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有個兒子,但是沒有老婆。
老王的兒子是這樣得來的。十八年前,一個在城里打工的姑娘春節(jié)時來他們村探親。完了后,找到他,要坐他的摩托車到鎮(zhèn)上坐車下廣東。
不知怎么搞的,這個老王沒把人家姑娘送到開往廣東的大巴上,把人給送旅館床上去了。那姑娘給老王留下個孩子后,就去廣東打工,再也沒回來。
老王既當?shù)之攱尩匕褍鹤永堕L大。還好,那小子沒讓老王失望。高中畢業(yè)后,考到有名的民族大學去了。老王心想:“雖說讀大學有銀行的助學貸款,可是在大城市里可不比我們農(nóng)村,得讓兒子過好點。”就這心思,他進了城,在路邊擺了一個炒粉攤。
老王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村里的紅白喜事,掌勺的肯定是他。可是,進了城后的他,發(fā)現(xiàn)生意并不好做。競爭大啊。你擺攤,別人也擺攤。你炒的粉好吃,人家的講究衛(wèi)生。各有各的招數(shù)。而且,還得眼觀八方,提防城管執(zhí)法。
在老王的旁邊就有一個生意上的勁敵。她就是黃瑩。像老王一樣,也是來自農(nóng)村的。說實在的,那女人在手藝上,哪里是老王的對手?墒,剛才說了,人講究衛(wèi)生。桌椅鍋爐,碟盤碗勺,樣樣都洗刷得干干凈凈。男顧客是無所謂衛(wèi)生不衛(wèi)生了,好吃就行。可是,女顧客就不同了,挑剔得很呢。因此,往往是光顧老王的多為男人,而光顧黃瑩的多為女人。
有時候,男顧客在兩個攤位前看了看,還選擇了黃瑩的炒粉攤。老王嫉妒的眼神中對黃瑩的顧客飽含鄙夷。“一個大老爺們還講究這,假正經(jīng)!”看到老王難看的表情,黃瑩一般都會對他微笑一下,那種笑,不是戰(zhàn)勝對手的笑。而是一種安慰的笑,像撫摸著冬雪的陽光。
感受到黃瑩的陽光,老王臉上的雪當然就融化了。“誰賺不是賺呢?”
城管在什么時候都有可能前來執(zhí)法,城市有運動會或者會展要搞的時候,對亂擺攤的商販打擊得更嚴。那次辦個什么國際會展,城管就把他們趕得夠嗆。跟吃飯似的,一日三次。老王手腳快,三下兩下就把桌椅什么的搬到三輪車上去了。黃瑩就不行,速度不夠快,力氣還不行。老王在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后,每次都幫她救急。
因為要幫黃瑩,他自己的東西就沒有顧得放穩(wěn)。在推三輪車跑的時候,常常跑掉個凳子、勺子之類的東西。那次也是夠倒霉的,“哐當”一聲,居然把至關(guān)重要的鍋給丟了。
他要去買鍋,黃瑩一個人也不敢再擺攤了。萬一城管再來,哪里跑得掉。就陪他一起去。在公車上,他問黃瑩,你一個女人,怎么從農(nóng)村里出來賣炒粉了。不僅辛苦,還很危險。
黃瑩的心一聲“咯噔”,嘆息一聲,看著窗外把自己的事說了出來。她的老公是個賭鬼,經(jīng)常對她施暴。她無法忍受,離了婚。從此,再也不打算依靠男人,就出來了。
聽了別人的私事,你如果不把自己的私事也說出來就會覺得不好意思。于是,老實的老王就把自己的事也說出來了。
其實,那年春天不是老王把人家來村探親的姑娘送上旅館的床,而是人家姑娘把他給送上旅館的床了。睡過覺后,姑娘告訴他,自己在廣東懷上了別人的孩子,可是那個人跑了,不見了。希望老王可以娶她。
老王看著剛剛和自己溫馨過的溫香軟玉,覺得應(yīng)該負責,就答應(yīng)了。只是沒有想到,女人把孩子生下后就跑了。沒辦法,只好一個人撫養(yǎng)孩子了。
黃瑩聽了老王的事,覺得他是個值得依靠的人。一顆漂泊的倔強的心生出了依靠的愿望,就像一只每年都需要南遷北往的燕子找到了一塊四季如春的天地,再也不愿意走了。
她說:“老王,要不我們到站后就坐在這輛車返回,不買鍋了。”
老王一下沒聽懂她的意思,說:“為什么不買了。”
黃瑩笑了一下:“我們一塊賣炒粉。”
老王激動得全身顫抖:“你說的是真的?”
“就怕你兒子反對。”
老王的話伴隨著一聲汽車甜蜜的轟鳴說了出來:“哎呀,他早就叫我找一個了!”
現(xiàn)在,我們在公車上會常常聽到有人交談。
“20號街的街邊有個炒粉攤,炒的粉不僅好吃,還很衛(wèi)生。一點也不輸?shù)昀锏摹?rdquo;(1512字)
2014年2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