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山里來了個女孩,一個沒有人知道名字的女孩。
女孩的手腳都被繩索緊緊綁著,綁得很緊,勒得可以看見些許血紅。
傻子平正在仔細(xì)端詳著熟睡中的女孩,癡癡著傻笑。傻子平的背后圍著一大群人,都在看著這個熟睡中的女孩,議論紛紛。
“這姑娘長得真俊!瞧,那臉蛋,哎呦……”
“這傻子真是撿了個寶了,這兩萬塊,值!”
“看這衣著,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咋弄來的?”
有些人露出嫉妒懊惱的表情,似乎為這姑娘落到一個傻子手里打抱不平,而言為自己沒有這樣的運氣而嫉妒傻子平。
女孩還在熟睡中,似乎再大的聲音都無法將她吵醒一樣。傻子平的父親——莫老漢,正在屋門外數(shù)著鈔票。他數(shù)著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卻是數(shù)給別人的,人販子。
這女孩,原來是買來的。
“這姑娘,咋一動不動的,怪嚇人。”莫老漢遞給一個穿西裝中年男人一沓錢的時候問道。
“沒事,藥還沒過時效。”中年男人擺動著手里的錢望著莫老漢,“你也知道,一路上,不安全。估計今晚就能醒。”
男人把錢裝進(jìn)西裝口袋里,對莫老漢說道:“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天黑了,路不好走。”莫叔點了點頭。
男人走了幾步后,又返回湊近莫老漢低聲叮囑道:“要看好了,別跑了。跑掉了,你我都得遭殃。”
莫老漢嘆了口氣,雖花光了這些年辛苦掙下的錢,倒也值得。這鳥不拉屎的貧窮山區(qū)里,有哪個姑娘會嫁過來?再說平子,那傻模樣,不用這方法,得一輩子打光棍!這村里,家家也都這樣,都好些年了。想著,他似乎輕松了很多,腳步輕快地邁進(jìn)了屋里。
前來圍觀的人們都朝莫老漢道賀著,莫老漢滿臉容光,比自己娶媳婦時還高興。傻子平的娘,叫她莫大娘吧,在屋里張羅著,把藏了好長時間的臘肉拿了出來。
太陽下山了,圍觀的人也都散去了,西裝男人也消失在深山遠(yuǎn)處,若不是多了個衣著光鮮的女孩,還以為他不曾來過。
夕陽中的小山村,顯得格外的平和。傻子家的房屋,滄桑中添了些許和悅的顏色。泥土脫落的土墻,伴著褪色的茅草,更加簡陋。微風(fēng)搖曳著屋檐下掛著的干玉米棒和紅色的辣椒,使得這座房屋有了些活人的氣息。
莫老漢的背,在煤油燈的搖曳下顯得更加的駝。莫大娘端上了香噴噴的飯菜,傻子平看著眼睛直發(fā)亮,比他看熟睡中的女孩時更亮。傻子平伸手去抓桌上的臘肉,“啪”的一聲,莫大娘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白了他一眼。傻子平蔫下腦袋,委屈著兩眼珠直盯著盤里的臘肉看。
女孩睜開朦朧的睡眼,一絲驚慌在她的臉上掠過,恐懼的眼神暴露出她的疑惑。她掙扎著,想扯掉手腳上的捆索,幾番努力后,發(fā)現(xiàn)無濟(jì)于事,也就作罷。
“這是哪里?你們是誰?你們要干嘛?放了我!放了我!”女孩望著盯著她看的莫老漢一家,大聲喊起來。
“姑娘,你別害怕。我們是好人,別怕。”莫老漢一邊用安撫的手勢試圖讓女孩安靜下來,一邊勸說著,“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
“什么一份子,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女孩大哭起來。
“來來來!餓了吧?這是我們家藏了好久的臘肉,來,吃一塊,姑娘。”莫大娘一手端著碗,一手用筷子夾著臘肉往女孩面前送。
女孩一個擺手,把莫大娘碗打翻在地,碗里的臘肉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干什么!”莫老漢生氣地喊道,一邊迅速地?fù)炱鸬厣系呐D肉,走向廚房。不一會,他把洗干凈的臘肉重新放到了菜碟中。
女孩沒有絲毫的愧疚,依然掙扎著喊叫。莫大娘看著女孩,不知不覺想起了當(dāng)年的自己,二十多年了,自己來到這里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當(dāng)初的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呵呵,現(xiàn)在還不是留在了這里?莫大娘的心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卻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她也在問自己,自己做錯了嗎?
莫老漢一家百般勸說無果后,把女孩關(guān)到了柴房中,加了一把鎖,熄燈睡去。
月,彎得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割著不幸的人的心。
夜深人靜,莫老漢一家睡去。
女孩止住了哭聲,或許是哭鬧累了,也或許是再怎么哭鬧也沒有人在看的緣故。女孩的手腳依然緊緊綁著,她又試著掙扎了幾回,發(fā)現(xiàn)徒勞無功后,便放棄了掙扎。
借著昏黃的燈光,女孩發(fā)現(xiàn)自己身旁放著一大碗飯,飯碗里有些許臘肉、玉米粒、辣椒。聞著飯菜的香味,女孩才感覺到自己真的餓了。女孩挪動著身體,像狗一樣大口大口啃著碗里的飯菜。
女孩吃飽了飯,躺在柴房里堆積著的干樹枝葉上。女孩開始想著白天里發(fā)生的一切。自己是被拐賣了,想不到之前只是在電視新聞中看到這樣的事例,今天就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
二
女孩名叫蘇倩,是一名應(yīng)屆畢業(yè)大學(xué)生。一個多月時間里,也不知道投了多少份簡歷,就是無法找到合適的工作。正愁悶時,QQ上一認(rèn)識三個多月的網(wǎng)友告訴她自己正在桂林做著導(dǎo)游的工作,以蘇倩的相貌才華,一定會有前途。網(wǎng)友說了一大堆贊賞蘇倩的話,蘇倩聽著心里美滋滋的。在網(wǎng)友的盛情邀請下,蘇倩答應(yīng)前往。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合適的工作,而且路途又不是很遠(yuǎn),先去看看,若不合適,大不了不做。
蘇倩便踏上了前往廣西的火車。在火車站,蘇倩見到了網(wǎng)友。網(wǎng)友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女人,打扮時髦。女人一見面就很熱情和蘇倩說著她工作上的事情。聽得出,她現(xiàn)在工作很順利,收入不錯。聽到女人得意洋洋地說著這些,再看女人的穿著打扮,蘇倩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女人把蘇倩安頓下來,并告訴她明天過來接她到工作的地方。蘇倩心滿意足地躺在舒服的床上,想象著自己美好的未來。這一夜,她睡得很香,可她卻不知道,這或許是她自此往后睡得最舒服的一夜了。
第二天,蘇倩坐上了一輛小轎車。女人和一起坐在后座上,開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女人告訴蘇倩,那是公司的副經(jīng)理。簡單的打過招呼后,蘇倩便和女人聊了起來。女人說,工作之前公司會專門安排新人員培訓(xùn)工作,所以讓她不用過于擔(dān)心。約一個小時后,蘇倩喝過女人遞過來的一瓶礦泉水后,便迷迷糊糊地睡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捆住手腳躺在傻子家了。
今夜的月,彎得像一把鋒利的鐮刀一樣,割著不幸的人的心。
淚水默默地流著,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蘇倩不停地在心里譴責(zé)自己,為什么自己那么傻,這樣輕易相信別人。
人終究不是機(jī)器,總會有累的時候。眼皮在打盹,想再多也無濟(jì)于事,現(xiàn)在能做的只能隨機(jī)應(yīng)變,找機(jī)會脫離這恐怖的地方了。想著,蘇倩迷迷糊糊地睡去。
陽光灑在蘇倩的身上,卻沒有讓她感覺到一絲的溫暖。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可以松開了,手上捆索已被解下。只是,腳上的繩索變成了沉重的鐵鏈。鐵鏈的另一頭,死死地嵌在堅固的水泥柱上,死死的。腳鏈有一米左右長,水泥柱旁邊放著一個痰盂一樣的東西。蘇倩想,應(yīng)是給自己排泄用的。蘇倩睡在一張破舊的床上,一張有些歲月卻干凈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自己換了“牢房”?為什么自己沒有感覺到?肯定是他們在飯菜中下了藥,肯定是的,像那個虛偽的女人一樣。想起那個人面獸心的女人,蘇倩就滿肚子的恨。
蘇倩陷入一陣絕望中,她知道,或許再也難以逃離這個地獄般的鬼地方了。莫老漢一家給她送來了早飯。莫老漢永遠(yuǎn)是一片祥和的樣子,莫大娘也始終微笑著,還有那傻子,依然在傻笑。然而,在蘇倩的眼里,這些“偽裝”的友好卻是那么的惡心,那么的令人憎恨。
“你們這是犯法的!”蘇倩惡狠狠地大聲吐出這句話。
莫老漢一家都沒有說話,只有那傻子依然在不懷好意地盯著蘇倩傻笑。蘇倩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姑娘,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你看,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哪個姑娘肯嫁到這里來啊?從這大山里走出去的也沒幾個人。”莫老漢帶著一臉的無奈低聲和氣地說。
“呵呵,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就販賣人口啊!”蘇倩惡狠狠地道,似乎是在發(fā)泄一肚子的憤恨。
莫老漢和莫大娘面面相覷,沒有說話。蘇倩突然從心底感到一種征服的勝利感,伴著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竟然開始慶幸,他們沒有像電視新聞中看到的一樣,折磨她,似乎也沒有那么的兇惡。
莫老漢一家都沒有再說話,把手中的飯菜放在蘇倩夠得著的地方,便鎖門離開,空留蘇倩在里面歇斯底里地大喊。
這樣冷戰(zhàn)的日子持續(xù)了好多天,每次莫老漢一家來送飯時,蘇倩總是惡狠狠地質(zhì)問他們,或許這也是她唯一能“報復(fù)”他們的方式。莫老漢一家每次都任憑蘇倩大喊大叫,也不再對她有只言片語。
好幾次,蘇倩都故意把排泄物排在地上,看著他們捂著鼻子清理的樣子,她就感到一陣陣的得意。只是,那味道,令自己都想吐。有那么一次,她看著莫大娘低身清理排泄物的時候的樣子,心底涌起一種莫名的仇惡和愧疚,她開始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自此后,便規(guī)矩地排在痰盂一樣的東西里面。
每次看到莫老漢一家為她送飯或清理排泄物,她不知道自己是一個要人料理的廢物,還是一個受人伺候的公主。
慢慢地,蘇倩對他們的仇恨感開始減弱。每天,她都無數(shù)次地叮囑自己,絕不能對他們有好感,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會被這樣天天鎖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嗎?自己需要這樣受罪嗎?她總是說服自己,絕不對他們有好感。她開始想家,想她的家人,他們肯定都急瘋了吧?是否能找到這里,救回自己?每次環(huán)顧著這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安全屋”,她就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三
時間過得真快,蘇倩就這樣在這個如同監(jiān)獄一樣的地方里度過了漫長的十五天。
這一天中午,蘇倩聽到門外有些聲音,似乎是“進(jìn)去,進(jìn)去”。傻子平撲倒在地上,門又快速關(guān)住了。傻子平傻笑著向蘇倩靠近,傻笑著說,媳,媳婦。誰是你媳婦,你再敢說!或許是看著傻子平那傻樣,蘇倩才敢這樣大聲喝叫。
傻子平朝門口方向望了望,又說,我,我娘說了,只,只要,只要跟你睡一覺,我就,就能當(dāng)爸爸了,呵呵。
看著傻子平越走越近,蘇倩抱緊了身體,顫抖地喊道,你敢,你再走一步,我,我撞死在你面前。
這時門開了,莫老漢和莫大娘走了進(jìn)來。莫大娘揪著傻子平的耳朵,把他揪了出去,像是在責(zé)怪他的“辦事不力”。
莫老漢端著飯菜進(jìn)來的,今天的飯菜有些異樣,多了些魚肉和雞肉。
莫老漢說,姑娘,你也來這里這么久了。今天,我就開門見山地跟你說吧。今天能吃上這些菜,是因為村里有人家添了小孩,辦酒席。我們這里窮鄉(xiāng)僻壤的,也是沒有辦法。你也看到了,我那沒用的兒子,壓根就不會有人要。
莫老漢看著蘇倩狐疑的眼神,頓了頓說,你也別打什么歪主意,這山里山外的,你根本就逃不出去。只要你肯給我生個孫子,我放你走!
蘇倩打了個寒顫,一時卻又不知說什么好。一想起他那傻子兒子那傻樣,還和他生孩子,還不如死了痛快。但說終歸說,蘇倩還真不會去死。
莫老漢沒有再多說些什么,放下飯菜就走了出去。或許他知道,時間是個好東西,萬事都會有結(jié)果,什么都急不來。
傻子平經(jīng)常會跑過來,就坐在關(guān)押蘇倩的房間的地板上,呆呆地看著蘇倩傻笑,蘇倩給他最多的自然是白眼。但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久了,難免有些孤獨。況且傻子又那么“傻”,逗逗他也挺好玩的。懷著“報復(fù)”的心,蘇倩主動和傻子聊起天來,傻子那結(jié)結(jié)巴巴的憨笑模樣,倒是讓蘇倩感到一種“報復(fù)”的喜悅。在這山區(qū)里的農(nóng)活并不多,莫老漢夫婦便也由著傻子。
看著傻子那傻樣,蘇倩心里就禁不住的發(fā)笑。突然一個“好主意”從她的腦海中閃過,從傻子身上著手,不失為一種好的逃脫方法。
蘇倩對傻子說,嘿,平仔,姐姐跟你玩?zhèn)游戲好不好?
一聽到玩游戲,傻子平的眼睛便亮了起來,忙拍手,說,好。『冒!
蘇倩說,可是姐姐的腳被那東西給鎖住了,動不了!你能幫姐姐打開不?
看著傻子迷惑的表情,蘇倩說,鑰匙,知道嗎?掛在你爹腰上那一串東西,他每天用來開門的。
傻子委屈地說,可是,可是我娘說了,叫我不要相信你,你會跑掉的。
蘇倩說,不會的,我不會跑的,你不打開,我就不理你了。
說完蘇倩把頭別向了另一邊,裝出不再理會傻子的樣子。
這一招果然有效,傻子有些害怕地叫起來,不要,不要,我?guī)湍汩_好了。但是,但是,你不能,不能跑哦。
嗯嗯,我一定不會跑的,來,拉鉤鉤。蘇倩高興地答道,并伸出尾指與傻子拉鉤。
傻子平非常開心地傻笑著。蘇倩教了他拿鑰匙的辦法,并告訴他一定要小心,不能讓他爹娘發(fā)現(xiàn),不然就不好玩了。傻子開心地點著頭,有人陪他玩,對他來說,是一件多么令人開心的事去!
傻子平終于如蘇倩所教,當(dāng)天夜里順利拿到了鑰匙。在要開鎖的時候,傻子遲疑了,說,你,你不會跑哦?
我不會的,不會的,快,來幫姐姐打開。蘇倩興奮又慌忙地回答道。
傻子打開了蘇倩腳上的鎖鏈。蘇倩沒有跑掉,因為這些天,她從傻子口中得知,在到達(dá)公路之前,還需走幾里的山路。山路不好走,況且蘇倩不識路,現(xiàn)在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這時,蘇倩心上一計,說,平仔,你認(rèn)識下山的路嗎?這里一點都不好玩,我們偷偷到外面去玩,好不好?
傻子平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
蘇倩說,你去過外面嗎?外面可好玩了,還有很多好吃的。
傻子平一聽到有好吃的,便興奮起來,忙答應(yīng)下來。
蘇倩又說,你看,天這么黑,你房間有手電筒嗎?
傻子平說,有。
蘇倩說,噓,別吵醒你爸媽,要不然他們就不讓我們?nèi)ネ媪恕G那牡啬贸鰜,我在這里等你。
傻子平躡手躡腳地去了,蘇倩焦急著在院子門等著。
有時候真是越怕出事,越容易出事。傻子平想必是打翻了水杯之類的聲音吧,像一個炸彈一樣在寂靜的夜里炸開了。
蘇倩一下子慌了神,忙向外沖出去。蘇倩迅速打開院門,向外跑。蘇倩根本就不識路,這高低不平的山路,一下子就把蘇倩給絆倒了。似乎,傷到腳了。屋里的燈亮了,莫老漢和莫大娘拿著手電筒出來了……
四
蘇倩的腳套上了鐵鏈,似乎她逃脫不了與它相連一起的命運一樣。
傻子平就在蘇倩的面前,莫老漢用鞭子一樣的東西正鞭打著傻子,好像是要告訴蘇倩不要再打逃跑的歪念頭一樣。莫名其妙的,蘇倩的心里有了些許愧疚。傻子“嗷嗷嗷”叫的聲音刺痛了她,看著他可憐的樣子,蘇倩感覺自己的鼻子好酸。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谷粠椭馊颂优,你知不知道我辛辛苦苦掙了多久的錢才買回來的?她給了你什么好處?。∧氵@臭小子!我,我,我打死你啊我。
傻子的哭聲像針一樣刺在蘇倩的心上。她問自己,是誰錯了,自己嗎?
這幾天傻子都沒有進(jìn)來過,只是有時會在窗外膽怯地看著蘇倩。蘇倩示意他進(jìn)來,他卻馬上離開窗口,消失在蘇倩的視線中,似是害怕蘇倩又騙他做“壞事”。
秋盡冬來,天變冷了。第二十一天了。
這天早上醒來,蘇倩感到身體有些異樣。渾身無力,頭昏眼暈。一摸自己的額頭,發(fā)現(xiàn)有些燙手,生病了,是生病了。此時此地的蘇倩,卻沒有絲毫的擔(dān)心和害怕,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死了更好,免得受罪。想終究是這樣想,卻沒有勇氣自殺。她曾想過就這樣一頭撞到柱子上,可她一想到撞到柱子上的疼痛和腦漿直流的慘狀,就不止地哆嗦。所以,如今生病這樣自然的方式更容易接受。
腳越來越腫了,傷口發(fā)膿了,應(yīng)該是感染了吧。是傷口感染導(dǎo)致生病的吧,她想。算了,管它的呢,這樣活著,生死有什么區(qū)別。
蘇倩的腦袋越來越暈了,她感覺到好困,好困,以至于莫老漢進(jìn)來了她都沒有察覺到。莫老漢用手探了探蘇倩的額頭,又看了看蘇倩腫得流膿的腳,走了出去。
莫老漢進(jìn)來了,端著一碗熱開水,莫大娘拿了一張厚厚的被子蓋在蘇倩的身上。傻子倚著門框,直到莫老漢向他招手他才遲疑地走了進(jìn)來。
蘇倩迷迷糊糊地看到,莫老漢對著傻子說了些什么,傻子便匆忙地走了出去。
喝下莫大娘端來的熱開水,蘇倩似乎清醒了一些。添上的被子,也讓她覺得溫暖了好多。
不一會,傻子氣喘吁吁地平跑了回來,對著莫老漢搖了搖頭。傻子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跑了出去。莫老漢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平仔、平仔”叫著跟著追了出去。
蘇倩一頭霧水地昏睡著,她感到好困好困,好累好累。
蘇倩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傻子平就在她的身邊,趴在床沿邊上。
蘇倩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好了很多,燒退了,腳上用布包著。再看看傻子,滿手都是擦傷的血痕,很新的血痕,難道……
蘇倩不敢再往下想,她害怕。
蘇倩的腳依然被鎖著,這是不再是雙腳,或許是另一只腳發(fā)腫了的緣故吧。她用手搖醒了傻子平。傻子平看到蘇倩醒來,滿臉高興的樣子,就差大聲歡呼起來。經(jīng)過詢問,蘇倩才知道,原來昨天傻子跑出去是到山上采草藥去了。村里十幾戶人家,這幾天都沒有采草藥。而且,才要越是新鮮效果越好,擱置時間久了也就沒什么汁液了。而蘇倩腳上的膿,是傻子用嘴吸干凈的。
蘇倩的眼淚流了下來,她看著這個傻頭傻腦的人,有著莫名的感動。你真傻,她說。
你是我媳婦,我要保護(hù)你。傻子說。
蘇倩這次沒有責(zé)怪他叫她“媳婦”,只是呆呆地看著他,淚水在眼眶里打滾。
自己最初的夢想不是到山區(qū)嗎?不是要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嗎?雖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被騙來的,雖然自己一直像犯人一樣被鎖著,可他們畢竟從未傷害過自己啊,不是嗎?自己為什么不能放寬心去幫助這里的人,教育他們,讓他們走出大山,不再愚昧地違法。
蘇倩似乎想通了似的。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做你媳婦嗎?蘇倩說。
今夜的月,很圓,圓得就像一個大圓盤。
五
蘇倩正抱著孩子在喂奶,就坐在院子里。
一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蘇倩的腳上也不再有鐵鏈的捆綁,莫老漢一家信任她了吧。蘇倩不再是一臉愁苦的樣子,孩子成了她生活的調(diào)味劑。傻子平干完農(nóng)活,總是快速地趕回來,看看她那可愛的小寶貝和媳婦。只是有些時候,蘇倩會坐在家門口,順著崎嶇山路的方向,望著遠(yuǎn)方出神。她不敢說出口,其實,她只是想回家看看,告訴家里人,她還活著。她還會回來的,她對自己說。只是,她不敢說出口。
有了小寶貝的莫老漢一家,更添了些許活氣,一家人開開心心地過著一天又一天。只是,這樣的生活并沒有維續(xù)多久,或許他們也都知道吧。
村里來了一群人,他們穿著警服,腰間別著配槍,手里還拿著擦得光亮的黑色棍子。他們還押著一個人,蘇倩很清楚地記得,是當(dāng)初開車接她的西裝男。莫大娘慌忙地推著蘇倩往屋內(nèi)躲,只是,已經(jīng)太慢了。
蘇倩終于還是跟著警察走了,還有村里的幾個女人。莫老漢仿佛被抽干了靈魂一般,癱坐在地上。莫大娘撕心裂肺地喊叫著,只是她的手再怎么伸長,也無法拉住蘇倩了。傻子平被兩個警察拉住,蘇倩只聽到她那聲聲熟悉的“媳婦”。小寶貝似乎也受了感染一樣,在屋里放聲大哭,只是沒有人再去理會。
蘇倩走了,傻子每天傻傻地坐在屋里,看著他們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媳婦、媳婦”。這個家里再也沒有歡樂,死氣沉沉一般。
三個月過去了,冰冷的冬天終于過去了,莫老漢一家似乎恢復(fù)了正常,只是有時看著會走路的小孫子,他們又會想起那個女孩。
這天中午,莫老漢耕作回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群人往村子里來,似乎,走在最前面的人在向自己招手。莫老漢定了定眼,看了看,又擦了擦眼,似乎不太相信一般。
是她,是兒媳婦!莫老漢丟下鋤頭,跑回屋里大喊,平仔,平仔,他娘,你們,你們看誰,誰來了,快!快!快出來呀!
是蘇倩,她穿著一件漂亮的衣服,比幾個月前走的時候年輕多了。她的身后跟著一群人,穿著整整齊齊的西裝,手里還拿著一些從未見過的儀器,在比劃勘測著。
日思夜想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可是傻子卻再也不敢叫面前的這個女人“媳婦”。莫老漢一家都呆在那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倒是蘇倩顯得更隨意,笑瞇瞇地說,咋了,不認(rèn)識我了呀。來。蘇倩拉過小寶貝的手,抱了起來。
看著蘇倩回來卻一臉?biāo)坪跏裁词露紱]發(fā)生過的樣子,莫老漢一家心里既忐忑又激動。
蘇倩告訴他們,自己回去后寫的一篇這里相關(guān)情況的文章引起了社會的關(guān)注,帶來的這些人都是政府人士,政府計劃在這里修一條公路,連接上幾里外的公路,出去就方便很多了。政府還打算在這里修建學(xué)校,并為村子通電,以后大家就不用再點著煤油燈了。
是的,蘇倩回來了。她終于說服了她的家人,又回到了這里,還給這里帶來這么多東西。
媳婦,傻子終于喊出了聲,緊緊地抱住了蘇倩,抱住他們的孩子。這一次,再也不讓她走了。
六
幾年后,一篇鄉(xiāng)村最美女教師的報道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guān)注。一位公安局局長看著報紙上的照片,想起了那個被拐到深山里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