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聲親切的呼喚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飄進屋門,跟著,一個清秀的八九歲男孩跳進了院子。
“哎--” 平躺在炕上的秀云知道上小學四年級的兒子亮亮回來了,她嘴角往上抽了抽,緊咬著牙往起挪了挪,弱弱的應了一聲。好像是應給自己聽似的,那聲音低得就如扒在墻上的蚊子起飛時的響聲,又仿佛是從地縫里鉆出來的。總之,亮亮絕對是聽不見的,但秀云心安了。
透過窗戶,秀云看到了兒子乖巧可愛的臉蛋,忽閃忽閃的兩只大眼睛以及小小的酒窩,濃濃的眉毛、、、。在秀云的心中,兒子身體的每個部位,每一個舉動都有可愛之處。自老公武強變心后,兒子亮亮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是她心目中的蛋娃,秀云時常這樣喊他。也是她之所以拖著病殘的身體繼續(xù)活著的精神寄托。
此刻,看到跑進來的亮亮,秀云會心的笑了笑。然而疼痛像影子一樣,黏在秀云身上,時刻折磨著本就瘦的像干柴一樣的秀云,趕不走也扯不掉,攪得她心煩意亂。
今年年初,萬物復蘇之際。剛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的秀云準備大干一場,好贊點錢撫養(yǎng)兒子亮亮長大成人。然而,天有不測風云,計劃不如變化快。秀云突然得了一場大病,就如一場暴雨襲擊了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一樣,把秀云的心氣打擊的光光的,她原本健康有力的身體沒幾天就消廋了。
半年來,秀云干不了重活,幾乎一直在家里休息?粗鴦e人家都在茨園子里施肥、剪枝,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家的茨園子干著急。秀云拖著一把鍬來到園子里,可沒鏟幾下,汗水就像細雨一樣密密的爬滿了臉頰,攪得秀云心煩意亂。
鄉(xiāng)村醫(yī)院醫(yī)療條件畢竟差一些,診斷不準確她的病情。在秀云看來,醫(yī)院是拿她試藥。雖然大把的錢都喝到肚子里去了,就是不見病情好轉。最后在一位相鄰的舉薦下去省里的協(xié)和醫(yī)院看病,幾經(jīng)周折,協(xié)和醫(yī)院的診斷結果是肝癌晚期。檢查結果下來那天,秀云目光呆滯,身子軟塌塌的。下了車,在兒子的攙扶下走在村子里的油光馬路上,肩上好像有兩座大山重重的壓著,使的秀云透不過氣,但是抖又抖不掉。雙腳好像是趟在布滿淤泥的河流中,平常走十幾分鐘的路竟然足足用了一個小時。她看見鄰居瘸子家的小孩四歲的虎子穿著襤褸,臉上臟兮兮的正在路邊玩泥巴;⒆計寗偵禄⒆幽悄昃退懒,虎子七十歲的奶奶泥里土里把虎子拉扯到兩歲也走了,剩下虎子和瘸腿爹饑一頓飽一頓的相依為命。秀云想,如果自己有一天去了,自己的兒子亮亮是不是也和虎子一樣了呢?她的腦子亂混混的,秀云感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塌了。
亮亮進得屋來,見媽媽斜靠在炕角,一只拳頭緊緊握著抵在右肋的下面,臉部憋得青中帶紫,就像半生不熟的李子一樣。牙齒緊緊的咬著,表情極其痛苦。
見此情形,亮亮心里一驚,繼而驚慌失措的將背在肩上的書包摔向炕頭,飛奔到媽媽的身邊,搬來摞在炕角的被子費了好大勁才讓媽媽將傾斜的身體支撐住。然后拿來桌上的止疼片放到媽媽的口中,隨著亮亮三次倒進口中的水,那些暫時救命的藥片被順到了秀云的胃里。
此刻,亮亮才注意到,媽媽的額頭有大顆大顆的水珠流下來,他拿來毛巾一點點的替媽媽拭去陸續(xù)流出的汗珠?吹蕉碌牧亮,想到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日子了,秀云的心如刀絞一般難受,剛流完汗的她又傷心的流起了眼淚。亮亮嚇壞了,哭著要帶媽媽去醫(yī)院,秀云慌忙別過臉去,將決了堤般的眼淚逼了回去,然后又轉過來安慰著亮亮,說:“蛋娃,媽媽吃了藥已經(jīng)沒事了,”秀云說著話自那干癟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亮亮見媽媽笑了,稍稍放心了些。孩子畢竟是孩子,只要媽媽笑了,他就高興,他也連忙收回快要流出眼眶的淚水。懂事的亮亮不想也不能讓媽媽看見他為她流淚,他怕媽媽傷心,再說他是男子漢,爸爸不管媽媽了,現(xiàn)在他就是媽媽的頂梁柱。
吃完藥,秀云感覺稍稍好了點兒,便催促著亮亮吃了點干糧,娘兒倆邊說著話邊攙扶著來到了屋后面的枸杞園里。
眼下正是剪茨的時節(jié),八畝大的杞園是娘倆的全部希望。一眼望去,一棵棵茨樹柔軟而有韌性的枝條兒穿著春風為他們裁剪的青色衣裳。就像懷春的少女,在暖風的主持下,相互傾訴著各自的孕育夢想,又好像是整裝待發(fā)的隊伍,一個個把自己站成威嚴的戰(zhàn)士,微笑、點頭,等待著它們的主人秀云的檢閱。
毛茸茸的枝條兒躁動著秀云內(nèi)心深處對生命的熱切渴望。而她仿佛只有到了這里,心情才會好起來。疼痛也好像隨之減輕了大半?粗@些她親手栽種的茨樹,恍惚中,她感覺自己就是這其中的一棵,正等待著大自然的洗禮。想到這些,她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臉頰一點點舒展開來。只要看到媽媽高興,亮亮就高興。因此,每天放學后亮亮都盡早的趕回家,從不在學校貪玩。他讓媽媽坐在園子邊上,望著媽媽臉上浮現(xiàn)的淡淡的笑,亮亮就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按照秀云的指點用還有點稚嫩的小手把著剪子一剪一剪笨拙的剪著杞樹上多余的枝條兒,遇到稍稍粗一點的,亮亮就踮起腳尖,咬著牙鼓著腮幫子一下、兩下。有些枝條兒會被他剪得千瘡百孔,但最終會跌落地面。秀云坐在田邊,心疼的看著兒子認真干活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丈夫武強弟兄六人,一個小妹,自小都生在干旱的西海固山區(qū),武強的家就在海原一個被大山環(huán)抱的村子里,是靠天吃飯的地方。因常年干旱,每家每戶門前零散的長著的一兩顆白楊樹的葉子一半黃,一半綠,就像年近古稀的老人一樣,干嗶嗶的,缺少生機。田地都在周圍的山上,是幾十年前老祖先們墾荒開出來的。再加上家口大,土地又少,因此家里非常貧窮。即使武強的父母再如何努力,也填不飽一個高一個頭的半大小伙的肚皮。更別說遇到災荒年月了。當?shù)乩习傩罩{傳一句民間言語:春得一犁雨,秋收萬擔糧。老百姓盼天下雨就像盼命一樣。
每年春天,各家各戶把閃光的犁套上牲口開始在干枯的土坷垃縫隙里撒播上希望,而后就一天天眼巴巴的觀著天色。俗話說,春雨貴如油,偶遇下雨時節(jié),孩子們便一片歡騰,好象有了雨水的澆灌,他們才可以長大似地。老人們則吐著煙圈、捋著干草般的長須微微的點著頭。可一場小雨過后,就再沒了信息。剛冒尖的幼苗就好像被霜打了一般,軟軟塌塌的趴在地皮上焦渴的等待著。偶爾一年風調雨順,老百姓才可以囤積些糧食,勉強填飽肚皮。
如此艱難的歲月中,武強在外地打工的幾個哥哥總算在父母的操持下陸續(xù)娶上了媳婦,分家單過去了。等最小的武強到了結婚的年齡時,父親武得仁和母親潘玉蓮都七十幾歲的人了,幾乎沒有了勞動能力,家里更是窮的揭不開鍋了。武得仁無法,只有將小女兒早早的嫁了人,以換取的彩禮錢給武強討了鄰村的姑娘秀云做媳婦。當然,這些都是結婚后武強告訴秀云的。
有了兒子亮亮后,日子更加清貧。正好國家推行吊裝移民政策。秀云一家三口就積極響應黨的政策從干旱的海原地區(qū)搬遷到一眼望不到邊的戈壁灘大戰(zhàn)場生活,那時剛十歲的兒子,聰明伶俐。丈夫武強身強力壯,非常能吃苦。一年里大多數(shù)的日子都在外面打工,掙下的錢全交給了家里的秀云。秀云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為了讓丈夫武強安心打工,扛起了所有的重擔,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因此,日子雖然緊巴,但一家人其樂融融,那時,秀云覺得日子很甜、很幸福。
慢慢的,秀云發(fā)現(xiàn)村里種枸杞的人家日子越來越好,即蓋上了窗明幾凈的瓦房,有的還買上了私家車。秀云特別羨慕打扮時髦的鄰居阿霞上街買菜時扭著胖屁股經(jīng)過她的眼前鉆進她男人開的小轎車里,而后車屁股一冒煙飛快地消失在她視線中的情景。
秀云特地去杞農(nóng)們的田地里實地勘察一番,她始終想不明白還不如羊糞豆兒大的紅果果竟能養(yǎng)活人。但她做夢都想過上阿霞過的那種日子。秀云決定豁出血本試一試,她算了算,狠狠心把丈夫打工賺的錢都拿去縣城周邊的舟塔買了茨苗回家栽種。
由于茨苗短缺,為防止被人拔走,秀云白天栽苗,晚上看苗,這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多么不易,尤其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一個人守在田里,秀云身上的肉繃得緊緊的,所有的神經(jīng)好像都處于戒備狀態(tài)。稍有風吹草動就感覺是有人在偷她的茨苗似的。但秀云不敢出去,每每這時,她立即把分家時公公給他們的那把老式手電筒從窩棚縫隙處向外晃蕩幾下。她想,賊看到光會逃走,即使沒賊,光亮也會給自己壯壯膽子。
每晚掌燈時分,待亮亮睡熟后,秀云便要來屋后的枸杞園里。秀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竟然特別怕天黑,因為天黑了,秀云就要跟兒子亮亮分開。其實秀云完全可以把兒子叫來做伴,但園子里有夜風,愛子心切的她舍不得兒子受一丁點委屈。
當夜深人靜之時,村子里零零碎碎的狗叫聲夾雜著男人的腳步聲會偶爾從她搭的窩棚旁鬼鬼祟祟的飄過。猶如幽靈般敲擊在秀云的心臟上。因為她家的田地在村子的機耕路邊上,只要路上一有分吹草動,甭管什么聲音都是明了而清晰。
此刻的腳步聲自她耳際傳來,快速而又急促。她心里清楚,是前莊子里的那個色迷迷的野男人又去她另一位鄰居家里了。自從鄰居家的男人打工走了,他媳婦就紅杏出墻,在一次村民大會中兩人對上眼了,一到天黑,他就跑到她家干那茍且之事。秀云聽著走過去的腳步聲,嘴里罵了一句:“賤人,騷貨”,話一出口,她又趕緊捂住嘴巴,秀云提著心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直至消失,才重新躺回用兩條凳子支起來的木板上,向窗戶外的黑夜中瞄了一眼,她感覺眼前好像擋上了一塊巨大而帶有神秘色彩的黑色幕布;又好象有千百張恐怖的面孔時不時的閃現(xiàn)在她眼前,陰森森的。她慌忙鉆進被中,此刻,她想起了她的武強,要是他在該有多好!至少可以幫她撕扯掉眼前的黑幕。想到武強寬大的手掌愛撫自己的情景,秀云的臉上又泛起了羞澀的紅暈。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嘴里說了句死鬼,就把被子蒙在了頭上。秀云心里的膽怯被丈夫疼愛的情景稍稍擠走了一些,漸漸入了夢鄉(xiāng)。
一個月過去了,這些光禿禿的茨苗身上終于先后爬滿了綠油油的毛毛蟲,秀云舒心的笑了,她終于可以在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上一覺了。在秀云的眼里,這些茨苗就是搖錢樹,是她的房子、車子和票子,總之,是她幸福日子的全部希望,她從心里憋足一口氣,一定要讓自家的日子好起來。
一兩年下來,一家人的生活好了,穿著講究了。秀云漸漸嘗到了甜頭,索性把自家的十六畝田地都栽上了茨樹。杞樹越來越大,產(chǎn)量也越來越多。秀云感到力不從心,想想看,枸杞要成功賣到錢,是要經(jīng)過施肥-剪枝-噴藥-采摘-晾曬-分類等工序。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索性把打工的丈夫也叫了回來。有了武強的幫助,秀云干起活來得心應手。一家人的日子過的殷實、幸福。
秀云待人熱情、寬厚。在秀云家摘果子,不僅可以掙上錢,而且可以吃到饅頭、水果等,有時秀云甚至偷空給采摘工做飯吃,這樣的待遇在別人家是沒有的。因此,一到夏天,秀云家的杞圓里花花綠綠熱火朝天的,鄰村的采摘工都聚龍來幫她。
秀云太愛這些紅紅的果子了,在她的心中,這種邊生長邊開花的茨樹象征著神奇和幸福;這些寶石般的果子就是吸收天地精華后的紅精靈。每年一到五六月份,秀云就開始在它們身上尋寶。是枸杞改變了秀云一家貧窮落后的面貌,說嚴重一點,是枸杞救了秀云一家的命。在某種情況下,秀云愛它們甚至勝過愛自己。每每農(nóng)閑之際,她就坐在茨園子邊上望著茨樹上的枸杞子想著心事。紅紅的枸杞果不僅紅了荒原、更是紅進秀云的心里。
沒有幾年,秀云家就蓋上了寬敞明亮的大瓦房,添置了新的家具,秀云看見鄰家的男人們都賣了私家車,出去拉活,她和武強一商量,當天就去接了臺夏利。武強以前打工時開過車,對于開車技術那是輕車熟路,因此,進駕校沒幾天就拿上了執(zhí)照,武強也在村口拉起了活計。
秀云終于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她也可以像鄰居阿霞那樣扭著屁股坐著老公的車去逛街了,她的日子也紅火起來了。
農(nóng)閑的時候,安排好家里后,秀云帶著兒子亮亮再邀上自己的閨蜜張麗,讓丈夫武強拉著前去向往已久的中衛(wèi)沙坡頭旅游。雖說秀云性格開朗,愛熱鬧,是個愛生活的女人。但打聽到每一項玩樂都是五六十塊,甚至一百多塊錢時,秀云心疼了。可為了滿足兒子亮亮的愿望,她還是打發(fā)武強帶著兒子去玩了,張麗因為秀云不去,所以選擇留下來陪著秀云坐在亭子里歇涼。兩人喝著茶水有一句沒一句的不著邊際的閑諞著。說起各自的丈夫,張麗傷心的抽泣起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秀云知道張麗的老公外面有了女人,已經(jīng)很少回家了,即使偶爾回來一回,對張麗不是打就是罵,是個笑面虎類型的人,秀云打心眼里討厭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秀云一邊安慰著張麗,一邊心里琢磨,武強跟張麗的丈夫都一起拉客,是不是在外也有什么呢?要不他怎么從來沒在自己跟前提起張麗老公的事,他們之間是否達成什么協(xié)議了?望著遠處武強和兒子亮亮坐纜車時的高興勁兒。這種念頭只在腦海里一閃,秀云就在心里罵起了自己,丈夫武強拉客那么幸苦,有時甚至一天吃一頓飯,自己還懷疑他,太不應該了。秀云的沙坡頭之旅在張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中結束了。
因為老家沒有電話。那天下午,公公武得人從海原老家急匆匆的趕來,臉上稀松的皮肉深深的鑲嵌在皺紋里,一臉的滄桑與凄涼。本來自打秀云家蓋了新房后,她就催促武強把兩位老人接來好享幾天清福,可人老戀故土,無論秀云兩口子怎樣勸說,他們就是不想搬來。
秀云趕緊給公公倒了杯茶,公公剛喝了一口,估計還沒咽到肚里,嘴巴就彎成一彎不太規(guī)則的月牙。在公公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中,秀云了解到婆婆潘桂華得了重病,到醫(yī)院診斷是胃癌晚期,已經(jīng)不吃不喝好些天了,眼看著沒幾天活頭了,醫(yī)院通知讓準備后事。秀云一聽,眼淚就跟著出來了,跟著埋怨起幾個大伯子了,說怎不來傳話,老公公說都在外打工呢,他是讓幾個兒媳婦輪流照看,才出來找武強的,其他幾個兒子他也不知道地址。
雖說秀云嫁過來沒幾年就搬走了,但幾個媳婦她跟婆婆的感情最好,每年過節(jié)她都會和老公孩子一起回家看看,并捎帶上一兩包枸杞子讓公公婆婆泡茶喝。她記得前段時間她回去時八十二歲的婆婆還健健康康的,手里捏著幾粒紅紅的枸杞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時的往嘴里扔進一兩顆慢慢的砸吧著。怎么一下就病倒了?真是人老如油燈,油盡了,生命也就枯竭了。秀云給丈夫打電話,可武強的手機一直關機。武強一早就開著車走了,按說這時也該回家吃午飯了。秀云心里著急,安頓好公公,就騎上摩托車去往常拉客的路口去找武強。
十字街口,冷冷清清的,偶爾路過一輛貨車或者載客的車。秀云停下摩托,用眼神掃視一圈,七八個出租車橫七豎八的躺在那里,唯獨沒有武強的紅色夏利,幾個腦袋探出車窗就像觀景一樣望著秀云,秀云打心眼里憎恨這種色迷迷的眼神,但為了找武強,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其中一個帶鴨舌帽的司機半說半戲弄的嘟囔出一句:“武強找桂花去了、、、,”“哈慫,你的嘴就沒把風的,”另一個看著稍有點人樣的及時制止了他。鴨舌帽就把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咽回去一半,脖子一晃一晃的,就像母雞吃食時噎住了一樣。秀云腦袋轟隆一下,再想向他打聽時,鴨舌帽把頭縮回了車里,透過車窗玻璃,秀云隱約看出鴨舌帽詭秘的笑臉。
秀云是個聰明的女人,沒有證據(jù),她是不會動聲色的。回到家邊給公公做飯邊焦急的等待著。臨近晚上武強回來時,秀云什么都沒說,安頓好上學的亮亮,準備好該帶回老家的東西,就匆忙的連夜隨著武強和公公回老家看望病危的婆婆了。
讓秀云沒想到的是,回家第二天婆婆就去世了,好像婆婆悠著一口氣就是等她一家三口似的。等處理好婆婆的后事,已經(jīng)是十天以后的下午了,武強載著秀云回到家里,連日的勞累,秀云一進屋就躺下了,雖然說妯娌好幾個呢,但干活操心的都是秀云。她太累了,這一覺睡的好踏實,秀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等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聽見兒子在院子里逗著小狗玩,秀云猛然想起,茨園子已經(jīng)好些天沒經(jīng)管了,她立即從炕上跳下來,洗了把臉,就扛著把鍬去了屋后。由于過了采摘的最佳時期,枸杞子幾乎全都破裂,吐露出鮮嫩的果肉,微風吹來,一顫一顫的,晶瑩欲滴,茨樹上一片血色。秀云幾步走下田里,摸摸這棵,看看那顆。秀云覺得那血就是從自己心上滴下來的。這一次差不多損失近萬,秀云確實疼到心里去了,她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再也不想起來。這當兒秀云又想起了晚上的夢,她夢見丈夫武強和桂花一絲不掛的摟抱在桂花家的炕上,她憤怒的去抓桂花的臉,卻被武強一腳揣在地上,她哭嚎著跑出了桂花家的院子、、、
桂花是鄰村的一個寡婦,男人死了好幾年了,是個美人坯子,雖年近四十,但風韻猶存,村里的好多男人都對他垂涎欲滴,但她為啥偏偏看上她的武強了?而桂花偏偏和秀云是好姐妹。秀云的思緒飛躍著,腦子亂昏昏的,她眼里有了一層霧,最后霧變成水珠掉下來,落在躺在園子里的爛果子上,秀云的心刺疼了一下。但她還是不相信武強會變心,秀云撩起衣襟,拭去滾出眼角的淚水,一昂頭,站了起來,摘起了茨樹上零星的囫圇枸杞子。
臨到黃昏,秀云和前來幫忙的采摘工搶摘出五果氈子枸杞,望著氈子上紅艷艷的一片,秀云心里稍稍安穩(wěn)了些。進屋洗了把臉,發(fā)現(xiàn)屋里一個人影也沒有,亮亮去隔壁家玩了。而武強,她早上起來就沒見,許是在她睡著的時候就開車走了,可現(xiàn)在都過了晚飯的點了,還沒見他的影子,以往這時武強早回來了。秀云手里做著飯,腦子里思索著,一不小心把開水倒在手上,燙的秀云呲著牙直吹手。索性不做了,關上院門,朝桂花家的方向走去。
事實上,武強從老家回來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見秀云睡得正香,就開著車走了。那個鴨舌帽司機說的對,武強確實和寡婦桂花好上了。
因為秀云和桂花關系處的好,因此兩家走得近一些,漸漸的沒有男人的桂花喜歡上了寡言少語的偏偏很有“男人味”的武強,但礙于秀云的面子,桂花只有把這種想法悄悄地埋藏在心里。
有一次,秀云正在院子里曬果子,突然烏云密布,眼看大雨就要來臨,她忙喊起午休的武強,兩人著急忙慌的剛抬完了自家的果氈子,大雨就落下來了。秀云一想桂花一個人,孩子還在學校,不知道果氈子抬好了沒?這樣想著,就打發(fā)武強開著車去幫桂花,武強加大油門一溜煙就來到桂花家。停好車跑進院子,不見桂花,屋門虛掩著。武強邊喊著桂花兒子的名字推門就跑了進去。沒想到,眼前的情景驚呆了被雨打濕了的武強,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就像一直呆頭鵝突然遇見野鴨一樣。
原來,桂花因為一個人,在天上剛有云朵時,就開始搬果氈子。俗話說,笨鳥先飛,雖說桂花不是笨鳥,但她知道早干早零干。她在一個鐵鉤上拴上繩子,鐵鉤鉤住果氈子一端,繩子的另一端拴在自己的腰上。挨著自己的一端可以用雙手抬著,這是桂花自己創(chuàng)造的‘桂花式抬氈法’。就這樣,桂花剛抬完了果氈子天上就下起了雨。但由于要收拾院子里的其它東西,所以她還是被雨淋濕了。武強闖進屋門的那一刻,正撞見桂花脫得一絲不掛,準備換衣服。
醒悟過來的武強立馬轉身往外走,但被早就對武強情有獨鐘的桂花從后面攔腰抱住了。
從老家回來,武強確實沒去拉客。而是徑直把車開到了桂花家里,好幾天沒見,就像久旱的禾苗。倆人迫不及待的云雨一番后,才開始拉起了家常。因為正值采摘高峰期,人員缺少,桂花哭訴著自家的枸杞子因為找不上采摘工,都爛在了樹上。這一次損失太大了,她孩子的學費又打水漂了。桂花邊說著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滴跌落在武強的胸脯上,武強見不得女人掉淚,他趕緊伸手抹掉桂花的眼淚,“那還不趕緊摘去?”武強說著翻身穿好衣服,桂花聽后破涕為笑,也連忙收拾好了,倆人提著籃子一前一后來到桂花家的茨園子里。
秀云來找時,他倆人正在田里聚精會神的摘著枸杞子。武強還時不時的抬手擦掉桂花臉上的汗珠,親密的就如正處在戀愛階段的姑娘小伙一般,全然沒有注意到田埂上的秀云。秀云看到桂花的手像雞啄食般飛快的啄著樹上的枸杞子,武強的動作跟桂花如出一轍。要知道,自打武強買上夏利車開始拉客后,就再沒有下過自家的田地。秀云怕武強太勞累,地里的活計她一個人包了。早上起來不見武強,原本以為武強拉客去了,雖然想著上次那鴨舌帽司機說的話往桂花家去找,但在她心里是不大相信的。沒想到卻還真在這里,而且在幫桂花摘果子。此情此景讓秀云撞見,她的眼里立馬有了一層霧,恍惚間,她看到武強的籃子里血紅一片,感覺像是自己的心被武強摘掉了,此刻,正在籃子里蹦跳著,血滴濺得一地,秀云下意識的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秀云覺得,其實自己還不如武強一把把攥在手里的紅果子,果子從樹上到籃子里還可得到武強大手的撫摸、溫存,而武強已經(jīng)快兩月沒碰她了。剛從老家回來就來幫桂花干活。想起一整天自己一個人在茨園子里狠勁摘果子時累的腰都抬不起的情景,秀云再也仍不住了,她發(fā)瘋似的大喊著沖向園子里邊摘果子邊甜蜜的向武強說著話的桂花,但她的嗓子是嘶啞的,她覺得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就像饑娥了好幾天的小貓,等沖到桂花的跟前時,這嘶啞的喊聲轉化成一種巨大的力量,秀云狠狠的向桂花的臉上抓去、、、,但她眼里的霧使得她眼前閃現(xiàn)好幾個桂花,沒等抓到桂花臉上,秀云腦袋發(fā)暈,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軟了下去,隨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秀云暈倒在桂花的腳邊。
醒過來的秀云發(fā)現(xiàn)躺在自家的炕上,一掃眼,看見了坐在身旁眼神焦灼的武強。她猛地坐了起來,歇斯底里的喊了聲:“武強,你個混蛋,”接著,狠狠地甩了武強一巴掌。武強用手捂著臉,驚愕的站了起來,他想不到平常對他百依百順的秀云竟然動起手來,繼而,武強由驚愕轉變?yōu)閼嵟,抬手就扇了秀云一記耳光,而后,頭也不回的走了。望著武強跨出屋門的背影,秀云委屈的眼淚就像河流般,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狠狠的大聲的罵著?杉依镏挥凶约阂蝗,只能是自我發(fā)泄罷了。
哭夠了,罵夠了,秀云靜靜的躺在炕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屋頂是純白色的,只有中間的鑲嵌有枸杞果和葉的燈是武強和她一起挑選的她最喜愛的樣式和顏色。可此時此刻,秀云望著那鮮紅的在燈光反襯下閃閃發(fā)光的果子,卻一陣眩暈,她的腦袋脹疼脹疼的,她想好好的睡一覺,也許睡著了就沒煩惱了?裳劬Ω蓾碾y受,幾乎無力睜開,思緒飛越著,卻怎么也睡不著。
秀云太愛武強了,雖說秀云擔起了家里所有的重擔,但遇到大事時還是武強說了算。相反,武強在外的一切秀云從不刨根問底,武強每天出車回來,扔給秀云一打錢,秀云也不點點就鎖進柜子里了。她相信丈夫武強。在這個世上,除了武強父母,她自認為是對武強最好的一個。他也相信,武強也是對她最好的一個。再說,現(xiàn)在生活好了,錢掙多掙少無所謂,只要一家人健康快樂就好。她也不會像有些女人,每天檢查丈夫的手機和衣服口袋,她覺得這都是些極無聊的作為。因此,秀云雖然每天的勞作幸苦點,但活得很自信,雖然上次在沙坡頭張麗的哭訴曾讓她也有一點點的懷疑武強,但隨即就在心里罵起了自己。再說他也沒從武強的身上看出任何變心的端倪,她相信她心愛的武強是不會背叛她的。
可事實上,武強的的確確和另一個女人勾搭上了,而且這女人偏偏是桂花。這無論如何讓她接受不了。武強把他們之間的恩愛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如果說武強在秀云沒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事情時還顧及她和秀云之間的一點點情分,現(xiàn)在真相大白了,武強索性住在了桂花家里,只是偶爾回來拿件換洗的衣服,想起桂花家的床單被套還是以前自己幫著挑選的,這對好強愛面子的秀云來說是致命的打擊。也是一大諷刺。她突然覺得和他同床共枕了十幾年的的武強成了陌生人,變成了一個城府極深的愛情高手、偽君子。竟然能如此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倆個在秀云認為是朋友的女人中間,愣是沒讓她看出任何破綻。
武強的欺瞞和背叛,向人們昭告了一件事實,秀云是個失敗的女人,至少在愛情方面,秀云敗得一塌糊涂。自己到底哪兒做得不好?秀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想著愛撫過她的那只大手撫摸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時,她的心一陣顫栗。是憤怒?還是、、、?秀云自己也搞不清。
心情煩躁的秀云騎著單車來到?jīng)]有開發(fā)過的空曠的戈壁灘上,發(fā)瘋的大喊著,她要把悶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腦喊出去。等回家時,秀云心情好多了。
吃完早飯,秀云看著兒子亮亮上學走了,院子里空蕩蕩的,在她關上院門的一剎那,一種孤獨感襲來,她敢緊扛著鍬來到了枸杞園里。再過兩天就要摘第三次果子了。太陽很毒辣,有些許的風,淌過水的園子里潮氣很大。每一株茨樹都懷抱沉甸甸的紅寶石,紫色喇叭花以及剛成型的紡錘形淡綠色枸杞果在那碧綠的葉子下忽隱忽現(xiàn),有一種神秘的感覺。此刻,秀云內(nèi)心的怒火早就被十幾天的光陰消磨的所剩無幾了,望著在陽光照耀下紅的有點發(fā)亮的果子,她竟然有點想念起武強來,畢竟都十幾年的的夫妻了,再說兒子亮亮就是聯(lián)系她和武強的最有力的紐帶,她一看見亮亮,就想起了武強,沒有武強,日子再好,也沒什么意思。上次武強回家來求她原諒,他一想到他住在桂花家里,就氣不打一處來,硬是把他連同他的衣物一起趕走了。想起這些,秀云有些后悔了。
可現(xiàn)在想這些又有什么用?但再一琢磨,只要沒離婚,武強還是她秀云的老公,憑什么就可以住在寡婦桂花家?想到這里秀云索性不干活了。她去街上打了二斤肉,回家包了武強最愛吃的青蘿卜牛肉餡餃子,等亮亮放學回來,他就撥通武強的電話,然后把手機遞給亮亮,讓亮亮喊他爸回來吃飯。
日頭好像被那個看不清事下的蠢人故意拽著似地,遲遲不見它從西山掉下來,秀云感覺時間是有生以來最嚴重的漫長,已經(jīng)包好放在面板上的餃子不知被她翻了幾次,她覺得餃子皮兒都有點硬了。
終于,在大地快要被黑暗淹沒之際,秀云聽見院外一陣鳴笛聲傳來。她內(nèi)心一陣喜悅,同時伴隨一陣心臟的狂跳。她知道是自家紅色夏利的聲音,但她要掩飾,不能讓武強看出她對他的期盼。
不大會,武強從外面慢吞吞地走進來了,臉上訕訕著。亮亮喊了聲‘爸爸’,就飛快的沖過去抱住他。要知道,武強非常疼愛兒子亮亮,亮亮也最黏著武強,他早就想提議讓媽媽把爸爸找回來,每次話到嘴邊,一看到媽媽陰云密布的臉頰就再也不敢吱聲了。
此刻,他抱住爸爸雙腿,眼淚跟著就下來了,秀云偷眼瞧了一下,發(fā)現(xiàn)武強背著她也抹著眼淚。她裝作沒看見,趕緊端上了熱氣騰騰的餃子。
這頓飯是秀云和武強鬧矛盾以來秀云吃的最香的一頓飯。常言道:久別勝新婚。這天晚上,武強的大手撫摸在秀云的身上,秀云迎合著,她又找回了久違的幸福感,趴在秀云身上的武強發(fā)誓再也不會去找桂花了。秀云聽著,眼角淌出了一滴復雜的淚珠,這淚珠沉著有力,直穿透了武強的心。
秀云和武強又成了人們眼中羨慕的一對,秀云干活的勁頭更大了,她又自己育了兩畝地的枸杞苗子,小小的枝條兒剛從主枝上探出頭來就開始瘋長,跟秀云預期的一樣。一進入五六月份,毒辣的太陽光曬不了幾天,細條兒上就有了大拇指般大能照出人影兒的紅果子。武強照樣出去拉客,由于是小茨,秀云沒叫人,就和兒子亮亮開始采摘,那是秀云重新燃起的希望。老天也格外開恩,枸杞的采摘期,太陽一直紅郎朗的,秀云家的枸杞子曬滿了屋頂、院子,以及鄰居還沒蓋上房子的樁基臺子上,紅艷艷的一片,映得屋檐下也紅紅的。就像秀云對武強的心一樣。那輛夏利車開了好幾年了,老是出毛病,有時武強出車掙得錢還不夠修車。秀云要用這批新栽的枸杞子賣的錢給武強換輛新車。
一年下來,武強如愿以償開上了一輛新車,心里美滋滋的。秀云也記不起從什么時候起武強變得特別愛打扮自己了,家里的活兒有了秀云這個女強人,他更是很少插手。秋收后的最后一茬枸杞子小小的,但秀云是過日子的女人,她還是不厭其煩的把它們從瘦瘦的枝條兒上捋了下來,但陽光若有若無的,曬了好些天才干,就像是屁打了一般,似紅不紅的。武強出車了,秀云就用自行車馱著這些不太打眼的枸杞子打算去市場賣掉。為了盡快到街上,秀云騎著車上了一條捷徑,因年久失修,這條路不太好走,坑坑洼洼的。快到拐彎處的大樹下時,秀云遠遠望見一輛嶄新的車停在那里,車身一顫一顫的,太陽光照在車上折射出的光芒也一顫一顫的?那顫抖的車怎么那么像自家的車啊!
當秀云看見車里的武強和桂花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電視劇上才出現(xiàn)的鏡頭真真實實的讓秀云撞見了,而這組鏡頭的表演者竟然是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和無話不談的閨密。武強和桂花看見了呆在車窗外的秀云,慌亂的整理著各自的衣衫。秀云一愣神,車子倒在了地上,袋子里的枸杞子灑了出來,碎碎的,有大的,有小的、有綠的、有黃的、有黑的,總之,它們躺在地上,灰茫茫一灘,就像此刻武強和秀云的婚姻。秀云的眼里又出現(xiàn)了一層霧,眼前一片模糊,武強好像成了一個和她毫不相干的人,她想不到曾經(jīng)對他百依百順的武強怎么成了現(xiàn)在這樣,是生活演化了人的思想行為,還是武強根本就是隱藏極深的愛情騙子?她只感覺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伸手抓她,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一陣惡心。張口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僅僅半年,亮亮就像長成了大人,能幫媽媽拿定一些注意,更能幫著媽媽干一些力能所及的活兒。如今,秀云病了,亮亮更是攬去了家里的所有重活輕活。
亮亮剪了一陣枝條,跑到秀云身邊拿起水壺猛猛的喝了一大口,秀云忙說,慢點慢點,別噎著了。秀云吃力的掏出手絹,疼愛的插試著亮亮額頭上的汗珠,想起和武強離婚時亮亮的眼淚就像倘不干的小溪,他抱著武強的腿不讓他走。又想象著以后亮亮會不會和沒娘的虎子一樣了?秀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秀云不讓亮亮告訴武強她得肝癌的事情,事實上,在他們還沒分開之前,秀云就得病了,只是因為忙于活計,疏忽了。離婚后,她本想再好好經(jīng)管這些枸杞子,給兒子亮亮攢學費,好好撫養(yǎng)兒子長大。然后在用經(jīng)營枸杞子的錢給亮亮買房子、娶媳婦。可沒想到事與愿違,以她目前瘦骨嶙峋的病秧子,反倒成了兒子的累贅。
深秋時節(jié),秀云帶著對兒子、對人世的依戀,離開了人世。彌留之際,秀云的眼前是結滿了紅果子的枸杞園子,園子里花紅柳綠,都是幫她家采摘的鄉(xiāng)民們,武強幫著過稱,時不時愛戀的望望園子里的秀云、、、
第二年開春,一個神色凝重的男人把一棵正欲發(fā)芽的茨苗插在了秀云的墓碑前,而后仰起頭嗚咽著,一股像火一樣燙人的氣體郁結了他的喉頭,淚水像斷線的珠子滴在茨苗子上,再順著茨苗一滴滴的跌落下來。
沒多少天,當五月的熱浪拂過時,那株茨苗上有了鮮紅的枸杞,晶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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