩年了,她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在如今的社會里,寂寞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又何嘗不寂寞?曾經(jīng)有人問過我一句話,人在絕望時求神,神在絕望時又求誰呢?我不知道,也許神也會求助于神吧。
王小姐的離去代表我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打開茶罐,拿出茶葉泡起茶來。茶葉在熱水的沖洗下,慢慢地舒展著,就像人一樣,即使再冷淡的人,只要遇到來自自已所愛的人的關(guān)心,也一樣能心情舒暢。我拿起茶杯,慢慢地啜著。我自認(rèn)我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心理醫(yī)生,但卻是一個很好的聽眾。我也不認(rèn)為心理醫(yī)生就真地能幫助所有在心里受過傷的人。在我心里,最好的心理醫(yī)生應(yīng)該是病人的父母,愛人或朋友,因為他們跟病人長期生活在一起,能夠彼此關(guān)心與愛護(hù)。心理醫(yī)生只能給你建議,開導(dǎo)一下人生觀,吹散一點負(fù)面情緒。真正能幫到自已的,唯有自已。一個人,只有自已心態(tài)平和,才能遠(yuǎn)離心里的疾病。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墒俏,有時候,寧愿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fēng)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xì)水長流。王菲的紅豆,我手機(jī)設(shè)定的鈴聲。
“喂。”我接起手機(jī)。
“從來沒有一次打你手機(jī),你能馬上就接起來。”是朋友王越。
我笑了笑,總不能告訴他我是因為喜歡聽紅豆這首歌而不立即去接手機(jī)。“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王越?jīng)]好氣地說著。“下星期,有個朋友生日,你跟我過去一下。”
“我不認(rèn)識的。”
“認(rèn)識不認(rèn)識,有那么重要嗎?”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嗎?”
“這能夠拓展你的交際圈。”
“我不認(rèn)為他們看見我會開心。”我再次笑道,認(rèn)識心理醫(yī)生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不管怎樣,你都得陪我去。”王越下的決定總是讓我拒絕不了。
“是。”我明白王越的好心,他想讓我的診所的生意好起來,應(yīng)該說想讓我成為本市最著名的心理醫(yī)生。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所以他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他看不過我這般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他總認(rèn)為,要做就得做到最好,所以經(jīng)常想借助他的人脈來幫我打開名氣。其實他不懂我,我并不是一個喜歡有太多有心里疾病的人來找我。畢竟聽太多絕望的話語以及常接觸一些悲觀的情緒,對我都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伤冀K不懂,不懂就算了,世上又有誰真得能懂誰?要不然怎么會有人說知已難求,從而越來越寂寞。
王越的朋友是他在商場上認(rèn)識的,一個好好的生日宴會看不到一丁點家庭的溫情,反而像一場不得不開的會議般,太過于商業(yè)化。
我跟在王越的身邊,不停地跟他在他的朋友以及商場上的客戶上寒喧著。因為王越的原因,大家都很給我面子。如果不是王越的話,我也打不進(jìn)這些有錢人的世界,除非我的名氣很大。這也是王越會要我到這里的原因,他要我在這里混個熟臉。
“累了吧?累了你就先到一旁去休息,順便去吃點東西。”王越說道。
我點點頭,隨之走開。我拿著盤子,吃著主人為大家準(zhǔn)備的食物。坦白說,食物很好吃,但懂得欣賞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畢竟站在這里的人,都不是為了吃。我慢慢地吃著,順便打量著來參加宴會的客人。我喜歡看人,也許是職業(yè)的毛病?粗麄円粡垙埣俚靡男δ槪诤艽蟮某潭壬先偭宋。
突然,我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王小姐,那個在我診所出現(xiàn)兩年的人。她像是沒看到我似的從我身邊走過,身為心理醫(yī)生的我當(dāng)然不會開口跟她打招呼。這時候,我想起我老師講過的一個故事。一對外國的年輕男女在相親,男的遲到了,他告訴女的說,他是因為看心理醫(yī)生,所以耽誤了時間。女的對這個男的非常滿意,因為她覺得一個人能時刻關(guān)注并正視自已心理的人,肯定能讓自已過上好的生活。同樣的場景發(fā)生在中國,相親這事就吹了。因為女的認(rèn)為這個男的有病,而且可能精神有問題。老師最后的陳述是這樣的,國情不同,所以思維不同。在中國人的眼里,看心理醫(yī)生并不是一件光榮的事,而且大多數(shù)的人會把心理跟精神病劃上關(guān)系。所以,王小姐才會在此時看不到我。
“在想什么?”王越走了過來。
“沒想什么。王越,你怎么會想到在朋友面前介紹我?不,應(yīng)該說你怎敢在朋友面前介紹我?”我問道。
王越靜靜地聽著,他知道我還有下文。
“我們不是同學(xué),父輩也不是世交,更當(dāng)不成鄰居。”
“所以呢?”
“所以你不怕別人認(rèn)為你心理有病,之所以會認(rèn)識我就是因為你去看病。”畢竟像王小姐這樣把我當(dāng)不認(rèn)識的人比較正常。
“那你認(rèn)為我為何會在朋友面前介紹你?”
“不知道。”
“你不是心理醫(yī)生嗎?”王越?jīng)鰶龅卣f著。
“我是心理醫(yī)生,但心理醫(yī)生并不是X光,能看透別人的心事。”
“但心理醫(yī)生能從一個人的行為準(zhǔn)則,猜出事情的端倪。”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王越點點頭。
我也記得,那天我出了一場小車禍,被一輛汽車撞傷了,不,應(yīng)該說是擦傷,膝蓋和手肘流了點血,最可惡的是那個撞我的人跑了。“那時候我想不到會有好心人送我到醫(yī)院。”我笑著,接著說道。“那時我一直在想你會把我送到醫(yī)院的原因。”
“也許那時我對你一見鐘情。”
我笑著搖搖頭。
“你不信。”王越挑著眉。
“我寧愿相信你那時昏了頭,看錯了人。”
王越靜靜地看著我,眼里有著我無法解讀的情緒。突然間,我覺得心里悶悶的,好像有什么壓著我喘不過氣來。
從王越的朋友的生日宴會回來,我又開始了我兩點一線的生活,家里與診所。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很平靜。一直以來,我就喜歡這樣的生活。
“王小姐,最近可好?”我笑著打著招呼。
“我前陣子去旅游了。”王小姐回答著。
“開心嗎?”
“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我只覺得很寂寞。一個人的旅游,讓我的情緒越來越壞。”
“你可以找朋友或家人陪你去。”
“話不投機(jī)的人一起游玩有什么樂趣。”王小姐冷冷地說著。“我媽只會不停地叫我結(jié)婚,朋友,我不認(rèn)為我有朋友。”
“朋友也是需要慢慢相處的。”
“李醫(yī)生,你有朋友嗎?”
“有。”我肯定地回答著。
“他們?nèi)级銌幔?rdquo;
“不懂。”
“那你為何還會和他們成為朋友。”
“有時候并不是一定得懂一個人才能成為朋友。朋友有很多種,能在你遇到困難時挺身而出的,也是朋友。”我緩緩地說著。確實,我現(xiàn)在還沒遇到一個真正懂我的人,但我有遇到關(guān)心我的朋友。
“真好,我就沒有這樣的朋友。”王小姐嘆著氣。“有時候真想嫁了算了,起碼身邊還有人陪。”
“你可以試著去相一下親,認(rèn)識一下新朋友。”
“我有這打算。”王小姐點點頭。
“希望你下次來會帶來好的消息。”
“謝謝你的祝福。我走了,再見。”
“再見。”
我真得不希望王小姐會再次出現(xiàn)在我的診所時,畢竟她寂寞太久了。人,總是群居動物,能孤獨地活著,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要不得的本事。
叩叩叩,有人在敲門。
“請進(jìn)。”是王越。“想不到你會過來。”我笑著打著招呼。
“今天我不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出現(xiàn)的。”王越走向平時心理咨詢的人躺著的躺椅。“我今天是來向你咨詢的。”
“請說。”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當(dāng)初會送你去醫(yī)院嗎?”王越閉著眼睛講道。“那天,我開著車,在路上看見一個長得跟我前女友很相像的一個女人被車撞倒在路上。但讓我送她去醫(yī)院的原因并不是她跟我前女友長得很相像,而是她的笑容。別人遇到被車撞,而且撞她的人又跑了這種倒楣事,她怎能笑起來?那時的我很好奇,所以我想好好地了解她。”
“那時候我會笑起來,是覺得我真的很倒楣,但哭泣也不能改變我的現(xiàn)狀,所以在哭與笑中,我只能選擇笑。”笑總比哭好,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認(rèn)知。
“在與你相處中,我越來越被你吸引。你有著很多女人都沒有的理性,性格又平和,我總能在你身上找到離我遠(yuǎn)去的寧靜。”王越認(rèn)真地說著。“我想我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你。”
我點點頭,我相信王越說的話。“所以,你今天要咨詢地是什么?”
“少琦,我們結(jié)婚吧。”王越握著我的手,認(rèn)真地說著。
“王越,你知道我為什么當(dāng)心理醫(yī)生嗎?”我輕輕掙開王越的手。“很多年前的我,脾氣很沖,一點都不懂得忍字是怎么寫的。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的男朋友腳踏兩條船。受不了他的背叛,我跟他大吵了一架,還用水晶做的煙灰缸砸了他的頭部,讓他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醫(yī)院。那時,他狠了心要告我。雖然在道義上我或許能得到別人的諒解,但在法律上我是做錯了。我父母為了我,他們跪在我男友的面前,求他不要告我。從那天起,我就開始懂得控制自已的脾氣,因為我怕我會連累我的父母。為了能更好地調(diào)節(jié)自已的心理……”
“所以你去讀了心理學(xué),當(dāng)了一個心理醫(yī)生。”王越接過我的話。“不過你告訴我你當(dāng)心理醫(yī)生的原因主要是為了什么?”他知道我從不說沒意義的話。
“你跟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望著王越,緩緩地說出我心底的話。“我相信你喜歡我,但我不相信你只會愛我一個人。你還記得你跟那個與我長得很相像的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嗎?”
王越點點頭。“她太嬌氣,需要一個時時哄著她的男人。”
“而我就不嬌氣?”我笑道。“每一個女人都是嬌氣,都是需要人哄的。”
“你跟她不一樣。”王越肯定地說著。
“因為我理性。”我再次笑著。“不,我的理性是在后天逼出來的。不,有時可以說是裝出來的。王越,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的話,你就不會向我求婚。”
“我相信我足夠了解你。”王越不滿地說著。
“你會像我求婚,是因為你認(rèn)為我不會為你帶來任何麻煩。即使哪天我發(fā)現(xiàn)你有外遇了,你也相信我不會鬧得讓我們大家下不了臺。你要的只是一個懂得進(jìn)退的老婆,不,更確切地說,你要的是一個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都能站在你身邊讓你有面子的老婆。”
“你不相信我?”王越皺著眉頭。
“相信不是我付得起的代價。”我誠實地回答著。“王越,你會為了我,從此以后不跟任何一個女人有所牽扯嗎?”
“我會對你好。”王越保證著。
“我今天會講我當(dāng)心理醫(yī)生的原因就是我想明白的告訴你,我有時并不是一個理性的人,甚至很沖動。如果我接受了你,而你有了外遇,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已,給我們彼此帶來不愉快。”
“你下決定了?”
我點點頭。接受后的代價不是我能付得起的,學(xué)了這么多年的心理學(xué),我怎能明知故犯?
“我走了,希望我們以后還是朋友。”
“我們還是朋友。”做了不情人,朋友還是做得成的。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我雖然做不到只愛你一個人,但你會是我愛得最深得那一個。”說完,王越便向門口走去。
“男人會向很多女人說一些甜言蜜語,但絕不會隨便向一個女人求婚。”王越停住了腳步說道,但也只是停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去。
看著王越走出大門,眼淚就一滴滴地從我眼里滑落下來,心很痛很痛。我真想大喊,為什么就不能只愛我一個?既然我是特別的,那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珍惜呢?痛,是我此時唯一的感覺。我覺得我快喘不過氣了,我需要救贖。我跌跌撞撞地向我的辦公桌去,那里放著電話機(jī)。我按著熟悉的號碼。
“你好,這里是陽光心理診所。”
“師兄,我需要咨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