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上海又是一個霧霾天氣,明明是正午12點,卻依舊是鑲著黃褐色日暈的太陽慵懶地掛著,周遭混沌一片。
尚未霓虹閃爍的時候,我還在泳池里,一個青青的蘋果下肚游了兩個時辰的結(jié)果便是抽筋惡心,孤立無助時想起的竟然是給遠在天津的你掛電話,但終究號碼沒有撥出,畢竟不屬于自己了。撇開這一切今天還算是個好日子。
入夜的衡山路喧鬧起來,街邊精致的咖啡館坐滿了衣著隨意卻又暗自透出奢華的青年人,嵌絲雕花的陶杯盛入絲滑剔透的咖啡,糯糯的奶油懸在上面,銀質(zhì)的小勺一攪,暈開了,又有白白的奶昔倒入,在其中勾出奇幻的圖案,融有濃濃奶香的咖啡,于純澀的黑咖,又多一份清純溫婉。唇邊的印記染上杯沿,揉花了白瓷,若是有心,伸出舌尖一舔,便又白凈如出。修長的指圈住杯,微微額首,燈光打下好看的陰影。品味咖啡是一道精巧奢華的過程,正如每個人應(yīng)需細細琢磨的人生。
各色的小酒吧充斥著五光十色的年輕人,夜是他們的天下。性感的豹紋裝、純情的小百合,一襲黑色勁裝的男士總是受歡迎的,角落坐著的冷色男人大概也吸引著少女們蠢蠢欲動的芳心。
這是我泡吧的第一夜,偶遇一個年紀大不了我?guī)讱q的年輕女人,借著酒勁熟絡(luò)起來,分享彼此的故事。
女人說,這是一段深埋的記憶,雖然我現(xiàn)在很幸福,可每當夜深人靜一人獨處靜室時,總會克制不住地想起這個男人,這個自己唯一動過心卻始終不得的男人。
當我足夠優(yōu)秀,站在幾十層的高樓俯視眾生時,一場不同領(lǐng)域的佼佼者參加的宴會,那個男人,一身素白的唐裝,個頭不怎么高,比起十年前稍稍留長了的黑發(fā),明明身旁挽著一個與他如此格格不入的女人,卻不可否認的和諧。
我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這個男人,依舊自我,一切都恰到好處,卻難以接近。
我知曉他的名字是在十年前,十幾歲、最美好的時光。這是一個我早已耳熟能詳,卻從未見過真人的名字。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個名字,會縈繞在身邊一輩子,難以割舍,卻不曾擁有。
那是一個深秋的拂曉,早露深重,布滿灰霾的天空使原就苦難的高中更加壓抑,絳紅色別墅成群成群的排列,我一個人走在通往操場的青石路上,身旁的竹林偶爾發(fā)出野獸般的吼叫,不時前后張望,生怕竹林中會猛然蹦出鬼怪。
“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釋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呢?”無非就是犯賤,明知人家對自己不感興趣,卻硬是為了能跟他多相處一會,犧牲睡眠時間,爬起來裝浪漫,觀天象……
見了他,相比自己的臃腫,他穿得單薄,一件校服西裝。
他舉著望遠鏡的執(zhí)著深深地牽住了我的目光。我立在他身后,偷偷摸摸的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拍下了這樣背影,一個絲毫不偉岸,甚至是一副垂垂老矣的身板,可就是讓人移不開眼,以至于在很多年后,這部拍下背影的手機,早已不在我手中,卻依然保留著這張照片。
我曾想,忘記他吧,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可每當仰望天空、每當深秋露重的時候,這個身影總會浮現(xiàn)在腦海中,尤其是在我到倫敦念書后,遙望矗立在霧靄中的倫敦塔尖,這個身影就會無比清晰。
我記得有一次?汲煽兒軤,回到寢室后,夜已深,照例開小燈學(xué)習,卻忍不住掏出電話打給他,也終于忍不住哭起來。淡淡的哀傷,這是我頭一次當著他的面哭。沒有原因,因為我從沒拿他當外人。可惜僅此一次。
哪怕是入冬后的上海,太陽也還很熾人,斜斜透過濃密嬌翠的梧桐葉到柔軟的草坪上,打出美好的細碎,站在遠處伸手,有膠溶體般的光影,卻是支離破碎。
亦如我的過去,心底里深深牽掛著一個人,是愛是恨卻說不清道不明,總之那很久之后經(jīng)過圖書館或是抬頭望望天空時總能想起他。不帥不高,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但夏日炎炎時穿著白襯衣的他總能讓我的心泛起漣漪。
男生有著細碎的黑發(fā),不染不燙,純粹澄澈。白襯衣、卡其褲,完全不是其他打球男生的模樣,但在他身上卻那樣和諧。一個漂亮干脆的上籃,他有一雙修長的手。
那是一段記起便會牽扯全身疼痛的回憶,那一段可以被稱之為青春的回憶,經(jīng)過了慘痛的高考,絕望的戀愛,親人逝去。我甚至都不知曉是如何從中恢復(fù),繼而堅定的走下去,一點一點在絕望中成長,過著讓人心羨的生活。
一段故事在她嗓音沙啞的余韻中結(jié)束了,時鐘敲碎了凌晨兩點的寂靜。
你知道“布魯姆斯伯里情事”嗎,女人這樣問我。“聽過一點點,Vanessa、Clive、Virginia...充滿了性與才華,相當混亂的世界”
“呵呵,我年輕時也這樣覺得,但是反復(fù)咀嚼這些故事,還挺美好的,活生生也血淋漓,你不會再遇見相似的人了。”
Blues漸漸弱下,又一個夜結(jié)束了,每每曲終人散時最為傷感,酒吧也不例外,天亮了大家又是另外一個人。只有每夜在此的酒保,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走過一個又一個故事,每夜都有不同的戲劇上演,一撥又一撥黑衣隱藏下的綺麗不曾重復(fù)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