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熙熙攘攘的大都市里，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生活就在這樣生活著，歲月也就這樣歲月著，匆忙的腳步讓人們完全忘記春天的來到，似乎對于即將到來的清明節(jié)也被遺忘在了腦后……
“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丟下一粒，發(fā)了一顆。。。”張皖的手機鈴聲不知道響了幾次，終于讓張皖放下了耳機和游戲，主要還是因為他的游戲已經(jīng)陷入僵局。
“姥姥，打那么多的電話干什么，我剛才有急事嘛”電話里傳來了他多時未聽到的慈祥的聲音：“還不是想你了，是不是打擾到你啦”
“哪有啊！我現(xiàn)在沒事啊”
“馬上清明了，回來一趟吧，給你姥爺掃掃墓，你有好久沒回來看看他了”
“這。。。”
姥姥的突然電話襲擊讓張皖覺得措手不及，本來這個放假他打算在宿舍里打游戲爭取把排位提前，而且，不是他不孝順，而是姥姥家太遠了，在新疆的一個小鄉(xiāng)鎮(zhèn)里，去一次要倒好幾次車，后來，皖的父母想讓姥姥搬過來和他們一起住，姥姥不習慣大都市的生活，而且她想離姥爺近一點，于是執(zhí)拗的姥姥便一直住在遙遠的新疆。
“這次必須聽話！乖，算姥姥求你了”
張皖的童年就是和姥姥一起渡過的，后來到了四歲便離開了新疆，跟著父母來到了繁華都市上海，所以他和姥姥的關系特別的親，他只要一撒嬌，姥姥都會答應，而他記憶里的姥姥是獨立的，是堅強的。而至于姥爺，他覺得很陌生，因為在他媽媽八歲的時候，姥爺就早早的去了，所以他沒有見過他姥爺，但是每次他一回去看姥姥就會去姥爺?shù)哪箍纯�，只記得姥爺�(shù)哪鼓抢镉锌锰一�，就那么一顆，但從沒見開過花，可能每次去掃墓的時候都是冬天吧。
“皖，聽姥姥的，回來吧”
張皖的默不作聲贏得了姥姥的第二次懇求，而這次的懇求帶上了絲絲的哀愁，張皖的心被打手狠狠的抽了一下，便是答應了。
“好，好，姥姥的話必須聽，我馬上訂票。”
就這樣兩人又說了幾句，張皖掛了電話，便立馬在網(wǎng)上訂票，這時候訂票已經(jīng)晚了，飛機票已是賣光，只剩下最后一張硬座的票了，上海離新疆本身就是很遠，要上兩天，也不知道姥姥為啥那么迫切讓我回去呢，張皖不禁想到，但是為了讓了姥姥高興，吃點苦便是吃點了。
回一次姥姥家真累，到了新疆還要在倒車，便又是坐了一天，張皖在路上已是吐得東倒西歪。當他真正把腳跨進門時，他都感到不能呼吸了，因為他背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他專門為姥姥買的，而這天恰是清明節(jié)的前一天。
“吃點東西吧”姥姥溫柔的對洗完澡的皖說。
“姥姥，你說你也真是的，突然讓我回來，我爸媽都不知道呢”
“想你了唄，順便告訴你個小秘密”
其實姥姥之所以沒有告訴張皖的父母也是正常的，因為他們肯定不會回來，母親長期在國外，父親又一直奔波于國內(nèi)各個城市做生意，有時連張皖都顧不上，放假也回不來，雖說每年看一次姥姥，但每次的時間不會長于一個星期。雖說他們每個月都會給姥姥大筆的零花錢，但張皖知道姥姥需要的不是這些�？墒钦l沒有個難處呢？
“什么秘密啊”張皖內(nèi)心想的是姥姥也太傲驕了吧，想讓自己回來還用了一個那么可愛的借口。
“明天清明給你姥爺上墳的時候告訴你”
第二天，張皖早早的起來了，盡管設了三個鬧鐘，但對于因長途奔波而疲憊不堪的張皖而言，姥姥的冷水毛巾絕招才是永恒的必殺，從小到大如此。
雨，淅瀝瀝的下，像是在訴說著什么，但不是清明節(jié)應有的那種哀雨，反而在清明節(jié)這天，這雨顯得有了詩意。山，依舊是那么的靜。樹，還是那么的綠。姥爺?shù)膲炇窃谛℃?zhèn)的山腰那，是土堆的，這里不像城市，有專門的墓地什么的。在這個小小的山上隨處可以見到大大小小的墓。
張皖和姥姥都穿上了雨衣。張皖的是件新雨衣，姥姥的是一件粉色的舊雨衣，表面還有干了卻又洗不掉的細微泥濘。張皖本想細心的牽住姥姥的手，深怕她摔著，因為泥土在雨水拍打下變得很滑，自己走都有些不穩(wěn)，何況姥姥呢�？墒菦]想到不是自己牽著姥姥，而是姥姥牽著自己，這讓張皖很是不好意思。
走著，聊著，便是到了姥爺?shù)哪骨�。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堆，倒是從那塊被風處日曬的石碑上的裂痕可以推斷出這是一塊老墳，已是有了歲月的痕跡。不過從外觀上看和其他的墳一樣，但是不同的是姥爺?shù)膲災古杂幸豢貌桓卟话奶覙�，而這個桃樹在山中所有的樹中格外顯眼，因為花開了，桃花那粉嫩的顏色嬌嬌欲滴，像是戀愛中那羞澀的女生的紅色的臉，想訴說但又不敢，想怒放卻又含蓄。。。這是張皖第一次見到姥爺墓邊的桃樹開花。
“姥爺，我來看你了”
“廣，皖來了，鳳子忙，等她有空再來看你”
“喲，姥爺，你說說，姥姥怎么愛秀恩愛�。�”
“什么是秀恩愛？”
“就是。。。額。。。把幸福展示給別人。”
“我可沒有。老頭子，桃花又開了”
“哦，對了，姥姥啊，那個，為什么要放個桃樹啊”
“還記得電話時給你說過一個秘密么？”
“昂，然后？和這桃樹有關？”
“這秘密就是個故事，好久沒說，時間久了，怕忘了”
“什么故事？”
“我，你姥爺，和桃花”
“篤—”一聲火車鳴笛聲打開了張皖與姥姥姥爺?shù)氖澜纭?/span>
那是一個春意盎然的日子，這一天，有一個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姑娘站在月臺的一角，淚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仿佛身邊的喜悅和她絲毫沒有半點的關系，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輕漂亮，來往的路人看到她都不禁將眼神定住，她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卻擁有一張完美的瓜子臉，配上她那圓圓的大眼睛，恰到好處。而此時她哭的梨花帶雨，沒人知道為什么哭。
這怪不了她，因為她的心上人坐上了剛才走的哪一班火車。
場景重現(xiàn)。
“英子，我去新疆，這是光榮的”
“我知道，所以。。。所以我支持你”
此時，廣播喊道：“聽從召喚——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開始督促這位年輕人快點上車。
看來他離開是非去不可了。
“我是第一批，國家說了，生活好了，就回得去”
“可。。�？珊ε�”
“害怕什么”
“你在也不回來”
“怎么可能，領導說了，表現(xiàn)的好，就回來，到時就有好日子過了，你爹娘就同意我們了”
“那萬一。。。”女孩話說了一半，就有一個領隊過來催男孩快點上車。
“李同志，快點，要出發(fā)了”
“哦，好好，馬上”男孩應付的說，便拿起放在地上的東西，匆匆上了火車，這時他看到了開在火車站旁的幾顆桃樹，桃花是那么的嬌嫩，美麗，見證著多少人的離別。當他身體進入火車一半的時候回頭對女孩笑了，指了指桃樹的方向，說：“等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就回來，我們就成親”
這句話一說出口，周圍的人一陣起哄，“抱一個，抱一個！”若是不起哄到還是好，抱也就抱了，可女孩臉上一陣發(fā)燙，低著頭，跑到了月臺的一角，羞澀的跟男孩揮了揮手表示告別。男孩的嘴巴揚起了弧度，也朝著女孩揮了揮手，于是便上了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火車緩緩的開動了。
這時女孩后悔了，她應該抱他的，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走了。“桃花盛開的時候，就回來”女孩反復想著話，那是哪一年呢？想著想著便看到了現(xiàn)在這番梨花帶雨的場景。而此時在火車上的男孩則一直保持沉默，看著窗外的風景，快速轉(zhuǎn)動的風景進入了一片桃花林，車上的同行們?yōu)檫@片美麗的風景喝彩，稱贊。而他樂不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回的來么？誰也不知道。
這對小情侶便是張皖的姥姥姥爺。
“姥姥，后來怎么了？”
“先別急，我慢慢說”
姥姥姥爺相識在一個黃梅戲上，倒真是像出戲。
當時縣里邀請了省里最出名的戲班子來為縣長女兒出嫁表演，而這縣長面子大，邀請了縣里所有的人都去看演出。當然，大多人是不去的，他們認為看了受罪，因為現(xiàn)在國家在整治，雖然還沒正式發(fā)生文化大革命，但是大家認為這是資本主義�？墒沁@對于年輕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姥姥姥爺就是這堆年輕人之一，嫁女兒就是熱鬧，戲班子的歌來回在唱，可是大家都沒啥人注意演出，都在打望縣長那漂亮的女兒嫁的那個又丑又矮的女婿，聽說縣長之所以同意是因為那個男的背景好，家里幾代全是農(nóng)民，有共產(chǎn)風，所以就答應了。
先不管縣長家的事，看黃梅戲的就那么幾個人。
“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丟下一粒，發(fā)了一顆。。。”臺上的人演的起勁，臺下的人看的開心�？墒遣恢趺吹�，角兒不唱了，臉色變得嚴肅，漸漸的音樂聲停了。原來這時來了一幫人，他們狂喊了一聲“打倒走資派”便開始狂砸。
這下縣長慌了，指著女婿，大聲喊道“他是好背景，我們是共產(chǎn)風”
“誰讓你聽戲的，砸”
整個場面變得復雜，大喊大叫，哭的，鬧的，什么的都有。在這混亂的情況下，年輕人們便悄悄的跑走，邊跑邊笑，因為他們早看不慣這縣太爺了。年輕人很容易打成一塊，他們跑到了一個河邊。
“真可惜了好戲，后面是啥都沒有看到”有人抱怨到。
“結(jié)的什么籽?磨的什么粉?做的什么粑?此花叫做呀得呀得喂呀得兒喂呀得兒喂呀得兒喂的喂喂”唱著這歌便是我姥姥。
她的聲音高亢洪亮，又不失甜美，再配上她那美麗的臉龐，很快就走入了姥爺?shù)膬?nèi)心。
而姥爺也是個黃梅戲迷，自己平常也哼哼調(diào)子，于是兩人便有了共同話題。
一來二往，便看對了眼。
他們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關系，每次一起走路都是隔著老遠老遠，怕被人說不怕騷。終于有一天，姥爺突然握住了姥姥的手，姥姥臉漲紅的厲害。
“不如，我們成親吧”
那時候自由戀愛雖說可以，但是長久的封建自然遭到了姥姥家人的反對，理由是姥爺家的成分不干凈，因為姥爺?shù)睦褷斒堑刂�，后來被批斗之后，沒幾天就去了，所以到現(xiàn)在他們家還一直掛著資本主義的牌子。
可是年輕人的愛情是火，誰能阻擋的了呢？
后來，領導號召年輕讀書人去新疆當知青，很多年輕人都紛紛報名，其中就有姥爺，姥爺想通過這次機會讓姥姥家人刮目相看，這樣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一年過去了，桃花盛開了，他沒回來。
又一年過去了，桃花盛開了，他還是沒回來。
第三年過去了，桃花還是盛開，他依舊沒有回來。
這期間，姥姥姥爺一直保持書信來往，但是距離遙遠，短時姥姥兩周就能收到姥爺?shù)男�，長時幾個月都收不到，但是姥姥一直期待的。信中姥爺總是寫到自己過的很好，這里風景很好，吃的好，什么都好，不要擔心，等他完成任務后就回來。而姥姥的家人也在督促姥姥，時常會有給她介紹的人，而她統(tǒng)統(tǒng)拒絕了，因為她心里有人。
到了第四年，桃花盛開了，姥姥等不及了。
姥姥決定了，她要去新疆，她要找姥爺，她要質(zhì)問他，質(zhì)問他的愛情和他的桃花。
就這樣，她激怒了家人，可是為了姥爺，這算得了什么呢。她獨身一人坐著火車去找姥爺。
她問了很多人，走了很多的路，此時的新疆風大，地大，黃土沙子飛揚，蒙蔽了她眼睛。她口渴，便只能到當?shù)厝藗兓蛑嗳耗墙杷?/span>
終于，她找到了姥爺。
這里環(huán)境并不好，姥爺變得又黑又瘦，和信里說的完全不一樣，姥爺不知道姥姥回來找他。當他被通知到接待廳見她時，他驚了，她也驚了，他們什么都沒說，直接抱在了一起，很用力，姥姥哭的很厲害，有埋怨也有心疼。姥爺任姥姥拍打自己，心里絞的無法說話，只能要緊自己的嘴唇，深怕眼淚落下來。
就這樣，姥姥和姥爺結(jié)婚了。
“天啊。。。”張皖聽完姥姥的故事，覺得不可思議，他認為只會出現(xiàn)在電影里的愛情橋段竟然會在現(xiàn)實生活中，特別是在自己最親的姥姥身上呈現(xiàn)。他覺得自己是榮幸的。
“所以么，這死老頭子，從沒有說話算話過”
“真羨慕姥爺，有像你這樣的妻子，哪像現(xiàn)在女孩子。。。”張皖想起前一陣和自己分手的女朋友便搖頭感嘆。
“可又沒有想過，你姥爺對我也很好”
“是啊。。。”
后來，在張皖媽媽八歲的時候，姥爺去了，走的那季節(jié)是冬天，這次姥爺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只是對姥姥說這輩子的情還不了了，但也不想還。
姥爺閉上眼睛的時候，窗外正是飄著雪，路上沒什么人，只有路燈射進病房的光，照在姥爺?shù)哪樕鲜前苍數(shù)模切腋５摹?/span>
一個人能在愛的人面前睡去，多么幸福。
“那姥姥，你后悔嗎？”
“從沒有，這家伙的誓言是實現(xiàn)的”
張皖愣了，過了幾秒，一行淚水從臉頰滑下。。。
桃花是那么的燦爛，聽了那么故事，看了那么多的別離，依舊在笑，笑的豈是那無邪的春風。
回到家后，張皖拿起了電話。
“媽，桃花盛開了。。。”
|
大校網(wǎng)站
聯(lián)系我們
公安機關備案號：6101160200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