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還在呼嘯,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申時剛過,天色晦暗,鳥聲絕跡,遠(yuǎn)處不時滾過悶雷,山頭騰起白霧,與天上的烏云連成一片,不一會兒功夫,便將江面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有嘩啦嘩啦的槳聲在空曠中波動小船前移。
船工頭上的斗笠肩上的蓑衣滴答著水滴,伴著汗水跌落在小船木板上,濺起水花。卷起的褲管早已被雨水沁透,赤裸的腳板緊緊貼在木板上,似木釘釘著一樣結(jié)實,不曾有絲毫晃動,只有雙臂活泛著,在用力劃槳。幾次彎腰探頭看一看艙內(nèi)端坐的壯士,不忍攪擾這個沉默靜思氣宇軒昂的人。自從前日上船,就沒見他說過幾句話,可話語是那樣地中聽,語音洪亮悅耳,擲地有聲,只說要船家沿丹江逆流而上,直至源頭。一路上,他時而站立船頭極目遠(yuǎn)望,時而要小船泊岸,棄舟潛入莽林,登頂山頭。這怪異的舉止沒遭到船工的拒絕,咋說咋依,因為他的話不容反駁,也不忍心駁回,船工是打心眼里喜歡眼前壯士。這個頭扎藍(lán)布巾,身穿長衫的漢子,衣裳雖顯破舊,右邊袖口到肘部摞了兩塊布丁,可漿洗得干干凈凈,長短粗細(xì)合身兒得體。壯士總是一臉沉思,但那雙濃眉下的大眼睛清澈見底,黑眼仁泛著睿智的光芒,給人以溫和的沉穩(wěn)。擱在平日,即使是晴朗的天氣,也趕在日落西山前泊岸。這條江發(fā)源秦嶺,流經(jīng)商山,水流湍急,灘險路長。山峽氣候異常,變化多端,往往下游日光照耀,上游陰雨綿綿,浣紗的婦女剛剛還在嬉笑,莫名其妙就讓突如其來的洪峰卷入浪尖,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月亮灣、紅魚口都是險峻的關(guān)口,每當(dāng)洪水消退,總有上游沖來的木器和被水剝光衣衫的尸首橫七豎八撂在沙灘,這種回水灣子最易掀翻過往船只,天擦黑之后絕少有船工渡船經(jīng)過。當(dāng)?shù)厝顺T谏罡胍挂娔堑罏忱镉芯G瑩瑩的光在閃爍,也有人起夜的時候聽到灣里哀哀的哭啼,還有野獸的嚎叫。在這陰雨連綿的黑夜,船工沒有絲毫的驚恐,要不是船內(nèi)壯士提議靠岸,船工幾乎忘了現(xiàn)在已是掌燈戌時,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季還是頭一回在夜里經(jīng)過紅魚口,那些時常聽起來毛骨肅然的傳聞直到船靠岸停穩(wěn)后才隱隱記起它的恐怖來。
離岸不遠(yuǎn)處,漁家微暗的燈火給了他倆希望。船工栓牢小木船,再三謙讓,還是壯士走在了船工前邊。船工總感身后有一股涼颼颼的風(fēng)直逼背心,頭發(fā)直豎,腦門膨脹,手汗津津拿捏不住東西,對壯士說:“義士,天黑路滑,人生地不熟,我雖常年在這一帶江面往復(fù),很少在這兒泊船,這里灘險灣急,漩渦最易掀翻船只,岸上路過的行人稍不留神會失足跌入深潭,還是我在前引路吧。”
“老伯請便。”壯士說。
奔向燈火的光亮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壯士走在身后,船工再也不感覺害怕了。心想這位壯士舉止文雅,沉默寡言,有煞氣,將來必成大器。
在這烏黑的江邊,只有濤聲、雨聲在耳畔回響,那點漁火看似近在咫尺,走了這么久,還在遙遠(yuǎn)的地方閃爍,沿著石灘行走,大約又走了半個時辰,終于接近遠(yuǎn)處看到的光亮了,這是從一溜石板屋的窗戶透射出的光芒。
“有人在家么?”船工邊問詢邊用手掌拍打低矮的木門。
話應(yīng)剛落,門吱嚀一聲被他拍開,一堆燃燒著的松亮,長條凳上坐著一位老者,滿頭銀絲,一臉滄桑。
船工摘下斗笠,還沒來得及脫去蓑衣就貿(mào)然闖進(jìn)屋內(nèi),他沒曾想敲下門竟然就順勢推開了,門沒上閂,濕漉漉橫在老者面前,深感唐突,不知該如何開口。還是壯士跨步迎上前來打破僵局,向老者深深一揖。“老伯,宛城三戶邑人范蠡貿(mào)然闖入寶地,萬望海涵”。
老者聽壯士聲如洪鐘,相貌俊偉,起身答禮,刨開火爐 ,點燃柴禾, 將盛滿水的瓦罐吊在熊熊的火爐上,與壯士攀談起來。
“老伯,這一溜房舍十余間,為何只你一人居?”范蠡關(guān)切地問。
老人臉上掠過一絲凄涼,“說來話長,我家世居丹江岸邊,以打魚、渡船為生,祖祖輩輩都是好水性。六年前大兒子與孫子、兒媳送一客官由丹江下游逆江而上去赴任,為趕路錯過碼頭,正值三伏天,天說變就變,剛還是月朗星稀,突然烏云翻滾,暴雨傾盆而下,江面一片漆黑,分不清哪兒是岸哪兒是灘,一浪過來,將船掀到礁石上,木船摔得粉碎,客官家眷全部落水,我兒在丹江一岸是數(shù)一的好水性,兒媳和孫兒在船上打幫手,協(xié)助撐船和照顧乘客家眷,早練就好水性,當(dāng)時漆黑一片,把人救起也看不清哪兒是岸,可憐一船大小十余口,一起葬身江底,船上的木板、行囊在紅魚口回水灣里盤旋了好幾天,其狀之慘,不忍目睹。當(dāng)時岸上若有一點光亮,兒子也好以此亮點作參照救起幾個人,自己也不致卷入洪流一命歸西。從那一天起,我把石板屋打掃得干干凈凈,白天去山林松樹上挖松亮,夜里就點上發(fā)出亮光,為過往船只明路以免迷失航向。那些空曠的屋宇是為船家和漁民借宿之用,你們盡可放心居住,吾這把老骨頭現(xiàn)在還硬朗,坡腳幾畝田肥沃得很,春季撒兩斗種子,秋天可收獲幾石谷物。吾哪能吃得光,二兒子在兵營為楚王效命,絕少歸家,他娘死得早,只吾固守這個家了”。
范蠡感恩于老伯的慷慨,圍坐在松亮邊石凳上,品著碧綠的竹葉茶,促膝暢談,雖歷經(jīng)八九天渡船勞頓,卻毫無倦容,直到雞鳴三遍,仍談興正濃。范蠡原打算順丹江逆流而上,探尋源頭,尋訪大隱,見窗外雨聲愈濃,等到天明再作計較。
天色微明,范蠡隔窗目視眼前景象,奔涌的丹江失去昨日的清澈,漫江洪流,浪涌江岸,漂浮江面的物什,有牛、羊 、木板、屋檁、衣物、尸體。最慘屬那漂著的一具具尸骨,衣裳早被水剝落,赤條條不掛一根紗,伏著的是女尸,仰面的是男體。在眼前一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可以想見水流之湍急。
范蠡目睹眼前慘狀,黯淡了順流而上的興致,待洪水退去還需時日,更何況大雨仍在傾瀉,濃云依舊密布,不知下到啥時候才是個頭兒。向老伯請教說:“老伯,吾原想逆流探尋源頭,現(xiàn)在改變主意,不知丹江周邊哪里有好的去處,順便訪尋高人,積累學(xué)問,也好效力國家,治理家園。”
“義士,看汝儀表堂堂,胸懷家國,將來定有一番作為。老夫眼拙,不識大隱,此地往西80里,地面開闊,物產(chǎn)豐富,人煙稠密處,有一棵大槐樹,周圍居戶大都姓任,他姓三四家,有一夢姓人家,一人過活,雇傭一個書童,外出時隨行背負(fù)行囊。性情怪僻,絕少與人來往,在槐樹下結(jié)廬而居,已40年矣,在對面山頭用石頭砌一高臺,長三尺,寬三尺,高五尺,時常撒黑登臺,靜坐達(dá)旦,仰觀星象,頗具神秘,是丹江岸邊游民的福星。他與老夫有過一面之交,每當(dāng)夏秋季節(jié),總要捎信給老夫,提醒某日不要行船,何時當(dāng)搬到高處居住,所提醒的日子要么漲滿河水,要么淫雨霏霏連月不開,沖毀低洼處房舍,無一不靈驗。每每捎信,有時派童子親臨陋室,避免了許多災(zāi)禍。每當(dāng)吾接到他帶來的消息,就口傳給沿岸居民,早作準(zhǔn)備,以防不測。汝說訪尋高人,吾看這位隱士算得高人。”老伯向范蠡說。
范蠡聽老伯介紹,甚喜,正合了自己出來游歷的初衷。這次遠(yuǎn)離故土順江而上,并非游山玩水,沿途入林登頂,絕非貪賞景之快意,實乃踏勘地形,看何處可以積糧,何處能夠屯兵,一一默記于心,今老伯言及有此等高人,哪有不拜訪之理。望著一江洪流,浪頭淹沒巖畔的竹枝,連那棵孩子們嬉戲捉迷藏的柳樹洞也灌滿了水,伸展在壩上的虬枝湮沒不見了蹤影。向老者深鞠一躬“老伯,若非遭遇風(fēng)雨,難與老伯相識,不遇老伯,哪知觀星象隱士,今就此一別,他日歸來再續(xù)。”
回頭拉住船工的手,深情地說:“老伯,吾乃一介草民,世代農(nóng)耕,略通文墨,農(nóng)閑時好游歷,今聞高人距此不遠(yuǎn),吾巴不得腋生雙翅即刻飛去門下,以指點迷津耳。從故土進(jìn)發(fā),沿途日行十余里,隨處?浚⒄`行程,原定直至源頭,看來雨還得好一陣下,天氣放晴不知待到幾時,洪水退去也需時日,我想改變主意,棄舟登岸,今時別離,后會有期”。從行囊包袱里取一粒黃物,伸手遞與船工說:“這點物什你收著,以謝路途奔波勞頓。”
“哪需這多,行不過百里水路,你收著做路上盤纏”船工推辭不受。
“這是你用汗水換來的報酬,又不是吾之施舍,更非賞賜,一路辛苦,隨吾使喚吾已心存感激,如不收所得,折煞吾也,斷然不可。”范蠡將一粒黃金塞與船工手上,深鞠一躬,再轉(zhuǎn)向老伯深深一揖,倒退幾步,按老伯所指線路,向西部進(jìn)發(fā)。
范蠡辰時離開江岸,冒著如注的雨點,一路不曾停歇,爬上一個山峁,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棵大樹,枝繁葉茂,天氣昏暗,看不仔細(xì),只覺得樹亭高聳,不同凡響,猜想樹下一定有高人所筑之臺。
約莫走半個時辰,終于來到樹前,禁不住向古槐深深一揖。望著這高入云天,十幾人圍抱的大樹,心中升騰一股敬畏之情,千年古槐有靈性,不然怎么就一見如故,如此親切。雙手合十,對著槐樹默念“樹神,賜給我智慧吧!”
雨還在淅瀝地下著,再不是大雨傾盆,是綿綿細(xì)雨,是斷了線的風(fēng)箏,飄忽不定。
范蠡尋思,高人選擇這等古木前靜坐,欽佩隱士獨具慧眼,與靈物相擁,自有造化。尋訪到高人居所,見三間茅廬遠(yuǎn)離石板屋舍,正屋靠北方橫出一間廈屋,柴門虛掩,透出微弱的光,不敢造次叩門。尋一農(nóng)家,輕叩門扉,一農(nóng)夫開門,見一壯士立于門前,見門開,退一步欠身施禮。農(nóng)夫問曰:“義士從何而至,敢問有何見教”。
范蠡低聲答曰:“老伯,吾從丹江岸邊而來,尋訪此地一位高人,不知能在貴舍歇宿一宿,明早即去拜謁高人,房錢不少一厘也。”
“盡管居住,何須房錢,吾家世居于此,那位夢姓人家常關(guān)閉門戶,與世隔絕,夜出晝寐,違反常理,似不食人間煙火,此等怪異之人,哪里是什么高人,吾觀之乃一怪物耳。”農(nóng)夫只圖嘴快,忘了讓壯士進(jìn)屋,范蠡側(cè)耳傾聽,一言不發(fā)。農(nóng)夫覺得說話失口,雙手抱拳打一拱曰:“夢姓老兒搬來多年,從未與他有過一言半語,常見他在槐樹下那個臺子上打坐,時而多日不見吭氣,時而嘴里念念有詞,神神叨叨,好在從不擾亂地方安寧,與世無爭。義士,你就在那間舍下居住吧 。”
范蠡所居房舍正在大槐樹下,跑了一天山路,農(nóng)夫命婦人燒半鍋開水,將木盆拿來,去屋山頭兒荒地揪兩把艾葉回來,放進(jìn)盆底,將滾燙的開水一瓢一瓢舀進(jìn)木盆,對范蠡曰:“義士,艾葉湯驅(qū)寒活血,你跑了一天路,路途不免淋雨,加之坐船日久,寒氣侵身,泡個腳解乏,能睡個瓷實覺。”
范蠡哪里睡得著?下雨日久,被子有些潮,在自個家里也不見得能蓋上干燥的被子鋪上舒坦的褥子,早已習(xí)慣于過苦日子,心里此時正猜想著高人高深的學(xué)問神秘的天象,直到四更天才感覺困倦,隱隱有點兒睡意。
一覺醒來,窗前一片鳥語,濕漉漉的地面閑散著黃鸝、鴿子、麻雀、畫眉鳥,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在槐樹上嬉戲,陽光投下樹的影子,斑斑駁駁,好久沒見到日光的山民走到場院,鳥兒膽大得很,一點也不驚恐,在人的腳前身后跳躍翻飛,沐浴在一片歡樂中。范蠡可沒心思觀賞眼前的場景,他在人群中搜尋一個沒謀過面但已很熟悉的面孔,他早在心目中勾畫出隱士的相貌,那面容一定寫滿滄桑,深紋里藏著故事,眼眸中蘊(yùn)含智慧。可惜人群搜遍,始終沒見所要找尋的人,轉(zhuǎn)念一想,高人隱居,喜靜,哪兒會湊這個熱鬧。信步來到昨夜立過的隱士門口,虛掩柴門被一只銅鎖封住,一陣失望掠過心頭,猜想門上落鎖一定去了他方,急急來到借宿的任家,問曰:“夢前輩門戶上鎖,不知一大早去了何方?”
農(nóng)夫道:“那家人在方圓百余里行走從不鎖門,這次門上鎖不知去向,短則半月,長須數(shù)月而歸。”
范蠡平靜地說“遇高人需要緣分,看來吾與夢前輩緣分未到,昨夜拘泥常理,未敢造次拜訪,等到今日整衣向前請教,不曾想錯過良機(jī),若不嫌攪擾,吾還要在府上借居時日,待高人回歸再作計較”。
“義士不必?zé)⿶,吾家雖無山珍供義士享用,粗茶淡飯足可過活。”農(nóng)夫說。
范蠡安定下來,時值夏初,白日有時隨農(nóng)夫上地耕作,有時與大伙兒在場院里閑話,沒幾天工夫就與當(dāng)?shù)厝嘶斓檬煜ぃ昵嗳死夏耆藷o不喜歡這個來自遠(yuǎn)方的壯士,壯士教會大伙兒改良農(nóng)具,用深翻土地之法增加農(nóng)田產(chǎn)量。鼓勵各家各戶采摘樹上吃不完的瓜果擺到路邊供過往人購買,杏子、梅子、桃子、枇杷等等,這些時新果實擱做往年除自家吃食外,鳥雀啄食一部分,其余都果熟蒂落腐爛入土了。在范蠡教導(dǎo)下,果樹多的人家,有的換回金子,有的換回糧食和布匹,原來人們只知吃枇杷果,如今范蠡教會了大伙兒用枇杷葉止咳化痰,范蠡的入住讓任家屋場的人過上富裕生活,遠(yuǎn)近聽說大槐樹任家來了個聰慧人,慕名前來訪尋,范蠡曰“任家這一帶土地肥沃,氣候濕潤,盛產(chǎn)瓜果,有獨厚條件變賣果實掙錢,不能一概而論之,有些東西不可強(qiáng)求,懂得去經(jīng)營才是本要,有木材的地方可以做器皿賣錢,居住江岸可打魚賣錢,有桑葉之地可織絲賣錢”。有來請教范蠡種地的,有來學(xué)變賣物什之術(shù)的,范蠡毫不保留,一一指教。原來只有十余家居戶的溝洼,突長到五十余戶,大多是搬到他處居住的任姓人家,陸續(xù)回歸到這方熱土,外姓除原有的四家,有新增一戶劉姓和一戶祁姓,便起名為任家溝了。
轉(zhuǎn)眼,范蠡來任家溝已五月有余,經(jīng)歷了一個夏季,時近秋末,萬木飄零,就連古槐下也撲簌簌黃葉滿地,望著這滿目蕭然,歸家的念頭填滿胸膛,對農(nóng)夫講“任老伯,屈指算來百余個日夜過去了,夢隱士至今未歸,看來此行與高人無緣了,吾歸家探視爹娘,早作打算,再來登門守候夢隱士回歸,今晚月朗星稀,正好行路,吾想順來路返回紅魚口,坐船順江而下,一天可回到宛城,多日攪擾,沒齒難忘,今除卻路途留點金子,其余留給你做家中貼補(bǔ)之用”順手將一塊金子塞給任老伯。
農(nóng)夫哪里肯受,聽說范蠡要走,心里早疼痛不已,按捺住凄涼之情,曰:“義士,你來任家溝,給任家?guī)砀R,住在吾家,讓吾長臉,在家族中有了威望,推吾為族長,吾要讓任家溝人世代記住義士的名字。吾不識文墨,還得在義士跟前學(xué)見識,義士一走,吾去哪里討教?再小住幾日,待吾召集遠(yuǎn)近人等為義士踐行,也好略表任家人對義士的感恩之情”農(nóng)夫說到此已泣不成聲。
范蠡曰:“吾歸意已決,容當(dāng)后報。”
“義士,實意要走,吾難挽留,待吾送汝到紅魚口。如今秋涼山孤,野味橫行,自小在山里滾大,山路走起來順當(dāng),就由吾帶義士一同出山,一路上也好敘敘相聚之趣。吾亦知曉義士之意即可行走,是怕眾人不舍義士別離耳。勞義士放心,吾回屋換件衣裳,隨汝一同去紅魚口。”
果然,農(nóng)夫進(jìn)屋更換衣褲,連夫人也沒說一聲兒,便急急與范蠡踏上去紅魚口的路途。
范蠡一步一回頭,不忍離開任家溝及方圓左近的山水人情,直到登上那個山峁,月光下,古槐高大巍峨,將他的心緊緊揪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