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有一譚姓人家,家里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叫譚福海,學習一直很優(yōu)秀。有一段時間,常避著大人,晚上不睡覺,半夜三更起來,爬在桌上埋頭寫著什么。開始家里人還以為孩子準備考大學,早早知道刻苦攻讀,心里暗暗歡喜。時間長了,父母見孩子夜夜如此,怕孩子累著,還勸了幾回。
一次學校老師打電話找到家里來,說他孩子福海人到校了心沒到,整天不學習,老愛用筆在紙上亂寫不停,看上去好象有啥病,讓家長領孩子到醫(yī)院去看看。
父母一聽,有點不相信。等孩子福海回家仔細去瞧,才發(fā)現(xiàn)孩子不大對勁,不知怎樣神情有點怪怪的,見人老犯傻,似笑非笑的樣子。再查整夜寫的東西,都是一些隨手抄錄亂寫的歪歪扭扭的字。
開始有人說可能是孩子學習壓力太大導致的,父母也沒當一回事。后來愛涂寫的毛病好像上了癮,越來越嚴重,到處提筆亂寫,以至于見了門前過往停放的車輛,也會提筆上去飛快的寫上一陣,常常正寫著車輛動了,還會追著車輛亂吼一氣,明顯是精神有點失常。
于是家里就送福海到縣城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看了心電圖,看了片子,一番檢查后沒查出個啥啥,縣醫(yī)院建議到省城大醫(yī)院去查查看。福海的父母是老實巴腳的莊戶人,沒見過大世面,亦沒經(jīng)過大事情,加上家底薄,看在縣上沒查出個啥病,還花了許多怨枉錢,有點心疼。聽人說到大城市看病花錢更厲害,去不去省城給娃瞧病,遲遲不敢做決定。
這時,村東頭有個叫二嬸的領來一個中年婦女,說是一個陰陽大仙,看相算卦特靈,什么凝難怪病都可以看出來,驅(qū)除掉。有病亂投醫(yī),沒辦法,福海的父母自然愿意讓過來給福海瞧瞧病。大仙穿起法衣,戴上法帽,先繞著福?戳丝矗衷诩覈鹤愚D(zhuǎn)了轉(zhuǎn),然后在院當中鋪一蓮花墊,盤腿坐上面,眼睛緊閉,雙手合十,嘴里飛快的念叨起來:“天靈靈,地靈靈,各路妖魔都走開……”叨叨念了一會兒停下,說院里那棵杏樹不吉利,沖撞了靈關(guān)神。又念一會兒猛然睜開眼,說娃是讓赤腳鬼纏上了,赤腳鬼一腳踩住了娃腦袋,讓姓神經(jīng)受壓,出現(xiàn)短路,從而表現(xiàn)的與常人不一般。這種大怪病在外治療的話需動手術(shù),割開腦殼,費用大概需20多萬元。福海的父母聽了后嚇傻了,這么多的錢從哪里湊?大仙說:“莫慌別招急,我有神法,可除娃的怪病。”一聽給娃看病有希望,福海父母立馬要求大仙給娃治病,先給塞了些錢,并答應病好再給錢。大仙在家住下,福海父母盤上盤下殷勤款待,小心伺候,折騰了三天三夜,仍不見好轉(zhuǎn),看沒情況,只好把大仙打發(fā)走。
沒了主意時,福海父母忽然想起娃他七爺,想去見見,讓拿個主意。娃他七爺是他們譚姓家族門子里人,按輩份福海叫七爺,住在省城,現(xiàn)已退休,平時在家沒事,一天到晚練習書法。
這天下午,娃他七爺照舊在家里陽臺窗前小長桌上鋪開紙,研好墨,一邊喝著茶,一邊攤開一字帖,正準備提筆揮毫臨摹時,忽聽有人敲門,就把筆擱下去開門,一看是福海一家,讓進屋里。倒茶遞煙,拉福海父母坐在沙發(fā)上,寒暄一陣,才轉(zhuǎn)入正題。
得知福海生怪病之事,七爺心里一沉,看了看福海的樣子,想這種病在縣醫(yī)院都難看,像是個精神方面的大病,要到省大醫(yī)院治,可能需要不少的錢。可憐福海這孩子,小小年紀,遭此劫難。七爺一邊勸著在不停摸淚的福海媽,一邊提醒一直沉默發(fā)愁的福海爹不能耽誤孩子的病。知道福海父母經(jīng)濟不寬余,七爺提出他先拿出一部分錢,去醫(yī)院查查看是什么病再說。
正在商量著到省城哪家醫(yī)院時,七爺回頭找福海這孩子,發(fā)現(xiàn)福海不在客廳,而是在陽臺上他先前攤開的紙張上快速地涂寫什么,每寫完一張就往旁邊一推,又不停地寫下一張。
福海母親扭頭看見急了,大喊:“你這孩子,看把你七爺東西糟蹋的!”說著趕忙上去奪福海手中筆,福海握著筆不放,還要寫。
跟過來的七爺喊了聲“且慢”,走上前拾起福海方才寫過字的紙,不由眼神發(fā)愣,驚訝的張開了嘴。又拾起另一張寫滿字的紙,更加吃驚不小,把個臉貼上去,眼睛一直睜的老大老大,過了許久,又慢慢抬起頭,直起腰,向后退了兩步,瞧了瞧,爾后把寫的字紙舉過頭頂,嚴肅的盯著看了老大一會兒才放下。七爺忙叫住爭吵的福海父母,把福海拉到桌前,鋪開宣紙,讓福海再寫。
福海執(zhí)筆在手,望了一眼那個帖子上的字,就在紙上亂舞起來,很快又一張紙寫滿。
七爺拿起福海剛寫的字,又仔細審查起來,忽而身子向后,遠遠端詳,忽而又身子前傾,細細品味?粗浦,七爺興奮了,眼睛開始閃光,并自言自語道:“太好了!太好了!娃娃有救了!”隨后又問福海父母:“娃娃之前可曾練過書法?”福海父母言其之前從未寫過毛筆字。這令七爺更加驚喜又驚奇。接著七爺對福海父母說:“這字寫的瀟灑飄逸,酣暢渾厚,筆勢活潑,毫無拘束。實屬上乘之作,必能賣個好錢,這下看病就有指望了。”
先后去了省城兩家大醫(yī)院,都診斷福海的病是精神受挫造成的一種精神分裂癥,好在初犯,須住院治療。
選定一家醫(yī)院后,福海按療程每天按時扎針吃藥,下午沒事或禮拜天,七爺接福海到家來改善一下生活,或一個療程完后,讓福海在他家呆上一段時間靜養(yǎng),期間讓福海寫了許多字帖,并提著這些字帖向書法界著名書法家介紹,向書協(xié)推薦,還參加了一次書法征稿大賽,沒想到大賽榜上有名,排名處在本地區(qū)這次大賽獲獎者前面。一年后,果不出七爺所料,福海的字拿出來,很快在本地區(qū)被搶一空。一些書法大家看了,連連說好,福海的名字很快傳開了。其寫的字作為優(yōu)秀書法作品在市報占了很大一塊版面,被隆重推薦。
后來,福海在治療時,其父母根據(jù)福海七爺提議,干脆在醫(yī)院前不遠處租了一套住房,讓福海有空過來寫寫字,七爺張羅著宣傳推銷。當?shù)貢鴧f(xié)為給福?床,還組織了一次福海書法展。
很快福海看病的錢有了,病情通過努力治療也得到了控制。后來,一位省里某局的領導喜歡上了福海的字,在給寫了許多張字后,這位領導通過關(guān)系給福海尋找到一位名中醫(yī),扎了幾個療程的針灸,很是成功,恢復也很快。
第二年年底前福海的病好轉(zhuǎn),回農(nóng)村后在家里又調(diào)養(yǎng)了一段時間,福海的病逐漸痊愈,沒有再發(fā)作過。麥子種上后,趕上農(nóng)閑時節(jié),一家人提著大包小包,開開心心地去省城拜謝他七爺。
不知為什么,當病好了的福海又一次站在長條桌前,提筆寫的字再也沒有以前的好看,寫的字架構(gòu)松散,像一堆干柴棍,早沒了原來的神韻。
七爺不相信,讓福海再寫。
福海又寫了幾張,過去一瞧,只是一陣亂涂。
從此,再沒見過福海提起毛筆寫毛筆字,福海的書法天賦退去了,書法作品再也沒有了。
再后來,福海因生怪病方才寫得一手好字,病治好后就不能寫的消息傳了出去,聞者無不驚愕稱奇。他病前的那些字也成了絕版,突然價格一路猛增,更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