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仲春日,桃放時節(jié)。
應(yīng)季的一種純粹,在自家的院落里徒自盛開。季日默然,景色默然,靜靜的,沒有誰能夠知道這朵純粹今后要掠奪這個世界上的多少榮耀與褒贊。好在下過一場雨,露珠從桃花瓣的肌層劃過一道輕痕,透亮的幾點(diǎn)精靈在游動,仿佛送給這些春女人一個慰藉式的擁抱。
夜幕下來,已看不清這又一天的春日陽光。借小角落的燈光來看夜下的世界,看春女人夜晚時的婀娜多姿。矯情的春女人!我們這樣的生活處境,已沒有足夠多的閑情雅致去過上等人的觀花生活。在這個黑暗的小角落里,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守著這個孤獨(dú)的黑夜,瞅見窗外桃花瓣飄如花仙,心中卻被蒙上了一層塵土。忽地,如一個夜魔擄走了空氣,空間被緊緊圍攻的悶燥占領(lǐng)了,我們簡直要斷氣了,逐漸地,我們就丟失了知覺,一并隨大自然的曲子入了眠。
視線立馬依稀起來,就像冷冷夢中,又忐忑地把緊閉的雙眼打開。這時,時間凝固了起來,瞬間流轉(zhuǎn),就好像把我們移送到了四十年前的故鄉(xiāng)邊境。
“去死吧”,一聲嚎叫剎那間撕破夢的整個畫面,確切地說,這聲音是從夢中村頭的院落里傳出來的,如鋒利的刀劍一般狠狠地刺向天際。緊接著,便是從院落里傳來的一股驚亂,慘厲的救命聲、惡狠狠的打砸聲,與腥味彌漫的血?dú)忸D時染滿了整個突如其來的場面。這時,兩個看不清晰的背影忽然從院落里鉆了出來,踉蹌地朝小巷深處奔去。我透過背影,仿佛看見他們那驚惶的神情,還有……還有……
還有那格外耀眼的發(fā)簪不是……
好像正巧幾天前,我見過那姑娘。
看來這故事還得從幾天前撩起序幕。
前些夜晚,我正做夢,也夢見了這姑娘。
我當(dāng)時正站在故鄉(xiāng)河的流水匯口,倚憑在木橋之上,看落雨后的清明景色。
客居這地方兩年多了,冬來時不幾落雨,春去也一直狂雨大作,卻從不曾見過這樣富含綿綿詩意的細(xì)雨。細(xì)細(xì)點(diǎn)點(diǎn)的雨珠子遮擋在我眼前,就像給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添上一層薄薄的保護(hù)膜,我的視線因此變得朦朧,如另一個夢。
換個視角,合上眼,又睜開了我的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襯著發(fā)髻的小姑娘兒,長得伶俐文雅,幾分討人喜色。她獨(dú)自一人靜靜地坐在灘緣,攥著手中的蘆葦正戲弄著河邊上的白鷺鷥。不一刻,姑娘的手不動了,面容頓時就像綻開了的花朵,頗有容光,嘴角邊也露出了一絲五彩斑斕的彩虹。正當(dāng)她笑得出神,前邊的鷺鷥便用它細(xì)長的嘴啄住了她的右手食指。她也不叫疼,只是用她的小嘴抿了抿被啄傷的肌膚,依然甜甜地笑。她的發(fā)簪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閃亮得就像一顆情意綿綿的珠光寶石。
循著她的目光,我看去。我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小生,他正俯著身子蹲在河邊洗著廚具。從側(cè)身看去,雖穿著一件破舊的青灰色薄衫,但面容還算俊秀,一看便是個做才人的料子,只可惜他誤生在了這樣的年代。興許過個幾年,風(fēng)雨過后,他也會成為一塊寶哩。
又轉(zhuǎn)眼向姑娘看去,看著姑娘泛光的面容,想必姑娘見到了這小生,她的心定是在分秒之間就讓小生的形貌給死死鎖住了,用錘頭砸也不一定能砸得開。
姑娘靜悄悄地走近小生。她偷偷地瞥了小生一眼,又趕緊羞澀地把頭扭在了一邊。
“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此時,陽光把無限的溫暖都投射給了姑娘,映照著姑娘的發(fā)髻以及姑娘的心。姑娘安穩(wěn)地目視著小生,心中卻正萬分焦急地等待著小生的回答。
而我,在木橋上趁這閃耀的陽光看這番綿綿情意,竟隱約地看到了姑娘的發(fā)簪上鏤有的“陳氏”兩個鑲金字眼。
而更巧合的則是,我的奶奶,也姓陳。
二
我這時從夢中醒了過來,但夢的內(nèi)容并未從我的腦海中消退,我匆忙喊醒了奶奶,問她從前經(jīng)歷的舊事。我抓住的本是個不經(jīng)意的線索,但經(jīng)我這么一問,奶奶也愣住了,于是我更加確信奶奶與這段往事的干系了。好奇心因此就像千萬只螞蟻一樣在我神經(jīng)之間肆意穿梭。我告訴奶奶我很想知道這段故事,但奶奶死了心地直說不肯。我只好變個道兒走,雙腿跪倒在地,雙手反攤在前,假意哭喪起來乞求奶奶給我講她的這段故事。
“好吧好吧,雖然原先我就算死,也是不會再提起從前這血恨舊事的,但既然你這樣子懇求我講,那我就只好破個例吧”。也許回憶一段慘痛的往事,就等同于服下一劑鶴頂紅,足以致命。
我于是聽著奶奶的這段往事,好像自己也進(jìn)入了這段往事之中,成為了一個角兒。
我的奶奶出生在建國那個時期,那時還沒有計劃生育政策,以及連同收養(yǎng)和家庭重組的原因,因此奶奶有十二個兄弟姐妹。奶奶排行第十三,也就是說,奶奶是她父母所撫養(yǎng)的最年幼的一個女兒。他們是鼓詞世家,奶奶恰巧也是她家族絕學(xué)的第十三代傳人。父母最疼愛的也就是她這第十三個女兒。
小的時候,奶奶白天忙于耕種造糧,夜晚就學(xué)唱鼓詞。后來的確有一段時間,時代出現(xiàn)了磨難,奶奶就暫時不能繼續(xù)唱這玩意兒了,這鼓詞就只能被暫擱在時光的塵土里了。
而十八歲那年,奶奶遇上了一個小生,也就是我現(xiàn)在的爺爺,那時爺爺長的就是我夢中的那個樣子,眉宇間透散著一股自然的俊朗之氣。
雖然那時村里在搞大公社運(yùn)動,不讓搞私房錢,但奶奶的母親還是偷偷地挖了一間地下室,把祖上承下來的金銀攢在那里——他們成了一戶暗地里的富家。因此她的心里自是偷自藏了幾分高人數(shù)等的傲氣,當(dāng)把婚嫁之事聯(lián)系到這上來,她會覺得這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自是不會同意那些門親事的。
奶奶見她的母親不應(yīng)允她提出的這門親事,便連哭帶打,甚至喊著要上吊。自然也是,奶奶她本身一眼見了那小生,便決定這輩子就認(rèn)住了他,非他不嫁的?墒乾F(xiàn)在卻得不到這段就快要到手的兩廂姻緣了。
為了讓奶奶徹底死了這條心,她的父母就決定立馬貼出啟事,找一個有本事的丈夫。當(dāng)然了,這做法的背后也是一份流淌在他們心底間的疼愛。
但終究未曾料到,這啟事卻招上了臨縣霸主的賊眼。這是個從來都?xì)⑷瞬徽Q鄣囊鞍灾,他貪?quán)貪財又貪色。其中,他色鬼的名氣最大,曾經(jīng)在暗地里奸殺過兩名少婦。但總因為他的權(quán)勢,大家百姓從來都不敢去報官。
這日,霸主上門來提請這門親事。奶奶的父母是十分清楚這位霸主的為人的,但只好猙獰地微笑著迎接他們隊伍的到來,給他們斟茶與服侍。
“但我哪曾想到你阿太最終會勇敢地兜出一個借口,說這門親事不吉祥,來替我抵擋住后來的這門親事,”奶奶頓了頓,咳嗽了幾聲,吐出粘有血絲的痰液,然后繼續(xù)給我講這段往事,“當(dāng)你阿太看到家中的砧板上突如其來的十三片桃花瓣時,她似乎就懂得了預(yù)兆,要我和阿興去地下室躲一陣,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來。而在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只能偷偷地哭。然后還是哭。”
院子外的桃樹開始掉葉子,桃花瓣們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在地,只剩下第十三片桃花瓣在風(fēng)中冷冷動身,依稀可見。于是就在這時發(fā)生了與我夢中一樣的可怕的屠殺。
原來,我夢中的兩個背影就是從這里開始逃亡的。
三
逃亡。逃亡。
逃亡的路,以蛇的姿態(tài)延伸到時間的最深處。
凜冽的北風(fēng)忽然卷起了平地上的一丈桃花瓣,打散后又吹落。
都來的痛快。
奶奶改了名姓,跟她一起逃亡的那個小生也改了名姓,它們?yōu)榱颂油龆黄鹊赝浰麄儚那暗墓适,痛苦地記得,又要痛苦地去忘記。好在奶奶和小生之間的情誼沒有遭到破壞,經(jīng)歷了這么多風(fēng)雨,他們的愛情也變得像金箍棒那樣得收放自如,并堅韌而不受摧殘。因此,他們嘗試著去拋棄痛苦,于是立刻就尋求到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安慰——他們生下了一個小孩,是男的,也就是我的父親。
趁著這股喜氣,他們又組建了一個鼓詞劇團(tuán)。起先,他們只能在街頭賣藝,每天多少都會賺得幾個錢。后來,當(dāng)?shù)氐娜顺鲇趯ν獾厮囆g(shù)的新奇,每年都會把他們請到文化宮去演出,這時的酬勞費(fèi)倒有個直線上漲的趨勢,于是他們就可以給寶貝孩子添補(bǔ)些營養(yǎng)品了。
說到這里,奶奶打了個瞌睡,慵懶地對我說,“明天再講吧,”她看了看我悶塞的眼神,繼續(xù)道,“明天一定繼續(xù)講。”說著,她便躺下了。
但后來奶奶改行做了京戲角兒,這究竟是為什么?對此,我也只是小的時候從我爺爺那兒聽說了一點(diǎn)點(diǎn),現(xiàn)在想來還真覺得接應(yīng)了這段故事。
生活畢竟不像醫(yī)療項目、車險項目有個保障,好景也不算長,家鄉(xiāng)的鼓詞很快就在外地失去了新鮮感。當(dāng)時間給生活無情地撒下了一個背離的謊言之后,困在生活圈子里的人雖受了騙卻很是快活,而時間則仍舊朝著那個無止境的地方默然流去。人們依然臣服于內(nèi)心的新鮮感,他們忘卻了鼓詞這張長滿了皺紋與雀斑的老臉,并逐漸地開始喜歡看《射雕英雄傳》中的新鮮面孔。
奶奶只好解散了正在沒落的鼓詞劇團(tuán)。
這也是生活的無奈之計。
后來聽說京戲這玩意兒頗有再次興起的味道,況且那時的大江南北正盛行著張國榮的《霸王別姬》,于是奶奶拜師于京戲劇團(tuán)門下,最終學(xué)會了唱這個戲種的本領(lǐng)。
學(xué)會了唱京戲的奶奶仍舊從街頭賣藝起步,每天賺下那心安理得的三十三塊錢,彌補(bǔ)著在外生活的缺憾。她整日里抿著嫩紅嫩紅的花瓣小嘴,沖著觀眾咿呀咿呀地叫唱,姿態(tài)又很是楚楚憐人。
唱《蘇三起解》。奶奶一個踉蹌,跨出平地。“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滾滾玉珠子便立刻從奶奶的嘴里活潑神氣地跳躍了出來,跑到大街上,充斥著大街的各個角落。為此也招來了不少的看客為她喝彩。
再唱一曲《霸王別姬》。“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涂炭,只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頓時,頭頂?shù)奶炜招醋儞Q了一種心情,雪霰子從奶奶的斗篷間懨懨而落下,就好像一群文字精靈,跳躍在奶奶腦海正翻動的曲劇本中。
奶奶于是從東街唱到西街,從北門游到南門。每每街上的人群給奶奶投來極其鄙夷的目光時,奶奶依然會贈予他們微笑,甚至當(dāng)她遇到滿臉怪惑的老外的時候,她還熱情地用“Hello”陪襯著微笑來招呼他們,以期能夠得到更多的打賞。
我小的時候常常問奶奶,“奶奶,你怕不怕夜晚的黑暗?”,“奶奶你是喜歡家鄉(xiāng)多一點(diǎn),還是喜歡這個地兒多一點(diǎn)?”
奶奶總是用一些我不是很懂的話來回答我,“娒囡啊,你說不定曉不得的哩,奶奶以前唱鼓詞的時候,都知道皇帝們愛巡游大好河山,如今俺也在巡游呢!”
“我們既然已經(jīng)注定是漂泊的命了,就讓它一直漂泊下去吧,我希望上帝明天會有眼。”
四
“什么,你愛上了這個有殘疾在身的天涯歌女?不行,絕對不行,我是絕對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奶奶狠狠地對她的兒子說道,態(tài)度十分堅決。
“不是我執(zhí)意要選擇她,是她實在是太讓我憐愛了,我?guī)缀跸胍盐业囊磺卸冀o她。”他誠懇地把心掏了出來,放在奶奶面前,告訴奶奶,他真的愛那歌女。
奶奶鐵定了心,告訴父親她不會再理會他的話。父親倒也耍起了性子,同樣狠狠地告誡奶奶,“那么,我今后的事情你都不要插手,我已經(jīng)長大,我愛我所愛的,要我所要的,你不必再管我。”父親狠心地甩下了奶奶,十幾個月的夜晚都沒有回來。當(dāng)他再次出現(xiàn)在奶奶面前的時候,手里正抱著一個“吚哇吚哇”鬧騰著小娃娃兒。
奶奶看著眼前的人,傻了。確實,這段故事發(fā)展得太快,快得讓人有些接受不了。
“你別再給我回來!”
一句話便是十多年的離別。
一句話便是十多年的想念。
一句話便是十多年的等待。
這十多年以來,奶奶頭頂著無數(shù)個黃昏的晚霞,駐扎在街頭為我們的生活奔波而賣藝。看著緩緩少去的明天與逐漸堆積的昨天,以及逐漸在她額頭上唱著獨(dú)角戲兒的皺紋,我們好像就不會再去計較命運(yùn)里丟失的一些東西,也不會再去怨恨上天制造的不公了。
我知道奶奶從小就喜歡春來時桃花滿枝椏的情景。十年里,每當(dāng)奶奶思念父親,思念故鄉(xiāng),思念那段過去時光的時候,她總會看看盛開在眼前美麗圖畫里的桃花,或是摘下一朵,分開幾瓣,一瓣一瓣地貼近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再是貼近自己內(nèi)心最深的地方。
無數(shù)個無法入眠的時刻再看看沒有遮攔的天空,只覺得星星很亮,云朵很軟,遠(yuǎn)方很遠(yuǎn)。
時間在靜靜流動,時代瞥忽就輪轉(zhuǎn),恍如我們在一瞬間越過了無數(shù)個帝國王朝。奶奶的一件斗篷,越過八十年代的邊境,劍殺數(shù)敵,才來到二十一世紀(jì)最初的十年來,它為我們展示著原始古國的夙愿與延綿不息的精神訴求。
有幾次在街頭,幾個西裝革履的人發(fā)現(xiàn)了奶奶這個唱戲的老手,便與她說,“我是這個村的文化傳播小組的理事,我們這兒有個專門編唱戲曲的活兒,你若來演青衣,我們便可以給你高價錢。你想想看,來還是不來?”奶奶說,“怎樣個編唱的法兒?”“便是把曲詞改得新潮一些兒,曲調(diào)搖滾一點(diǎn)兒,觀眾們喜歡就行。”奶奶最終并沒有答復(fù)他們。
奶奶曾經(jīng)悄悄地對我說過一些煽情的話,她說她很感謝城管們能夠通融地讓她在街頭賣唱一會兒。她也常常噙著淚水,把眼前舍錢的觀眾看得就像她的再生父母。奶奶說如果沒有他們的捧場,她的戲也是唱不下去的。除此之外,她還說雖然她是為了賺錢來養(yǎng)家糊口,但是她比誰都要熱愛京劇這門藝術(shù),她說如果自己來生有錢勢,她一定會資助這門藝術(shù)的發(fā)展?墒乾F(xiàn)在她無能為力。
我想起了臺上那個婉轉(zhuǎn)纏綿的虞姬。依然楚楚憐人,她的唱詞幾乎是在戲說著她的一顰一笑,一思一念。于是,斗篷在風(fēng)中為她歌唱,胭脂水粉也在風(fēng)中嬌滴滴地為她歌唱。遠(yuǎn)處零落的桃花也卷起,為她助興。這時下起了雨,雨也會為她歌唱。猛然之間,就好像聽到了悠悠一陣從乾隆年間戲廟里傳出來的京腔,讓人不禁一陣憫然。
靜靜地傾聽著,就好像遠(yuǎn)方來了一趟電話。
奶奶攥緊手中的電話,手心的溫度把整個話筒給捂了熱。
“阿寶啊,媽盼著你回來,你聽媽的話,你要回來。”
“……”緊接著對方傳來的只是一段擦弄話筒的磕碰聲。
再后來,奶奶發(fā)現(xiàn)那邊早已經(jīng)掛了電話。
“喀——喀——”奶奶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血沫。
第二天清晨,不知是我們沒有從夢中醒來,還是奶奶在夢中迷了路。我們已見不到奶奶。
直到半個月后的某一天,我們無意間找到了奶奶的那份藏在床底下的離別書。她說她要到遠(yuǎn)方,到遠(yuǎn)方去找尋她那個唯一的兒子。
我的神經(jīng)猛然一震,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從心底間涌了上來,我這時真的醒了來。于是我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現(xiàn)實。
原來我剛才聽著奶奶的故事,睡著了,獨(dú)自進(jìn)入了一個夢里,自顧自地幻想著。
再看眼前的奶奶沉睡的樣子,我仿佛覺得灰色的思念就要借月光從心底間攀爬上來了。
忽然,奶奶的電話響了。這次,是真的響了,“鈴鈴鈴”……
不遠(yuǎn)處,最后一片桃花瓣遺落在雨夜里。露珠打在瓣兒上,添了一股妖艷的靈氣。我想,如果來年只在每一個月度落下一片桃花瓣的話,那么奶奶也就不會在風(fēng)中憔悴與飄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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