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早已過了,這鬼天氣還是異常的悶熱。吃罷晚飯,河灣村的人們,一個個搖著芭蕉扇,聚集在打谷場上,一邊乘涼,一邊閑聊。此刻,諸葛鵬和李玉蓮正沿著河邊的小路慢慢地走著,兩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諸葛鵬和李玉蓮?fù)谝粋村,從小學(xué)到高中,兩個人一直是同班同學(xué)。在這個偏僻的村子里,只有他們倆有幸踏進(jìn)縣里的重點中學(xué),這令村子里的人們羨慕不已。諸葛鵬的學(xué)習(xí)成績在班上始終是名列前茅,李玉蓮雖不及諸葛,在班上卻也能處于中上等水平。高考之后,兩個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時間顯得格外得漫長。終于有一天,諸葛鵬如愿以償?shù)亟拥搅舜髮W(xué)錄取通知書,而李玉蓮卻名落孫山了!一場高考之后,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經(jīng)歷了十年寒窗的苦讀,誰不想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呢?然而,天不遂人愿,每年總會有千千萬萬個落榜者,高考就是這樣的殘酷。÷浒裨诩业挠裆,整日里悶悶不樂,唉聲嘆氣。諸葛鵬看著玉蓮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心如刀絞,他愛玉蓮,玉蓮也愛他,他們倆從小青梅竹馬,他多么希望他們能夠雙雙步入大學(xué)的校門,他多么希望將來他們能夠雙宿雙飛,永不分離。
起風(fēng)了,河邊的蘆葦被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蘆葦蕩中不時傳來陣陣蛙聲,路旁的草棵里,蟋蟀此起彼伏地叫著,淡淡的月光撒在河面上,撒在河邊的小路上,也撒在兩個人的身上。他們走累了,便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玉蓮仰望著滿天的星斗,良久,默不作聲。
“玉蓮,你在想什么?”諸葛鵬問道。
“鵬哥,我在想,你上了大學(xué),將來一定是前途無量,身邊一定是美女如云,到那時你還會記得我嗎?”玉蓮憂傷地說道。諸葛鵬一把將玉蓮擁在懷中,溫柔地說道:“傻丫頭,我怎么會忘記你呢?你記住,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你永遠(yuǎn)是我的最愛。”玉蓮聽了這話,不禁潸然淚下。
“鵬哥,我愛你!”兩個人緊緊地?fù)肀г谝黄穑腋5赜H吻著。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一陣沉悶的雷聲轟隆隆地從遙遠(yuǎn)的天際傳來,滿天的繁星不見了,月亮也躲在云層后面去了。
“天要下雨了,鵬哥,我們趕快回去吧。”玉蓮輕聲地說道。于是,他們便沿著河邊的小路往回走,邊走邊聊。
“玉蓮,明天我就要到學(xué)校去報到了,我會經(jīng)常給你寫信的,不知你今后有些什么打算?”
“鵬哥,我想過了,弟妹還在讀書,家里負(fù)擔(dān)很重,我得盡快找份工作。你還記得我有個舅舅在縣圖書館工作嗎?昨天他剛回來過,說縣圖書館正缺一個圖書管理員,他問我愿不愿意去做圖書管理員,我便一口答應(yīng)了,過幾天我就要去上班了。”
“那恭喜你啦!”
當(dāng)他們走進(jìn)村子里的時候,豆大的雨點已經(jīng)落下來了。
后來,諸葛鵬上了大學(xué),李玉蓮則做了圖書管理員。他們雖然天各一方,卻鴻雁傳書不斷。諸葛鵬在學(xué)校品學(xué)兼優(yōu),人長得又帥,因此頗受女孩子們的青睞。大學(xué)四年間,有好幾位女孩給他寫過情書,向他發(fā)出過愛的信號,然而都被他婉言拒絕了。其中有一個叫張丹丹的女孩最為執(zhí)著,每周至少給他寫一封情書,那字里行間充滿著柔情蜜意。她見諸葛鵬沒有反應(yīng),索性不寫情書了,干脆自己主動地找機會與諸葛鵬多說話,并且主動地幫他洗衣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面對著如花似玉的美女,享受著她那柔情似水的關(guān)愛,諸葛鵬有些心動了。
畢業(yè)前的一個晚上,張丹丹約諸葛鵬一起出去走走。他們信步走到校園后面的一片小樹林邊,天氣很熱,張丹丹穿了一件白色長裙,一頭披肩長發(fā)與白色長裙形成黑白鮮明的對比,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站在銀色的月光下,宛如仙子一般。說實話,她的美麗,以及她那高雅的氣質(zhì)確實超過了玉蓮。一想到玉蓮,他的心不安起來。此刻,他的心理是矛盾的,他愛丹丹,可他對玉蓮的那份感情又是難以割舍的。
“諸葛,你在想什么?”丹丹柔聲地問到。在大學(xué)里,為了叫著順口,老師和同學(xué)們平時都稱呼諸葛鵬為“諸葛”,而省略了“鵬”字。諸葛鵬望著月光下的“仙子”回答道:“我在想,站在我面前的是天上的哪位仙女又下凡了呢?”
“討厭,你就會耍貧嘴。”丹丹用手在諸葛鵬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撒嬌似的說道。
“真的,你確實很美。”
“那你愛我嗎?”丹丹問道。諸葛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道:“那你愛我嗎?”
“我愛你,在我的心中,沒有人能夠取代你的位置。請相信我,?梢钥,石可以爛,我對你的愛永遠(yuǎn)不會改變!”丹丹動情地說道。
“真的嗎?假如有一天,我遇到了不測,身體殘廢了,或者我成為了一個窮光蛋,變得一無所有,到那時你還會愛我嗎?”
“會的,無論生活發(fā)生怎樣的變故,我依然愛你!”丹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她的這一番表白,讓諸葛鵬感動不已。他將她緊緊地?fù)碓趹阎,他們倆盡情地親吻著,兩顆年輕的心緊緊地貼在一起。
時間過得很快,四年的大學(xué)生涯終于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諸葛鵬這個高材生順利地應(yīng)聘進(jìn)了廣州的一家大公司,并很快成為業(yè)務(wù)骨干。事業(yè)上他可謂一帆風(fēng)順,感情上卻沒那么輕松。他一直周旋在丹丹與玉蓮之間,雖然他權(quán)衡了很久,卻始終難以做出取舍。如今,丹丹在深圳的一家中外合資企業(yè)上班,工作之余常給諸葛鵬打電話。諸葛鵬覺得過得很累,被一個女人愛,是幸福的,如果被兩個女人同時愛著,那就必須做出選擇,否則他就無法心安。
轉(zhuǎn)眼,五一七天長假就要到了。放假前一天的下午,剛剛走出公司大門的諸葛鵬,一抬頭,看見前面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xì)一看,那不是趙雷嗎?趙雷和諸葛鵬是高中時的同學(xué),后來聽說他考進(jìn)了醫(yī)學(xué)院,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見了。諸葛鵬趕忙走過去,說道:“哎呀,這不是趙兄嗎?別來無恙!”
“諸葛,是你!”趙雷驚喜地握住了諸葛鵬的手。
“幾年沒見了,現(xiàn)在在哪兒發(fā)財呢?”諸葛鵬問道。
“發(fā)什么財呀,現(xiàn)在我在廣州醫(yī)院眼科上班,有空去找我啊。”
“有空我一定去,走,咱們喝兩杯去。”
他們說著笑著,走進(jìn)了一家大酒店,點了一些酒菜,邊喝邊聊起來。“他鄉(xiāng)遇故知”,他們自然有很多話要說,他們談事業(yè),談生活,談感情,酒逢知己,他們都比平時多喝了幾杯。當(dāng)諸葛鵬走出酒店時,他覺得頭重腳輕,暈暈乎乎,回到住處,倒頭便睡。
第二天一早,在深圳的丹丹剛起床,忽然手機鈴聲響了。拿起手機一看,一串熟悉的號碼映入眼簾,是諸葛鵬打來的。她趕忙按下接聽鍵,只聽諸葛鵬有氣無力地說到:“丹丹,你快過來,我恐怕不行了!”
“怎么啦?”丹丹焦急地問道。
“我頭痛得厲害,眼睛看東西很模糊。”
“你別急,我現(xiàn)在就過去。”
當(dāng)?shù)さぺs到諸葛鵬的住處時,見他躺在床上,雙手抱著頭,顯得非常痛苦的樣子。“諸葛,你感覺怎樣?”丹丹問道。
“頭痛得厲害,雙眼發(fā)脹,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趕快送我去廣州醫(yī)院,看眼科急診!”諸葛鵬痛苦地說道。
他們打了輛出租車,風(fēng)馳電掣般地趕到了廣州醫(yī)院。進(jìn)了急診室,一位年輕的醫(yī)生給諸葛鵬做了一番檢查后,自言自語道:“年輕輕的,怎么得了這種。”丹丹忙問道:“醫(yī)生,他得了什么病?”
“他得了急性青光眼。”醫(yī)生說。
“那有辦法治嗎?”丹丹問。
“這種眼病,目前在全世界都沒有辦法治,我給你開些藥,回去服藥靜養(yǎng),頭痛很快就能止住,眼睛是保不住了!”
“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諸葛鵬悲傷地問道。
“對不起,先生,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對此病無能為力!”醫(yī)生說。
聽了醫(yī)生的話,丹丹感到非常失望,她只好陪著諸葛鵬離開了醫(yī)院。坐在出租車上,諸葛鵬低著頭,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丹丹則默默地流著淚,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貋砗螅ささ沽艘槐_水,讓諸葛鵬服藥。過了一會兒,丹丹問:“現(xiàn)在好點了嗎?”諸葛鵬說:“好多了,頭不怎么痛了,眼也不脹了,只是什么也看不見了!”丹丹伸出兩個手指,在諸葛鵬的眼前晃了晃,問道:“能看到我伸出幾個手指嗎?”諸葛鵬搖搖頭說:“看不到。”丹丹嘆了一口氣,說:“真可惜啊,還這么年輕,今后的道路可怎么走。”諸葛鵬說:“是啊,命運為什么對我這樣的不公!幸好還有你能陪伴在我的身邊,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活下去。”丹丹低下了頭,沉默了良久,才抬起頭輕輕地說道:“諸葛,我不想留在深圳了,我想回到上海,我父母的身體都不太好,他們需要我的照顧,看起來我們是有緣無份了!”
“怎么?你要離開我嗎?”諸葛鵬問。
“對不起,諸葛,我實在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就算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家人也不會同意的,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吧!”
“那好吧,張小姐請便吧!”諸葛鵬冷冷地說道。
丹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諸葛鵬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呆呆地發(fā)愣,真是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jīng)與他山盟海誓的戀人,怎么轉(zhuǎn)眼就變了呢?諸葛鵬拿起手機,撥了一串號碼,電話通了,一個溫柔甜美的聲音說道:“鵬哥,你好嗎?”
“我不好,玉蓮,我完了,徹底完了!”諸葛鵬語調(diào)中帶著幾分悲哀,緩緩地說道。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玉蓮焦急地問道。
“我突發(fā)急性青光眼,現(xiàn)在已經(jīng)雙目失明了。我到醫(yī)院看了醫(yī)生,醫(yī)生說,這種眼病,目前在全世界都無法治療。此刻,我很難過,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寂寞,你能過來一下嗎?暫時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家人,我怕他們著急。”
“你別急,我現(xiàn)在就去。”玉蓮掛了電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然后飛奔車站而去。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廣州站終于到了。玉蓮下了火車,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諸葛鵬租住的地方。站在門前,她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此時的諸葛鵬會變成什么樣子。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抬起手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站在她面前的諸葛鵬,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顯得神情沮喪。
“鵬哥,我來了!”玉蓮一把抱住諸葛鵬,兩行熱淚滾了下來。諸葛鵬撫摸著她的一頭長發(fā),溫柔地說道:“玉蓮,別哭,一路勞累,快坐下歇歇吧。”他們倆肩并肩緊挨著坐在床沿上,玉蓮含情脈脈地望著諸葛鵬,問道:“鵬哥,這幾天你是怎樣過來的?”諸葛鵬說:“你還記得我們高中時的同學(xué)趙雷嗎?他在廣州醫(yī)院工作,這幾天多虧了他來照看,不然我這個瞎子還真沒法生活呢。”玉蓮緊緊抓住諸葛鵬的手,動情地說道:“鵬哥,不要擔(dān)心,以后由我來照顧你。”諸葛鵬苦笑了一下說:“傻丫頭,我現(xiàn)在什么也干不了了,很快我就會被公司炒魷魚,我將變得一無所有,我將成為一個廢人,你跟著我,豈不是自找苦吃嗎?”玉蓮兩眼含淚,望著諸葛鵬說道:“鵬哥,別說了,難道你現(xiàn)在還不了解人家的心嗎?我愛你,你沒有了眼睛,我就是你的眼睛,無論怎樣,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愿意照顧你一輩子,養(yǎng)活你一輩子,鵬哥,我們結(jié)婚吧!”一番話說得諸葛鵬熱淚盈眶,他將玉蓮纜在懷中,在她的面頰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然后突然摘下墨鏡,用一雙飽含深情的大眼睛看著玉蓮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的眼睛……”玉蓮愣住了。
“是的,我的眼睛根本沒有病,不過是演了一場戲而已。”
原來,這是諸葛鵬與趙雷合作導(dǎo)演的一出戲,目的就在于考驗丹丹和玉蓮,經(jīng)得起考驗的便是真愛。諸葛鵬要得是一份真愛,他要得是能夠患難與共風(fēng)雨同舟的愛。紅塵中,千千萬萬個男男女女,有誰不希望獲得這樣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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