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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流氓

木樹

 

流氓不是一種行當(dāng),而是一種角色。每個行當(dāng)都有流氓,可能他是一個人、一群人、或是所有人。
 
王小江的日子經(jīng)常無趣。沒錢的時候,他就在自己的小房里窩著。一條被子把自己裹個嚴(yán)實,露上半個頭,和一只握著手機(jī)的手。唯一能讓人知道他還活著的,是一對盯著手機(jī)屏幕的眼珠子。當(dāng)然,他的小房是沒人會來的。所以,只要能感覺到饑餓,王小江就知道自己還沒死。
王小江沒有工作,他知道自己懶,也不希望有工作,每個月都靠借朋友的錢來生活。關(guān)于借錢,他不覺得有什么不行的,只要能睡著吃一口絕不站著。王小江花錢也不去節(jié)儉,因此,每次借的錢只能撐半個月。他現(xiàn)在就是在等著,等著月底,因為到了月底他們就發(fā)工資了,自個兒的日子就好了。等的這幾天,他就一直窩在房間里玩手機(jī)。
 
王小江窩了四天,看手機(jī)上的日歷也更新到了月底,于是起了床,現(xiàn)在是他該借錢的時候。
王小江穿上幾天前洗好的衣服,那是他唯一一件可以穿的出去的。說起借錢,他可是場上的老手,也是勝手。這一次,王小江準(zhǔn)備向田廣借,因為這次輪到他了。王小江借錢有技巧:每一次只朝一個人借,下次借第二個人的錢數(shù)要多出可以還前一個的。一個月借來的錢自己花一部分,剩下的給人還債。這樣,他可以一直借下去。只是,借的錢數(shù)越來越多,借錢的借口也就越高明。
 
田廣是王小江的表哥,朝他借錢是第一次。因有親戚關(guān)系,王小江對這次借錢很有把握。來到田廣所在的公司,王小江直奔他的辦公室。
“大表哥!一向可好!哈哈!”王小江一進(jìn)田廣的辦公室就走過去緊緊握住他的手。
“小江!是你呀!來,快坐。”田廣熱情的招待王小江坐下,拿出辦公桌兜里的碧螺春給他泡上。
“哈哈!表哥現(xiàn)在越來越氣派了呀,辦公室這么大了!”王小江接過田廣遞過來的水,環(huán)著辦公室看了一周。
“小江啊,你這取笑表哥了不是。哈哈!”田廣繞過去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背躺下去靠在椅背上,二郎腿交叉搭著。然后,用手抹了抹他油亮的大背頭。
王小江見田廣這個樣子就來氣,但是他知道今天是來做什么的,所以一直微笑著。而且,王小江打心里也希望他這樣,因為只要田廣喜歡這樣的奉承,自己借錢的事就好辦了。經(jīng)常接洽的王小江知道,借錢最好的結(jié)局不是自己哭臉相求,而是對方快意奉上。
 
于是,王小江把自己來之前的盤算施展開來。
“大表哥就是能耐,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你就別跟我謙虛了。哈哈!”王小江繼續(xù)奉承著田廣。
“老弟呀老弟,你可是···哈哈!”田廣放下二郎腿,走過來:“老弟難得來一趟,走,咱哥倆喝一杯去。”
 
王小江跟田廣去了公司對面的酒店。田廣跟服務(wù)員要了一個包間,便拉著他坐下。
“老弟現(xiàn)在在哪發(fā)財呀?”田廣摸出兜里的中華煙點上,然后扔給王小江一根。
王小江拿起煙點上,輕輕吐一個煙圈微笑著說:“我呀,不行,不能跟大表哥比。我現(xiàn)家里種地呢,哈哈!”
“種地?開玩笑吧,你這一個大人才怎可以種地呢。”田廣看他也不像種地的樣子,再看了看王小江的表情就知道那是玩笑話。
“就是的。”王小江一臉微笑,“只不過種的多點,三百畝大棚。嘿嘿!”
田廣聽了一震:“好!老弟是大地主呀,哈哈!”
 
接著,王小江把編的一套關(guān)于自己大棚種植公司的事給田廣吹噓了一遍,聽得他滿是羨慕。其實,田廣也只是公司的一個部門主任,每個月拿著不到一萬塊錢的工資。他沒想到王小江的“事業(yè)”這么好,尤其聽到王小江每年收入百萬的時候,更是熱血沸騰。他想要入股王小江的種植公司,但是又不好意思說。
“來老弟,咱哥倆干一個!哈哈”菜上完后田廣倒了一杯酒舉起來說道。
“好!干一個!”王小江拿起酒杯滿上,跟田廣碰了一杯。
 
接下來他們又干了幾杯?粗跣〗鹊酶吲d,田廣又起來敬了他好幾杯。
“老弟呀!”田廣打著酒嗝抽出一根煙點上,“你的公司那么紅火,哥哥想來給你再加把油,你看咋樣?”
王小江喝的滿臉通紅,但是還很清醒。聽了田廣的話微微一笑,他就等著這話呢,這是王小江給田廣早就盤算好的陷阱?粗C物已經(jīng)進(jìn)了全套,王小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急,得慢慢來。于是裝出一臉疑惑:“表哥要來給我加把油?怎么加?”
見王小江疑惑,田廣湊過身子說:“老弟,我跟你直說吧。大表哥我想入股你的公司,你看如何?”
“這個嘛··· ”王小江臉上露出一絲為難。
“怎么?不行嗎?”田廣看情況不對,馬上問道。
“不是,大表哥要來,我當(dāng)然愿意啊?墒···”王小江頓了頓說,“可是持股的人不止我一個人,得跟他們商量。”
“那沒事兒,你回去跟他們說說,送錢來的還要不要的。哈哈!”田廣一聽是這么個事也就放心了。說實話,對于花錢去辦的事兒,他還是很有一套的。
 
王小江見陷阱挖的差不多了。于是,臉上露出一絲為難。
“老弟,怎么了?”田廣看王小江的表情不太對勁趕緊問道。
“唉!”王小江抿了一口酒,緩緩的放下杯子,“最近遇到點難事兒。”
“什么事兒?跟我說說。”田廣湊過來說。
“嘿嘿!”王小江抬眼看了看田廣說,“老弟我這次出門本來是看蔬菜銷路的,結(jié)果··· ···”王小江嘆了口氣,把說到一半的話咽了下去。
“怎么了,你說!”田廣急切的問。
王小江微笑道:“我把公司給的費用早花完了,還有一個買家沒談攏呢。”說完,他把酒杯在手心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哈哈!我當(dāng)是什么大事呢!”田廣拍著胸脯說道,“老弟說,還得多少,表哥給你。哈哈!”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錢的。”王小江假意推辭道。其實他知道,田廣越是急著要給自己,他就越要推辭。
 
果然,在你來我往的推辭中王小江還是接過了田廣遞過的五千塊錢。這次,王小江是全勝的,而且,田廣的所有表現(xiàn)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拿過錢的王小江陪田廣又嘮了一會兒,當(dāng)然,都是相互之間的吹捧和夸贊。告別了田廣,王小江得去做一件自己已經(jīng)忍耐了很久的事情。那就是去見香兒,王小江心里一直想依偎的人。
 
王小江走在賓西大道,看著路邊高樓上閃爍著的各種燈光。在這里,他就像一只飛翔在天空的麻雀。這里不會因為有了王小江而更美麗,也不會因失去他變得暗淡。因為,這里的房子沒有任何一間寫著王小江。當(dāng)然,也沒有寫著走在這條路上的任何一個人的名字,甚至沒有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任何一個人的名字。有的,只有那些看了千百遍的明星臉,在賣著各種表情。這本就沒有什么,王小江自然不會感到有何不妥。他只關(guān)心香兒的心里有沒有那么一所房子,上面的門牌上有自己的名字。
 
賓西大道的盡頭是草王村,那是香兒工作的地方。那個村子有許許多多跟香兒一樣年輕美貌的姑娘,都工作在玻璃門上貼著紅色彩紙的店里,她們只在夜里工作。人們叫那個村子“幸福村”,幸福不幸福的王小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覺得在那里能找到自由和快樂。
 
走到草王村的里頭,王小江直接去了香兒在的那家店。王小江站在門外就看見了香兒。她穿著粉色的短裙,白皙的小腿細(xì)細(xì)的,若隱若現(xiàn)地藏在黑色的絲襪中。在這個店里的眾多模樣中,王小江只喜歡香兒的臉蛋。瘦瘦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就像他看到廣告墻上的照片一樣?匆娝,王小江的心里就癢癢的。
香兒也看見了王小江。她起身拉了拉坐皺的裙擺,走出門來。
“你來了!帶錢沒?”香兒拉著王小江到門口的角落急切的問,不時地看看店門里面的一個中年婦女。這個中年婦女就是香兒的老板娘,她是香兒和店里女孩們最討厭的人。因為就是這個中年婦女,用各種謊言白白騙了她們不少的血汗錢。
 
照舊,香兒帶著王小江走進(jìn)店里,徑直上了二樓。這個小房間王小江是經(jīng)常來的,所以并不感到陌生。況且,跟香兒一起待在這個小房間里,是他一直期盼的事兒。
這是不過四十平米的房子,雖然小,但是里面簡單的物件卻擺的整整齊齊。一張雙人床,上面鋪著杏色的床單,一朵大大的牡丹花拓印在床單的正中間,花芯處已褪去顏色,留著若隱若現(xiàn)的粉色。
一進(jìn)門,香兒順手關(guān)上了房門,她扯起窗簾,拉起僅有的一個小小的窗戶。此時,房間立刻陷入黑暗。“仍然不開燈嗎?”。
“嗯!”王小江輕聲說道,然后立刻拉起香兒的手,走向床邊。
··· ···
 
“你都是在每個月的今天才來··· ···”香兒把說到一半的話輕輕咽了下去。她的頭枕在王小江的胸膛。被子緊緊地裹著他兩的身體,露出到香兒的眼睛,以及抱著她的王小江的脖子和頭。
王小江滾熱的胸膛上傳來一點點熱流,那是香兒睫毛下的淚滴。每一次都是這樣,王小江把香兒更緊地抱著,用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他知道,一會兒她就睡著了。醒了之后她的心就平靜了。
或許,對于大多數(shù)受過苦的人都是這樣,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醒了,也就可以繼續(xù)強(qiáng)裝著沒事兒了。
 
那個被王小江在心里詛咒了千萬遍的老板娘來敲門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多了。通常,敲完門,她就走了?墒墙裉焖衷陂T外喊了一句“賤人,快起來,有生意了。”
王小江知道是怎么回事,香兒也知道。所以他們穿好衣服后就下了樓,王小江走進(jìn)店里,把兜里的三百塊錢摸出來,遞給老板娘。看著她頭也不抬的就順走錢的樣子,王小江覺得眼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只知道吸血的豺狼?上У氖牵跣〗瓕@條豺狼沒有任何對付的辦法。留了兩字“再見!”就走了。“豺狼”依舊沒抬頭,也沒說話,只顧著把錢塞進(jìn)她的小包里,然后扣上包里扣子,拉上包口的拉鏈。對于王小江,她才不管再不再見,只要拿錢來,天天見都可以。
在他把錢付給老板娘的時候香兒已經(jīng)坐在鏡子前化妝了,王小江離開店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她:一根墨筆把她的眉毛勾勒的細(xì)長,粉嫩的小嘴唇上此時已經(jīng)涂上了鮮艷欲滴的口紅,纖細(xì)的小腰坐在凳子上是那么美··· ···只是,在她的眼睛里仍然閃爍著濕潤。
 
王小江很不舍地離開了幸福村。他不知道,這將是最后一次見香兒。
 
賓西大道的白天是另一番景致。道路兩邊的店鋪都敞開了大門,里面琳琳色色的商品在各自的價碼上被來往的顧客注視著。一排排整齊的樓房被巨大的招牌遮擋著臉面,其實這些招牌才是它們真正的臉面。在這些臉面下,多少本將進(jìn)入垃圾桶的物品重新?lián)Q發(fā)出各自的光澤。不少店鋪的門口都蹲著大大小小的音箱,一直放著那么幾首永遠(yuǎn)沒有保質(zhì)期的歌曲。
王小江不喜歡這些嘈雜的音箱,因為它們除了聲音大之外,實在沒有吸引他的地方。王小江倒是喜歡那些理發(fā)店里的音箱,那里面經(jīng)常能聽到讓他耳目一新的曲子。
 
回到自己的小房子,王小江把昨天借來的錢重新點了一遍。這些錢,有很大一部分要還給他上次的債主。點完錢,他撥通了對方的電話。王小江上次借錢的是他初中時的好友,叫李林。
“喂,你好!”電話里傳出了那個說話永遠(yuǎn)中規(guī)中矩的聲音。
“老弟,你好!”王小江清楚李林是個不太喜歡開玩笑的人,所以也沒多說些什么。“我是小江啊,給你打電話是想還你的錢。”
“哦,沒事兒。”李林頓了頓,“你要是不方便的話不急的。”
這些面子上的托詞王小江當(dāng)然明白。“謝謝你,我這邊方便。是把錢打到你的卡里還是給你拿過來?”
在王小江的心里,自己還錢有兩種情況:對方要把錢拿到當(dāng)面的,下次不能再借了;若是要求打到卡里的,下次需要斟酌著借。因為當(dāng)面見錢的要么是想和他王小江見面的,否則就是想和自己的錢見面。前者的情意不能再糾纏于錢,后者的情意以后就糾纏不上錢了。在他的朋友中,對于要求把錢打到卡里的,都是些大心大意的主。他不能某一天讓這些人因為錢和自己較起真來。大意的人一旦認(rèn)真起來,那就成死杠了。
    最后,李林讓把錢給他打過去就行。王小江洗了把臉就出門把這事兒辦了。
 
接下來的日子,王小江一直躺在他的小床上,只有在吃飯和上廁所的時候才掀開那條被子。當(dāng)然,他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也是他最后一次度過。
 
當(dāng)離開他的小房子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大半個月后的事兒了。在一個夜色籠罩下的夜晚,王小江又走在賓西大道上。不錯,他正是去找香兒的。
香兒是王小江在這個城市的唯一寄托?墒钦f實在的,就是他王小江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寄托是什么。愛情?他覺得不是;親情?談不上。反正他就是喜歡和她在一起,看不見的時候會狠狠地想念。在她面前,王小江有一種毯子平鋪地上的舒適。
 
遠(yuǎn)遠(yuǎn)的,王小江就聞見了來自村子里面飄來的味道。那是些劣質(zhì)香水的味道,很刺鼻,但是不耐聞。王小江在香兒身上聞到的是他感覺最好的味道,那是一種只有千萬片花瓣才能研磨制成的香粉。躺在她的懷里,就像置身諾大的花園一般··· ···
打斷王小江思緒的是一些手提工具箱裝修工人,他們說說笑笑地從香兒的店里出來,個個手里都拿著紅色的票子。王小江看見店門被換了,墻面也涂上了柔情的粉色。而里面幾個打著長長的假睫毛的女孩都是他不認(rèn)識的。王小江趕忙走進(jìn)去。
“怎么?帥哥來玩兒。”一個個微胖的女孩抬起坐在床沿的大屁股,走上前問道。
王小江看了一眼店里,找不到他熟悉的任何物件,更找不到他所思念的香兒。“你們是···香兒呢?”
“哪個香兒呀?”見王小江這個樣子就知道是來找熟人的,她于是就又坐了回去。
“就是那個瘦瘦的,很漂亮的那個。”王小江說道。
“怎么?你是說我們店里的姐妹們都不漂亮?”
王小江沒說話,只是仔細(xì)地看著店里,他希望能找到一個以前這個店里的人,好問問香兒在哪。
“你很久沒來吧。”店里另一個長得挺文靜的女孩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我們是新開的店,都快一個月了。”
“什么?新店!”王小江大吃一驚。“那···你們老板娘呢,跟你們一塊兒來的嗎?”
“是的。那個就是我們老板娘。”她指著一個剛從樓上下來的中年婦女。
 
似乎這種老板娘都是一個樣子的打扮,黑色的長裙前挎著一個小包。伴著黑色高跟鞋與樓梯碰撞的聲音,她下了樓?粗矍斑@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又是從頭到腳的一番打量。
“小伙子來玩兒嗎?”老板娘微笑著問王小江。
“不是,我···”
“他是來找人的。”那個微胖的女孩沒好氣地說,“說是叫什么香兒。”
老板娘又是一番從頭到腳的打量。“你是王小江吧!跟我上樓來。”
雖然王小江不知道老板娘叫他上樓干什么,但是他感覺眼前這個女人一定知道香兒在哪。于是就跟著上了二樓。
 
他們走進(jìn)的正是王小江日思夜想的那個小房子,只是里面和外面都和一樓的店里一樣,都變了模樣。王小江管不得這些了,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香兒在哪。
“先坐吧。”老板娘指著床沿對王小江說,她把門帶上,拿了一個凳子坐在窗子前。
“老板娘, 你知道香兒去哪了嗎?”王小江見她慢悠悠的,實在忍不了了。
老板娘從懷里的小包里掏出一盒煙,抽出兩根,一根給王小江遞過來,一根自己點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緩緩地吐出白色的煙霧。“唉!干我們這一行的······”
王小江看著她的神情有些異樣,頓時感覺一絲涼意席卷心頭。“怎么了?香兒怎么了?”
“她···她走了!”老板娘黯然的表情讓王小江的全身一股冰冷。
“走了?去哪了?”
“不是去哪了。”老板娘狠狠地吸著嘴里的香煙,煙霧把她的臉籠罩著。
“那是?”
又是一團(tuán)濃濃的煙霧從那兩片厚厚的嘴唇里被吐出來。“她死了。”
王小江腦袋一震,“什么?你說什么?死了?”他猛的站起來。
“是的,死了。”這張被王小江死死的盯著的嘴巴還是將那兩個字再次說了出來。
 
頓時,王小江感覺的身體沒有任何感覺。腦袋里白茫茫的一片,耳朵里木木的,似乎被泡沫水浸過。他只是感覺到胸口一陣酸痛,接著看到一滴滴淚水落到地板上。
 
王小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老板娘見了忙起身過來攙起他。王小江感覺心里劇烈的疼痛,很堵塞,嘴里卻說不出話來。“她···她···”他的嘴里只是支支吾吾的。
“你是想問她是怎么死的?”
王小江滿眼的淚水,只是輕輕點頭。老板娘望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變得煞白的臉,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扶著他坐到床沿,輕輕拍了拍王小江的肩膀,然后坐回凳子上。
“唉!”她抽出一根煙點上,悠長地吐出嘴里的濃煙。“香兒我見過,就是她出事兒的第二天··· ···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女孩,年輕長得也漂亮。可惜了!”說完又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
 
老板娘告訴王小江,香兒正是在他上次離開的當(dāng)天死的。那天王小江走的時候來了兩個客人,要找個漂亮點的,于是香兒的老板娘就讓她去陪?墒悄莾蓚人玩兒完并沒有離開,說是晚上還要她陪?蓱z的香兒怎么會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怎樣的噩夢。
那兩個人因為玩兒的高興,就到外面喝酒去了。晚上回來之后撒酒瘋鬧事,一個拿著水果刀,一個提著板凳,互相打鬧。香兒見這樣,便自顧地坐在床上看手機(jī)。誰知道那個拿水果刀的一個趔趄,撲向了床邊的香兒,直直地將十多公分的刀刃刺進(jìn)了她的胸膛。
香兒看見自己浸滿衣服的血液,一下子昏了過去。
 
看見滿身鮮血的香兒,他們的酒一下子醒了,明白了自己闖了大禍了。他兩本就是窮光蛋,也沒什么本事。人性總是在最危急的時候會暴露的赤裸裸。兩個混蛋在商量之后決定逃跑。他們怕樓下的老板娘不讓走,于是在二樓放了一把火趁亂逃離了幸福村。
 
“那就沒有一個人管香兒嗎?或許她還有救。”老板娘的話讓王小江的心遭受著千刀萬剮的痛,他帶著哭腔憤怒地喊出這句話。
“那個老板娘帶她去了,可是失血過多,沒救過來。”老板娘頓了頓接著說道,“因為出了人命,第二天派出所來人就帶走了那個老板娘和店里的所有人。我后來要接手這個店的時候去派出所見過她,是她告訴我你一定會來找香兒的。”
“香兒!香兒!”王小江狂怒地喊著。
老板娘過來拿紙巾把王小江滿臉的鼻涕眼淚擦干凈。
王小江一下?lián)涞估习迥锏膽牙锎舐暤目拗?ldquo;你說,香兒怎么這么命苦。”老板娘沒說話,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無聲地安慰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王小江漸漸緩過來了。他的哭聲由嘶喊變得沙啞,最后只是無聲地哽咽著。他起身擦了擦淚水,向老板娘告別,朝幸福村的后山走去。老板娘告訴他,香兒就被埋在那里。
 
幸福村的后山是一大片荒地,根本沒有埋葬過死人。也不知道是誰把香兒埋在這里的,王小江來不及問清楚。他只想盡快走到她的墳前。
可是,不到二里長的路,王小江感覺怎么也走不到。他的心里此時仿佛插滿了萬千針刺,而且每一根來回穿梭著,一遍遍地傷痛著那顆只能感覺到痛的心。
 
王小江模糊的目光透過濕潤的睫毛,看到有一棵大樹下微微凸起的墓堆。新培的土尖在樹下的陰影下靜靜待著,沒有任何花圈,沒有香紙。只是一塊小小的木板上寫著香兒兩個字。
這就是香兒的墳了,或許對于曝尸荒野之人已經(jīng)是最好的待遇了。平凡的人只可能被最可親近的人記住,世人不會在乎土里面埋葬的是怎樣美麗的臉龐。而對于親人來說,那里埋葬的是數(shù)不盡的痛苦和回憶。香兒的墓帶給王小江的正是如此。
他踉踉蹌蹌地走近,撲倒在木牌前,心里的痛夾雜著酸楚一下子傾瀉出來。王小江牙關(guān)緊咬著,用手狠狠地捏著自己的額頭,把一塊本就皺褶縱橫的皮膚擠成一條條溝壑。仿佛要把內(nèi)心所有的痛都附于前額的皮膚。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心里還是不斷地涌出傷痛來。
王小江坐下來,用手撫摸著那僅有的兩個字。眼睛里的淚水無知覺地順著臉龐默默淌著。他的手從額頭上拿下了,攥成拳頭,朝著胸口用力砸著。
 
等到王小江再抬頭看天空的時候已經(jīng)是漫天的繁星了,一輪皓月把山里變得跟白天一般。他感覺不到周圍任何聲響。嘴里的牙齒還是緊緊地咬著。突然,胸口的一絲陣痛讓他緊咬的牙關(guān)松開了,接著一股熱流從喉嚨里噴出來。瞬間,鮮紅的血液染紅了王小江的嘴唇和插在地上的木板。
很多人感覺不到自己有傷口是沒有看到自己流出的血液。
王小江扯著衣袖輕輕抹著木牌上的血漬,眼睛的神色和著月光顯得更加受傷。他漸漸松開了緊皺的眉頭,看著眼前尖尖的小墓堆,背靠著邊上的樹呆呆地昏睡過去。
 
山里的清晨是一種靜謐地喧鬧。樹枝上各種的鳥兒歡跳著、叫著、撲打著翅膀。樹葉上滴下的露水在王小江的頭發(fā)滑蕩著,或是有兩顆積到一起就掉下去,滲在他的衣服上。
王小江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衣襟前的血跡已被滴在上面的露水化開了,成了一片片枯敗花瓣。他抬頭看著周圍的樹和山,以及上邊好似不知歡苦地叫著的鳥兒;蛟S,他很羨慕眼前的鳥雀,也希望像他們一樣?墒牵跣〗F(xiàn)在的心里根本塞不進(jìn)別的思緒。在他回頭看著香兒的墓牌時,心里的酸楚仍然不斷涌出。
當(dāng)太陽正頂?shù)臅r候,王小江下山了。他是拖著自己的身體離開的,悲傷不是一種體力活,可是非常耗費精神。
 
王小江回到幸福村,找到昨天來的按摩店。此時的店門口站著幾個眼神曖昧的男人,他們肯定是來這兒找樂子的。王小江看見了店里面正在往包里塞錢的老板娘,她也瞥見了門口的自己。她安頓好那幾個男人上了樓,然后轉(zhuǎn)過來走出店門,來到王小江的跟前。
“你去后山了?”老板娘緩緩地問道。
王小江點點頭:“剛從山上下來。”
“那你···唉!店里這會兒有點忙,你后晌過來吧。”看著王小江滿眼的受傷和衣襟前的血漬,她頓時有了一絲的心疼。作為一個女人,她知道此時的王小江肯定需要安慰和陪伴。
看著王小江走遠(yuǎn)的身影,老板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回頭看著現(xiàn)在屬于自己的按摩店,不禁感慨道:“每天都有人離開!他們離開的地方卻正是一些人開始的地方。這,也許就是城市吧!”
 
王小江離開幸福村,走在賓西大道上。此刻的他沒有任何心情聽街上的聲響,自顧地走回自己租的小房子。
回到房子,王小江拖著沉重的身子斜倒在床上。他的眼皮很困,但是沒有一點睡意?粗旎ò,他想著之前和香兒在一起時的樣子,不覺淚水滑過臉面,落在枕頭上。王小江不想讓自己哭出來,索性就將眼睛閉了起來。雖然眼睛里不再流出眼淚,但是他腦子里香兒的面孔和聲音錯綜地交織著,一幕幕地,像電影,可是找不出頭緒和線索;一聲聲地,像音樂,卻是那么讓人悲傷。王小江在無聲地哭泣中沉浸著··· ···
不爭氣的太陽總是喜歡走下坡路,在西邊的山尖上沒多逗留就落下去了。王小江一直沒有睡著,就那么閉著眼睛躺了一天。他從兜里摸出手機(jī),看到有五個未接電話,才想起來自己在躺下前把手機(jī)調(diào)成了靜音。這五個電話都是田廣打的,王小江現(xiàn)在沒有心情理他,于是就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
鎖上門,王小江朝著幸福村走去,因為在王小江的心里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弄清楚。他知道,關(guān)于香兒,那個新來的老板娘一定知道些情況。
 
四月的天氣不算冷,但也不暖和。王小江的外套緊緊地裹著,不是因為冷,而是他不想看到路邊任何熟悉的東西。微風(fēng)拂過楊柳,發(fā)出莎莎的聲響。在喧鬧的大街上,或許只有這樹葉聲才能進(jìn)入王小江的耳朵。來來往往的人都在忙活著各自的活計,有的為了生存,有的為了享受。其實,在王小江的心里并不排斥享受,而且他自己的生活原本就是在享受。享受著生的快樂,還是享受著走向死亡的煎熬,他是不知道的。反正在他看來,只要不傷害活著的人,怎么過都可以。
來到那個現(xiàn)在閃爍著彩燈的店門前,他在對面的小商店里買了一包煙,把緊裹的外套取下來提在手上,然后徑直進(jìn)了店里。
店里現(xiàn)在是四個女孩,那個微胖就在其中,其他三個王小江昨天見過,但是就像大街上來往的路人一樣,沒什么印象。微胖的女孩極不情愿地看了王小江一眼,然后甩甩劉海,低頭繼續(xù)涂抹她的腳趾甲了。
王小江看著其他三個女孩,臉上擠出一道堪比哭泣的微笑問道:“你們老板娘呢?”
“樓上呢!就在那個小房子。”聽到這個回答后,王小江直接上來樓。
 
聽到敲門聲,坐在床邊的老板娘忙起身來開門。王小江進(jìn)門后坐在床邊老板娘剛才的屁股印上,他用手撫摸著床沿、床頭和床單。一股熟悉的溫暖涌上心頭,他眨了眨眼睛,把想要奔涌的淚水吞了下去。然后轉(zhuǎn)過身子,對著老板娘坐著。
“老板娘,對不起,還不知道怎么稱呼?”王小江掏出兜里的煙遞上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
“要是不嫌棄,你就叫曹阿姨吧,丫頭們我叫曹姨。”
叫什么并不重要,對于陌生人來說不知道名字也沒什么;對于親人來說或許就叫個稱謂更好一點。“那我也叫你曹姨吧,我們那兒不帶姓地叫親近”。王小江覺得眼前的曹阿姨比香兒的那個老板娘好多了,至少有讓人感覺到善良的溫暖。王小江喜歡善良的人。
“行!”曹阿姨把煙點上,長長地吐出一縷煙霧。“小伙子,你可真是個人才!”說完她笑呵呵地繼續(xù)吸著煙。
“怎么說?”
曹阿姨把煙夾在兩根手指間,仰著頭說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從來都是認(rèn)錢不認(rèn)人,更不認(rèn)感情的···”她頓了頓接著說,“其實你不必這么傷心,我們這些都很是些下賤人。”
王小江沒有想到曹阿姨會這么說,尤其是下賤兩個字讓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曹姨,別這么說好嗎?”
曹阿姨看來看王小江憂郁的眼睛,嘆了一口氣:“唉!你不這么想,不代表別人不這么想。我知道,你是不愿意這么說香兒?伤谀阈睦锞退阍僬滟F,別人也不會因此而生發(fā)憐憫的。該玩兒她的還是玩兒著,該傷害的還是傷害著。而且,我們本就下賤。”
“有什么下賤的!”王小江突然吼道,“難道她的生命和別人的生命不一樣嗎?要說···要說下賤,也只是做的事情不好罷了。況且哪朝哪代沒有做這一行的”,王小江慢慢舒緩下來,“別人?別人也不能享受完了就反過來辱罵這些人吧,就是沒有享受的人也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誰不愿意好好生活”。他扔掉手里的煙蒂又補(bǔ)充道,“拿自己的生活膚淺地強(qiáng)行定義別人的人就是流氓!是徹底的流氓!”
“流氓?哼!”曹阿姨也把手里的煙頭仍在煙灰缸里,“往往人性上的流氓在道德上都偽裝成正人君子;蛟S在他們眼里,你我才是流氓。”
王小江深深明白曹阿姨話。雖然自己一直心懷善良,但是一直能感覺到別人異樣的眼神。那些眼神里有“痞子、流氓、人渣”等流露不完的辱罵。這個世界就像一個舞臺,能讓觀眾們?yōu)橹恼茪g呼的可能只有高超的演技,沒人在乎你心里的打算。
 
“曹姨,香兒···你知道香兒的身世嗎?”王小江的話打開死寂的空氣。雖然他和香兒在一起的世界不短了,但卻從未問過這事。他知道,做這一行的人一般都不給別人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為她們得時刻提防著一些包藏禍心的人。
“香兒!”曹阿姨回過神來,“其實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是聽張老板說的。”
曹阿姨說的張老板是香兒的老板娘,那是個尖酸刻薄的人。王小江每次來找香兒,都得先亮出幾張票子,才能進(jìn)店門。因為張老板知道他是個窮光蛋。在她的面前,客人都是不是裝在心里或腦子里,而是裝在包里的,裝在腰間的錢包里。
 
曹阿姨告訴王小江,香兒是柳鳳縣人。家里頭有個生來癱瘓而且經(jīng)常發(fā)癲的哥哥,爹媽見兒子沒了指望,女兒雖長得端莊,卻終究得是別人家的。于是一狠心,兩人就棄了家,去了外省。那一年,香兒十歲,哥哥十七歲。
要說老天不公平就在于往弱小的人身上撒氣。香兒在家照顧著哥哥,鄉(xiāng)鄰們也都可憐,接濟(jì)一些,讓他們過了幾年。五年前,哥哥終于抵不過命運的折騰,一次發(fā)癲瘋時吐了白沫,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孤苦無依的香兒在埋了哥哥后便外出打工。從未經(jīng)事的她自然躲不過別人設(shè)下的陷阱,被人騙入了行。接著就是各種折磨,各種欺辱。失去貞潔,失去靈魂。
自打香兒的臉上沒了笑容,她的心就死了。她想到死,沒有了一切,這是唯一的解脫。可是就在這時,她遇到了王小江。在王小江第一次趴在她的胸膛上睡著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他的胸口的溫度和跳動。那是香兒好久沒有過得感覺,仿佛監(jiān)獄里的人看到水泥地縫里長出的小草一樣。雖然不能讓她獲得什么,卻是心里一暖。
 
“那是我第一次在按摩店里安穩(wěn)地睡著。”王小江眼睛濕潤地說道。“那個時候她太說話,淺淺的酒窩讓人很安靜。”
曹阿姨從自己的包里摸出煙遞過來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接著說。“香兒經(jīng)常給店里的女孩們說你是個好人。她說你經(jīng)常來,但不像別的客人,經(jīng)常光顧的目的是為了得到更好的服務(wù)。你只是安靜地躺著。”
確實,王小江在香兒的被窩里只是安靜地躺著。拉著她的手,抱著她。然后安靜地睡著。第一次和香兒做是他去的第七次,那時他們相互已經(jīng)很熟悉了。當(dāng)然,香兒只是聽著王小江說他自己的事,她只是偶爾笑笑,偶爾嘆氣。不過,都是為王小江的命運感慨。王小江漸漸看到香兒臉上的酒窩有了笑容。至此,他每個月都會去找香兒;而香兒,也企盼著王小江的到來。
··· ···
 
當(dāng)樓下的女孩上來找曹阿姨的時候,夜已經(jīng)很深了。樓下來了客人,需要她安排一下。曹阿姨讓王小江今晚就在這個房間住下。沒等他回答,曹阿姨就下樓了。王小江帶上門,自己緩緩地走到窗前坐下。他點上一支煙,抬頭看著玻璃外冷冷清清的夜色。
 
夜色中透著點凄冷,王小江躺在床上,看著窗外。
太陽重新回到這個半球的時候,照舊把溫暖灑向人間,落在路上、樹上、湖水里,穿過玻璃照在王小江的臉上。他打開手機(jī)發(fā)現(xiàn)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田廣打來的,并附有一條催債的短信,看著語氣還挺不客氣的。
王小江給回了個電話,田廣說要馬上見他。即使現(xiàn)在有一萬個不愿意,但是王小江必須得去見田廣。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嘛。穿戴好之后,王小江下樓向曹阿姨告辭。
曹阿姨給他介紹了店里的一個女孩子,就是看上去很文靜的那個。她微笑著向他點點頭:“我叫菲兒”。王小江也回了一個微笑,“王小江”。
簡短的介紹過后王小江便離開了,關(guān)于她,王小江只記得名字。小菲,不像香兒那么好,也沒有其他人的那么討厭。或許是她給他的第一次印象還比較好吧。
 
離開幸福村,王小江直奔自己的房子,因為與田廣約在那里。
 
人們在心靈被創(chuàng)傷之后,身體器官會變得愈加敏感。一如既往的賓西大道,此時卻讓王小江感覺十分真實。路邊的大音響放出直逼耳膜的聲響,政府大樓前的彩旗和空中各色的氣球變得那么刺眼,下水道排出的氣體中帶著惡臭和溫量··· ···
回到住所,田廣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看到王小江回來,急急忙忙迎上來。想說什么,卻又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然后跟著他進(jìn)了房門。王小江燒開一壺水,沏了一杯茶遞給田廣。其實關(guān)于他的來意,王小江已猜了個七七八八,無非就是來要債的。可是王小江現(xiàn)在是斷不能給他還的,因為那樣就會打亂原本制定好的借債計劃。
 
可是王小江又怎么會知道田廣此時的心情呢?自從上次王小江展示了他那關(guān)于大棚蔬菜的“宏偉”事業(yè)之后,田廣就一直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查找相關(guān)信息。要說網(wǎng)絡(luò)就有這么個壞處,對于一些信息會無限放大。網(wǎng)上關(guān)于大棚蔬菜宣傳的神乎其神,舉例子、講道理、擺事實、專家分析以及各種廣告,讓他堅定了一個信念——大棚蔬菜是最賺錢的,并且會越來越賺錢。尤其是看到一個農(nóng)民通過種大棚蔬菜成為百萬富翁的宣傳片,田廣就不再滿足自己的現(xiàn)狀了。攢足勇氣,他毅然決然地辭去了原本的工作。
田廣回到老家,向村里人打聽王小江的公司。得到的消息卻是根本就沒有那個公司,而且王小江已經(jīng)幾年沒有回去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可是又不甘心。于是自己去各處打聽,希望自己能做大棚蔬菜。最后田廣遇到王小江二伯,對他說了自己的遭遇。二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孩子,那樣能發(fā)財?shù)脑捘茌喌侥?我種了大半輩子的地,還沒聽說有人吃菜勝過吃飯的。也就是一些人從中得到一點利慧了,沒有那么夸張的。”
這話讓田廣如聞驚雷。不是因為這話是對的,而是因為對于這樣的對自己是錯的。而且錯的一塌糊涂。田廣想回原單位找回工作,結(jié)果得到了更多的冷嘲熱諷,工作卻沒能找回。于是,他便將一切的罪責(zé)歸于王小江。
 
“王小江,你害慘我了!”田廣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王小江后,怒聲吼道。
王小江聽完舒了一口氣,雖然事情因自己而起,但是他并不認(rèn)為該為此負(fù)責(zé),或者負(fù)全責(zé)。誘惑田廣的是他自己想要更大的利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fā)生,要是細(xì)細(xì)分析下來,只能怪自己欲求不滿。想要吃狗肉的人得提前做好被狗咬傷的準(zhǔn)備,顯然,田廣只聞到了狗肉的香味。可是對于一個剛剛遭受打擊的人,還是需要給一點安慰。
“對不起!”王小江掏出兜里的香煙遞上一根,“我當(dāng)初只想向你借點錢,沒想到···”
田廣慢慢緩了緩情緒,接過香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濃煙和著一口悶氣深深地吐了出來。煙霧繞過他的臉龐,飄到頭頂,在天花板上化成一絲淡淡的鉛色。
“我該怎么辦呀?沒了工作,我該怎么生活。”良久,田廣看著王小江沒有表情的臉說道。
“沒事兒的···”王小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定會找到工作的”。說完,王小江招呼他一起出去吃飯。田廣看了看王小江,苦笑著搖搖頭,起身跟著他走出房子。
 
王小江住的地方是個小村子,周圍有好多商販擺著地攤。也有一些經(jīng)營著小飯館的小夫妻,那是王小江最羨慕的生活。他甚至幻想著要和香兒一起開那么一家小飯館,可惜香兒已經(jīng)不在了。王小江看著飯館里的小夫妻們,眼角不由一陣濕潤。他趕緊眨了眨眼睛,把酸楚忍了下去。找到一家比較干凈的面館,他們走進(jìn)去坐下,各要了一碗油潑面。
“我的情況你已經(jīng)知道了,所以就不帶你去大酒店去吃了。嘿嘿!”王小江打趣道。“這家面還挺不錯的。”
“你呀,人才!”田廣微笑道,“我真被你騙大發(fā)了。”
 
其實田廣從老家回來就想明白了,雖然說自己被王小江騙了?墒撬皇窍腧_著自己借錢而已,后面的事情要怪只能怪自己。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向王小江討債,對于欺騙自己的人,還是早點撇清關(guān)系為好。至于工作,憑著他多年在公司的歷練,另找一份絕不是什么大問題。
所以,在王小江面前的憤怒、無助以及各種悲慘都是來之前的計劃,為的就是要債。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傷害時候,沒有人愿意做個十足的傻瓜。
對于這一切,王小江自是不知道的,他心里還有一絲慚愧。這樣的狀況,他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把田廣的錢還了。雖然那點錢不能補(bǔ)償些什么,但是能稍微減少自己的內(nèi)疚。吃飯完,王小江送走了田廣,并答應(yīng)盡快給他湊錢。
 
王小江原本計劃下一個借債對象是江寧,以前一起上過初中,那時候兩人挺要好的,很多事情上還能做到不分你我。從離開學(xué)校后,他們兩的聯(lián)系就少了。王小江去看過她幾次,而她因忙于工作,從來沒有來看過他。后來,王小江得知江寧遇到了一個男孩,兩人產(chǎn)生了愛情。自此,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就止于電話上的了。但是王小江覺得去找她借一點錢還是有勝算的。
田廣離開后,王小江回了一趟房子。因為以前的生活比較邋遢,吃完飯總是躺床上就睡了,現(xiàn)在睡意正好襲來。他關(guān)上門,躺床上,伸手捏開電熱毯的開關(guān),然后把頭深深埋進(jìn)被子里。
 
睡夢中王小江遇到了香兒。她穿著乳白色的短袖,鵝黃短裙,細(xì)長得腿上穿著黑色的絲襪。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穿在腳上,真真的精巧。可是香兒沒有跟王小江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面帶微笑,眼里盡是溫柔。王小江想要去拉她的手,他往前走,香兒卻越向后退。急的他跑了起來,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還是夠不到她的手。最后一個趔趄,王小江跌了下去,驚出了一身汗,也驚醒了他的夢。
看著漆黑的屋子,王小江清醒了過來。他打算晚上去一趟幸福村,在這個城市,只有那個地方,那間小房子才能讓他心里感覺安穩(wěn),盡管在那有些悲傷。
 
起床后,王小江順手拿起外套便鎖門出去了。周圍吹起陣陣微風(fēng),他把外套穿起來,領(lǐng)子高高豎起來,把脖子和整個下巴都塞進(jìn)去。
穿過賓西大道,來到幸福村,王小江直接走進(jìn)店里。幾個女孩見王小江來了,都微笑示意。菲兒走過來,指著一張椅子讓王小江坐下。
“你來是找曹姨的吧?”
王小江對她微笑道:“晚上著的沒事兒,過來坐坐”。
見王小江比前天神色好多了,菲兒拿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王小江這才細(xì)細(xì)看得這個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臉色紅潤,似一顆撥了皮的水蜜桃。一雙小眼睛上長長的眸子眨著,頓時讓人覺得那眼睛里生出許多鉤子來,直直地勾著看它的人。彎彎的柳葉眉,從眉心到眼角,雖輕描淡畫,卻也藏著不少直抵人心的嫵媚。乳峰微挺,深黑短袖把柔嫩的胳膊襯的分明。細(xì)長的手指搭在細(xì)長的腿上,指尖的粉色小指甲放在肉色絲襪上,小短裙不是很莊嚴(yán)地遮著她的大腿根部。儼然一尤物。
菲兒看著王小江癡迷的眼神,不禁噗嗤笑了出來。“看來你本性難改。」!”
這一笑,讓王小江回過神來。他很不利索地清了清嗓子,霎時臉上一陣灼熱。“嘿嘿!是···是你太漂亮了嘛”。
“和她比呢?香兒!”菲兒笑嘻嘻地問道。
 
王小江突然止住了內(nèi)心的波動,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不是說菲兒的問題不好回答,而是在他心里香兒是唯一的,或者說給他的感覺是唯一的。王小江不喜歡任何人來和香兒比,自己也絕不愿意把香兒和別人比較。
菲兒見王小江臉色難看起來,感覺到自己的問題有點唐突了,畢竟和他才認(rèn)識不久。她微笑著說:“嘿嘿!你還真是個情種。∥沂情_玩笑的啦!”這話說出的是一種打趣,也是實在的尷尬。王小江雖然在乎香兒,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兒,因此也就一笑而過了。
 
跟菲兒聊了好一陣子,王小江發(fā)現(xiàn)她也是個好姑娘。雖然因各種事情入了這行,但從言語間也能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善良。王小江對于智慧不感興趣,對財富不感興趣,對美貌也還堅持得了底線。唯獨一點,他內(nèi)心深處對善良的人十分的親切。善良,其實是對好人的一些珍惜和依戀;蛟S對于他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在乎這些的,可是偏偏他自己就有著十足的善良。
菲兒告訴他以后沒事兒可以常來找她。,至于來做什么,菲兒沒說,他也沒問。王小江也不知道菲兒想要他來做什么。聊天還是光顧她的生意,或者兩者兼有。這個時候,他不想去考慮別的。眼下最緊要的就是湊夠田廣的錢,因為在他心里還是為那件事情心存內(nèi)疚。在與菲兒的談話中王小江得知,她的一個朋友開著一家小工廠,最近在招人。這個信息吸引了王小江,他感覺到田廣的工作似乎有了希望。
在了解了一些情況之后,王小江便起身告辭。“菲兒,我該回去了,改天來看你!”
“那行,夜深了,你路上小心點!”菲兒起身送王小江出了店門。
 
看著王小江漸漸走遠(yuǎn)的身影,菲兒輕嘆了一口氣。她剛要轉(zhuǎn)身回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謝頂?shù)亩d頭上閃著店門上頭的燈光,眼神從上到下打量了菲兒,臉上露出狡黠的笑。
菲兒知道生意來了,她領(lǐng)著中年男人走進(jìn)店里,上了二樓。
王小江剛走出巷子,在路的拐角處隱約地看見菲兒領(lǐng)著一個男人進(jìn)了店。他心里一陣酸楚,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徑直回去了。
 
路上的一切還是照舊。王小江沒有留意路邊的樹、草以及風(fēng),也許它們也沒有留意這個他。
回到大門口,王小江突然看到院燈亮著,房東老陳帶著幾個人在自己的房門口。他們拿著桶和盆,往里面澆水。再一看,房子里面紅色的火苗往外撲。王小江頓時傻了眼,一個情景冒出腦子里——“房子著火了”。這時他猛地想起出門時忘了關(guān)電熱毯。
王小江趕緊拿過一個人手里的桶,沖到水龍頭下,打了水就往房子里澆。其他人見他回來了,都趕忙救火。其中一個人一邊澆水,一邊大罵著:“你個狗日的,怎么把我的房點了”。
這人是房東老陳,與王小江平時不對付。但是只要王小江交了房租,他也只是用鄙視的眼神經(jīng)常來往。今天可有機(jī)會出氣了,他見火苗漸漸下去了,而且王小江忙著救火,干脆丟下手里的盆專心的罵起來。
“平時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今天果然給老子惹事兒了!”
“要么不出門,要么出門就不回來。你在外面鬼混啥,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的房子可是祖?zhèn)鞯,今天毀在你個崽子手里了!”
··· ···
 
王小江知道這次讓他逮著機(jī)會了,而且這事兒也怪自己。所以,對老陳的罵 裝作沒聽見,只一個勁兒地救火。
誰知道老陳越罵越起勁兒,從打他手里租房罵到王小江在外面鬼混,從王小江罵到王小江的爸媽,從王小江穿的衣服罵到王小江的靈魂,越罵越起勁,越罵越離譜。接著來了一句:“你個雜種就是個喪了家的流氓,活該下賤一輩子!”
這話讓王小江心里起了火。王小江受不了“流氓”兩個字,或者是從老陳嘴里罵出來受不了。王小江一轉(zhuǎn)身,把裝滿水的桶扔了出去,直直的砸在老陳頭上。隨著清脆的響聲,冰冷的水從老陳頭上澆了下來。桶破裂成幾片,老陳的身子完全濕透了。他剛要說什么,但這一個突然的猛激,使他暈了過去。
 
眾人見此,都驚住了?粗详惖瓜氯サ纳碜樱稼s忙去扶。雖然他們知道老陳實在罵的離譜,但人命關(guān)頭,不得不先救人。他們見老陳還有呼吸,就抬了回去。
待老陳緩過來后,眾人便散去。只留下一個跟老陳差不多年紀(jì)的老劉,因為老陳的媳婦去世早,且孩兒們也都在外地,因此得有人照顧。
老陳清醒后想起自己被王小江砸了,便要起身去報仇,但被老劉擋了。“先別去報仇了,你才剛醒,還很虛弱。”
“我虛弱?”老陳瞪大眼珠子,“就是虛弱也能揍他狗日的。”
“好了,別再動氣了,氣大傷身。等明天你好了,再去找那小子吧。”老劉平日里也厭煩老陳,只是其他人都不愿意留下來,他才在這安慰。見老陳這個樣子,老劉胡亂應(yīng)付著,他想著可不敢再叫老陳生事兒了,要不今晚脫不開身了。
老陳氣不過,但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把對王小江鄙視更加了些仇恨記在心里。他計劃著明天要怎么去找王小江報仇,眼珠子朝上一翻一翻地,不時嘴角歪歪。
 
眾人把老陳抬走后王小江就后悔了,再怎么也不應(yīng)該打老陳的。但現(xiàn)在也沒辦法,打都打了,而且還打的那么干脆利落。
王小江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自己的房子,里面的東西怎么樣。他等煙散的差不多了,便開門走進(jìn)去。一股焦炭味和著熱氣往他的鼻孔里涌著,四處還不時地發(fā)出嗤嗤的聲音。本來就不大的房子現(xiàn)在看著更小了,而且一團(tuán)黑。王小江借著院里的燈光翻著房里的東西。
 
院子里不時有王小江扔出來的東西,有的被燒成一塊,有的被燒的只剩下半邊。
王小江的家當(dāng)被燒了個精光,留下的只是些殘殘片片。屋子里還能用的物件被他仍在院子里,看著眼前黑乎乎的房子,王小江氣得直跺腳。他恨自己粗心,出門前忘了關(guān)電熱毯。但是脾氣再大也沒用,所有的東西都不能回到原樣了。他走出院子,靠著大門前的一顆歪脖子槐樹蹲下,從兜里摸出煙來點上?粗淝迩宓脑铝粒跣〗睦锞拖駭R著一團(tuán)棉花,塞得胸口疼,可是一下子又傾瀉不出去,也找不出可以噴泄的口子。他狠狠地吸著嘴里的香煙,任憑漸漸猛烈的風(fēng)吹著頭發(fā),吹開衣襟,吹散他嘴里吐出的煙霧。
快三點的時候,手機(jī)響起。王小江拿起一看,是曹阿姨打來的。這么晚了,曹阿姨打電話應(yīng)該有急事。他接起電話:“喂,曹阿姨!還沒休息!”
“小江啊,出事兒了,你快過來一下。”
曹阿姨告訴王小江是菲兒的事。剛才來了幾個人,玩兒完不給錢鬧事,已經(jīng)打傷幾個人了,還把菲兒的胳膊打折了。具體的經(jīng)過王小江沒再問,但現(xiàn)在他必須趕過去。香兒的事情是他沒在身邊,現(xiàn)在剛認(rèn)識的菲兒又要出事。王小江第一想法就是趕過去阻止那些人。
 
路途的艱難是因為對于目的地的渴望不及。賓西大道的路讓王小江覺得很長,就像去幸福村后山一樣,不管自己跑多么快,還是看不到村口。他努力讓自己的步子更大些,節(jié)奏更快些 ··· ···
來到店里,王小江看著一臉驚恐的曹阿姨。她看見王小江進(jìn)來,走上前來:“你可來了!有人鬧事!”
曹阿姨讓店里其他女孩回去了,平時看店三個小伙子在樓上與那幾個人吵著。菲兒已經(jīng)先被送到醫(yī)院去了,曹阿姨在等王小江,交代了事情經(jīng)過后她便趕去醫(yī)院給菲兒看胳膊。
 
原來他們幾個人是專門報仇來的。這事兒的起因還是在三年前,那時候曹阿姨剛做這行生意。每個新入行的人都想把自己事情做大做強(qiáng)。她因為才做生意,因此把自己的規(guī)矩定的很嚴(yán)格。在她來看是做事有規(guī)矩,在外人來看就是做事比較狠毒了。那時候進(jìn)店來玩兒的顧客,但凡有不給錢,或者因其他事情鬧騰的,都會被曹阿姨的手下狠狠修理一番。
要說世界上還真有“以身試法”的主兒,今天來鬧事兒的其中一個人就是幾年前被曹阿姨的人修理過的。據(jù)曹阿姨說,當(dāng)初是打斷了他三根肋骨。可是她卻不知道這人在恢復(fù)好后就來報仇了,而且是做了充分準(zhǔn)備的,他雇了兩個專門的打手。
雖說曹阿姨手下看店的人都經(jīng)常打人,可畢竟是業(yè)余的,招架不住那兩個人的擺弄。王小江上樓的時候,看見曹阿姨的五個人已經(jīng)被放到三個,還有兩個手和臉上已經(jīng)掛了彩。坐在床沿看熱鬧的想必就是雇主了。王小江走上前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三個人,他們都已經(jīng)斷了氣。鮮紅的血液在地板上淌著,不斷地滲向邊緣。見王小江來了,其他兩個受傷的都往后退了退。
“兄弟,趕快幫忙啊。看來他們今天是要趕盡殺絕!”
王小江上前一步:“各位大哥,咱能先談?wù)剢幔?rdquo;
一個彪形大漢上前就揪住王小江的領(lǐng)口:“談你先人的頭”。他一用力,就把王小江整個身子拎了起來,然后重重的摔了下去。王小江的背摔到地板上,一股碎裂感從他的脊柱傳到手臂上。只見那人又走過來,他抱起王小江的身子,往上一扔。就在王小江的身子落下的一刻,那人抬起膝蓋,直直地頂向他的腰部。嘎嘣一聲,王小江的腰頓時沒了感覺?墒悄侨擞植涣T休,轉(zhuǎn)身拿起一把椅子就要砸下來。邊上戰(zhàn)敗的兩人見狀,趕忙把王小江的身子往后拉了一下。
王小江趁勢扶著他們的身體爬了起來。他靠在一張桌子上。那個彪漢還要上前,邊上兩人趕緊上前擋著。對方的另一個人見狀也上前幫忙,上去的兩人被三兩下就放倒在血泊里。接著,他們又撲了過來。
王小江想起這個桌子的抽屜里有一把水果刀,他轉(zhuǎn)身急忙拿出來。看見王小江手里拿了刀子,兩人停了下來。
“你還敢拿刀?”那個彪漢狠狠地說道,“跟爺玩兒刀你還嫩了點”。
他朝著王小江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王小江拿著刀子的手顫抖著,說實話,他還真沒有舉刀殺人的勇氣。
看見王小江顫抖的手,彪漢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那刀的手,往下一扭,便把刀子奪了過去。彪漢的嘴角露出猙獰的狂笑,接著他猛地把刀刺向王小江的胸口。
頓時,王小江的胸前紅涌出一大片血液,劇烈的疼痛傳到整個身體。王小江感覺到自己呼吸變得困難,剛要抬手打彪漢,卻被迎面而來的拳頭砸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血液不斷從胸口流出來。
漸漸地,王小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他微弱的意識里一片空白,只是慢慢地現(xiàn)出香兒的面孔。她撲向王小江,努力的想攙起他,可是怎么也扶不起來。
王小江的眼睛變得模糊,呼吸一點點沉了下去。他的耳朵里隱隱地聽到警車的鳴笛聲,接著,進(jìn)來好多人··· ···
 
原來是曹阿姨報了警,但是當(dāng)救護(hù)車趕來的時候,王小江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來看了看他和躺在地上的三個人,見沒有啥救治希望,就開車離開了。曹阿姨和三個鬧事的被抓到了派出所。
 
空曠的房子里散發(fā)出一陣陣血腥,地上躺著的人都去了另一個世界。此時,他們的生命從起點走回到起點,也就終結(jié)了一切。終結(jié),終結(jié)所有不能終結(jié)的一切。
 
賓西大道上的風(fēng)還在吹。拂過路旁的柳枝,吹到幸福村的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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