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百花的千百度涅槃，烈火的無數(shù)次淬燒，才能夠造就一件瓷器的輪回。釉下青花的芳卉，釉下粉彩的人物，亦或者是影青刻劃與新彩裝飾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無不承載著這片水土深邃的文化底蘊和人們對生活的美好夙愿。
紫嫣是從省城來的大學(xué)生，到這個紅色瓷城來學(xué)習(xí)釉下五彩的制作工藝。而我也只是這個古城的一個過客，卻在煙雨紛紛的雨后相識在那片黛瓦下。依稀記得，她穿著純白的裙子，低著頭急匆匆地從雨中迎面撞到我的懷中，我只是睜著茫然的雙眼俯視著她，她好似一只受驚的兔子，剛反應(yīng)過來，輕咬著嘴唇慌張地說了句“對不起”。飄逸的長發(fā)，素面朝天，一種缺少生命力的美在她的臉上寫得很明顯，讓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雨愈下愈大，我撐著一把烏頭傘，也檔不住斜灑的雨，兩個人就擁擠在那荒涼的古道街老字號屋檐下，彼此什么話也不曾說過，臨走時，我忍不住追問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紫嫣，關(guān)于她的故事，我是后來才知道的。
我來這個偏遠小城，是有我的原因的。在北京這個充滿喧囂的城市，我失去了很多珍貴的東西，從十九歲的時候，通過藝考上了北京的一所綜合大學(xué)，學(xué)了動畫制作，一心想著要振興中國萎靡不振的動畫業(yè)，畢業(yè)后和幾個合伙人組建了個二維動畫工作室。一天到晚敲著老舊的鍵盤，吃著乏味的方便面，很二逼的高唱著理想“我要做中國的宮崎駿”。除了一兩家的雜志社偶爾采用下我們的插畫做封面，剩余的作品都是石沉大海，無人問津。最終我們的夢想還是敵不過冰冷的現(xiàn)實，兩個合伙的哥們回了老家的報社做記者，另外一個去了西部支教。作為團隊的發(fā)起者所有的債務(wù)落到我一個人的肩上，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被無數(shù)的水草困在幽深的水底，壓力將我的四肢捆綁起來，我只能望著頭頂?shù)奈⒐�，苦悶地嘆息。身體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好想摧毀這殘酷的現(xiàn)實。最終苦苦支撐了兩年，把該還的帳都填補了。
北京是個站牌人們一上車就登上了舞臺，北京是個戰(zhàn)場有人一上場就拼的黯然神傷，在我心里它還是那個夢一樣的城市嗎？在這個夜里我在收拾行李決定離開，我只剩下一個愿望，就是要離開這里，去一個別人都不認識我的地方。
二
我來到了南方這個充滿水鄉(xiāng)氣息的小城，淥水環(huán)抱滋潤著這一方靈性的水土，下雨后的狀元洲被水霧籠罩著，煙煙蘊蘊，雅閣斜橋的景致在水霧里若隱若現(xiàn)，透著一種幽幽深遠的意境，我很喜歡這個小城，做為北漂的我輾轉(zhuǎn)過北京，青島，天津。也南下過武漢，廈門....很多的城市，吹過大風(fēng)，走過擁擠的街道，也看了很籃的天，見識了各種帶面具的人。卻只有這座小城在我心里劃過一道深深的印記。
只聽聞瀟湘八景之《平沙落雁》、《遠浦帆歸》、《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洞庭秋月》、《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夕照》是多么的旖旎風(fēng)光，卻不曾想到在這小城也能領(lǐng)略到“落花水香茅舍晚，斷橋頭賣魚人散”的景象，一日的傍晚我在古道街平靜地吃完一罐冰糖綠豆湯后，悠閑的漫步在河畔，淥水橋是很古老的橋，傳說修筑橋墩的時候，當?shù)赜忻膯T外組織過往的每只貨船捐獻一塊大石，最終壘砌了這座石頭構(gòu)造的人工橋，橋磚是深褐色，表明它的歷史長久，但基本完好無缺，令人嘆息于古昔工程的堅美。一眼望去，淥水兩岸疏疏的林子，襯著淡淡的夕陽，頗像荒江野渡光景。漫步到淥水橋上看那些打魚人的營生，看他們收拾漁網(wǎng)，提著肥美的鮮魚，在夕陽的晚唱中踏著漁歌回家，那是一種原生質(zhì)樸的生活情懷，而城市中的我們正缺少這種健全的心靈感知。
淥江橋上人影晃動，晚上這里是最繁華的焦點，有各種瓷器古玩，珍珠紈扇地攤，也有天橋耍把式的木偶，更有凄厲的胡琴伴隨乞討的落魄藝人。各種圓潤的喉嚨，尖脆的辱罵，競發(fā)的喧囂，凌亂的腳步，一起合成另一意味的諧音，被風(fēng)裹著鉆進耳朵，使我無所適從。
在燈火闌珊處眩暈著雙眼，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影在人群中閃動，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沒能忘掉她的容顏。紫嫣看到了我對她的凝望，非常隨和的向我招了招手，我的心此時從枯澀的沙漠換到了潤澤的汪洋，激動得已不能自主了。我們好似相識很久的友人漫步在河堤上。
她率先對我說：“感謝上次你為萍水相逢的我撐傘遮雨”。
我強裝淡定的回答她道：“不客氣，人之常情而已......請問你是到這里來探親或旅游的嗎？”
“不是，我只是來這里學(xué)習(xí)釉下五彩工藝的”。
“你是大學(xué)生？...學(xué)陶瓷工藝嗎？”
“不，我在南京念書，已經(jīng)畢業(yè)了，但我學(xué)的是聲樂教育”。
“噢，你為什么會選擇來這么個偏僻的小城工作？”
她很輕蔑的提了下清淡的眉，很平淡的說：“南京，在那里有很多我討厭的記憶，在這里很安靜，沒有人談?wù)撃愕氖欠牵粫吹轿也幌肟吹降氖虑�，在這里我很用心的學(xué)畫，很用心的打磨瓷器，我過的很踏實.”
我隱約地感覺到她過去的難言之隱，不好再多問什么。我告訴她，我是一個失敗者，來這里只想要疲憊的心休憩下，受傷，掙扎，打拼，痊愈。這條路，我終究要走過。
我的這段直白似乎引起了她的共鳴，她驟然間感嘆一聲“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紫嫣說喉嚨有點干渴，于是一起在臨河的軒銘茶館品嘗擂茶。茶館是很陳舊的平樓，里面陳設(shè)著字畫，瓷瓶和光潔的紅木家具，桌上一律各放著繪有紅梅，芙蓉花面的瓷杯。窗格雕鏤頗細，使人起柔膩之感，瓷杯上精致的花紋，也頗悅?cè)四�。茶的色質(zhì)不怎么好，有點渾澀，然而茶具卻是別具一格，雪白潔凈的瓷杯，在燈光的照射下，如通透瑩白的玉，茶葉在玉里面如串動的魚，上下浮動。她說這就是輕瓷的魅力“白如玉，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磐”。我們頓時找到了共同的語言，我問她,千年瓷都景德鎮(zhèn)的青花瓷聞名天下，醴陵紅色官窯的釉下五彩獨樹一幟，到底誰優(yōu)誰劣？紫嫣靜靜的凝思片刻，說了句：“青花的素雅，無可相較，但是如果擺放地多了，則不免冷清。釉下五彩的鮮艷，豐富多彩，是青花所不具備的。景德鎮(zhèn)的青花瓷是傳統(tǒng)素雅的水墨，醴陵的釉下五彩是西方奔放的油畫。”如此精辟的論斷，讓我很是折服。我慢慢的滋生了對陶瓷的興趣，便央求紫嫣有時間一定帶我去作坊看看瓷器的制作，紫嫣很輕描淡寫的說：“這還不容易.”
此時天上的月亮盈盈的上了柳稍頭。在兩岸人家渾沌的燈光里，淥水滲入了一派清輝，岸上三兩株高大的垂楊柳，淡淡的影子，在水里面搖曳著。天上氤氳的陰云漸漸散開，月亮照得身旁的一兩片白云出奇的溢彩，像是美麗的貝殼一般。
我驚呼道：“紫嫣，快看，那月亮多么的迷人！”
“是啊，你看那月亮好似害羞的少女露出半邊的臉，又如一塊漢白玉般亮得可愛。”
在今夜，我們的心上，顯著是靜的，顯著是充盈美的，或許，只是我們自己沒發(fā)覺而已。我一直覺得，紫嫣有一種別致的氣息，和她所處的年齡是不相符合的，和我所認識的女孩子都不一樣，她從來不會連名帶姓地叫我，當然不是這點讓我覺得她有什么不一樣。她身上有種冷靜的氣質(zhì)，而且絲毫沒有矯揉造作的氣息。
我記不清是什么時候送她回瓷窯的，只感覺那一晚的自己，心里如釋重負般輕松，自由。因為我們彼此找到了心靈的朋友。
三
眨眼間快到八月十五了，街上的店鋪都忙著各色月餅的上架，唯一的特色是本地制作的芝麻月餅，口味除了適應(yīng)現(xiàn)代人注重健康的需求，少糖少油之外，基本上保持著百年前的“原汁原味”，月餅的外形依然保持著一個撒滿芝麻的大“圓臉”，餡料為脊膘肉、花生、冬瓜糖等，烤制而成的月餅外皮酥脆，內(nèi)餡順滑，其美味的關(guān)鍵來自于外層的脆皮和豐厚的芝麻吸收了從內(nèi)餡溢出的油脂，所以吃起來肥而不膩，芝香撲鼻。我想的不是月餅如何的美味，而是中秋佳節(jié)與何人共享。忍不住在QQ上，給紫嫣發(fā)了消息。沒想到這次她馬上回復(fù)了我，以往的她，不管你怎么留言，都是默不作聲遙遙無期�；蛟S受傷的人上帝為她關(guān)上了窗，便橫隔了一種天然的距離。
我問她：“中秋還留在這里嗎？”
“恩，你呢?”
“我也是，前天在橋墩下買了一扎福記月餅和酸梅酒，想邀你賞月。”
“謝謝你的心意！”“你會做菜嗎？？？”
“我會啊，怎么？”
“我生病了，你能過來照料我?guī)滋靻?/span>....”
我想身居異鄉(xiāng)的她，該有多么的單薄。我沒有過多的詢問或商量，只是告訴她，你等著我。
提上福記月餅和酸梅酒，匆匆地下了樓梯，穿過古道街爬上淥水橋，繞過她說的古韻瓷器市場，終于到了官潤窯后的小區(qū)，她住在拐角的五樓。我敲響了房門，傳來一聲內(nèi)心微微欣喜的詢問：“請問是林海嗎？”
“恩，是我.”
吱呀一聲，房門洞開，一個無比柔弱，缺乏營養(yǎng)的女生躍然近前，讓我失去了平衡，我才發(fā)覺一個本該擁有朝氣的人失去生命的張力是多么的不和諧，多么的可怕。不同與往日的是，紫嫣有了淡淡的笑容，那是發(fā)自于內(nèi)心的真實氣息。完全沒有了平常的冷靜與淡漠。她的房間很簡潔，很像一個小小的藝術(shù)工作室，墻壁的四面都貼上了青花底紋的壁紙，大方桌上一臺電腦，一個高架臺燈，一套文房四寶，若干未上釉的瓷坯，還未勾完線的牡丹瓶，各色的顏料.....
我不從想象過一個女生的宿舍會是如此場面，我的想象里應(yīng)該是化妝臺上琳瑯滿目的底妝盒，護膚品。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垃圾食品。
紫嫣看我略微驚訝的表情，噗嗤一笑。“怎么？沒見過這么專業(yè)的瓷藝？”
“呵呵，恩，確實挺驚訝的！”
“下次我?guī)闳ジG里做瓷器，那才更有趣味呢！”
“好啊，我挺喜歡的！”
紫嫣用眸子斜視了一眼我滿臉陶醉的表情。我下意識到自己的窘態(tài)。問她身體的病情怎么樣？她告訴我只是老毛病而已，每次吃點消炎藥，休息幾天就好了。我也不好追問她，或許只是女生正常的生理病期而已。
便問她：“吃過早餐沒有？”
“還沒有，起床才不久，頭有點暈.”
我開玩笑說：“可能是二氧化碳太多氧氣不夠.”
紫嫣回道：“恩，應(yīng)該是的哦.”
“那我給你做份早餐吧!不吃早餐傷害很大的.”
“無所謂了.”她情緒忽然有點煩躁，或許聽到了她不愿聽到的字眼“傷害”。這種如此敏感的女生，我是見過很多的。
一個人如果心門上了鎖，走在大街上，見到的每個人都覺得會來傷害自己。在心理學(xué)上，這叫做心理陰影恐懼癥。唯一解決的方法是直面問題，在時間的風(fēng)化中包容。從社會學(xué)的角度來看，每一個受傷的人都是需要周圍的人對她包容，關(guān)心的。好比一個孩子的犯錯，當他第一次犯錯或犯錯本身，其實并非問題，而是父母對孩子犯錯所采取的——斥責(zé)、打罵等態(tài)度，以及這些態(tài)度在孩子內(nèi)心所產(chǎn)生的“壞自我認同”，這些繼發(fā)性原因才是導(dǎo)致孩子習(xí)慣性犯錯，或者成為問題孩子的關(guān)鍵。
“你抽煙的嗎？”紫嫣問我。
“我抽得不多，怎么？哦，你放心，在別人家中我不抽的。”
紫嫣從皮包里面掏出一包細長型的壽百年，她說味道還不錯，薄荷味的，抽出一根就在窗戶邊很優(yōu)雅的吞吐。我看到了她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側(cè)面，她眼神深處里包裹著脆弱的液體，倚靠窗臺時是那樣的纖弱。
我正在冰箱里找面條，逗她說，“你是不是老煙鬼了，說說你們女人最好的煙有哪些牌子？”她居然很流利的如數(shù)家珍，“520， 七星， 圣羅蘭， 愛喜，小魔鬼，ESSE，X嬌,好多好多”。我想她在大學(xué)時光里的生活應(yīng)該和社會接觸很深吧，我有理由相信她的成長不是那般如乖順女生一樣順利，平坦，正常。
面條在滾燙的鍋里翻騰，紫嫣說：“好香，我流口水了.”我說：“小主稍等，一會就好.”
紫嫣逗我說：“哈哈，人家好餓的嗎！”我回應(yīng)道：“來了來了，小二，上菜咯.”生活的樂趣或許就是這些一笑一顰，一詼一諧。
冰箱里面沒有什么蔬菜，僅剩的兩個雞蛋也被我打在鍋里，熱騰騰的雞蛋掛面端在了她的面前。她用鼻子嗅著香氣，水汽在她的臉上遇冷凝結(jié)成一層薄薄的水霧，那種美感就像對新瓷呼出一口熱氣，柔化了所有瑕疵。
她一個勁的說“真好吃”，一碗面被她吃得干干凈凈，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第一次吃這么多的記錄，我還是忍不住問她：“以后還是把煙戒了吧，對皮膚對身體不好，女人都不愛惜自己，還有誰會愛惜你？”
她很無奈的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述說了很長的話，“有人說我抽煙很美，只是誰都不知道煙后面的我有著怎么樣的傷。女人抽煙只為一種心中的憂愁，看到煙圈的升騰與逝去，憂愁同時變得虛無飄渺。他已不是那個他，我也不再是那個我。點起煙的剎那，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期盼別人的關(guān)心或者心疼。其實沒什么，不是嗎？只是，愛上了有煙陪伴的感覺，讓自己解脫，讓自己輕松，讓自己發(fā)泄，讓自己，找到陷入快樂的方式。”
我聽得一陣眩暈，不知道女人的情感還有如此復(fù)雜的一面。幾天下來的相處，友情的發(fā)展有些水到渠成的味道。
她帶我去菜市場挑菜買菜，耐心地告訴我對蔬菜新鮮程度的判斷方法，“任何蔬菜剛收下來，瓜條總是硬的，失水后才會變軟。要用手指壓瓜果的果肉，撿肉質(zhì)致密的買，因為這種瓜吃口好。不管哪種蘿卜，以根形圓整、表皮光滑為優(yōu)。一般說來，皮光的往往肉細。比重大，分量較重，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一般肉質(zhì)比較緊密，比較充實。買辣椒要選紅椒，維生素和營養(yǎng)多些，尖辣椒辣的多，且果肉越薄，辣味越重。柿子形的圓椒多為甜椒，果肉越厚越甜脆。買豬肉要選瘦肉鮮紅，肥肉潔白，顏色均勻，外表微干或微濕潤的，用手指輕輕按壓肉表面，按壓后的凹印可迅速恢復(fù)原狀的，不粘手的是好肉。”
這些生活實用的買菜技巧是需要實現(xiàn)生活中積累的，有句話叫做“女人是男人的一所學(xué)校，男人是女人的一個家”，我第一次深深體會了其中含義。
四
晚上一起逛中興街，中秋的夜晚，無比熱鬧，平時一點也感覺不到這座小城有多么擁擠，今晚才體會到熙熙攘攘的行人，萬人空巷的街道。
在這么多人的環(huán)境中，紫嫣明顯不適應(yīng)，有點不安的悸動。我寬慰她：“不要怕，都是本城的居民，我一直守護在你身邊.”紫嫣才漸漸地面容和緩，口吐清新。
走上古橋，江上吹來的風(fēng)濕濕的微有寒意，她倚在扶欄上遙望狀元洲點燃的璀璨煙花，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里包裹著液體，只是不愿意流露，她癡癡的說：“今晚的煙花好美啊！”
我對她說：“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圓好亮.”她卻失望的說：“可惜，月圓人不圓.”我是理解其中滋味的，同是異鄉(xiāng)人的我們，和家人天各一方，本該是一家團圓的日子，我們卻各有自己的苦衷和哀傷。
我試探性的問紫嫣：“有點冷吧？”
“嗯，沒關(guān)系.”
我把自己的外套解下，輕輕地披在她肩膀上，她顫抖了一下，并沒有拒絕。我們一起聊那天南地北，一起唱那濤聲依舊。紫嫣臨風(fēng)佇立在扶欄邊，望著灑落在流水里的月光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滿河流水都隨著月光去了，逝去如年華。夜風(fēng)吹動她的飄逸的長發(fā)，像一朵挽不住的風(fēng)中薔薇。她慢慢的眼淚就落下兩行，我不知道此時該怎么安慰她，只能對她說：“我厚實的肩膀借你靠下吧，別嫌棄哦.”沒想到，她真的一言不發(fā)就靠在了我肩上，有時候我就想，男人的肩膀到底能承受多重，無數(shù)恬不知恥的男人都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能夠頂起一座山，有些卻連一個女人都依靠不了。
我對她敞開心扉，就像對一個闊別很久的老朋友訴說自己的經(jīng)歷，訴說我創(chuàng)業(yè)的那些破事，那些潦倒的過往，那些失敗的心酸。紫嫣靜靜的聽著，一直等我說完，等我面容緊繃，等我忍不住眼眶含淚，才無比溫柔的拿紙巾印去我臉角的淚。后來我回憶這段時，覺得女人在對待失敗的感情上比男人更堅持，對自己更狠心。
晚上送她回到住所，我說今晚我在這里描一個瓷瓶可以嗎？她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只是一句“隨你吧”。我當真就留在她住所，在書桌上畫起了花鳥線稿，她漱完口后就回臥室睡覺了。半夜時分，眼睛好困，我躺在沙發(fā)上就昏睡過去了。直到紫嫣的臥室里傳來壓抑的痛叫聲，我意識到出事了......
我打開書房電燈，沖進紫嫣的臥室，看見她臉上沁著豆大的汗珠，臉色發(fā)白，毫無血色，她的樣子好像很難受，我伸出手托住她的身體，好瘦好輕，她昏倒在我的懷里，我拼命地叫著：“紫嫣，紫嫣……你醒醒，醒醒呀……”她的眼睛閉著，像沉睡的睡美人，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紫羅蘭香味，她的睫毛好長好黑，臉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我的手上，我立馬背著她就往中興街的醫(yī)院跑，她在我背上被顛簸得昏昏沉沉，口里一直念著“媽，不要走，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實在體力難支，只能咬著牙，一狠心，一路說著“紫嫣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林海這一輩子怎么做人��！”
終于順利的把紫嫣推到了急癥室，紫嫣并無大礙，只是腎結(jié)石發(fā)作，醫(yī)生說：“修養(yǎng)了幾天就可以出院。”
我買來水果，給紫嫣削著雪梨，坐在她床頭聽她講她一直不為人知的過去。“我的童年，是那么安然純美的一段時光。”“我出生的城市是北國的冰城，我的家就離松花江不遠。美麗的松花江蜿蜒穿過，滌蕩著這座百年冰城，洗盡鉛華，夜幕下的哈爾濱仿佛吟詩般講述著她如夢似幻的前世今生。小的時候，進入冬季的松花江結(jié)滿冰凌，父母親開著車常常帶我去江上看一些漁民興致勃勃的捕魚。捕魚人天剛剛亮就來到了江上。他們用小拖拉機載著漁網(wǎng)、繩子、冰錐、木桿等工具，選好地點開始干活兒了，他們先在冰上開一個比較大的洞，然后把魚網(wǎng)接好并擺好，準備從第一個洞放下去，之后分別向兩個方向，按一定距離在冰上用冰錐打孔。沿著圍捕的范圍直至兩面合攏，用一根細長的木桿后端拴住一根細繩放到冰面之下，由兩個人分別用兩個鐵鉤操縱木桿在冰下，依次從一個孔向另一個孔運動，并帶動細繩依次從每個孔穿過，用鐵鉤操縱冰下的引桿到下一個冰洞，需要兩人配合默契，通過小繩引帶大繩，每隔幾孔用絞盤牽引大繩拖動魚網(wǎng)，用拖拉機帶的小絞盤拖動大繩。最后從這個大孔中先引出小繩，再由小繩引出大繩，然后由大繩拉著魚網(wǎng)一步步拉出來，拉到最后就是成堆的大魚了。”
“我最喜歡也是最刺激最懷念的經(jīng)歷是，我父親開著越野車帶我在冰上飄移，我非常害怕的尖叫，他卻非常英雄氣概地對我說，寶貝，別怕，有爸爸在。他是那么地寵愛他的小女兒我。無論我要什么都肯慷慨地買給我，包括當時非常昂貴的鋼琴。而母親總是溫柔地笑著叫我嫣嫣。我高中前的生活美麗得沒有一絲陰影，那時候的同齡人都很羨慕我。”
紫嫣所接受的文化與教育基礎(chǔ)是非常好的，父親是商人，母親是大學(xué)音樂老師，都非常地疼愛她。在她小時候父母的感情很好，幾乎可以用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來形容。她從四歲的時候開始學(xué)習(xí)民族舞，六歲開始學(xué)小提琴，八歲開始學(xué)鋼琴。成績一直相當優(yōu)異。
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她上初三的時候。一天她回家，母親并沒有像平日一樣笑瞇瞇地迎上來，詢問一天在學(xué)校的情況。她叫嚷著推開父母臥室的門，才發(fā)現(xiàn)母親坐在床邊流眼淚。看見她進來，母親慌亂地抹了一把臉，強顏歡笑著對她說，嫣嫣，趕快去做作業(yè)吧，晚飯一會兒就好了。已經(jīng)上初三的她很快便弄明白是發(fā)生什么了。那么慈愛的父親居然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而且真的可以拋妻棄女�，F(xiàn)在她跟我說起那一段經(jīng)歷的時候，仍然用了“痛恨”兩個字。
我猜想她的經(jīng)歷應(yīng)該也與家庭有關(guān)系吧，看多了因為父母離婚給孩子帶來的巨大影響，可是每認識和接觸一個這樣的女孩子，我還是會感慨悸動。
很快的，她母親平靜而體面地和她父親協(xié)議離婚，半年后嫁給了一個建筑設(shè)計師。她父親也和那個女人結(jié)了婚。他們把她送進了省城的一所貴族學(xué)校，讓她自己過寄宿生活。”
可想而知，物質(zhì)的充裕對一個的成長是沒有過多影響的，而完整的家庭親情才能夠讓一個孩子心靈健全健康。
五
慢慢的就聊到了她的高中，她的大學(xué)。我是看過紫嫣高中時所拍的照片的，那個時候的她素面朝天，黑色長發(fā)，抱著書本站在柳樹下面面無表情。還有很多的照片都是大學(xué)時代的藝術(shù)照，牡丹頭的發(fā)型襯托冷艷的臉龐，穿著象牙白的珍珠雪紡衫下搭配著卡其色的短裙，朦朧微透的感覺不經(jīng)意間就流露出女人性感的味道。我最欣賞其中的一張，古典的盤發(fā)，紫灰的繡花上衣搭配純白的長褲，高跟鞋。透露出一種天然的大氣，典雅，彰顯出一股柔中帶剛的生命力。也許她自己并不知道，這是她所有照片里最具有內(nèi)心的自信和成就的，我知道那是她參加第三屆中國大學(xué)生藝術(shù)節(jié)頒獎晚會的照片。她的個人獨唱獲得了東南賽區(qū)的第五名，全國賽區(qū)的優(yōu)秀獎。
時間輕而易舉地越過所有不快樂的事情，在遠處駐足凝視著這一切。
大學(xué)時光不過如此，往往大一的第一學(xué)期，來校之后那顆懵懂的心還沒得到釋放，每個人的心里還在眷戀高中時候某人的影子�？吹綄W(xué)校里參加軍訓(xùn)后的男男女女總有一種惡心，眩暈，嘔吐的感覺。但是時隔一個寒假之后，初春暖陽，鳥語花香，一個一個熟悉的面孔倒顯得英姿偉岸，一群群歡快的步伐又顯得花枝招展。
其實紫嫣的愛情開始的很順利，紫嫣剛進大學(xué)時就備受矚目，誰都知道南大05級聲樂教育專業(yè)的紫嫣。當年在全校的一百周年校慶晚會上，作為大一新生的代表，她的一首《漁舟唱晚》以專業(yè)的小提琴演奏，驚動了在場的每個觀眾，驕傲而曖昧的眼神，就點燃了多少男生如火的熱情。再接下來她換上白裙，神情淡定的彈奏著《梁�！罚瑹艄獾{地照下來，紫嫣的臉龐泛著一層奇異的光彩，溫柔的纖纖十指激蕩著音符跳動，如蝴蝶在臺上翩翩起舞，使臺下所有的男生都瘋掉了。
“我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會被那么多的人喜歡，是那次演出之后我才開始頻繁地收到玫瑰花和明信片，以及許多男生各種各樣的表白方式，讓我覺得自己是在欣賞各式的表演。我很清楚自己不會喜歡上他們中間任何一個。”
直到遇上李建。他同樣是主動追求她的其中之一。在紫嫣剛?cè)雽W(xué)的兩個月后，他在學(xué)校食堂遇見了她，當時兩人并未有過任何交集，紫嫣不小心落下了手機在就餐座位上，李建發(fā)現(xiàn)后拿起手機在她焦急的第一時間送到了她七樓的宿舍，她驚訝得不知所以，而李建只是微笑著看著她琥珀色的瞳，輕輕的說：“我喜歡你很久了。”讓她在寢室門口緋紅了臉，紫嫣等著他說下文再開口拒絕，誰知道李建就次打住，微微欠身便瀟灑的離開。她詫異了一秒，便快速返回了寢室。整個學(xué)院都在悄悄傳唱著這段佳話，或許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接下來的日子紫嫣也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當時只是心存一點感激而已。
彩霞伴著朝日在海面升起，遍地桃花把春意帶過了江面，黃鳥在和煦的春光里歌唱，溫暖的陽光催綠了蘋草，時間的沙漏，慢慢地在抖落著歲月，眨眼間平平淡淡的渡過了大一寒假，學(xué)校的各個社團，各種活動都開始忙碌起來，紫嫣也是其中之一，學(xué)院迎來了第三屆全國大學(xué)生藝術(shù)節(jié)在東南賽區(qū)的開幕式，也是整個賽區(qū)的初賽。紫嫣作為專業(yè)的強項生，被學(xué)院推薦至分賽區(qū)。而承擔本次活動組織的主要負責(zé)人就是南大前學(xué)生會主席李建，李建高大威武骨骼挺粗，做起事情來大步流星大刀闊斧，這是一塊做大事的料。很多追慕他的女生都表示過，李建有種冷酷的氣質(zhì)，英雄當然要站得又高又遠。李建如今已經(jīng)大四，提拔到了黨委辦公室實習(xí)，李建曾在學(xué)校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干脆而圓滑的行事風(fēng)格，睿智而幽默的風(fēng)趣語言，使許多女生暗戀著他。
紫嫣在后臺化妝的時候，一襲曳地紅裙不小心被掛鉤扯開了一道口子，紫嫣和后臺的人頓時急得不知所措，巡視的李建聞訊趕來，此時再去租借已經(jīng)趕不及了，李建當機立斷，拿起化妝臺上的針線單膝跪地就給紫嫣縫補起來，很難想象一個高大英武的男生居然手法如此嫻熟，挑針引線如此到位。幾分鐘的功夫，紫嫣的紅裙便完好如初，搖曳生姿。紫嫣還來不及說“謝謝”，就被他拉上了舞臺，臺下一片雷鳴般的掌聲，李建的眼睛里始終含著笑意，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句：“我喜歡你，相信自己，你是最美的.”然后很自然大方的報幕，下面請欣賞12號選手紫嫣帶來的民族歌曲《 恰似你的溫柔》。李建退回了后臺，紫嫣感覺一陣眩暈，閉上眼睛深呼吸調(diào)整狂跳的心率，遲疑了十幾秒后，絢爛的燈管照射下來，紫嫣內(nèi)心有著一股暖暖的源泉，出奇的發(fā)揮，嘹亮的歌喉，震撼了每一個評委，直接跨越到?jīng)Q賽，無比順利的拿到了東南賽區(qū)的第五名。
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面，是初賽晚會結(jié)束的第二天，晚上九點，他給她發(fā)短信問她在哪里。她回道，逸夫樓五樓自習(xí)室。他便說，你在門口等著，我馬上過來。他沒有任何詢問或者商量，只是告訴她，你等著我。
在逸夫樓大廳的門口，昏黃的光線把兩人渲染得更加曖昧，他拉著她走過了一棟又一棟的樓，繞過了美術(shù)館后面的小竹林，來到了荒無人煙的萬荷池。她有些許的害怕，但是更加期盼下一步的發(fā)展。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摟人自己的環(huán)抱，緊緊地抱住，沒有說話。良久，松開手扶住她冰削似的肩，溫柔地對她說，閉上眼睛，紫嫣。他輕輕地吻住她的左臉頰，然后一點一點往下移，當他的嘴唇覆蓋上她的時，她才似一只受驚的兔子，剛反應(yīng)過來，卻閉上了眼睛，靜靜的享受這美妙的一刻。
這時候紫嫣心動了，正好趕上日日重復(fù)的學(xué)習(xí)，在紫嫣厭倦無聊之際，遇到了她本不該遇到的人，這時候兩顆期盼的心出現(xiàn)摩擦，撞擊。很快就和他水乳交融如膠似漆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鋪天蓋地而來的全是他的氣息。清淡卻那么具有侵略感的氣息，滲透進她的每一個細胞，揮之不去。
紫嫣和李建如大學(xué)戀愛套餐模式般，從相約一起吃飯到看電影，卿卿我我坐在公園的亭廊小憩，徘徊在未名河畔共賞那幕落日的余暉。最后租個房子住學(xué)校后街，平時住校，逢周末便夫妻雙雙把家還。
幸福的日子過渡得無聲無息，于是愛情折騰的青春讓它流淌出越來越神秘絢爛的色彩。
紫嫣相信他，可是兩個月后，她買回的試紙上明顯地顯示出兩道紅線。此時的李建已經(jīng)去了上海的國企實習(xí)，老說自己很忙，頻繁的電話少了，每日的短信也少了。紫嫣在大街上逛了兩個小時，李建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地逛了一晚上，第二天在宿舍睡了一整天，第三天在醫(yī)生鄙夷而司空見慣的眼神中麻木地坐上手術(shù)臺。
除了痛得死去活來之外沒有別的感受。紫嫣離開之前掃了一眼白色搪瓷盤中鮮紅的血塊，絲毫沒有將它和一個生命聯(lián)系起來。扔掉的像是垃圾，似乎如一個沒熟的瓜，被生生扭掉了一般。
當時的紫嫣，心里痛苦和身體的痛苦都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經(jīng)常在夜晚蒙著被子哭泣，身體不好還經(jīng)常暈倒。然而痛過的女人是清醒的，痛過之后，明白了很多，看淡了很多，現(xiàn)實了很多。不會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每天叫嚷著要為愛付出一切，至少懂得了如何保護脆弱的自己。
紫嫣最后撥通了他的電話，像述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跟他說著自己的事，他當然只能夠說些“你自己保重”之類的言語，或者沉默著哽咽著說對不起，可這些又是如此的蒼白無力。紫嫣只是稍微地猶豫了一下，便果斷地按下了刪除鍵。
一般人都會說：“時間會風(fēng)化所有的記憶，也能愈合脆弱的傷口，所有的事情，只要過去了，就沒必要再去想起.”
可現(xiàn)實卻是，走過的每一條路，都會留下它的痕跡。時間就像一塊橡皮擦，可以輕易抹去你曾經(jīng)那些有心無心錯過的事情，但它卻不能擦去那些因過錯而烙在你心頭的印痕。錯過與過錯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后來紫嫣慢慢的恢復(fù)了生活的狀態(tài)，喜歡上了陶瓷藝術(shù)，大三轉(zhuǎn)了專業(yè)，去了美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陶瓷工藝。大四的來到，畢業(yè)的焦慮開始在心底蔓延，拿著畢業(yè)證，領(lǐng)了自己的檔案茫然的游走在校園，各地都是拍照的人群。這個讓她愛的不明顯，恨的很突然的地方就要跟她揮手再見了。她也許是再也不愿意見。但是，不管怎樣，青春的色彩終將淡去，不管如何，那年的秋天已是回憶，不論他年，度過的大學(xué)總有遐想。多少午夜夢回，多少前程往事都是在這里潛滋暗長。
六
就這樣，紫嫣來到了這個讓她尋找歸屬的瓷城--醴陵，時間無法將我和紫嫣放在從前的日子里，然而我們有幸在這片水鄉(xiāng)交織，相遇。
任何憂傷和哀愁，任何得不到的快樂，似乎都能在這青瓦白墻，古韻輕瓷，以及暗白天空映照下略泛灰色的小城里找到慰藉。
將近一年的相處下來，我們已經(jīng)成了彼此最貼心的朋友，閑暇的我也跟著她一起做那些圣白的陶瓷。描摹那些情景相生氣韻生動的中國畫，崇山峻嶺、飛瀑流泉、屋宇庭院、行人小船都融入了我們的畫筆下的創(chuàng)作。中國畫同希臘的雕刻、法國的音樂、被譽為世界人類藝術(shù)寶庫的三杰，我一直不明白那些濃濃淡淡的水墨有什么無窮的魅力，當自己去體會它的時候，當自己去珍惜，去創(chuàng)作的時候，才體會到了中國畫的博大精深。
從青銅時代的紋飾，到秦漢時代的陶俑、墓磚，唐代的雕刻、壁畫，延伸至北宋時期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其描繪的汴梁城的風(fēng)俗畫，幾乎攝取了京郊至市中心綿延幾十里的景色，五行八作、各類建筑、各式人物、各種服飾應(yīng)有盡有。其構(gòu)圖之精巧，內(nèi)容之豐富，刻畫之精微為舉世罕見。為研究北宋歷史發(fā)展、經(jīng)濟繁榮、社會變遷、風(fēng)俗人情提供了詡實的依據(jù)，是一幅不可多得的藝術(shù)珍品。又如清代的揚州八怪，懷著對當時官場腐敗的厭惡和個人生活遭遇的坎坷與憤懣之情，獨辟蹊徑、自成畫風(fēng)�；蛞栽�、或以畫，反映對當時社會不平等的態(tài)度，同情貧困弱者，鞭撻封建當局，為當時社會生活作了生動的寫照。近代史上興起的漫畫藝術(shù)、蔣兆和的《流民圖》、白石老人作魚蝦蟲蟹的畫風(fēng)變法，無不滲透和記載著社會發(fā)展的軌跡，反映時代的心聲。
我這個門外漢也在紫嫣的言傳身教下了解了瓷的基本制作流程，盡管她也只是一個剛剛?cè)腴T的，甚至還未從踏入陶瓷藝術(shù)殿堂的學(xué)者。關(guān)于這個小城的陶瓷史，頗有傳奇色彩，毛澤東主席年輕時考察湖南農(nóng)民運動期間，他四次途徑醴陵，考察農(nóng)運，往往端著醴陵的瓷碗邊吃邊談。建國后，毛主席對醴陵瓷的典雅清秀，花紋獨特情有獨鐘，從此，醴陵的瓷器走向國瓷的地位。
瓷器制作的流程看似簡單，實則步步為營，必須一絲不茍，才能夠保證一件完整的作品具有藝術(shù)的可塑性。第一輪工序是：成型。把瓷土淘成可用的瓷泥，將瓷泥放入石膏模具內(nèi)印成所需形狀，把印好的坯修刮整齊和勻稱，用清水洗去坯上的塵土，晾干后噴上第一層釉質(zhì)，經(jīng)過素?zé)笾瞥伤嘏鳌５诙喒ば?/span>是：畫坯。用紅、綠、藍、黃、黑五種原色料，采用雙勾汾水的獨特技法在已成型晾干的素坯上繪制各種紋飾，然后罩以白色透明釉或者其他淺色面釉，初具雛形的瓷器便因此有了“靈魂”。最后一輪工序是：成瓷。經(jīng)過數(shù)十道精雕細刻的工序后，瓷坯在窯爐千余度高溫的燒煉下，潺潺地退去了表面的釉質(zhì)，露出了那“白如玉，明如鏡”的嬌容，也最終完成了從泥到瓷的完美蝶變。
跑題了，趕緊折回來，我一直難以控制自己的筆法，總喜歡雜揉一些藝術(shù)學(xué)識。
紫嫣的心態(tài)和以前相比變化很大，緊鎖的眉頭開始舒展，冷峻的面容有了久違的笑容。我知道她，在這片充滿溫暖，靈性的水鄉(xiāng)，在土與火的淬燒中，慢慢化解了她心中被刺傷的陰霾。
后來，紫嫣北上去了我曾經(jīng)失望的地方--北京。
紫嫣的離去，使我的生活迷失了方向，好像我呼吸的空氣被抽去了氧氣。網(wǎng)上的她總是不在線，電話早已換了號碼，我知道她不愿別人所謂的幫助想開始自己的生活，我知道她此時的境遇不可能很順意，北京這座城市，不會因為你的善良而變得仁慈，我真的很佩服紫嫣的勇敢，這個看似柔弱的女生，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還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無畏。
終于有一天，她一句話也沒有說，發(fā)來了兩張照片，照片上的她又恢復(fù)了面無表情拍照的樣子，穿著淡紫色的套裝，精致而淡雅的妝容，站在某設(shè)計公司大樓的門口。我知道她找到工作了。而且是那么好的工作，至少是她喜歡的行業(yè)。
七
很久以前，看著紫嫣一根接一根地吞云吐霧，那柔弱而秀美的臉龐在煙霧中看起來如此頹廢如此憂郁如此茫然，我體會到了一種刻骨的心疼。很喜歡一個女作者寫的一句話“女孩是花，茉莉也好，薔薇也好，縱然有缺陷，也都各自芬芳，只是有些男人被風(fēng)沙迷了眼注定錯過而已”。
在很久以后的午夜時分，坐在電腦旁邊的我也點起了煙，在寫著那個存在心底很久很久的故事。
突然有一點理解她，當年自己那么強烈地阻止她抽煙，真的蠻過分。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的方式，不是嗎？人與生俱來都有自我表達自我宣泄的需求，不是嗎？所謂的心疼，也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和自以為是，女人最愚蠢的想法就是以為自己可以改變男人，男人最愚蠢的想法就是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有人愛的時候，喧囂。無人愛的時候，寂寞。很多的日子，就在喧囂與寂寞的交替循環(huán)中過去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青春時代的愛情都是很無畏的，所謂的歡喜無限，不過是憂傷滿懷，所謂的恩愛永遠，不過是莊周夢蝶。就像那蝴蝶永遠飛不過浩瀚的滄海，而你永遠也趕不上她遠去的腳步。
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在她生病時為她煮粥，在她疲憊時默默看她入眠，在她失落時一個人跑上暮云峰替她摘回很多紫堇花。此時的我又能有什么期盼呢，只能好好的祝福她，但愿她平靜的呼吸下不再埋伏著疼，清澈的眼睛里不再浸淫著憂傷的淚。
在人生的路上行走，會經(jīng)歷許多的事，遇見許多的人，這其間就有我想要靠近的人和想要靠近我的人，感謝你在我心里留下了溫暖的痕跡，在人生的路上，我成長，我經(jīng)歷，我失意，我成熟，一路伴隨歲月的腳步去行走，漸漸理解了人生的意義，慢慢懂得了生命的價值，也逐漸的明白了生活的真正目的。
在這個瓷城日日游蕩，看過了數(shù)不清的精品與次品，正品與贗品。在從未刻意揣摩，青花瓷與釉下五彩瓷誰是國瓷，唐裝與旗袍誰更嫵媚。釉上釉下，在無數(shù)人看來都是情結(jié)的轉(zhuǎn)換，花開花落，紛紛飛飛，邊走邊唱，傳誦著不老的國瓷文化。
就像那方石頭被無數(shù)次打磨，淘沙成晶瑩的玉后，細膩溫婉，暖暖地散發(fā)著高貴恬靜的光澤，似透非透，總能照見風(fēng)吹草低現(xiàn)牛羊的故里。沒有月光的晚上，明月需要多少穿透力才能到達思念的筆鋒，潤筆染色，染出心靈深處那最后一抹嫣紅。
適夜，初夏南方的細雨梳理著發(fā)梢，江南陶藝，油紙傘，白墻青瓦，枕水人家的故事還在繼續(xù)。
關(guān)于釉下五彩，關(guān)于紅顏，關(guān)于相遇，關(guān)于那些美麗的傳說，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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