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蘇連云港黃窩村人,1947年在江蘇省立連云中學(xué)讀書,于1948年春赴南京考取南京警官學(xué)校,并半工半讀。于1949年5月15日接上級命令,編入軍校前往臺灣受訓(xùn),時任文書工作。1955年退伍,任農(nóng)場人事助理員,后考取小學(xué)教員,1958年普考合格,1966年派任低級公務(wù)員,服務(wù)單位沒有宿舍,可領(lǐng)房租津貼,在附近租賃2坪大的房間住宿。時31歲了,假日,晚間逛街或看電影時,見許多青年男女牽手情話綿綿,唯我孤獨,心中酸溜溜的,既羨慕又無奈,干脆回宿舍看書,為準(zhǔn)備1962年的高考。因窗前即是巷道,為集中精力看書,將座位轉(zhuǎn)180°面對內(nèi)部看。隔壁住一少婦,一天對我說:“在這里有一小姐喜歡你。”我問:“誰?”她說:“房東太太親戚的女兒。”我問:“你怎么知道?”她說:“我看她每次經(jīng)過你的窗前都向內(nèi)看你。”我面向內(nèi)部不知情,且我工作忙,鮮有機會與女性接觸,于是,我想了解她的身世背景,長的什么樣?由于近水樓臺,很快就獲得答案了,她是臺北縣新店人,家中務(wù)農(nóng),16歲,長得亭亭玉立,在安東大樓薛姓人家?guī)兔Γ曳驄D白天上班,兩個孩子上學(xué),她看家及處理瑣事,并不忙,經(jīng)常到房東家玩,往返都經(jīng)過我門前,既天真又純潔,加上一對明亮的大眼睛和修長的睫眉,就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我是騎腳踏車上下班的,又一次在巷道中遇到她,故意將車子橫著堵住她的去路,她不但不生氣,反而面露微笑看著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確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使我一下子愛上了她,顯然她對我亦有好感。從此,每天晚上她都來陪我看書、聊天。日久生情,愛的幼苗逐漸茁壯成長,至十點鐘依依不舍地離去時,說:“巷道燈光昏暗,我害怕,送我回去好嗎?”我說:“可以。”巷道中有一棵大樹,那里更暗,她總拉住我的手說:“抱抱我。”我抱她時,她又說:“抱緊一點,高一點。”并將面部仰起,微露了丁香顆(丁香顆,為李后主寫大周后舌尖用語),我知道她的用意,吻了她,為我們的初吻,一吻定情。
一九六二年,高考及格后我不需要?磿,二人相聚時間較多了,她家附近新店碧潭,為臺北著名風(fēng)景區(qū),碧潭兩岸綠木成蔭,潭內(nèi)碧水清澈,我們常泛舟、游泳。碧潭吊橋歷史悠久,中外聞名,游客來往如梭。佇立橋上瀏覽碧潭美景,心中無限愜意。橋頭南岸,有數(shù)家餐館,可品嘗碧潭獨有的香魚美味,使人流連忘返。其次,在臺灣大學(xué)校園內(nèi)的椰林大道,兩旁有多棵高大的椰子樹,大道中央有一排一人多高的杜鵑花,夜晚天空明月高照,平添迷人情調(diào)。我們亦常去、在杜鵑花下幽會,傾聽她的細(xì)作、心聲和愿景,發(fā)誓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校園內(nèi)另有一個大草坪,“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唐.杜牧.秋夕)。我們躺在草坪上,看月亮,數(shù)星星,夜深了,才踏上歸程。
有一天晚上在我處聊天,快十一點了,我催她回去,她說:“太晚了,回去老板娘會罵。”可是我的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單人床,一桌一椅和一個小書廚,別的沒有地方了,只好將我床讓給她睡,自己到后面一間未租出的房間睡,該房間除一張單人床外,沒有任何其它設(shè)備,好在天氣不冷,但被蚊子咬,一夜沒睡好,次日天明就起床了,她也起床回去了。她的老板娘判斷一定是睡我處了,告訴房東太太,房東太太轉(zhuǎn)告老板娘的原話:“她媽媽托我代為照顧她的,她年紀(jì)太小,她媽媽會罵她的……”等語。我猜想房東太太的話,可能叫我不要和她來往?可是我已愛上她了,乃以粉紅色信紙寫了一簡信面交給她,除了將房東太太的話告訴她,并說:“我希望你好好在這里工作,不要離開這里,我們每天見面就好了,假如今晚你有時間,我們出去散步好嗎?可以詳細(xì)談?wù),因在這里很不方便,而我有沒有時間多寫,假如可以的話,請答復(fù),晚八時見面,再談,祝福你,美麗的小姐。萍 51.8.20”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不為修道全為君”。(唐.元稹.離思,第四句原詩為半緣修道半為君,我改為不為修道全為君。)在我心中,全世界只有她是最美好的少女,其他少女都沒有她好,即是經(jīng)過美女群中,我也懶得看她們一眼,我的心已經(jīng)被她填的滿滿的。由于我深愛她,且感情日增,已難舍難分,她媽媽感覺不妙,把她帶回家了,不讓我們見面,我寫了一封信給她,被她大哥收到了,罵她一頓并要找我算帳,我苦思焦慮望眼欲穿,不知如何是好。出乎意料地一天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使我又驚又喜,驚的是怕她聽了他媽媽的話不要我了,喜的是我終于見到她了,稍解相思之苦,迫不及待地問:“你怎么來的?”她說:“我偷跑出來的。”我又問:“怎么辦呢?”她說:“我不回家了,跟你在一起。”她尚未成年,我說:“不行,你不能住我這里。”她說:“我已見過老板娘了,她答應(yīng)我回她家工作。”我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了,我們又可以天天見面了。”但她母親仍要她回家,她這么年輕,愛是奉獻不是占有,我愛她不能傷害她,我說:“你父母既然反對,我們分手好了。”她一聽“分手”,竟然哭起來了,我不忍,忙用手拍拍她的肩膀說:“好啦,好啦!我們繼續(xù)來往吧!”她破涕而笑,緊緊地依偎著我……我畫了一張“心心相印”的素描,二人幷坐背影畫,并寫著“愛到深處方為真”七字送她,安慰她,鼓勵他。但壓力未減,正在“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卻出現(xiàn)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姑媽來了,她見我人不錯,品行好,又是公務(wù)員,而房東太太對我印象也不錯,她們二人都認(rèn)為我是個可靠的人,支持她嫁我,于是做通了她父母的思想工作,我們開始正式、公開的交往了。
1963年春,我被派任總統(tǒng)府做文書工作,同年5月結(jié)婚,因沒有家產(chǎn),經(jīng)濟拮據(jù),婚禮只在單位交誼廳舉行,只請了八桌客人,洞房是單位的12坪的房間,家具是雙人床、茶幾、藤椅,一臺美國縫紉機、一臺收音機是分期付款買的。1965年生下了長女,她不會喂奶,不會為嬰兒洗澡及洗曬尿布,都由我來做,白天又要上班,蠟燭兩頭燒,但是為實現(xiàn)對她的諾言,惟有全力以赴,雖苦并不以為苦,她十六歲嫁我我要倍加愛她。過了不久,岳母來照顧她,讓我輕松了不少。后來,孩子相繼出世,每逢周日、節(jié)假日都帶著孩子去看望岳父母。
內(nèi)人較笨,但待人忠厚,心地善良,雖然家庭生活清苦,但夫妻感情恩愛,愛到深處無怨尤。凱羅.激伯倫名句:“愛不是據(jù)有,愛在愛中滿足。”至高境界的愛,純真交換純真、純真包容純真、純真壯大純真,此外,恐怕皆為下品。愛的道路上充滿了陽光和花蔭,坎坷雖是難免的遭遇,人如果沒有走過逆境,怎能知道“苦中苦,人上人”?歷經(jīng)艱難挫折,在工作生活中一路打拼,于1973年----1985年較為順利,事業(yè)小有成效,我和內(nèi)人游遍全臺各地風(fēng)景區(qū)。1990年起,帶她回家探親三次,受到家人熱情招待,感恩,尤其能見到百歲的家母,甚幸!
五十多年來,不管生活艱難還是富有,我夫妻二人沒有發(fā)生不愉快的事,每逢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都請她去餐館吃飯,未曾間斷過。去年四月,我發(fā)現(xiàn)書桌上放置一張信箋,拿起一看,為五十年前我寫給她的第一封信,原為粉紅色信箋,已變成灰色了,且已破裂,沒想到五十年后她依然保存著,我想能保藏五十年前的第一封情書的人,恐怕已不多見了,足見她對我們感情的堅貞,彌足珍惜,用透明膠紙粘起來,留做紀(jì)念耳,我想她是提醒我:“結(jié)婚紀(jì)念日又到了,別忘了請我吃飯啰!”說她笨嘛,又巧思了。
近年來,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好,行動不便,她照顧我生活起居,陪同看病,無微不至。“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我們走過半個世紀(jì),艱苦不斷,她對我不離不棄,恩重如山,我無以為報。今年5月5日是我們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和女兒仍支撐著陪她去餐館吃飯,以報恩于萬一,天上人間,愿長相記,愛心永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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