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漢此刻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急。
……
下午王老漢左手提著草筐,右手拎著鐮刀,嘴里哼著小曲,邁著輕快的步子,歡天喜地地出了門。出門的時候,五十多歲的王老漢,也不管嘴上毛茸茸的胡子,扯過跟他年齡差不多地王老太婆的臉,在上面大口的親了幾下。王老太婆先是一愣,接著一把推開王老漢,雙手使勁地在臉上擦,嘴里還在罵,日你娘,不要臉的狗東西,半截身子都鉆土的人,還騷你娘。
王老漢像孩子一樣做個鬼臉,說,老子高興,咋?接著笑著猥瑣地說,來,咱們再親一個。說完,王老漢伸出手又去拽王老太婆的頭。
王老太婆黑著臉躲過王老漢的手,連推帶拉地把王老漢送出了門。接著,哐一聲, 把王老漢關(guān)在門外。
王老漢對著門吆喝,你個死老婆子,老子今天高興,你不高興?關(guān),你關(guān),看我回來咋收拾你,說完又猥瑣一笑,拎著草框就出了門。
村頭的白楊樹上,站著一群黑色的烏鴉,這些烏鴉嘰里呱啦叫個不停。其中有幾只肥頭大腦的烏鴉,一看就是烏鴉中的老家伙,單獨圍成一個圈,正竊竊私語。他們身后的一只小烏鴉,揮動翅膀落到了它們旁邊的樹枝上,估計這只小烏鴉是才會飛的,當(dāng)它的落到樹枝上的時候,它抓的還不太緊,身子向一側(cè)使勁地偏。這一幕看的王老漢心一糾,心里擔(dān)心這只小烏鴉掉下來。好在這只小烏鴉迅速地煽動翅膀,重新落到了一旁的枝干上。王老漢的心里這才一緩。這只小烏鴉估計不甘心冷落,對著那群老烏鴉呱呱地叫幾聲,可是老烏鴉們始終沒有一只肯舍得回過頭看它一眼。小烏鴉煽動翅膀,悄悄地落到了其中的一個老烏鴉身上,只見小烏鴉伸出嘴巴,使勁地在那個老烏鴉的身上啄了幾口,接著就揮動翅膀迅速飛到離他們很遠的枝干上。圈里的老烏鴉們集體轉(zhuǎn)過頭對著小烏鴉呱呱幾聲,估計是在警告它不能搗亂。小烏鴉仿佛對老烏鴉們的行為不滿意,他再一次飛到老烏鴉的身上,這回它剛落下,那老烏鴉翅膀一揮,竟反身落到小烏鴉身上,老烏鴉踩在小烏鴉身上,伸出嘴,使勁地啄起小烏鴉。王老漢看到了小烏鴉被教訓(xùn)的場面,心里一動。接著就罵,操你祖宗,那只是個孩子,你這個畜生還真敢下手打它,它懂個屁。王老頭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飛身向樹上的老烏鴉群里扔去。石頭沒有丟準(zhǔn),撞到樹上,發(fā)出嘣的一聲。烏鴉們聽到聲音,先是一愣,一只老烏鴉呱一叫,所有的烏鴉集體煽動翅膀飛快的向遠處逃去,當(dāng)然還包括那只小烏鴉。
王老漢看著驚飛的烏鴉,心里想,這對烏鴉肯定是有血緣關(guān)系,這就像自己家的孩子,無論自己家的孩子在咋不好,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xùn)。王老漢又覺得這對烏鴉是爺孫關(guān)系。他在心里罵那個老烏鴉,狗日的,還打你孫子,我要是有個孫子,無論他在壞,我可不舍得打他一下。
……
說起孫子,這是王老漢心里的一塊疙瘩,為了這塊疙瘩,王老漢每天吃不消,睡不好,干活都沒勁?粗鴦e人家媳婦一生就是個孫子,看著自己家媳婦一生就是個孫女,王老漢就覺得人生頓時失去了奮斗的目標(biāo),活著沒有一點意思。每次出門跟別人打招呼,沒有孫子,王老漢都覺得比別人矮半截,心里覺得別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笑自己斷子絕孫。王老漢曾經(jīng)給兒子說,我要死了,如果沒有孫子,你們就隨便挖個窩直接把我埋了,千萬別把我埋在咱祖墳里,我滅了門,我不敢見咱祖宗們。兒子一聽就急了眼,在一旁使勁地扇自己臉,哭著說,爹,我對不起你,都愿我不爭氣。王老漢看著自己兒子扇臉,心里痛啊。他扯住兒子的手,兒子看著父親。倆父子抱著頭大哭起來。
好在天不絕人啊,終于在今天,王老漢結(jié)束了這種可怕的生活。今天帶著兒媳婦到醫(yī)院里診斷,誰知道兒媳婦已經(jīng)四個月了。王老漢當(dāng)時心懸著,雖然四個月了,誰知道是男還是女,萬一又是女娃……一想到這些,王老漢的腦門子上就冒出了一頭汗,王老漢心里緊張啊,仿佛懷孕的是他自己。王老太婆說,咱們做個b超驗驗吧。王老漢當(dāng)然拍掌同意。兒媳婦在里屋驗b超的時候,王老頭和他兒子都出去了,里面只剩下王老太婆,兒媳婦,醫(yī)生三個人。王老漢在門外急得團團轉(zhuǎn),兒子看到王老漢焦急的樣子,說,爹,相信我,這會一定是男娃。王老漢蹬了兒子一眼,哼,相信你,相信你生了幾個女娃子?你都嫩沒有種,連個戴把的都生不出來。這句話說到兒子心眼里,兒子本來天性脆弱,一聽到自己爹說這話,也不敢犟嘴,像個女人一樣蹲在地上哼哼唧唧委屈地哭起來。王老漢看到兒子這樣,只能深深的嘆口氣,拉起地上的兒子勸著他,小剛啊,別哭了,剛是你爹我氣的很了,我不是怪你,怪你也沒啥用,既然老天不讓咱生個孫子,咱怪誰都沒有用。說著王老漢的兩眼流出兩行老淚。
哐一聲,門被從里面拽開了,他爹,爹,公的,公的。王老太婆像個瘋子一樣從病房里沖出來,嘴里不停地叫,公的,公的。王老漢一把扯住王老太婆,問,啥?你在說一遍。王老太婆嘴里一直重復(fù),公的,公的。兒子興奮地沖了進去,王老漢也想進去,但王老太婆卻反過來扯住王老漢的衣服,嘴里一直不停地叫公的,公的。此刻王老太婆兩眼呆滯,面色發(fā)白,嘴一邊說話一邊哆嗦。王老漢心里一震,糟糕,中邪了。小剛扶著媳婦從病房里緩緩地走出來,看到他娘這種表現(xiàn),小剛慌忙問,爹,娘咋了。
王老漢皺著眉頭,說,你娘中邪了。小剛一聽嚇得身子直哆嗦,爹,這大白天的你別嚇我,娘剛剛還好好的,這咋說中邪就中邪了。
王老漢沒有回答小剛。王老漢看著兒子自言自語說,我說來的時候咋感覺身上陰森森的,原來是這樣。小剛看到他爹這種呆滯的表情急得大喊,爹,你咋了,你別也中邪了。王老漢突然笑著說,剛啊,你娘中邪是好事啊,我揣摩著是你老太們上的身。啥?小剛剛想反問,王老漢說,別插嘴,小剛立馬閉上了嘴。王老漢解釋說,你想啊,現(xiàn)在你們剛檢查出是兒子,你娘就中邪了,這肯定是你老太【這里老太指的是王老漢們家死去的人】們早上跟咱們一起來醫(yī)院了,他們也不想咱家滅門,你不一檢查出是兒子嗎?我們高興,你老太們也高興,鬼哪里跟人一樣有覺悟,一高興他就想干點事,結(jié)果就上了你娘的身子。
那,那,那這得咋辦啊?小剛急切的問。
王老漢笑了一聲,說,這得委屈你娘了。
爹,你倒是說啊,急死我了。小剛在一旁問。
灌尿,王老漢笑著對小剛說,以前我聽過你老太們說過,人中邪了,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就給他灌點尿喝。
灌尿。小剛驚奇地問王老漢,給娘灌尿?這不太好吧。
王老漢瞪著兒子說,不太好也得干,這在鎮(zhèn)上,我們到那去找馬子【神婆】給你娘看?我們要把你娘這樣瘋瘋癲癲帶回家,我害怕你娘路上瘋起來出點事就不好辦了。
兒子撇撇嘴說,那就辦吧。不過,爹,咱們要到那弄尿。
王老漢瞪著眼說,能到那弄?肯定是用你爹我的尿,總不能拿著外人的尿給你娘喝,就算別人肯我也不干。
說干就干,王老漢讓兒媳婦把早上喝水的杯拿過來,他看了杯子一眼說,可惜了個好杯子。⊥趵蠞h扯住王老太婆就向廁所里走,他走的時候順便喊兒子一起到廁所幫忙。到了廁所門口。王老漢對兒媳婦說,我們把你娘拉到廁所里,你看到有人過來上廁所,普通人咱不怕,要是有男醫(yī)生過來,你就攔住他,別讓他進來。醫(yī)生們看到咱們干這事又要說咱們迷信,他們醫(yī)生只能治點陽間的病,陰間那事他們管不了,像你娘這病他們也看不好,咱自己治。兒媳婦點點頭。王老漢滿意地拉著王老太婆進了廁所。
進了廁所,王老漢讓兒子拉住她娘。他轉(zhuǎn)過身體,挎下褲子,右手扶住東西,左手端著杯子,對準(zhǔn)杯子口,做出準(zhǔn)備尿尿的架勢。王老漢憋足了勁,臉都憋紅了,就是尿不出來。小剛一邊扯住他娘一邊對背對著他的父親說,爹,你快點尿啊,我快拉不住娘了。王老漢也想快點,可就是找不出尿尿的感覺,他自言自語說,平時褲子一挎就尿了,今天咋就是尿不出來呢?小剛看出來他爹是尿不出來,小剛急得跟王老漢說,爹,我平時尿不出來尿時就使勁來回晃晃,你也這樣試試。王老漢轉(zhuǎn)過頭,對著兒子罵了一句,狗雜種,又轉(zhuǎn)回頭專注地尿尿。王老漢使勁抖抖自己的東西,他先左右擺動,還是沒感覺,他又上下擺動,哎,你還別說,這真有感覺了,王老漢心里一笑,這小雜種,鬼點子還怪多的。王老漢把杯子口對著東西,再一次憋住了勁,媽的,有感覺,可還是尿不出來,王老漢回過頭對著小剛尷尬地一笑說,剛啊,還是尿不出來。小剛看著王老漢說,爹,你想想今天你有了孫子,你就想你尿的不是尿,你尿的是孫子。聽了小剛的話,王老漢回過頭愣了一下,心里一想,說的也對啊,我以前沒有孫子,別人拿白眼嘲笑我,為了有個孫子我整天操死了心,我以前在別人那抬不起來頭,我這不是在給別人當(dāng)孫子嗎?今天我解放了,從今以后我就是有孫子的人,再也沒有人再敢背地里說我們家是絕戶了,老子以后也可以腰里夾個孫子到處逛悠了,老子在別人面前當(dāng)孫子的日子結(jié)束啦,對,老子尿的不是尿,老子尿的是孫子。想到這里,王老漢全身振奮,撲哧,一股尿從王老漢身體里流了出來。王老漢看看杯子,有大半杯子,估計夠了。王老漢先剎住尿,把杯子放到窗臺上,騰出手,他兩手提著東西,對著地上的尿道放肆地尿起來。所有的尿都尿盡了,王老漢頓覺身上一陣輕松。王老漢以前從沒有覺得尿尿是這么爽的事,今天他算是感受到了。他提著褲子,對著地上的尿道吐了一大口痰,嘴里罵著,老子以后不當(dāng)孫子了,老子今天尿的不是尿,老子尿的是孫子。
轉(zhuǎn)過身子,王老漢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頓時年輕了十歲。小剛也看到王老漢這種微妙的變化,說,爹,你咋看起來不一樣啦,好像年輕了不少。王老漢咧著嘴笑,說,廢話,咱以后有孫子啦,當(dāng)然不一樣了。
王老漢讓兒子抱住他娘的身體,保證不讓她亂動。王老漢拿起杯子,聞聞了味道,哎吆,媽的,我尿的尿竟然是香的,看來老太婆有口福了。王老漢恭敬地舉起杯子,對著王老太婆的臉說,老王家的祖宗,對不起你們了,今天我必須要趕你們走,你們別生氣,馬上回家我就去墳上給你們燒紙錢。說完后,王老漢左手捏住王老太婆哆嗦著地嘴,右手舉起杯子準(zhǔn)備給王老太婆灌尿,王老太婆半個臉在王老漢手中不停地擺動,她的嘴始終不肯對著杯子。王老漢試了幾回都沒有成功。王老漢火了,只見他松開左手,左手變掌使勁地在王老太婆臉上扇了一巴掌。啪,小剛嚇呆了。王老太婆也呆了。趁著王老太婆不動,王老漢左手再次捏住王老太婆的嘴,把她頭順勢向后按,右手舉起杯子快速地按到王老太婆的嘴邊,嘩啦,半杯子的尿直接進入王老太婆的喉嚨里。
呸,呸,王老太婆立馬打掉王老頭的手,蹲在地上吐起來。王老太婆一邊吐一邊罵,你給老子喝的啥,真他娘的騷。
好了,爹,娘好了。小剛興奮地說。
王老漢哈哈大笑,說,也不看看你爹是啥人。
王老太婆反應(yīng)過來,一臉疑惑地問,我咋在廁所里?
小剛剛想說話,王老漢立馬插進來說,你說你咋在廁所里?你剛剛進來上個廁所上了個把小時,我跟小剛怕你有事,所以進來找你。說完,王老漢不停地給小剛使眼色。小剛看了一眼王老漢,憋著沒笑,連連向他娘點頭。
……
想起來死老太婆喝自己的尿,王老漢心里就高興,可死老太婆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尿,王老漢已經(jīng)警告小剛和他媳婦,不能告訴他娘喝尿了。想到自己有了孫子,王老漢就高興,一高興身子就發(fā)浪。雖說六十多的人了,這心里還是忍不住在老太婆臉上親一口。
正當(dāng)王老漢心里想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后肩從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嚇得王老漢跳了起來。
叔,是我。王老漢轉(zhuǎn)過身子,看著站在他面前嬉笑的村長,嘴里大罵,你個死娃子,嚇?biāo)牢伊恕?/span>
村長笑著又喊了一聲叔。
有啥事?王老漢問
村長說,書記找你。
啥?書記找我。王老漢心頭一驚,來者不善啊。
書記找我干球,我又沒有犯啥事。王老漢反問村長。
老叔,我也不知道,反正書記是要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喊過去,村長說。
那好吧,我回去把東西放家里再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老叔,你直接跟我一起去,村長說。
那行。王老漢也沒有推辭,提著草筐,拎著鐮刀,和村長一起向大隊辦公室走去。
……
說起大隊辦公室,也不是啥跟別人那種豪華的辦公樓。這個大隊辦公室前身是隊里搞大集體時的草帽場,房子還是土坯的。不過這幢房子比較顯眼。因為他是工廠,墻高門大,看起來比較威嚴(yán),而且在那個貧窮的年代這種高大的房子在村里還是少有的,草帽場倒閉后,為了能顯示官威,它理所當(dāng)然的成了大隊的辦公室。這幢房子最大的作用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由于本身是工廠,里面非常空曠,人往這屋子里一站,感覺陰森森的,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因此文化大革命時通常把犯人關(guān)在這里面批斗。結(jié)果有一批人就死在這里面,更增添了這幢房子陰森森的氣息,F(xiàn)在這幢房子雖然還是大隊辦公室,但干部們一般不常用,沒有什么大事一般不會在這里面辦公。今天突然把王老漢叫到這里來,王老漢心里就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幾十平方米的辦公室里面就放了三把椅子,這愈發(fā)地顯得辦公室冷清。進了辦公室。一股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讓人感覺心里十分壓抑。村長和王老漢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村長拉過一把椅子讓王老漢坐下,他自己也順便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呸,呸,他們倆剛坐下,一陣尖利地吐痰的聲從外邊傳過來。不用想,是書記來了。吐痰這種未見其人,先聽其聲地方式是書記特有的。每次書記到別人家吃飯或者辦公,都會在離人家不遠地地方深深吸一口氣,然后使勁地呸呸吐兩口痰。書記這種方式讓我們想起狗撒尿的寓意,狗通常在自己的地盤上撒尿來宣布這是自己的地盤,我不是說書記像狗,我總覺得書記這種方式也有自己的寓意,不過這個寓意只有書記自己知道。每次主人家聽到書記的吐痰聲都會慌忙地跑出來迎接書記,書記都會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主人家。
聽到書記的聲音,隊長立馬起身向外邊跑去迎接他。而王老漢卻依然平靜地坐在那里。
書記在前面走,隊長跟在后面。等書記一只腳跨進門,隊長慌忙地跑到書記前面,他拎起先前坐的椅子,用衣袖在上面擦了擦,恭敬地送到書記屁股下。王老漢看著隊長這種殷勤的表現(xiàn),心里滿是嘲笑。
書記坐定后,用眼翻了翻紋絲不動地王老漢,笑呵呵說,王叔啊,最近身體怎么樣?
王老漢也笑著回答,托書記的福,老骨頭一把,還死不了。
書記接著說,今天沒別的事就是想找你談?wù)勗挕?/span>
哦。王老漢哦了一聲。
書記接著說,聽說你們今天去醫(yī)院了。
聽了這話,王老漢心里一陣驚嘆,這事書記咋會知道?從醫(yī)院回來的時候,王老漢還特意交代王老太婆和兒子兒媳婦他們千萬別把今天懷孫子的事說出去。這一段時間計劃生非常嚴(yán),被逮到了直接強制引產(chǎn)。咱們現(xiàn)在好不容易懷了個孫子,可不能讓他們給咱們做了。
其實不用王老漢囑咐,王老太婆和他兒子兒媳也不敢把這事說出去。現(xiàn)在的計劃生育嚴(yán)厲程度是大家都看得到的。好比前幾個月村東頭的田老韓家,也是好不容易懷了個孫子,他一高興,把自己有孫子的事情說漏了嘴,村里的當(dāng)官們聽說后,在書記的帶領(lǐng)下,隊里的大官小官一起涌到田老韓家。當(dāng)官的沒啥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田老韓家的那個娃子要不了,讓田老韓家主動去醫(yī)院引掉娃子。你說人家田老韓能同意嗎?兒媳婦在生了兩個女娃后,好不容易懷了一個男娃,你現(xiàn)在突然來讓人家引產(chǎn),你書記是來鬧著玩的吧。當(dāng)官的給田老韓商量這個事,田老韓家死活不同意。書記就沒再廢話,拉著一幫人扭頭就走了。大家都以為當(dāng)官地真的拿田老韓家沒有辦法。誰知道晚上天一黑,書記帶了一幫人直接沖到田老韓家里,一幫人先上去按住田老韓,田老韓他兒子,田老韓他婆娘,接著眾人把田老韓家懷孕的媳婦五花大綁強行送到醫(yī)院里,連夜引產(chǎn)。你們都沒聽到,那夜田老韓家人失去孫子后的那種哭聲,聽得整個村的人都發(fā)毛。從那以后,都說田老韓家的兒媳婦神經(jīng)有點不正常,每天半夜嚷著要找孩子。書記搶別人家媳婦都在晚上,白天他不敢啊。這種行為引起民憤,書記還是有點忌憚的。有些人可能會問,到底是誰賦予了書記那么大的權(quán)力,敢公然強制別人引產(chǎn),隨便就判一個小孩子死亡。這其實是那個年代的法律賦予的。法律要計劃生育,計劃生育又是衡量官員們唯一政績。為了提升政績,官員們不惜一切代價強制實行計劃生育,那個年代幾乎不存在民告官的現(xiàn)象,尤其是在我們那種偏僻的窮鄉(xiāng)村。在這里,當(dāng)官的就是最大,當(dāng)官的就是王法,他們說想讓那個小孩子死就一定會把他弄死,人民像狗一樣的活在當(dāng)官的手下。
還沒有等王老漢回答,書記就笑著說,王叔,我們當(dāng)官的也不容易,我們要維護國家法律,我們要為國家著想,我們每天吃國家的,喝國家的,怎么能……
書記還想說下去,王老漢冷哼了一聲,打斷了書記的話,他說,是你吃國家的,喝國家的,我沒有,我知道你今天想干嘛,告訴你,想讓我家打娃子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
書記看著王老漢,冷哼了一聲,說,我知道王叔你當(dāng)年英勇。但那是當(dāng)年,現(xiàn)在時代過了,你老應(yīng)該看清形勢,不要倚老賣老。我告訴你,今天你們家這個孩子是保不住了,你想留也留不住。
放你娘的屁。王老漢跳起來指著書記大罵。
書記斜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轉(zhuǎn)身就向外走去。王老漢也打算出去。突然從旁邊蹦出來兩個人,還沒看清人臉,王老漢被這兩個人往地上一放,王老漢就順勢倒在了地上。等王老漢反應(yīng)過來,那兩個人已經(jīng)飛快地鎖上大門,屋子里只剩下孤零零地王老漢。
王老漢一想,壞了,看來今天,書記想搶人呢!此刻,王老漢真的很著急,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著急。他撲到大門邊,用胸脯,拳頭,腳,統(tǒng)統(tǒng)撞在大鐵門上,大鐵門除了咚咚發(fā)幾聲響外,依然毫無反應(yīng)地站在那里。王老漢看著鐵門,兩行老淚緩緩地留了下來。
叔,叔,你還好嗎?門外傳來小聲的問候。
王老漢一聽,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撲到門邊,臉使勁貼著門縫說,快,快,快放我出去。
外面的人說,叔,我放不了,一個是我沒鑰匙,另一個我要是放了你,書記那脾氣你知道,他會弄死我的。
撲通,王老漢跪在了地上。雖然隔著個門,門外的人照樣知道里面的情況。
別,別,快起來,叔,門外的人趕緊勸王老漢起來。
王老漢在里面哭著說,娃子,咱們是一個王的,一個家的,你難道就甘心看到我們這個姓滅絕嗎?今哩書記把咱家的娃子引產(chǎn)了,你讓你娘我倆咋活。娃子,就算老叔我求你了,你放我出去吧。
叔,你先起來,我這偷跑著回來就是來幫你的,你起來再說。
幫我你就放我出去,王老漢跪在地上求著。
叔,你咋嫩犟呢。我不能放你出去,但是我可以提前去跟我娘他們說一聲,讓他們連夜把人轉(zhuǎn)走,門外的人說。
王老漢想了一下,說,平時我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都是我安排的,我害怕你娘他們辦不好。
哎呀,門外的人吆喝一聲,我的老叔啊,啥辦不好辦得好的。就是讓小剛弟他們到親戚那里躲一段時間,這算個啥事。
門里的人一咬牙,說,好,你去給你娘說,讓小剛帶著他媳婦去他們娘家住幾天,我們不是一個省的,當(dāng)官的不敢跨省抓人。
叔,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沒說的我走了。門外的人問。
等一下,王老漢說。王老漢從自己的上衣上咔嚓咔嚓撕了一塊布,他從墻角撿起一塊被人遺棄的小瓦片。他舉起左手,路出手脖子,右手拿著小瓦片,對著左手靜脈使勁地一劃,被劃得地方立馬流出了大量的血,老王頭咬著牙,右手把那塊布按在血口上,那塊布頓時被染成了紅色。當(dāng)布全紅時,王老漢拿開布,從門縫里塞了出去。
門外的人一看,頓時嚇傻了。連忙喊,老叔,你怎么樣了?你可別出事。
王老漢右手按住血口說,我沒事,你把這塊布給你娘,告訴她,要是她保不住這個孫子,我就直接死在這里。
……
天快黑了,別人家的煙囪已經(jīng)冒出滾滾濃煙。村子里到處彌漫著飯香。王老太婆還占在門口向大路上觀望,他在等王老漢。王老太婆沒有做飯,她做飯都是在王老漢回家后他想吃啥給他做啥。以前王老太婆是從不站在門口的,那時候他還沒有孫子,見到人躲都躲不及,那還敢公然占在門口。想想那時候過的生活,王老太婆就覺得沒有意思,沒有孫子就沒有敢說話的底氣,見人都怕。不過現(xiàn)在好了,自從今天檢查出了自己有孫子后,王老太婆就覺得自己頓時年起了十歲,心里也有敢在眾人面前說話的底氣了。
正當(dāng)王老太婆在心里想著些東西的時候。隊長急匆匆的身影闖入了王老太婆的視線,王老太婆大聲吆喝,大侄子,干啥呢?咋那么慌啊。
隊長沒有應(yīng)聲。直接從王老太婆身邊跑進她屋子里面。王老太婆好奇地跟了進來。她還沒有說話,隊長就說,娘,老叔被關(guān)了起來,書記今晚要到你們家搶人,老叔讓我提前給你們說一聲,讓小剛們回娘家去住一段時間。
一聽王老漢被關(guān)了起來,王老太婆就急了,問,你老叔沒有事吧。
沒事,沒事,隊長干脆 地回答。
那他吃飯,王老太婆還想問。
隊長直接打斷她的話,別管老叔吃飯。我會照顧他的,你先把小剛他們弄走,他們一走,書記拿老叔就沒辦法啦,就會直接放人。說著隊長從口袋里掏出那張血淋淋的布。
看到血布,王老太婆嚇了一跳。
隊長又說,這是老叔血染的。
王老太婆小心地接過血布,眼里含著淚,問,你老叔真沒事吧。
隊長說,真沒有事,老叔只是想通過血布來讓你好好把這件事辦好。老叔真的沒事,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把小剛們送走了,老叔就出來了。隊長是個明白人。他沒有直接告訴王老太婆王老漢說的那些強硬的話。
說完這些話,隊長偷偷的溜出了王老太婆的家。王老太婆門也不關(guān)就向他兒子小剛家跑去。
到了小剛家。小剛正在和他媳婦吃飯。王老太婆直接沖上去,奪下小剛的飯碗,小剛還想問什么事,王老太婆就急切地說,快,快,快收拾東西,趕緊走。
小剛和他媳婦莫名其妙地看著王老太婆,他倆都沒有動。
王老太婆看著癔癥的兒子兒媳再一次急切地說,我的老祖宗啊,趕緊準(zhǔn)備走,你們還愣著干嘛,今晚書記要來抓你們強制引產(chǎn),你們說急不急。
啥?這一說,小剛也急了。連忙問,娘,你咋知道的。
王老太婆把血布一掏,說,你看,你爹的血,他已經(jīng)被書記關(guān)了起來。
看著血布,小剛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結(jié)巴地問,我爹,我爹,我爹他沒有事嗎?
王老太婆說,你爹好好的,死不了。你爹弄這血布就是想對我們說一定要保護好孩子,你們快去收拾東西,你們走了,你爹就好辦了。
好。說著小剛就跟媳婦去里屋收拾東西。
隨便挑了幾件衣服,找了個被單子,把衣服往被單子上一扔,扯住被單子四角,用力一拉一對綁,一個包裹就做好了。
天已經(jīng)全黑了。小剛轉(zhuǎn)身要關(guān)門。王老太婆說,還關(guān)個啥門,趕緊走啊,沒人偷咱東西,走,走,我送你們出村子。
村里的狗汪汪的叫個不停。王老太婆盡力減少聲音,盡量不引起狗們的注意。王老太婆一邊小心地走還一邊交代媳婦,走夜路要小心,心要正,不然很容易遇上鬼引路。她這一說,嚇得小剛和他媳婦都哆嗦了一下。
偷偷的出了村子,王老太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心里剛平靜下來。突然從前面的草叢里蹦出兩團黑影,接著就是亮出兩柱強烈的手電光,手電光赤裸裸地照在他們?nèi)齻人身上。兒媳婦慌忙地藏在小剛身后。
其中一個拿手電笑著地說,嗬,還是書記想的周到啊,每次抓人之前都派我們躲在村子的各個路口,沒想到這回真逮住要逃跑的人。
王老太婆看看他們 左手提著木棍,右手拿著手電;琶Φ厍笄檎f,大侄子,看在咱們一個村的,你們放我們走吧。
哼,放你們走書記會弄死我們的,其中一個拿手電的人回答。
撲通,王老太婆跪到了地上。雖然小剛的性子懦弱,但看到自己親娘給別人下跪,他心里還是窩著火,他上去拉住王老太婆的胳膊拽她起來。
王老太婆打掉小剛的手,對著對面的人說,大侄子啊,你們行行好,我給你們跪下了,求你們放我們走吧。
對面的人笑著看著王老太婆,說,又是下跪。我們見下跪的人多了,這要跪一個放一個,那這計劃生育還搞個屁,告訴你。今晚你就是把天跪破了,我們也不會放你們走。
你看著他們,我去叫書記。其中一個拿手電的跟另一個拿手電的人說。
好,另一個拿手電的人說。
那個先說話拿手電的人急匆匆的向村里跑去。
剩下的一個拿手電的緩緩地向他們走過來。他笑著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老太婆,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小剛和他媳婦,說,你們這是何必呢?乖乖的跟書記去引產(chǎn),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你們何必受這個苦呢?說完他舉起木棒,木棒遮住燈光在地上映出長長的影子。這條影子是一只蛇,不停的在王老太婆他們?nèi)齻人身上晃悠。
王老太婆看準(zhǔn)時機,她像青蛙遇見害蟲那樣,腿一蹬,一躍而起,兩只手死死地抓住那個拿手電人的頭發(fā)。那個拿手電的人被王老太婆搞愣了,手里的木棍,電燈都掉落到了地上。
快跑,快。王老太婆對著身后發(fā)呆的兒子和兒媳婦大叫。
娘,小剛想上來幫忙。
王老太婆又大叫一聲,快跑,跑。
想跑,你個死老太婆,那個人反應(yīng)過來,兩手拽著王老太婆的頭發(fā)就往后拽。
跑啊,把娃子生下來就行了,不要管我。王老太婆又一次大喊。
小剛跟媳婦含著淚從王老太婆身邊跑過。看著他們跑了。那個男的火了,他使勁地拽住王老太婆的頭發(fā)想把她拽開。王老太婆頭一掙,一大卷頭發(fā)脫落在那個男人的手里,頭發(fā)脫落的地方,冒出淡淡的血跡。看這樣都拽不掉王老太婆,那個男的掄起拳頭使勁地在王老太婆的頭上胸脯上錘起來。
一邊是三十出頭的青壯年,一邊是六十多歲的老太婆。這場爭斗的結(jié)局可想而知。
拳頭掄在王老太婆頭上。王老太婆感到一陣眩暈,差點就抓不住手里的頭發(fā)。王老太婆用盡自己的最后一口氣,腳尖向上一臺,身子一聳,嘴巴一下子啃到了那個男的臉上。那個男的大叫一聲,媽呀。瞬間倒在地上。
那個男人使勁地在地上打滾,王老太婆死死的拽著他的頭發(fā),啃著他的臉,跟他一起在地上打滾。就這樣他倆亂作一團。打滾的時候,那個男人的手摸到了地上的一塊磚頭,他抓起磚頭,一邊打滾一邊拿著磚頭向王老太婆后腦勺上砸。無論他再怎么砸,王老太婆的手還是牢牢地拽著他的頭發(fā),嘴還是牢牢地啃著他的臉。
………
書記帶著大批人馬從村子趕來的時候,那個男人還在地上打滾。當(dāng)人們看到王老太婆血肉模糊的后腦勺時,都惡心地把頭偏到了一邊。
書記一聲令下,幾個人膽子大的人沖了上去,他們先按住那個打滾的男人,兩個人扯住王老太婆的胳膊就向上拽。當(dāng)王老太婆的嘴離開了那個男人的臉的時候,那個男人大叫了一聲,大家一看,王老太婆嘴里還咬著一塊血淋淋的人肉,當(dāng)時就有人受不了在一旁哇哇的吐。
第二天,王老太婆被打死的消息像風(fēng)一樣刮遍了村子的每個角落,雖然人們一致在罵書記他們那些當(dāng)官的不是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當(dāng)面指責(zé)書記他們當(dāng)官的。王老漢聽到這個消息后,當(dāng)時昏了過去。
在幾天后王老太婆的葬禮上,王老太婆獻出生命保護的兒媳婦,挺著微微隆起的大肚子和兒子一起上出現(xiàn)在忙碌的人群中。據(jù)說他們會成為村子里第一個可以交罰款代替流產(chǎn)的人,原因書記說可以一命換一命。
當(dāng)葬禮辦完,人們都散完場的時候,王老漢獨自一個人在王老太婆的墳前哭著說,老太婆,娃保住了,你一路走好,你做的值了,我們王家不會忘記你,我們也不會虧待你。說完王老頭拿起一卦長十幾米的炮,噼里啪啦地在王老太婆的墳前放了起來。
村里的人聽到了炮聲,人們紛紛議論,王老頭對他婆娘真好,竟舍得放那么大的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