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去縣城姑媽家玩。那時生活很困難，姑媽和姑父在縣城一渡口旁做煎餅，香飄碼頭，生意不錯，可以維系一家人的生計。我之所以經(jīng)常去，完全是因為姑媽煎餅的誘惑，每天第一個煎餅做出來，姑媽或姑父就會遞給我，那份香噴噴的感覺，讓我至今難忘。
姑父是個拄拐杖的殘疾人，行動不便，又矮又瘦，還不時患病。那時城市戶口吃香，姑媽嫁給他的原因，完全是沖著姑父是城里人。
大概是在我7歲那年，我又去姑媽家。恰逢姑父生病住院，全家老小要飯吃，家里不能沒有經(jīng)濟來源，安頓好丈夫后，姑媽便獨自一人在碼頭做煎餅。那天，姑媽像往常一樣，將第一個煎餅遞給我，看著油光發(fā)亮，香氣撲鼻的餅子，我很高興，怎么也舍不得吃。我用舌頭舔著餅子，在碼頭周圍玩耍。突然，不知從哪里躥出個衣衫襤褸的人來，伸出一雙又黑又臭的臟手，一下就將我的餅子奪去，然后飛也似地跑了。我連驚帶嚇，哭了起來，姑媽知道后在那邊大聲訓斥道：“又是那個叫花子，年紀輕輕的，到處抓東西吃，簡直不是人！”隨后，姑媽又拿來一個餅子，才止住了我的哭聲。
姑父病好回家，姑媽氣憤地對他說：“最近碼頭上來了個叫花子，年紀輕輕，身強力壯，就是不做人事，還時不時抓小孩或老人手里的煎餅吃，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意，趕他又趕不走，怎么辦��？”姑父安慰道：“沒事，我有辦法。”姑媽看了看姑父，懷疑地道：“你這個樣子，會有什么辦法啊？”
第二天，姑父做好兩個煎餅，卻并沒有遞給我，而且拄著拐杖，走向遠處一角落里躺著的叫花子，將餅子遞了過去。我看見，叫花子的眼睛閃著亮光，極其驚訝地接過姑父手里的餅子……
姑父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回來，姑媽責備他道：“你真是個大傻瓜，撿個‘老人’來供養(yǎng)，我看這樣開了頭，沒完沒了地下去，可怎么得了啊！”姑父默不作聲，只顧做他的煎餅。沒想到，此后的每天，姑父都拄著拐杖，為那叫花子送上兩個煎餅，任憑姑媽怎么嘮叨。說來也怪，自從姑父給叫花子送煎餅后，他便不再搶食別人手里的煎餅，姑父的生意又和以前一樣好。不久，那個叫花子就不見了。
幾年后的一天，姑父的煎餅攤上來了個西裝革履的陌生男子。一見面就緊緊拉著姑父的手不放，不停地感謝。姑父很奇怪，以為他認錯了人，一問才明白，陌生男子就是當年那個搶食別人手里煎餅的叫花子。驚詫之間，陌生男子對姑父道：“我很感激你，每天為我送上煎餅，你真善良，真是個好人。那些日子，我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白眼和嘲笑之中，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可是我卻在你那里得到了尊重和尊嚴……雖然你是個殘疾認，拄著拐杖，但你卻自強不息，笑對生活，關愛他人，讓我深受啟發(fā)，羞愧難當。特別是你來給我送煎餅時的那一幕，讓我終生難忘，你來去時拄著拐杖的身影，那么的艱難和不便，卻震撼著我的心靈，經(jīng)過幾個不眠之夜的思考后，我終于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不能就這樣沉淪下去，要以你為標桿，振作起來，自食其力，徹底改變自己……所以我悄悄去了南方的城市打工，從頭做起，努力拼搏，現(xiàn)已是一家企業(yè)的主管。”
姑父聽了很驚訝，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年輕人啊，其實我沒有你說的那樣好，更沒你說的那樣偉大，我當時那樣做的目的，是讓你不要搗亂，不要抓食別人手里的煎餅，以免影響我的生意。”
作者：四川省自貢市沿灘區(qū)文化館沿灘區(qū)作家協(xié)會 舒仕明，電話：15281357668郵編:643030，身份證：510322197011173115，QQ：362622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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