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來，笑一笑。”手拿相機的攝影師說道。
“好，一，二，三。”
咔嚓。
四年的青春便被定格在了一張照片上。
（一）
午后，窗外的陽光有些耀眼，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夏槿趴在床上，胡亂的翻著手中的書�？戳丝磿r間，一把合上，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白色T恤，深色牛仔褲，扎一個高高的馬尾，簡單又清爽。
“又去哪里。”媽媽在客廳看著電視，頭也不回的問她。
“我和林安約好了。”她一邊換鞋一邊急急說道。
“晚上回來吃飯嗎？”
“回來吧，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屋外的陽光比想象的要刺眼，空氣仿佛停止流動了一般，沒有一絲風。剛走沒多久，劉海下就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用手扇了扇發(fā)熱的臉頰，沿著馬路繼續(xù)走。
林安的家離她不遠，但還要穿過一條馬路，大熱的天，累得夠嗆。
到了樓下，居然沒有見到林安的影子，夏槿拿出口袋中的手機，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好啦好啦，準備下來啦。”剛一接通，林安的聲音就傳來過來。
“我說小姐，我們不是約好了嗎，麻煩你快點，我在外面很熱。”樹上的蟬鳴讓她覺得有些聒噪。
“知道啦。”
又過了十分鐘，夏槿才看見了說準備要下來的人。當她看見林安時，終于明白為什么會這么久。
一襲紅白條紋的收腰連衣裙，復古的圓頭小皮鞋，挎著一個單肩小包，臉上精致的妝容比屋外的天氣還明媚，栗色的卷發(fā)襯得她更加白皙，手里還拿著一把小洋傘，姍姍來遲。
果然是美人兒。
當看到夏槿時，林安皺了皺眉。
“我說，你還可以再穿得幼稚一點嗎，都已經(jīng)是上大學的人了。”
“我覺得這樣很舒服啊。”夏槿不以為意。
林安無奈的搖搖頭，每次和這家伙都說不通，自討沒趣。
兩人并肩走著，拐過街角，熟悉的招牌出現(xiàn)在眼前，門口的風鈴因為推門的動作而叮咚作響，聲音清脆。冷氣迎面撲來，環(huán)顧四周，老位置，靠窗的角落。
“您好，請問需要喝點什么？”店員小姐走過來笑瞇瞇的問道。
夏槿看了看對面的林安，“兩杯紅豆奶茶，加冰，謝謝。”
“好的，請稍等。”
這家奶茶店是她們見面的老地方，很喜歡這里的格調，店員小姐的笑容看起來格外親切，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面街道旁的香樟，樹影婆娑。店內放著輕柔舒緩的音樂，冷氣開得很足。
性格如此不同的人，品味卻出奇的一致。
兩人閑聊著，直到店員小姐把紅豆奶茶送上來，滿滿的一杯，上面還浮著些許冰塊，夏槿忍不住吸了一大口，冰冰涼涼的奶茶滑過食道，輕輕地嚼著奶茶中的紅豆，馨香溢滿齒頰。
“還是那么好喝。”夏槿忍不住感嘆。
“是啊，還是這家的紅豆奶茶比較正宗。”林安輕輕啜了一小口。
在這里，她們可以打發(fā)掉一下午的時光，看看書，聽聽音樂，偶爾林安和她討論起哪件連衣裙，指甲涂什么顏色好看，她都耐心的聽著，然后又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這里的空調溫度剛好，吹在皮膚上柔柔涼涼的，連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們已經(jīng)成了在一起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的朋友呢，夏槿想。
這樣挺好。
（二）
周一，校園。
又是新的一周，夏槿和林安穿梭在大大的校園里，到各個教室去上課。
近來，林安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夏槿有些不對勁，每次路過操場都會往里張望，問她她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某天傍晚，吃完晚飯的林安發(fā)現(xiàn)對面夏槿的床位空蕩蕩的，不覺好奇人去哪了。她忽然想到了操場，拿了鑰匙出門。
果然，遠遠就看見夏槿站在操場邊駐足觀望，那里似乎在進行著一場籃球賽，林安走了過去。
這家伙在干嘛，連自己跟她招手都沒看見。
“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林安悠悠的在夏槿旁邊開口。
“看他啊。”夏槿想也沒想便回答。
“他？”
“啊！安安，你怎么來了？！”夏槿一副被嚇到的表情。
“怎么，我來看看你不行嗎？”她敢斷定其中一定有貓膩。
“呵呵，可..可以啊。”夏槿笑的一臉心虛。
“小妞，老實告訴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唉，知道了。”
夏槿苦著臉說完了事情的經(jīng)過，原來這幾天她路過球場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打球特別厲害，不知不覺，夏槿便被他吸引了。
林安了然。敢情他們家的小白癡終于開竅了，看了看臉頰微紅的夏槿，林安倒沒有再戲弄她。
哪個女孩沒有在這個年紀喜歡過一兩個人呢。
接下來的日子，林安天天陪著夏槿來到球場看球，偶爾那個男生進了球，夏槿會高興的歡呼，看到球被對手搶走了她會跟著心急，恨不得自己跑上去奪球；下一秒球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她又開心的笑了。
這樣的夏槿，是林安之前沒有見過的。那么生動，那么可愛。
她們四處打聽男生的信息，知道了他的名字、班級，還有愛好，林安還幫她制造偶遇的機會，讓夏槿可以近距離和他接觸。夏槿說，每次靠近他，她的心都會怦怦直跳，臉頰發(fā)燙。
雖然他們從未說過一句話，可夏槿卻十分滿足。
能夠近近的看著他，也是好的啊。
林安說，你必須得改變一下，你現(xiàn)在這樣哪有點兒女生的樣子。
“我怎么沒有了。”夏槿癟癟嘴，沒有底氣的反駁。
于是乎，晚上兩人去了商場，林安打算好好“改造”一下夏槿。
逛來逛去，都沒有林安滿意的，總覺得那些衣服不夠符合夏槿的氣質。
“我說，要不我們回去了吧，逛了一晚上，腳都要斷了。”夏槿弱弱的開口。
“瞧你那點出息。”
路過一家小店時，林安忽然停住腳步，她拉著夏槿走了進去，一眼就看中了那件蔚藍色的連衣裙，綿綿的面料，摸起來很柔軟。
“小姐眼光真好，這是我們店里的新品呢。”
“你去試試這個。”
“啊，又要試啊。”夏槿苦著臉。
“廢話少說。”
當夏槿從試衣間出來時，林安感覺眼前一亮。
面前的女孩雖然說不上十分漂亮，但總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蔚藍色的連衣裙襯得她膚色明亮，百褶的裙擺，露出勻稱的小腿和細白的腳踝，再扎兩條小辮子，笑容明晃晃的，就好像一陣清新的海風。
讓人想到一個詞，對，就是明朗。
林安當即決定，買下這條裙子。
（三）
第二天，林安讓夏槿換上這條裙子，還給她畫了一個淡淡的妝。
“好啦，這樣出去保證迷死一大堆人。”
看著眼前清新美麗的夏槿，簡直和之前素面朝天的樣子判若兩人，林安連連感嘆，女大十八變啊。
“我剛剛看見他一個人在小花園那里哦，不去試著跟他打打招呼嗎？穿得那么漂亮他一定會對你有印象的。”林安挑眉壞笑。
領悟到她話中的意思，夏槿害羞，“說什么呢。”
“再不去人就走啦。”
在林安的再三催促下夏槿猶猶豫豫的出了門，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心里既緊張，又有點小期待。
在小花園入口徘徊了好久，終于鼓起勇氣決定和他打個招呼，當看到他靜靜地站在樹下，挺拔的身姿，她的呼吸不由地變得急促。
忽然他轉過臉，朝著她的方向溫柔的笑，她心一緊，舉起手想要和他打個招呼，就看一個女孩子，從她身邊跑了過去。
那個女孩撲進了他的懷里。
剛舉起的手立刻放了下來，生怕被他看見。眼眸低垂，變得黯淡。手緊緊地攥著裙邊，指節(jié)發(fā)白，克制住情緒，掉頭跑開了。
原來他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自己這樣做就好像個跳梁小丑，好丟臉。
夏槿一陣風似的跑進了宿舍，爬上床，把被子拉過頭頂，不說話。林安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她在害羞，便打趣道。
“怎么樣，開心吧，和喜歡的人說話感覺如何？”
被子下的人不做聲。
“哎我說小槿，不要一個人躲在被子下偷樂啊，好歹我也是你的功臣吧，快說給姐姐聽聽。”
仍然是沉默，林安覺得有些不對勁。
當她聽到被子底下傳來壓抑的哭聲時，她才意識到，事情好像沒有按照既定的軌跡發(fā)展。
“小槿，你怎么了。”不顧夏槿拼命的拽著被子，林安一把拉開，被子底下的人早已滿臉淚痕。
把她扶了起來，“小槿，怎么了。”
夏槿看著林安一臉焦急，不停地給自己順氣，越發(fā)感到委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安安，他...他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林安的手頓了頓，一把抱住夏槿，一邊安慰，“沒事的小槿，以后你還會遇到更多優(yōu)秀的男生。”
“可是，可是這是我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人，愿意為他改變，我是不是很丟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才沒有，小槿，別亂想，誰沒有過呢。”
那個下午，夏槿一直啜泣，林安寸步不離的安慰著她，跟她講自己的感情，告訴她其實這并不是什么要緊的事。陽光從窗口透進來，屋子里暖暖的，夏槿突然覺得沒那么難過了，至少她還有友情。
（四）
大三的暑假，她們一起去看海。
總覺得海邊是個可以釋放天性的地方了，有人說，海的盡頭，是天。那么遼闊，一望無際。
脫了鞋，赤腳走在沙灘上，沙子潔白細膩，一點兒都不硌腳。被太陽曬過的沙子暖暖的，腳底下好像有陽光。
這里的海水干凈透明，在陽光的折射下變成了一片蔚藍，這倒和夏槿身上的裙子一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扭過頭對林安說。
“我還記得我第一件蔚藍色的裙子是你帶我去買的呢。”
“是啊。”林安笑笑。
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仿佛就在昨天。
伸腳去撥海水，冰冰涼涼的，好舒服。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海風咸咸的。林安一襲白裙，身形挺拔，風吹起發(fā)絲，露出潔白圓潤的肩膀；夏槿一邊走一邊踢著海水，裙邊被海水濡濕成了深藍色。
“聽說，你對大海說話它會回答你哦。”林安說。
“真的假的，我怎么沒聽過。”夏槿一臉狐疑。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夏槿半信半疑，手作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沖著大海。
“林安是個大笨蛋！”
久久沒有回音。
“騙人，根本就沒有回我。”
“你喊的方式不對，應該這樣。”
林安面對大海喊道，“夏槿是個大白癡！”
“這樣喊才對。”林安笑到。
“你才是白癡！”
互相嬉戲打鬧，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裙子，笑聲在風里回蕩。
停下了，彼此看著對方，相視一笑。三年了，林安越發(fā)美麗，她的美就好像玫瑰一樣奪目；而夏槿，褪去了幾分青澀，含苞待放。
她們兩個，一個明艷，一個明朗。
手牽著手走在海邊，背后留下一串串腳印，而后被海水覆蓋掉。風很溫柔，穿過發(fā)絲，穿過裙擺，穿過你眉眼帶笑的年紀。
夏槿忽然松開了林安的手，跑到前面，撿起了一個小東西。
“安安，你看，是貝殼！”
林安看著面前有些傻氣的她，覺得好笑。
夏槿拿著貝殼自顧自地走著，聽見背后的林安叫她。
“小槿，看這邊。”
夏槿轉過身。
咔嚓。林安按下快門。
多年后，夏槿再看到這張照片，都會想起她們在海邊的那一天。照片中的女孩一臉素凈，裙擺飄飄，發(fā)絲飛揚，恬靜美好。
（五）
時光匆匆，大學四年轉瞬即逝。
夏槿和林安約好今天在奶茶店的門口見面，剛走到門口，就發(fā)現(xiàn)熟悉的身影。
“喲，今天居然沒有遲到。”夏槿打趣她。
“得啦，逮著機會就損我，快進去吧，我都要熱死了。”
“我都被你損了四年了。”
進門，老地方，兩杯紅豆奶茶。
兩個人靜靜的，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夏槿不停地用吸管攪動著奶茶，林安手捧著杯子，指甲上涂著鮮紅的指甲油，空氣中多了幾絲惆悵。
“小槿，時間真快啊。”林安開口。
“是啊，我可是被你欺負了四年呢，女王大人。”夏槿也不抬頭，看著手中的奶茶。
“要畢業(yè)了，你打算留在這里工作嗎？”
“嗯，是吧，我不想離開家鄉(xiāng)。你呢，要出去嗎？”
“也許吧，在這里呆了這么久，也應該出去闖一闖了。”喝一口奶茶，林安說道。
是啊，這才像是她認識的林安，獨立堅強，有自己的想法。
那我們以后是不是要很久才能見一次面了呢？
這句話兩人都心知肚明，但誰都沒說出口。
出了門，她們并肩走著，路旁的香樟剛好形成一道屏障，只有細碎的陽光落下來，鋪了一地的流光。偶爾踩到地上的枯葉，會有細微地“嘎吱”聲響，天空飄著淡淡的云，一片晴好。
她們一路走一路回憶以前經(jīng)歷的種種，曾經(jīng)的幼稚現(xiàn)在看來都那么好笑，可那是多么珍貴的記憶啊。走到岔路口，就要分開了，眼眶有些發(fā)酸。
“好啦，早些回去休息，明天還要拍畢業(yè)照呢，要美美的。”還是林安先開口。
好多話在喉頭打了一個圈兒，又咽了下去。
“好。”
“我回家啦。”林安沖夏槿擺擺手，笑容燦爛。她的逆著光，美得那么不真實。
轉身離開。
夏槿看著她的背影有好一會兒，笑了笑，繼續(xù)往家走。
你欺負了我四年，但這四年，你也教會了我成長。
（六）
“鈴鈴鈴...”床頭的鬧鐘響個不停，夏槿不耐煩的伸手按掉，又睡了幾分鐘，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來。
今天要上班！
迅速的換好衣服，洗臉刷牙，化妝，打理頭發(fā)。拿過餐桌上的面包片，咬在嘴里，在門口換上高跟鞋，匆匆出門了。
門后傳來媽媽的聲音，“出門慢點，小心車啊。”
“知道啦。”夏槿咬著面包，含糊不清的應著。
“這孩子，這么多年了，還是改不掉那毛毛躁躁的性子。”媽媽一邊收拾桌面，一邊碎碎念道。
公車上，夏槿坐在窗邊，看著路旁的香樟，這么多年了，這個城市依舊還是以前的模樣。昨天晚上，她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在夢里，有她美好的青春年少。那是她記憶中最美麗的部分，每每想起來，都會柔軟了心房。
就好像曾經(jīng)有人說過：
所以那些回不去的良辰美景，都是舉世無雙的好時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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