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病漢子許成是村里著名的“專干”,所謂專干是對他做事不精細,腦袋不夠用,手腳不夠勤快的高度概括。比如——老婆派他掃地,他就只顧掃地,油瓶子碰倒了也不去扶;去農田淌水的時候,他也只管淌水的營生,雜草絆倒了他,他跳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也不去理會那杵在地當中的龐然大草,袖著手只管淌水;就是去村口買袋鹽,他也只管買鹽,不惜再跑一趟冤枉路,再折回去買包煙,或者其他零碎。“專干”許成的好多故事像新聞一樣在村里廣泛流傳,村民對這個懶散的沒有頭腦的家伙笑了又笑。好笑得很。
攤上這樣一個丈夫,確實夠路秀云受的。可是路秀云并不氣惱,反而笑笑的說我家許成是個實心眼,做事太認真了,這樣的人可靠。當然了,許成對老婆好,聽老婆話,一心一意的。不像村里其他年輕后生,手里一有點錢就燒的不知道自個是誰了,總想著那些不靠譜不沾邊的事。
其實許成也就這點好。
許成有病,渾身是病,腰疼,腿疼,眼睛也不大好,還老愛犯那種文化人才會有的毛病,失眠。總之,病病歪歪軟溜溜乏塌塌的不像個男人。這樣,路秀云既要干女人的活,還要做男人的活,屋里屋外,全她一個人操持,粗活細活都她自己扛。許成承認自己不行,凡事都聽路秀云的,老婆讓他往東走,他決不朝西看一眼,什么時候做什么,怎么做,也都由老婆安排。為這,許成沒少遭村人笑話。許成不覺得羞,路秀云更不覺得羞。如今,到哪里去找這么聽話的男人?至于他的不能干(專干),那又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多出把力就是了。
日子就這么飄飄搖搖的往前滾著,一滾就是四五年。
二
又是一個稻谷飄香的金黃十月。
今年遇上了個好年成,農作物樣樣飚著勁的長,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豐收景象。許成家的五畝水地全種了水稻,稻子們這會兒都低下沉甸甸的頭,一副瞌睡得抬不起頭來的樣子。
路秀云帶著許成來看過好幾次了,卻還拿不準是否到了開鐮的時候。家里很忙,本來這事讓許成一個人來就成了,可是她不敢輕易支派他,有一天她讓他去田里趕麻雀,別讓這些害人的東西把到手的莊稼禍害了,他竟在田里整整守了一天,一直到星月滿天的時候才拖著疲乏的身子回了家。讓他出門辦點事,她還不放心,只能自己多費點心多跑趟路。
其實路秀云還是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她要看看前幾年田鄰們栽的枸杞子的收成咋樣,順路再問問銷路好不好,價錢高不高。別人栽枸杞的時候她也動過那心思,卻不敢拿家里僅有的五畝地冒險。老人常說手里有糧心里不慌,他先要保證一家人的口糧。
近十來天,路秀云已經看了不下五次,每次都看到田鄰的枸杞園里掛滿紅彤彤的果子,像是永遠摘不完?蓤@子里總有好些人在忙著摘枸杞,一桶又一筒的枸杞提出來交給主人過秤,摘的人和稱的人臉上都掛著笑,富足的實實在在的笑。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秀云知道,是她自己失算了,要是和他們一道種上枸杞,自家現(xiàn)在也過上了富足的生活,也會笑的那么甜。
可是她,已經帶著許成白白浪費了幾個賺錢的年頭,家里的光景一年照一年的破敗。想到這些,她甚至有點怨恨自己,許成那么信任她,把一個家交給她管理,她卻把家經營的遠遠落后于鄰居了,她還對得起許成的信賴嗎,還能好好操持這個落后的家庭嗎?
不能,她要振作起來!
剛送走一批過秤的人,緊鄰稻田的田主米大錢眼子看到許成兩個過來,趕緊打趣說,“許成,你老跟在老婆屁股后面是什么意思,難道你老婆的屁也是香的?”
許成紅了紅臉,沒說話,路秀云接過話茬說,“說那么多話你就不怕閃了舌頭,有那工夫,你也湊過來聞一聞不就知道了。”
三
終于開鐮了。
許成干什么都指不住,路秀云忙完家里的又要忙田里的,忙的顧前不能顧后。
在田里,許成干上兩下就哼哼嘰嘰喊腰疼。路秀云割了捆,捆了割,累得嗓子眼直冒煙;钣嬏啵闪诉@個顧不了那個。偏偏這時許成又呻喚開了,“哎呀,疼死我了,腰怕是要斷了。哎喲哎喲……”
路秀云正為這一攤活計和家里半死不活的光陰燒心的不成,聽他這么呻喚,更是煩的沒邊沒沿了。她恨鐵不成鋼的深深剜了他一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能干什么?”
疼死了、疼死了;卮鹇沸阍频氖歉泳d長的一段呻吟。
“羞人哩!”路秀云不管不顧的責備起許成,“就是扎個杌人也能嚇個麻雀,白白活了趟男人,什么活也不能干,照這姿勢光陰能過到人前頭簡直哄鬼哩!”
許成到底是再不能割稻子了,路秀云安排他把捆好的稻子裝到架子車上,拉到打麥場上去。每次就讓他拉十來捆,多跑幾趟也就拉完了。
受了老婆數(shù)落的許成這下不干了,說既然要他拉稻子,就應該把稻子裝好了他再拉,不然他是顧得上拉車還是裝車?路秀云只好扔下鐮刀,抱了十來捆稻子擱車上。
許成就拉著剛剛鋪滿廂底的小半車稻子忙不迭的朝打麥場走去。路上不斷碰到相熟的村人,他們紛紛停下腳步開許成的玩笑。
“許成,才拉那么點兒,大忙天里你還有時間遛腿?”
“許成你個愣娃,稻子都丟光了也不回頭看看,當心晚上跪搓板。”
“許成,你那么大的個男人,咋一點勁都沒有,你的勁都跑哪去了,是不是交給老婆替你保管了?”
許成只笑不說,只管埋頭拉車。只要一直拉著車,就算完成老婆交代給的任務了,就不算眾人眼里只知道吃閑飯的廢物了。
饒是說了些氣話,等許成再次回到田里,路秀云還是關切的問他,“累了吧,腰還疼不?”
許成快樂的回答,“直起腰活動活動就不疼了,你才裝了八捆稻子,哪能那么容易累著,你還當我真是個泥捏的紙糊的?”
路秀云清清楚楚的記得,她害怕把他累著,不多不少剛抱了十捆稻子讓他拉,怎么成了八捆,難不成是他半路丟掉了兩捆?唉,這個吃貨啊!
四
稻子是豐收了,價錢也賣的高,可是刨掉農田的絞費、人工工資,基本就沒什么了,簡直等于白白忙活了一年。那些早年種了枸杞的人家就大不一樣了,他們在銀行都有存款,有人忙著給家里添置家具,有人還著手翻新房子,還有人像模像樣的做起了老板。米大錢眼子最可氣,他甚至打起了許成家那五畝稻田的主意,“秀云啊,種糧食一年辛辛苦苦掙不了幾個錢,不如把田轉讓給我,再栽幾畝枸杞,價錢我給你們出的高高的。這樣,你們松活了,我就可以當上村里最大的枸杞種植戶。”
“兩全其美嘛!”米大錢眼子強調。
“做你的大頭夢去!”路秀云氣咻咻的答復道。
回到家,路秀云就和許成商量來年也種枸杞的事。說是商量,其實是決定,路秀云的話一旦出口,就沒有改變的余地了。
許成這次卻是顧慮重重,“明年再栽,會不會晚了,萬一銷路不好,價格變動了又怎么辦?”連許成都能想到的問題,路秀云自然會想到,她已經做了大量的調查、對比,種植枸杞是一條切實可行的致富路子,中寧枸杞名揚天下,銷路自然不是問題,至于價格嘛,再怎么變動都比種糧強。
那就栽。路秀云說
栽!許成大聲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五
許成家的茨園終于務營起來了。
樹苗在田里一天天長大,許成每天都去茨園薅草、趕麻雀,有時還拿自家的茨園和米大錢眼子的作個比較,好像沒有原來那么“專干”了。許成趕麻雀,在一定程度上也幫了米大錢眼子的忙,得到了米大錢眼子的多次表揚,“許成這家伙,越來越像個人了!”
夏天最熱的時候,到處都熱得像蒸籠,許成索性在枸杞越長越密的枝葉撐起的陰涼里繼續(xù)他每日的課業(yè),連家也不想回。就是在這期間,他發(fā)現(xiàn)有的茨條竟開始開花結果了,這些紅果子害羞似的藏在密密的枝葉間。他覺得這是他自己的秘密,他甚至不想輕易的告訴路秀云。他把那些快熟的果子小心的摘下來輕輕的攥在手里,想是要把這個秘密緊緊攥進手心。
可是紅果子越來越多,他的巴掌再也盛不下那么果子。他把那些被自己攥的熱乎乎的果子不斷丟進嘴里,丟進一顆,再丟進一顆,以便騰出手來干點活計。他的腮幫子已經被鼓脹的紅果子高高撐起來,他的頭臉也被心底蒸騰起來的一股熱量脹得通紅通紅,活像是他脖子上結出的又一顆碩大的紅果子。
許成以為自己嚴守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誰想路秀云這一天安頓他,“ 到了茨園,別光惦記著干活,樹上的頭茬果子也該熟了,多摘幾顆吃吃,那東西大補,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難道他每天都在茨園偷吃紅果子的事情敗露了?許成驚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既然秘密不再是秘密,許成決定專門用幾天時間把園里的果子都摘了,拿回家給老婆吃。路秀云卻不是許成那吃法,她把紅果子炒到菜里,摻到米飯里煮了吃,還泡了酒專讓許成喝。
到秋上樹葉開始發(fā)黃的時候,許成早不記得他吃了多少枸杞,喝了多少枸杞酒,他已經深深愛上了這片茨園,愛上了這種紅彤彤的仙果。他覺得他的腦子好像忽然開了閘,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事,明白了很多從前不明白的道理,他決心和老婆一道把這個家認真操持起來。
園里有活的時候,不用路秀云吩咐,許成就自覺自愿的去干上一天,園里沒活的時候,許成也愿意去園里轉上一圈。路秀云驚喜的發(fā)現(xiàn),他的“專干”丈夫已經開始動腦子想問題了,眼里有活,手里也有活。
六
許成簡直成了枸杞癡,每天天還沒亮他就下地忙活了,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他才肯回家。路秀云心疼他,不讓他這么沒命的干,可許成不聽,照樣在晨起以后一頭扎進茨園。說起枸杞,許成也能說的頭頭是道。只要是和枸杞有關的事,他就愿意去聽、去看、去琢磨。
許成家的茨園給許成經營的簡直要把老茨農米大錢眼子比下去了。
許成再一次和米大錢眼子在茨園邊上相遇,米大錢眼子不無羨慕的說,“許成你個二貨,都像你這么搞,還不讓我們茨農有個消停的時候了?你把茨園收拾的像花園一樣,能當吃能當喝,還是能當婆姨用?”
許成笑了笑,“還真讓你說對了,茨園這東西就得當婆姨一樣伺候,你把她伺候好了,她才能給你紅火的光陰。”
“日怪了——好長時間沒見你犯二了,擱著好好的‘專干’你不做,這樣沒日沒夜的苦干,要是兩腿一蹬累死了,哪頭多哪頭少?你還別說,我就喜歡你犯二的樣子,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其實我想讓你二上幾年,這樣我才能攆得上你。”
米大錢眼子說的對,自從務營上茨園,自己越來越不二了,腦子靈醒了許多,腰腿疼的老毛病也見少了,眼睛也能看得遠看得清了。
忽然有一天,許成“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輛飛弛的摩托撞飛了,事不大,只是受了些皮外傷。路秀云卻嚇得要命,求他再不要遲點去早點回,說現(xiàn)在的光陰好了點,再緊忙的活計就算自己顧不過來,雇幾個人的工資咱也拿得起了,再不用自己下死力了。
許成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沒事、沒事,造到了刀上就死不到繩上。”
七
三年了,許成家的茨園全面進入盛果期,許成走茨園走的更勤了。
許成家的房子在這期間翻新了,家里還添了不少家具,日子越過越有奔頭,人也越活越有精神。越來越多的人感到許成和從前相比,大不一樣了,他不知怎么就變回了男人,好話壞話分得清,苦活重活干得下,干活也有眼竅了,還能做到兩頭都顧,多面齊抓。從前的那些專干笑話,早變成老故經了。難道是他娘老子把他帶去“回爐”了,重生重養(yǎng)了一遍?
肯定不是的。
有人開玩笑說,許成的轉折點是那次被摩托撞了的事故,撞的不多不少,不輕不重,沒傷著許成卻把他的竅眼子撞開了,他應該提著厚禮去感謝人家。
立即有人反對說這是胡說,要是出車禍有那么好,你自己去撞一下試試。歸根到底,是人家路秀云管教得好,也調理得好,你不見許成的身體越來越好,沒個好女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他哪能活的那么滋潤?
這個觀點得到一個讀書人的贊同,這樣說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讀書人接著說,許成的轉變是從種植枸杞開始的,枸杞有補腎益精,養(yǎng)肝明目,補血安神,生津止渴,潤肺止咳的功能。能治肝腎陰虧,腰膝酸軟,頭暈等癥狀。也是趕巧了,這些癥狀都是許成的癥狀。許成能一天天見好,其實是天長日久吃枸杞的結果。偏偏咱中寧枸杞又是枸杞里的“王”,是枸杞里最最精華最最優(yōu)秀的兒女,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吃這樣的枸杞強過用藥一百倍、一萬倍。
的確,中寧枸杞因其品質超群,有著獨特的營養(yǎng)價值和藥用價值,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可,享譽海內外。路秀云夫妻早年擔心的銷路根本不是問題,枸杞成熟以后,立刻有許多外地商戶來搶購,本地也興起一大批枸杞深加工企業(y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效法種植枸杞,越來越多的人從種植枸杞中受益。枸杞,盤活了許多個許成這樣的家庭,也帶動了地區(qū)經濟的快速發(fā)展。
八
許成的另一個田鄰張耀祖老漢過世了,路秀云和許成合計著把老漢的三畝茨園買下來。老漢的兒女都在城里“發(fā)展”,一直想把老漢接到城里,老漢卻死活不依,說死也要死在茨園里,一個人伺弄著三畝茨園,倒也逍遙,不想真應了他死在茨園的話。老漢的兒女們決計不會回來,三畝茨園可不能撂荒。米大錢眼子一直想把老人的茨園買過去,可老人和他不對付,嫌他不是個正經的茨農,任是米大錢眼子說破了嘴皮也不肯松口。
現(xiàn)在,許成兩個和老漢的后人們就茨園的轉讓和和氣氣的討論開了,“五萬。”許成一錘定音。“好,五萬!”老漢的后人欣然接受。
老漢的枸杞栽的早,有些樹都老化了,許成打算挖掉重新補苗。他正在田里“巡視”,米大錢眼子湊了過來,只聽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唉,——張老漢這個死老漢太倔了,我不知哪輩子惹下了他,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把地讓給我,這下好了,叫你這么個二球后來居上的霸了去,我不甘心吶。唉——”
“怪誰呢,你要是個正經的茨農,別一天到晚的錢、錢、錢,這地早就是你的了。”
“那是,人的個命天注定,胡思亂想不頂用,是你娃命大造化大。不過現(xiàn)在地多了,你不見得比我經營得好,不信咱比比。”
“比就比!”許成覺得,自己現(xiàn)在說話有的是底氣。
這一年冬上,許成、米大錢眼子,以及其他幾個枸杞種植大戶一起被鎮(zhèn)上評為致富能手,每個人領回了一掛紅彤彤的緞被面,一張燙金榮譽證書,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獲得了一筆扶持資金,以便幫扶他們更好的發(fā)展枸杞產業(yè),帶動更多的人走向富裕之路。
領獎回來的路上,米大錢眼子說這次,咱打了個平手。許成說哪能呢,我坐到你車上本來就輸了一截,還是你厲害。
車上另外一個同村能手說,“這可不見得,許成窮家薄業(yè),不像你米大老板家底厚腰桿粗。照我看,他能折騰到這一步,已經勝了米大老板一招。”
“不、不、不,還是平手。米大老板,我們明年再見分曉!”許成急忙糾正道。
大家都笑。
九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時。
這年春天來的早,第一縷春風吹來的時候,各家各戶都在自己的茨園忙活開了,施肥、修剪、栽補,松土。一向疲塌的米大錢眼子也擺出一副埋頭苦干的架勢。許成望著一大片正悄悄抽芽吐蕊的枸杞苗,心情舒暢極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樹苗就會舒展開身子,結出又大又紅的果子,結出莊稼人紅火的日月。他朝南邊勾頭做活的米大錢眼子大喊一聲,“米大老板,加緊干吶!”
“許大老板,加緊干吶!”米大錢眼子依樣畫葫蘆的喊道。
忙了一天,路秀云準備好好犒勞許成一下,她炒了四菜一湯,還整了一瓶枸杞酒,麻利的擺到飯桌上。
你吃。許成說。
你吃。你是咱家的家長,更是咱家過上好日子的功臣,你不動筷子我哪敢?
我真是一家之主?這個家里,什么事都是我說了算?
那是當然!
那好吧。我說咱現(xiàn)在也養(yǎng)得起孩子了,是不是先把你那買車買房的計劃緩一緩、擱一擱,先考慮該考慮要個孩子?
這個不急,等有了車有了房,咱把孩子送城里接受最好的教育,再也不要像我們和土坷拉打一輩子交道了。
這可由不得你了!許成一把拉過老婆,像拎起一只小雞一樣拎進了里屋。
枸杞酒的香味即刻在里屋散開,濃得像一團化不開的千年迷團,多得屋子快要盛不下了,香得讓人魂飛魄散。許成感到,他就要在這陣陣迷香里沉醉了,他的老婆好像已經先于他沉醉了,整個人柔軟的像一根春天里的茨條。
過了很久,他喘著粗氣說,“這遭好了。”
路秀云紅著臉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