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黨是我們村的職業(yè)戲子。
在我們這里婚喪嫁娶都要請戲班子的,戲班子里的人員都是附近村街的或者臨近鄉(xiāng)鎮(zhèn)的閑散人員,有男有女,來生意時由戲班里的管事人負責聯(lián)絡湊到一起。戲班自然要唱戲,評戲、河北梆子,京劇都唱。不過大多時候唱的是選段,畢竟現(xiàn)在喜歡看戲的人太少。我們這里的戲班主要的演出任務是唱歌跳舞,雖然他們的演出不專業(yè),但熱鬧得很,所以大家是很喜歡看的。
金黨不唱戲,他唱歌。金黨天生的嗓音好,他的嗓音渾厚嘹亮,極具磁力。金黨起初從不在本村演出,不過前年村長兒子結婚,村長親自上門請他,他還是登臺唱了一首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金黨的歌聲讓臺下的男女老少如癡如醉,人們對他一下子刮目相看了。
我們王村不大,就三百多人,人們大多靠種田過、種果樹過日子,也有兩三戶養(yǎng)豬,養(yǎng)雞的。金黨不干這些,他有二畝地,卻租給了別人,自己只唱歌掙錢。
在我們這些男人們的眼里,金黨也算是個又能耐的男人,人樣子雖說長的丑,個子也矮,三十浪蕩歲了還是個光棍漢。可人家活得滋潤啊,在空閑的時候,我們晚上喜歡去金黨家侃大山,大多數(shù)時候看見金黨都是小酒悶著,魚肉禿嚕著。而且每個月他的嘉陵摩托后都會帶回三、四個女的陪他過夜。當有女人的晚上他家的大門會早早關閉的。我們知道那些女的都不是正經(jīng)貨色,有戲班里的演員也有鎮(zhèn)上美容院的小姐。第二天在金黨家我們嘴里雖然說著嘲弄金黨的話,心里還是對他羨慕不已。后來,有人勸過金黨,讓他多攢些錢討個老婆,說這話的是王半仙,他是個算命先生。金黨笑著答道,就我這人樣子,就像地里沒施肥的高粱殼子,沒張開就蔫了,那個女人肯跟我啊。王半仙告訴他,你這幾天面犯桃花,姻緣很快就到了。
金黨是不相信王半仙的話的,我們大家伙也不信,可沒想到王半仙的話還真的應驗了。
那是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天空飄起了小雨,金黨沒事可做,就自己動手包起餃子來。雖說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餃子。可包餃子畢竟是挺費事的,要和面,剁餡兒,搟面皮,最后才是包成餃子。
金黨一個人忙活了兩個鐘頭,餃子剛端上桌子的時候。他聽到胡同里有人嚷嚷唧唧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正朝他家走來。
“金黨,做的啥好吃的,夠香的?”是垮垮嫂子的聲音。
金黨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一群人已經(jīng)立在了他的門口。
“外面下著雨呢,快進屋吧!”垮垮嫂把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推進屋門里。
那個女人就怯怯地站在的屋門里。外面的雨聽起來更大了,隨風打在地上,發(fā)出颯颯的聲響,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外面下雨了,她沒地方去,,你就行行好讓她住你這兒吧。”垮垮嫂喘著粗氣說。
“金黨,這個女的是個啞巴,在村口蹲了快一天了,大家伙看她人樣子還不錯就想到了你,我剛才給她相了相面,和你還真有夫妻相,今你們就圓房了吧。”人群里的王半仙對金黨笑著說。
“你們這是干啥,快把這女人領走,”金黨急赤白臉的對大家嚷道。
“呵,你小子窮號喪啥。”垮垮嫂瞪了金黨一眼說:“送上門的正經(jīng)女人不要,非花冤枉錢找那些敗家的貨色你才過癮啊,今這啞巴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大家走,看他還敢把這啞巴轟出來凍死餓死不成。”說完這話,垮垮嫂帶著大家轉身出門沖走了。
金黨望著呆呆站在地上的啞巴女人,從門后拿了那個方凳遞給她。指著桌子上的餃子說:“吃吧。”啞婦怯怯地把凳子接過來,坐在飯桌前拿起了筷子。
金黨坐他對面,點燃一支煙,默默望著啞巴女人,女人中等個頭,皮膚略黑,眉眼還算秀氣。從她滿是塵土的臉上分辨,大約三十多歲。
女人吃的很斯文,不過速度很快,一大碗餃子不到二分鐘就吃完了。啞巴女人吃完后抬頭望了一眼金黨,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桌上還有兩碗餃子,金黨指指另一碗餃子說:“吃吧,我從小是孤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知道挨餓的滋味。這兩碗餃子都是你的。”說完,金黨站起身來,拿了把雨傘向外走去,邊走邊對女人說:“我去小吃部買些驢肉燒餅,你慢慢吃啊。”
金黨回來時飯桌上只剩下三個空碗了,他對著桌邊的女人說:“你還真能吃啊,這還有驢肉火燒,還吃嗎。”說著就將那六個加了驢肉的燒餅放在桌上,自己拿起一個吃了起來。金黨吃了三個,他指著剩下的三個說:“晚上餓了,你在吃。”女人點點頭,金黨看見她的眼里似乎有淚花閃爍。
金黨從柜櫥里拿出一套女人的休閑衣褲,這是他去年買給戲班子里伴舞的張春花的,張春花是鄰縣張各莊的,26了,聽說在南方的大城市當過小姐。張春花身材很好,舞跳得也不錯。張春花曾來金黨這住過兩次。第一次是方莊的家具廠老板的老媽辦喪事,大冬天的折騰到半夜兩點,張春花說她今沒地方睡,想和金黨做個伴,金黨就把她帶回來了。張春花進屋后,也不見外,自己鋪上一床被辱,脫了個精光就鉆了進去。
金黨對著被窩里的張春華說:“妹子,我想睡你。”
張春花說:“要干你就快些,我困了。”
金黨沒想到自己在張春華的身上剛做了十多分鐘,張春花便來了興致,竟然翻身騎在了金黨的身上,蛇一樣在上面扭個不停。眨眼之間金黨就潰不成軍,面對著呼呼直喘的金黨。張春華:“操,還敢來一次嗎。”嚇得金黨直搖頭。
第二次來時,做到中途金黨想親一下張春花的嘴巴,卻被她拒絕了。張春花說:“你滿嘴大黃板牙,我看著就惡心。”這讓金黨很自卑,也打消了送張春華衣服的念頭。
這身休閑衣褲金黨只能擱在家里,沒想到今天還派上了用場。
金黨把啞巴女人帶到自己的小廚房,小廚房里金黨安裝了太陽能熱水器。金黨為啞巴做了一下示范,就出來了。過了一會他聽見里面?zhèn)鱽韲W嘩的水聲。
嘩嘩的水聲讓金黨腦海里升騰出偷窺的念頭,可是想了想金黨還是放棄了。他拿了一把小笤帚,把屋里的地面打掃干凈,然后在炕上鋪了一套看景的被褥。
做完這些后,金黨打開電視機欣賞其節(jié)目。電視里演的是趙本山的小品《相親》。這個小品金黨都看過好多遍了,可今天卻出奇的感覺溫馨。
啞巴女人進來了,空氣里飄蕩著沐浴液的花香。在燈光的照耀下,嶄新的休閑服把她勻稱的四肢兜裹得很迷人。金黨覺得屋子里多了一個女人,盡管是啞巴,可總是有了一些人氣。這時再審視她的面容,感覺干凈后的臉龐就像新雨過后路邊的野花,鮮艷許多,好看許多。他用手指著炕沿,示意她坐下。
啞巴感覺到了他的善意,知趣的坐下了。屋內(nèi)重歸平靜,只有外面糾纏的風雨還在肆虐著。
金黨輕咳了一聲,問:“你會寫字嗎。”啞巴點點頭。
金黨拿出筆和紙,放在她跟前說:“把你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寫在上面,明天我想辦法送你回家。”
啞巴搖搖頭,在紙上寫道:“我不想回家,他們會打死我的。大哥,你是好人,就留下我吧,我不會吃閑飯的”,啞巴用乞求的眼神望著金黨。
“那你叫啥名字,多大歲數(shù)了”金黨又問。
女人在紙上寫下“劉英,28歲。”兩字。
“你有男人嘛。”女人點點頭。
“是你男人把你打出來的。”金黨望著一臉悲傷的啞巴柔柔的問。
“不,他把我賣給別人了。我是偷著跑出來的。”女人抽泣著在紙上寫道。
望著眼前這個苦命的女人,金黨的心頭油然升騰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憐憫之情。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父母在自己五歲時就先后死了,自己是討飯長大的,自己糟的那些罪兒啊是同齡人無法想象的。金黨嘆了口氣,他不想再問下去了,免得勾起這個苦命女人對不幸往事追憶。
天漸漸黑了,金黨看了一眼這個叫劉英的女人,她以面現(xiàn)倦怠。“你睡吧,我出去轉轉。”說完,金黨關掉電視,走出門。外面雨住風微,涼意陣陣襲來,金黨不覺打了幾個寒顫,他點燃一支煙,凝視著煙頭螢火蟲般的光亮他突然生出新的念頭,他不希望有人來找她了,就讓她留在這里。
再回到屋里時已是一個小時之后了,金黨沒有開燈,黑燈瞎火里,他悄悄鉆進的被窩,閉上了眼?山瘘h卻無法入眠的,他的心頭有一只小貓的爪子,撓得他的欲望癢癢的,在身體里發(fā)芽、膨脹,使他產(chǎn)生了想親近她的念頭。他輕輕從被窩上爬起來,躡手躡腳來到劉英跟前,正當他伸出手,就要觸到奶子的那一刻,耳邊痛苦的的呻吟聲。
金黨急忙回轉身打開電燈,刺眼的白光里他看見被窩里的劉英滿頭大汗,壞了,這女人一定是晚飯吃的撐壞了肚子。金黨忙穿好衣服轉身走出屋門,他去叫村里的大夫王萬全。
王萬全是被金黨背著來的,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他先是給啞巴劉英打了針,然后又掛上了點滴?粗鴦⒂⒌牟∏楹棉D了才讓金黨送他回家。迎著晨霧金黨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支接一支吸煙。好像每一縷煙霧里,都漂浮著他的無法把握的不甚明朗的日子。
陽光一竿子高的時候,劉英醒了,正等著自己做飯呢。她試圖穿衣下炕,被金黨攔住了,金黨告訴她說“你歇著吧,飯我來做。”
做飯的時候,手機響了,班主約他去唱歌,金黨告訴他自己感冒了,今天就不去了。斑竹說:“你可是臺柱子,能堅持就來吧,我給你外加50元。”
金黨說;“這不是錢的問題,我真去不了。”說完就把手機關機了。
金黨在家伺候了女人一天,到了傍晚這個就劉英的女人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
晚飯前,金黨去小賣部買了盒煙,回來時只見劉英坐在小飯桌旁,桌子上擺上一盤素炒土豆絲,兩張圓圓的面餅,外加兩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劉英見金黨回來,怯怯地望著他,當金黨回望時,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金黨盡管神情表現(xiàn)得波瀾不驚,但眼前還是生出了莫名的光亮,似乎感覺到日子里有了一絲新的希望。他洗了一把手臉,就利落地坐在了飯桌前。
這頓飯金黨吃的很愜意。他邊吃邊對坐在對面的女人說:“你的手藝真不錯,比我們村辦紅白事的大師傅做的都強。”
金黨不敢看她吃飯,現(xiàn)在的她顯得有些羞澀,每當金黨掃視她,她就急忙低下頭,不好意思吃東西了。金黨就不看她,好讓她吃的自在些。而把頭轉向一邊的金黨卻把速度放慢了,他怕自己先吃完了,劉英就不好意思吃了。金黨想,這頓飯吃完,她即便是明天走了,自己也不后悔,就當是行好了,積些德,總會有個好的報應。
吃完飯,女人精神好起來,缺少光澤的臉頰上有了一絲紅潤,眼睛里也有了神和光。金黨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心湖里因某種溫暖徐徐漲起春潮。當女人女人欲起身收拾碗筷時,金黨趕快搶著收走了,他在廚房里洗著碗,渾身舒暢地哼起了小曲兒——“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牧歸的老牛是我同伴…”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艷陽從東南方向照到院子里,溫暖而明媚,劉英做好早飯后,就開始打掃院子。金黨望著在陽光下女人更加凸凹的線條,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金黨騎著他的摩托車,出了村子的東頭。
“金黨,你不在家看著啞巴,還去唱啊?”
“不,去鎮(zhèn)上趕集。”
“和啞巴已經(jīng)辦真事了吧?”
“辦你娘個頭啊!”
“我就不信菜放在食盆子里豬還不拱?”
“滾你的吧,王八羔子!這幾天種地沒有累死你,還滿嘴噴糞?”
一個平時愛和金黨開玩笑的男人騎著自行車追上金黨,和金黨笑罵。金黨也不惱怒,只笑嘻嘻地和他對罵。這種罵,在男人中是一種相互捉弄的窮開心。”
金黨只是望著他罵了一句,就不再說話了,他把臉轉到一邊時,看到不遠處的野地里有兩只土黃色的狗兒在追逐著,打斗著調(diào)情,后來,一堆玉米桿擋住了狗兒們的大半個身影,只隱隱約約看見一只狗把身子跨在另一只狗的身上,重復著聳動屁股的動作。
到了岔道口,金黨和那人分道揚鑣,此刻的金黨感覺自己的內(nèi)心,就像初春原野上的草兒,開始隱隱泛青,即將生出綠綠的嫩,輕快地騎著車徑直去了鎮(zhèn)上。
往常,金黨也趕集,他那時趕會往往漫無目的,東逛逛,西瞅瞅,看個稀罕,湊個熱鬧,有時候,也在女人堆里擠闖兩趟,可這次他在市場里來回走動,眼睛一直專注女人的服裝,那各種款式的女裝看得他眼花繚亂,他拿定主意,要給啞婦買衣裳,可買什么顏色的、什么樣式的?心里思忖著,卻拿不定主意,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來來往往的中年女人身上。他仔細搜尋著,看哪個人高低胖瘦大致和劉英差不多。
買完衣服,金黨又去理的頭發(fā)。騎著摩托走在回家的路上,微風吹拂著前額的頭發(fā),洗頭膏清香的氣味,一陣陣飄進鼻孔里,使金黨感覺既愜意又青春。回到家里,金黨二話沒說,就拿出給劉英買來的衣裳,示意她換上。劉英盡管表現(xiàn)出驚喜,卻沒有接過衣裳,而是縮著手愣愣地望著金黨。“穿上試試!”金黨望著她懇切地說,眼神充滿期待。劉英像是沒有聽懂,還是愣愣地站在那里。金黨有些不快,好像心里被人放了一個冰塊,有些涼,也有些堵。
啞巴劉英扭過身去,金黨感到有些尷尬,他把托在手上的衣裳,放在炕上,從屋里走了出去。
金黨去了街上,他心里空空蕩蕩的,可滿腦子還是啞婦。“隨她吧,”他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的終不可強求。”這時,他心里有些酸楚,情緒也一下消沉了。
街上來了一輛推銷百貨的箱貨汽車,車頂上的喇叭里滾動播放著流行歌曲和話語半土不洋的廣告,汽車周圍男女老少的站了一大群人,他們把那些洗衣粉、毛巾、香皂、肥皂之類的東西拿在手里,爭先恐后向售貨人詢問價錢。要是往常,金黨會圍上去看個熱鬧,這會兒,他卻沒了心思,他甚至厭惡這不住聲的嘈雜。他悶悶不樂地站了一會,就獨自向村外走去,在一個偏僻之處,金黨裂開喉嚨唱起了林志炫的單身情歌。
金黨推開屋門時已是黃昏了,只見啞巴女人站在屋門里,用征詢的目光望著自己。她身上穿著剛剛為她買的那身衣裳,米黃色、前胸鏤邊的上衣,黑色的西褲,大小胖瘦相當合體,頗為白凈的面部本色,豹子覺得她很是好看,甚至還有些俊俏。
金黨不知道怎么表示此時滿意快樂的心情,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啞婦,把兩只手放在胸前,來回揉擦著,張開嘴嘿嘿地笑。劉英也微低著頭,露出了笑容。女人的微笑像一道道電光,刺激得金黨身上麻酥酥,暖融融的。
金黨過去抓住啞婦的手,對著啞婦傻笑了一下,轉身跑進廚房,烹蔥花,炒雞蛋,煮面條,不大一會,熱騰騰,香噴噴的雞蛋鹵面被端到啞婦跟前。啞婦表情也顯得很激動,她和金黨都香甜地吃起面條。吃完飯,啞婦站起身,奪去了豹子手中的碗,搶著去了廚房,金黨也沒有再和她爭,由她去洗刷,自己從衣兜里拿出一支煙,得意地抽起來,煙霧從鼻孔中緩緩冒出,輕揚而上。
劉英刷好碗筷,走回里屋時天色已漸漸黑了,她緊挨著坐在金黨身邊。金黨轉過身望著她,劉英也不再回避,目不轉睛地和金黨對望,金黨的臉漲得通紅,他終于鼓足勇氣,握住了女人柔軟的手,啞婦沒有拒絕,任由男人握著它。劉英的面頰也因羞澀而變得紅潤,她把另一只手也伸過來,放在金黨那只手上。豹子也想把另一只手伸過來,她的手放開豹子另一只手,動情地揉擦金黨小胡蘿卜一樣的手指。啞婦來回揉擦著,露出關心疼愛的神情,她慢慢地把金黨的手抬起來,拉到自己胸前,然后低下頭用嘴親了一下。
金黨猛地抱住起劉英,倒在了炕上,事后,他才想起院門還沒關上,于是出去有掛上了門栓。回來后看見半裸著躺在炕上的劉英。金黨又來了興致,又來了個梅開二度。完事后,金黨望著屋頂想,自己這才叫做愛,以前那些女的做,只能算發(fā)泄。發(fā)泄和做愛感覺是不一樣的。發(fā)泄那是動物做的事,做愛只有人才配做,金黨想。
第二天早晨的陽光格外明媚,潮濕的空氣透著清新,金黨早早起來床,走出屋門,只見幾只麻雀,在院子里的枝頭上喳喳地叫著,追逐嬉戲;鄰居一只早起的黑花大公雞,站在墻上,高高地昂起頭,拍打著翅膀,一遍遍引吭高歌,幾只小花母雞在墻下覓食,有一兩只抬起頭看著那只公雞的表演,似乎被其雄風所吸引,也躍躍欲試地往墻上飛。
金黨的心里透出喜悅,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這么有趣味,都透著前所未有的美好感覺。
吃過在飯后,金黨去了一趟鎮(zhèn)里,買來了粉紅色帶富貴牡丹花的新床單,醬紫紅鑲嵌著龍鳳呈祥圖案的綢緞新被子,還有一掛長長的紅色鞭炮。劉英望著這一切臉上現(xiàn)出潮紅,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鞭炮響起的時候,胡同里的幾個婦女帶著孩子跟過來看熱鬧。“金黨,都準備娶啞巴了,連個喜糖也不買?”金黨扭過頭來,笑嘻嘻地說:“買,買,等著吃吧。”清涼的陽光下,爆竹跳躍著,清脆地炸響,粉紅的碎紙像花瓣鋪滿了院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
放完鞭炮,回來坐在飯桌旁,金黨把劉英的手拉過來,深情地望著她說:“既然你沒有走,也肯和我合鋪,那今天我們就算舉行個儀式,我們就從今天開始,一起生活,要是你能長久留下,我們就做夫妻,要是你哪天走了,我也不怨你,不恨你。”
劉英抬起的手,往遠處不住地指著,眼淚同時流出眼眶,金黨伸出手給女人抹去淚。
村頭坑塘里的水,凍了又溶,溶了又凍;坑塘邊上的垂柳葉兒生了又落,落了又生。轉眼間,金黨已經(jīng)和啞巴女人一起生活一年了。
在這一年里,金黨和劉英學會了種地,沒有歌唱的時候他常常同啞巴女人雙雙走出村子,去侍弄他們的田地,照顧他們的莊稼。我們經(jīng)?吹剿麅蓚邊走邊用手語比劃著,他們的臉上總是蕩漾著好看的笑容。
一個夏日的上午,天空涂抹了一些瓦塊狀的白色薄云,幾只自得其樂的燕子嘰嘰喳喳叫著,在火熱的空中穿梭盤旋,干熱的微風隨意掠過,羞答答的禾苗的葉子像無幸的少女般隨之曼,金黨和劉英在田地里鋤地,突然,兩個人拼命地蹬著自行車慌里慌張來找他。“金黨,金黨!”兩個人的聲音由遠而近。金黨聽到喊他,趕忙抬起頭,發(fā)現(xiàn)是高條子的鐵山和敦實矮壯的石虎。“出事了。”兩個人焦急地說。這句話像一塊猛然間飛來的悶磚,重重砸向金黨的頭顱,他一下懵了,臉色變得蠟黃,前額滲出拉拉下流的虛汗,眼前一黑,手里的鋤頭哐地一聲落在地上。“出啥事了?”金黨怔怔地望著他們問。“公安上的人來你家了,說是要把嫂子帶走,還說你參與販賣人口呢,你們就找個地方躲躲吧!”金黨圓睜著眼睛,望著他們,一臉無所畏懼地說:“我們哪里也不去,這就回家。”
金黨的院門前停著兩輛白色小轎車,車頂上的警燈一閃一閃的,車身上 “公安”兩個藍色的大字,讓人有些不寒而栗。金黨無暇關注這些,帶著劉英徑直走進院子。
時間不大,村里人看見啞巴女人被帶了出來。隨即金黨奔了出來,一把推開民警,把女人抱進懷里。他鐵青著臉,脖子里繃著青筋,情緒激動地對民警大聲喊道:“她是自己來的,不是我買的,他跟我過兩年了,誰也別想帶走她。”。女人伏在金黨的肩膀上嚶嚶地哭泣。
一位民警耐心地對豹子說:“請你不要激動,我們要把事情給你講清楚,這個女人是有丈夫和孩子的,他們在等她回去。”
一陣熱風刮過來,捉弄般地搖晃著院子那幾棵白皮楊樹的墨綠油光的葉子,沙沙作響,在場的人們被這無序的聲音攪擾得心急火燎。民警掏出小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環(huán)顧了一下在場的人們,接著說:“她老家是云南的,是被人層層轉手拐賣,發(fā)現(xiàn)是啞巴而又被遺棄的,公安部門經(jīng)過多方走訪追蹤,才找到了她的下落,我們要告訴你1的是,你容留被拐賣的人口,并且與其同居是非法的,但是經(jīng)過我們事前了解,考慮到你對她照顧的具體情況,我們將向上級部門匯報,對你可以免予追究,至于她,今天一定要帶走,讓她和她的親人團聚,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金黨無奈的放開了手。
民警牽了哭得淚人般的啞婦的胳膊往外走,金黨突然大聲喊道:“等等!”現(xiàn)場的氣氛再度緊張,人們又把跟隨著啞巴女人的眼睛轉過來,聚焦在金黨身上。只見他轉身跑進屋里,一會兒提著一個用粉紅色的床單包成的包袱跑出來,塞在女人懷里說,“這是這兩年我給你買的衣裳,這是八千塊錢,你拿上。”,啞巴女人用牙齒咬著嘴唇,忍住哭泣,把衣服和錢放在地上,跑開了。
金黨把衣服和錢從地上撿起來,追上劉英,她還是推讓著不肯接受。金黨急了,他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來:“快拿著,路上用,你走了,我要它們還有什么用?”金黨的聲音里透著無奈。
走了幾步,劉英又從民警的攙扶中掙脫,嗚嗚啦啦地哭喊著,跑回來,與金黨抱在一起。民警們盡管被這場面感動著,內(nèi)心舍不得把他們分開,但最后還是不得不走過來,再三勸說。無可奈何的啞巴女人,這才流著眼淚,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警車。
女人走后的做出幾天,金黨感覺自己真可謂度日如年,他的魂和他的所有對生活的夢想,似乎都隨劉英去了。他不吃不喝,大睜著眼睛,仰面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啞婦。
他翻來覆去地想,似乎也想通了。本來就沒有指望她能留下來,可是,后來她留下來了,還陪自己過了一年,也該知足了。
金黨依舊出去演出,不過他的嘉陵摩托后在沒有坐過女人。秋日里的一天,金黨把牛二爺接到自己的家里。
牛二爺沒兒沒女。前年老婆子病逝,剩下個孤老頭干熬,去年又癱了。便有一個當家的侄子來伺候,意思是繼承那三間磚房。沒想到老頭挺絕,托人把房賣了,講定留一間自己住,死后歸人家。老頭手里攥著錢來花,卻不肯給侄子一分。侄子負氣撒手不管他,這孤老頭就每日爬到門外托人買些饅頭來吃。時間不長就動彈不得了,屎尿滿炕臭氣熏天。村里研究管他,也沒弄出個好法子。正在為難之際,金黨不聲不響的把老人接到了自己家里。
一次,我走過金黨的門口,意外發(fā)現(xiàn)暖暖的陽光下,牛二爺坐躺在一把椅子上似乎睡了,兩只腳丫子伸到一個臉盆里,金黨正蹲在那兒認真的洗,臉湊的很近,要吻那腳似的。還用一把小刀仔細的去刮上面的浮皮?吹梦倚呐K砰砰亂跳。那場景深深的印在了我腦海里。又過了倆月,孤老頭死了,金黨伺候了他大約十個月。聽說村干部從孤老頭的身上翻出了一萬五千元錢,決定給金黨,金黨死活不要,于是,用那錢辦了喪事,剩下的五千他去給哪個侄子,那家伙使勁摔在他臉上。他又把錢一張一張的撿起,送到了村委會。
金黨曾對我們大家伙說,自己小時候討飯,有一年八月十五牛二爺曾給過他一塊月餅,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吃月餅。
現(xiàn)在金黨沒事時就看電視。對關于愛情的電視劇極感興趣,看到動情之處還會掉出幾滴眼淚來呢?
我們大伙都知道金黨心里裝著那個啞巴女人劉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