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看,群山連綿不絕,霧蒙蒙的伏在大地上,老人說:“太陽就從那里出來!”
初秋,空氣雖不能算得上冷的徹骨,但還是能讓你的鼻頭吃不少苦頭。大腦都被降溫了。清晨,泛著露水,一座木屋升起絲一般的煙,驚動了林子里早起的松鼠。
柟攪了攪鍋中翻滾的豆子,鍋旁邊是已經(jīng)打開的一罐罐空罐頭。爸爸在外面擦著今天打獵要用的來復(fù)槍,這是柟第一次與爸爸打獵。爸爸是小鎮(zhèn)上有名的獵手,曾在16歲是獨自一人被困山林,就靠著一支來復(fù)槍,在林子里待了兩天。發(fā)現(xiàn)他時,他正在割下一塊鹿腿上的肉,旁邊躺著一頭健壯的雄鹿。
現(xiàn)在,鹿頭被做成了標本,鑲在柟家的客廳里,鹿角上掛滿了彩帶!很長一段時間,爸爸被鎮(zhèn)上的少女奉為偶像,還登上了報紙。但都只是過去了,爸爸也從未在柟面前提起過這件事,都是媽媽告訴柟的。但是,柟十分希望能從爸爸那里聽到更多。
墻上的那頭鹿,鹿角長的很大,像樹枝一樣伸向兩邊。他不止一次幻想,如果在林子里見到這頭鹿自己會被激動成什么樣子!柟還聽媽媽說,爸爸自從那次獵到那頭鹿,就很少去林子里打獵,后來偶爾去打獵,回來時最多也就是提著幾只小野雞!
“豆子煮好了,進來吃點吧!”
爸爸將那支來復(fù)槍放到了皮墊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找了個高一點兒的地方坐了下來。柟用兩個馬口鐵罐將鍋里沸騰的豆子一勺勺的舀進罐子里,將一罐豆子遞給了爸爸,豆子還冒著熱氣,罐子很燙手。
吃飯的時候,爸爸一直把頭埋下,時不時的看一眼墻上靠著的槍,是男先打破的寂靜:
“爸,林子里還有鹿嗎?”
“應(yīng)該還有吧,這個季節(jié)他們通常只在森林深處出沒,聽到有聲音就跑到另一頭去了!”
“那么,有野豬嗎?”
“野豬”,他停頓了一下,“野豬倒是有很多,煩人的在林子里亂竄!”
“它們咬人嗎?”
“會,但是有槍,你怕什么?!”
“嗯,我不怕!”
(二)森林
鍋子下面的柴火透出一股淡淡的充滿煙味的暖意,甜絲絲的,馬口鐵罐與勺子碰撞的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爸爸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再此拿起了槍,這次,他拖住了槍托。柟看到爸爸又拿起槍心里就有一種莫名的激動。他笑了!
爸爸把兩個罐子放在了高處,防止小動物將里面剩余的食物打翻,他用腳踩滅了火,走出木屋,拍了拍身子,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雖然已經(jīng)16歲了,但柟在爸爸面前還是一個小孩兒,他也學著爸爸的樣子,走出木屋,拍拍身子,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真冷!!!
葉子鋪滿了小路,走上去沙沙作響,幾只鳥在樹上時不時地叫兩聲,柟就這樣跟著爸爸!
“爸,我感覺有東西在林子里,穿過來穿過去。”柟疑惑的問。
“別太緊張,放松。要是你緊張,整個林子也不得輕松!正常走路就好,該來的總會來,有我在。”
“那,我們能看到鹿嗎?”
“會,你會被震撼的!”
“一頭鹿有什么震撼的!”柟心里嘀咕著。
柟就是想看到爸爸打獵,來的時候就想,爸爸是他從小就崇拜的偶像。他總是想象著爸爸拿起槍對著一頭野豬扣動扳機的樣子。但爸爸只是把槍豎在背上,默默的走在前頭,好像柟不存在一樣!
爸爸點燃一支香煙,煙氣飄進了柟的鼻子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木屋,走了好長時間,除了落葉發(fā)出的沙沙聲,周圍就是一片寂靜。但是柟竟一點都不感到無聊,依舊緊緊的跟在爸爸后面,看著那支槍在爸爸的肩上上上下下。又走了一段時間,周圍的景色終于不是高大的樹了!樹木漸漸變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叢叢的灌木,再由灌木過渡到了一些草長得高高的草地。這個季節(jié),草是黃色的。父親對這里好像很熟,瞇了瞇眼睛,吸了口氣!
“這里,你來過嗎?”
“來過,像你這么大小的時候,在這兒和你爺爺走散了!”他終于講出了他年輕時候的事,接著又說“我當時看見不遠的灌木里長著紅紅的漿果,我父親正在空地上擦來復(fù)槍,大概就是那兒,還是我背上這支槍。”柟聽得十分入迷,一臉癡笑!“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沒有走遠,他也沒說什么。于是,我就在那兒一直摘漿果吃,吃的牙齒都變紅了!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林子深處,才想起父親還在草地那兒,一抬頭,全是陰森的樹,張牙舞爪的。我丟下果子就是跑,也顧不得方向,跑著跑著該死的樹枝絆了我一跤!”柟的眼睛瞪得老大!
“然后呢,然后怎樣?”他迫不及待的問。
“被絆一跤的我才恢復(fù)了理智”,爸爸放緩了語氣,“當時想著自己一路吃完了漿果,只要順著大致方向走,應(yīng)該就能找到那片草地!”
“那你當時最怕什么?”
“天黑,當然是沒有光,陽光找不到這個地方那就完了!于是,我拼命地跑,硬是憑借記憶跑回了那片草地!但是,你爺爺不見了!!!只在地上留下了這桿槍。后來,才知道,他找了好久沒找到我,就回去找搜救隊了!唉!沒有這次經(jīng)歷我永遠也沒辦法看到那個精靈!”
爸爸再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精靈?是咱家墻上的那頭鹿嗎?”
“嗯!”
柟的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出了那頭鹿的影子,他只知道,那頭鹿很大,非常大,從它的鹿角就能看出來!
爸爸拍了拍手,揪起一根干草,攆在手上對柟說:“走吧,看看還有沒有漿果,我想念那個味道!”
柟一臉興奮的離開了草地!
又進入了被樹木包圍的地界,這里的樹木更為高大,遮住了陽光,仿佛有一層怎么也散不了的霧,就像托爾金筆下的黑森林。父親這時才卸下了槍,握在手上,很緊很緊!
“怕嗎?”
“嗯,我害怕有熊!”
“哈哈哈”爸爸笑了起來,“你要知道,在林子里遇見熊的幾率很小,況且,熊是不會想看見你的!”
柟聽到這些話,努了努嘴。仿佛沒那么害怕了,他還看見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小松鼠!
(三)小溪
遠遠地就聽到了水聲,水勢不大,但從空氣中能聞出來濕泥土夾雜著葉子的氣味——標準的秋天!爸爸也開始緊張了,柟能看出來!他眉頭緊鎖,每一步走的都將地上的泥土翻起,但沾不到他的皮靴上。柟也只能將拳頭握得更緊,寸步不離的跟在爸爸身后!
“放輕松,柟,到小溪那邊去。”他說著便舉起了槍!
他終于看見爸爸舉起了槍,但是他卻顧不得看一眼,乖乖的去了消息那邊,就在不遠處!
這里的樹長得很高大,但是小溪流過的地方,樹只在兩旁長,這樣,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小溪的流向:的確不是很大的水,卻蜿蜒的在地上游走。陽光只能從樹的縫隙里流出,映著小溪泛起了不太強的光。不是湖面上那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閃光,而是那種若有若無的閃著光,就像黑夜里遠處一閃一閃的螢火蟲的光。森林里是沒有風的,但是很涼。光很少,露水也散不盡,更涼了。這里的地形很是復(fù)雜,稍稍轉(zhuǎn)個彎,就看不到小溪的蹤影了!
柟再次感到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而且那雙眼睛越來越近了!
爸爸也像一頭正在捕獵的野獸,手中的槍一直緊緊的握著,槍托貼在臉上。柟則咽了咽口水,看著父親的一舉一動!這時,不遠的小溪旁傳來了沙沙的聲音,站在這個位置,柟可以清楚的看到叢林之中一個巨大的東西在晃動,一會兒遮住了光,一會兒又將它放了出來!使原本就微弱的光一閃一閃的。隱隱的還可以聽到樹枝被折斷的聲音。不由得他咽了咽口水,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來了!”父親的嘴角揚起一絲神秘的微笑!
柟害怕的要死,不知道下一秒看見的回事什么東西!緊張的他拆斷了樹枝!
“不要出聲,兒子!退到后面去!”爸爸壓低了聲音。慢慢的和柟一起退到了后面!
越來越近了,樹枝斷裂的聲音越來越響了!
(四)遇見
看到了,看到了——樹枝,巨大的樹枝,向兩邊延伸,和家里墻上掛的一樣!鹿,是鹿!看到了,真正的鹿!柟在此刻激動不已!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真的被震撼到了,父親說的沒錯!那么健壯的雄鹿,給原本就神秘的森林更是增添了一份莊嚴!父親緩緩的放下了槍。他們屈從于它!呆呆的望著!
小溪依舊緩緩地流著,閃著螢火蟲般的光。它出現(xiàn)在了小溪旁,拖著巨大的鹿角,角上的鹿茸在微光的照耀下泛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就那樣輕輕地依附在鹿角上!它的高貴,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他把脖子挺得直直的,有一種天生的優(yōu)越感!脖子下的毛是白色的,很軟,但是可以知道它絕不能被觸碰。棕色的短毛則進伏在它身上,背上的毛發(fā)剛強的直立著,表現(xiàn)出極度的高貴。它看了他們一眼,又低頭飲了幾口,在水面激起一層波紋,接著緩緩的趟過小溪,走到了對面的林子里。樹枝又被折斷了。
(五)終章
只有流水聲,還有心跳聲,兩人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對方。
柟吸了一口氣,就再也沒有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