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場 夜/內(nèi)景 海邊
一雙瞳孔反射出火光微微跳動，燃燒著的沉船。畫面越拉越遠，漆黑的世界，隱約能看到身后連綿的房屋。
家偉（成年后）坐在沙灘上，目光平靜地看著漸漸燃起地倒栽在淺灘的木制沉船。
火越燒越旺，家偉忽然變得癲狂，胸腔好似也著火了一樣，痛苦地蜷縮在沙灘上�；鹪谒砼员虐l(fā)出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2 場 日/外景 港口
一處小漁村，旁邊是遼闊而瀲滟的大海。
小小的港口旁，漁船來來往往。上空，難以數(shù)計的海鷗呼啦啦地飛舞，回旋嘶鳴，少數(shù)停在鵝卵石沙灘上、集裝箱上、欄桿旁。并不怕人，人和海鷗各做各的事。
海鷗的叫聲，漁民喊號子的聲音，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夏天，天上的日頭慢慢地移著，云影慢慢地移著。
出字幕
一九九一年
3 場 日/內(nèi)景 家外
使人倦怠的鳥鳴聲淡入，一群小孩子正玩得開心。
灰色的棚屋，年久失修，潮濕的墻面，開始接連掉下大塊的墻皮。
4 場 日/內(nèi)景 廚房
地板上，綠色的漁網(wǎng)內(nèi)活蹦亂跳地爬著好多龍蝦。
家里的廚房算是最大的空間，但卻堆滿了雜物，只在中央留下一人余寬做菜的位置。窗外隔著一棵樹就能看到對門的廚房。
父親抓起一只只肥碩的龍蝦，熟練地給它剪掉鉗子與大半個頭，隨手扔到地上。挑出蝦線，用牙刷清洗干凈后放到一旁案板上備用。
父親開大煤氣，把龍蝦倒入鍋內(nèi)，麻利地撒上各種佐料。
父親切出幾塊豆腐，和剩下的龍蝦一起放到大瓦罐里，蓋上蓋子，上方的氣孔冒起了白煙。
父親做完一切，也不動手翻炒，就看著灶臺。
5 場 日/內(nèi)景 客廳
廣播聲（畫外音）：北街以東，西新街以南，南新街以西，東街以北，實驗中學(xué)。
客廳寬敞明亮。一個小男孩名叫家偉，大約八，九歲，從客廳一頭穿到另一頭，手上拿著一個洋娃娃，邊跑邊咧開肆意的大笑。
家偉忽然被桌腳絆倒，躺在地板上愣了一秒，哇哇大哭。
哭聲吸引出房間里的媽媽，小跑著出來把兒子抱進懷里，揉揉腦袋。
媽 媽（時不時回頭看，焦急）：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
6 場 日/內(nèi)景 云云的臥室
廣播聲（畫外音）：順德巷街道以東，西三路至東三路以南，解放路以西，自強路以北，市一中片區(qū)……
鏡頭慢搖進屋內(nèi)，窄小的房間大概四平米，床，柜子，雜物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只能在床上放一張木桌，有可以翻折的木板增減它的尺寸，一處桌腳矮了一截，用報紙墊著。桌子上放著一本練習(xí)冊、很丑的北極熊玩偶、幾個彩色紙疊出來的小動物。
攤開的作文本，最后一句“夜空像樹上掛滿果實”被圈了出來，用紅筆刺眼的寫著“比喻不明”。
床沿有意識地堆砌著大大小小的玩偶，圍成一座城堡，在床上又空出一個獨立的，小小的世界。
墻壁貼滿各類明星花花綠綠的海報，和可愛的，充滿幻想的涂鴉畫作，有些是在白紙上，有些直接畫在墻上，但仍然無法完全蓋住后面瘡痍的墻面。
書柜僅剩的玻璃屈指可數(shù)，只放著寥寥幾本書，大多是各種明星周邊產(chǎn)品、手工制作的玩具、首飾等。窗邊擺著幾株生機盎然的綠植。
小木凳上坐著一個女孩名叫云云，大約十二三歲，眉清目秀，梳著倆條麻花辮，穿寬大不合身的舊T恤，低頭雙手不安地攥緊衣角。
媽媽走進房間，站著聽了一會兒廣播，伸手“啪嗒”一聲按掉。
安靜，外面的玩鬧聲愈發(fā)惹耳。
媽媽把手上的蘋果遞給云云。
媽 媽：吃點水果。誒，這件衣服真好看吶，花花的，穿上多洋氣，哪個姨姨送給你的？
伸手摸摸女主的小辮子，坐在一旁。云云小口咬著蘋果。
媽 媽：云云啊
云 云（小聲）：嗯
媽 媽：明年，后年，眼瞅著就要上高中了，你是也是一點不急呀，光我一天到晚地替你操心了。
沉默。
媽媽拿起桌子上的彩色卡片，翻來覆去地仔細看了看。
媽 媽：在一九九一年整體運勢非常不錯，你可能會得到一些運氣的助力，讓你在各方面都有所收獲……，（輕點云云的頭）你呀，給媽媽也算算今年能賺多少錢唄？
起身，走出房間，手輕輕虛扶住關(guān)閉的門。
7 場 日/外景 家外
院內(nèi)，一群小孩子圍著一起大聲嚷嚷。
家偉強硬地把另一個小孩往墻根處拽。
家偉：你瞎說，你瞎說。明明就該你了，快快，我們要開始躲了。
同學(xué)甲：你又欺負我。
無奈地轉(zhuǎn)身，頭抵著大石頭壘成的墻，手遮住眼睛。小孩子們見狀立刻作鳥獸散。
同學(xué)乙（畫外音）：不許偷看��！
同學(xué)甲（懶洋洋地）：二十，十九，十八，十七……。
家偉拉著一個衣著整潔，氣質(zhì)和他們格格不入的一個小孩（小山）往山里跑。
家 偉：快點啦！
倆人藏在一棵大樹后，頭鬼鬼祟祟地探出來，喘著粗氣盯著來時的小路。
家 偉（回過頭）：誒呀，你穿成這樣怎么藏�。�
小 山（低頭看了眼衣服）：這衣服怎么了？
家 偉：這么亮一眼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快走，藏那堆秸稈里。
家偉拉著小山，靜靜地做慢動作往秸稈那邊靠。
小 山：沒關(guān)系啦，被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了唄……
家偉馬上回頭捂住他的嘴。
家 偉（小聲地）：笨蛋，我早說不該帶你來的。
同學(xué)甲（畫外音）：二，一，零，我來啦！
倆人趕忙加快速度往秸稈堆那邊走，家偉一把把小山推倒在秸稈堆上面，自己也撲上去，互相大笑著往對方身上蓋草。
清晰的腳步聲傳來又好像漸遠，倆人屏住呼吸盯著小孩甲。
同學(xué)甲露出狡黠的笑。剛剛走過干草堆，忽然回頭撲向秸稈堆里的家偉。家偉卻出來了，蹲在秸稈堆旁。
同學(xué)甲，家偉（同時）：哈，抓到你啦！
9 場 日/外景 山路
家偉一個人在茂密的山野間奔跑，一只手護住懷里，鼓鼓的藏著什么東西。
10場 日/外景 補習(xí)學(xué)校
一輛油光錚亮的小車從路的盡頭駛來，鼓漲的柏油路被車輪碾過，留下一路的裂口。
透過車窗玻璃看后座的臉被陽光照得晦澀不明。經(jīng)過一段顛簸的路段，后座的臉劇烈地搖晃起來。
一個小女孩在一堵黑漆漆的高墻下踢著毽子，嘴里哼著有節(jié)奏的歌謠。小車快速的從她旁邊駛過，打斷了她的行為。小女孩停下動作，目光跟隨小車。
小車在校門口停下，兩個大人先下車，男人倚著車點了一根煙，女人彎腰對著后車座說著什么。男人的一根煙很快抽完，似乎也耗盡了他的耐心，他粗暴地把一個少年（陳迎寧）從車里拽了出來，對著陳迎寧又打又踢，女人在旁邊好像勸著什么，但也沒出手阻攔。
陳迎寧只是低下頭挨打。過了一會男人停手，倆人先一步走進學(xué)校，陳迎寧低著頭站了幾秒，慢慢地跟在他們后面。
小女孩回過頭不再看他們，再次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清澈的童謠聲再次響起，陳迎寧低著頭和父母一前一后走向鐵欄桿。
11場 日/內(nèi)景 辦公室
辦公室內(nèi)掛滿家長們送來的錦旗，有幾條掛在窗戶邊上，遮住了一些正午的陽光。
陳迎寧低著頭坐在沙發(fā)上，雙眼無神。父母和班主任大聲說著什么，時不時傳來一陣笑聲。不知過了多久。
爸 爸：這孩子就麻煩老師多操心了。
陳迎寧仿佛驚醒般抬起頭，只看到了父母關(guān)門而出的背影。他立刻想要起身追出去。
班主任：哎！
陳迎寧條件反射一樣立刻站直身子，伴有微小的顫抖。班主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
班主任：過來一點，站過來一點。
陳迎寧慢慢地挪到書桌前，頭埋的更低了。
班主任：這么怕我干什么？老師又不會吃了你。（停頓片刻）頭抬起來，男孩子要大大方方的。今年多大了？
陳迎寧：15歲。
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陳迎寧：我叫陳迎寧。
班主任：原來的學(xué)校語文，額，數(shù)學(xué)教到那里了？三角形全等的判定教了沒？
陳迎寧：教了。
班主任：軸對稱？
陳迎寧：教了。
班主任：分式呢？
陳迎寧（停頓片刻）：教了。
老師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
班主任：那你平時成績怎么樣�。�
沉默。
班主任：行，陳迎寧，你的情況你自己最清楚，別跟我在這打馬虎眼兒，知道能來我們學(xué)校你爸費了多大功夫嗎？事情哪有那么復(fù)雜，只要你能省點心，我們也省點心，你爸的錢就不算白花。
班主任瞇著眼睛盯著少年厚重的頭發(fā)，抬起手把頭發(fā)揉亂。
班主任：快把這頭發(fā)也剪了，像什么樣子。
老師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白紙，遞給陳迎寧。
班主任：好好看看承諾書的內(nèi)容，下午上課交給我。（站起拿了桌子上的幾本書，往外走）跟我來吧。
12場 日/外景 操場
安靜的環(huán)境，陳迎寧換了一身藍白色的校服坐在空蕩的操場臺階上，剪過后短短的頭發(fā)看起來干凈清爽。正在用鉛筆在一張下面墊著書的白紙上涂涂畫畫，時不時抬起頭四處張望，嘴角帶著笑。
陳迎寧盯著畫紙很久都沒有動筆，學(xué)生們的玩鬧聲音漸強，紙上的陽光被影子擋住。他疑惑地抬頭看，面前站著倆個女孩，一個穿著邋遢的校服，但眼神很有靈氣的女孩（卜清），另一個是身材修長，帶著淡淡的疏離感的女孩（衛(wèi)沈儀景），擋住了陽光。
卜清非常自來熟地緊挨著陳迎寧坐下，用手肘推了推他。
卜 清：哇，這是什么？
卜 清：天空，鏈子，泡泡，猴子。唔，這個圓圓的是什么？太陽嗎？
儀景：什么啊，這個肯定是怪獸，他長著三個腦袋。
陳迎寧慵懶地把身子往后一靠，偏過頭看著卜清。
卜清：你畫的是什么啊
陳迎寧：夢。
卜清：夢？我有好久沒做夢了誒。
13場 夜/外景 操場
一片漆黑的操場，只有最中間立著一根路燈，剛下晚自習(xí)的學(xué)生們吵吵鬧鬧地經(jīng)過。
陳迎寧一個人走著，卜清跑過來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卜清：我叫卜清，還沒問你叫什么呢？
陳迎寧沒有理他，加快步伐走過路燈，消失在黑暗里。
卜清停下腳步目送著陳迎寧的背影，儀景走到他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儀景：你在看什么啊
14場 夜/內(nèi)景 女生宿舍
15場 夜/內(nèi)景 男生宿舍
身邊的舍友們正嘻嘻哈哈地聊著什么，沒有人理陳迎寧。他抱著腿坐在角落的床上，看著他們嬉戲打鬧。
突然，外面?zhèn)鱽?ldquo;啪”的一聲，燈熄滅了。
室友們安靜了一秒，繼續(xù)談話。
16場 夜/內(nèi)景 男生宿舍
夜非常深了，室友們都已入睡。
陳迎寧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外面好像下了點小雨，他把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手掌張開又握緊。收回來時，漆黑的夜空劃過一道雷，整個世界亮了一秒，接著雨就很明顯地，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陳迎寧爬上窗戶，雙腳懸空地坐在窗沿，任由雨落在他身上。從外面看，死寂壓抑的宿舍樓中，陳迎寧孤零零地坐在窗邊。
突然，陳迎寧跑回到屋內(nèi)，在床上翻出校服外套和一只筆，把校服鋪開放在窗沿，借著月光，在純白的校服背后涂涂畫畫，雨落在他的畫上，墨水被暈開，他有些煩躁地用力戳爛校服，但還是繼續(xù)畫了下去，看不大清楚他畫了什么，只能隱約看出是一個類鳥形狀。
陳迎寧（畫外音）：我很累，很難受，很困，頭好疼。為什么夜晚在不停地重復(fù)？我和我的身體不斷地打架……可能只是沒睡好。
17場 日/外景 補習(xí)學(xué)校
一直延申到路盡頭的白色的圍墻，上面扎滿尖銳的啤酒瓶碎片，用鐵鏈層層圍住。
陳迎寧一個人走在圍墻下面，手拂過墻壁，時不時的能碰到用不和諧的水泥封住的洞口。純白的校服后面畫滿了黑色圖性。他忽然停住，看到遠處的卜清和儀景倆人坐在圍墻下。
陳迎寧：你們在干什么？
卜 清：小聲點，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
陳迎寧聽到后放慢腳步走近他們。
陳迎寧：你們在（突然大喊）干什么�。�
卜清被他嚇了一大跳，趕忙站起來捂住他的嘴。陳迎寧被捂住嘴還繼續(xù)想大喊，一個不小心，倆人跌倒在地上，一齊笑。儀景在望向墻外。
卜清看到陳迎寧校服背后的圖案。
卜 清：哇，你這是什么，被發(fā)現(xiàn)會死的很慘的。
陳迎寧有點自豪地轉(zhuǎn)過身子。
陳迎寧：這是火之鳥
卜 清：是誰？
陳迎寧（發(fā)現(xiàn)卜清不知道后，興趣缺缺）：火之鳥就是火之鳥啊。
卜 清：和我們?nèi)ネ趯毑貑幔吭趬Φ哪沁叀?br />陳迎寧聽到后立刻來了精神。
陳迎寧：好啊。
三人互相幫扶著翻過了圍墻，看著外面平平無奇的街道，臉色卻異常興奮。
18場 日/內(nèi)景 家
家里，老師和媽媽相對而坐。云云看似正襟危坐，手里卻捏著一張透明玻璃紙，手指調(diào)皮地畫著圓圈。家偉在一旁的柜子邊沏茶。
女老師：好乖的小孩（看向家偉），今年多大了？
家 偉：剛八歲。
女老師：我今天來是和您談一下云云的問題。這孩子的成績跨越太大了點，你看（遞過成績單），上次最高一門才堪堪八十，這次平均就有……快九十。
家偉畢恭畢敬給倆人添上水后站在一旁，不斷轉(zhuǎn)動的眼珠看得出來也并不安分。
女老師：云云在學(xué)校里的情緒也是，時好時壞的，冒昧地問一句，您家里是出了什么狀況嗎？
媽 媽：沒有啊。
女老師：我覺得，云云最大的問題還是，想象力豐富，太豐富了，思緒像一直飄在空中。她是很有天賦的，腦袋瓜非常聰明，我們都不想埋沒了這樣一個棟梁之材。
媽 媽（站起，為老師添上水）：我們也很頭疼，昨天和孩子他爸商量了一晚上，他說，現(xiàn)在的年齡，讓孩子多想想，多寫寫，總歸不是啥壞事，您說是不是？
女老師：而且，感覺云云有一點，嗯，不好的傾向，怎么說呢，別的孩子提起夢想都是科學(xué)家，醫(yī)生什么的，你猜云云怎么說？
19場 日/內(nèi)景 教室
女老師：今天的校園主題日是關(guān)于（在黑板上寫下大字“夢想”），擁有一個遠大，高尚的理想對塑造我們的人生觀，價值觀有著重要的意義。像燈塔，像旗幟，指引著我們的生活。來，大家告訴老師你將來想干什么，你們的夢想。
學(xué)生甲：我的夢想是當(dāng)一位為國爭光的科學(xué)家，
女老師：很好，小圓你呢？
學(xué)生乙：我要成為一名醫(yī)生。
學(xué)生丙（迫不及待地站起）：我想要當(dāng)大老板，賺大錢，買大房子！
女老師：嗯……云云呢。
云 云：我要當(dāng)一個要飯的。
教室內(nèi)爆發(fā)出幾陣哄笑聲，女老師無奈地扶了扶額頭，似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女老師：乞丐啊，為什么呢？
云 云（理直氣壯）：乞丐也可以要到一棟大房子啊！
下課鈴聲響了，云云在給語文課本上插圖上的人物畫上翅膀，打開文具盒時，里面爬出來一只小小的蜥蜴。
云 云：��！
用力地把文具盒蓋上。
大家安靜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云云后習(xí)以為常地轉(zhuǎn)過頭。
云云深呼吸一下平復(fù)心情，慢慢地打開文具盒，蜥蜴一動不動，云云拿鉛筆戳戳蜥蜴，蜥蜴沒反應(yīng)。
終于，蜥蜴懶散地往前爬了一步，云云開心地笑了。
20場 日/內(nèi) 家外
云云蹲下來，滿臉嚴肅地盯著樹墩的橫切面，父親這時走到云云背后。
父 親：你在干嘛？
云 云（夸張）：尼斯湖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漩渦，我們的獨木舟要被吸進去了。
父 親：你們是誰？
云 云：我和陳迎寧，還有隔壁王奶奶的小狗。
父 親憐愛地摸摸云云的頭。
父 親：那你們一定要堅持一會，我來救你，不然來不及吃晚飯了。
21場 日/外景 大路
寬闊的鄉(xiāng)間小路，剛放學(xué)，很多家長騎著自行車來來往往，后座坐著孩子，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講著學(xué)校發(fā)生的趣事。
云云一個人步履輕快地走著，嘴里哼著歌。
22場 夜/外景 院子
黑暗的院子里，只有最角落處的房間還亮著燈。
23場 夜/內(nèi)景 云云的臥室
云云不安分地坐在床上寫作業(yè)，父親坐在床下的小木凳上，拿著個練習(xí)冊批改。頭上的白熾燈一晃一晃，是云云在小聲哼著歌扭動身體導(dǎo)致的。
父 親（站起來，坐到云云旁邊，指著練習(xí)冊）：來，你看啊，這道題說，小剛參加了六次測驗，第三、第四次的平均分比前兩次的平均分多2分，比后兩次的平均分少2分。如果后三次平均分比前三次平均分多3分，那么第四……
云云臉上思索的神情看起來專注而認真，配合著父親的話還時不時地點頭應(yīng)和。
父 親（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云云的表情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聽明白了嗎？
云云后知后覺般反應(yīng)過來，定了定神趕忙點點頭。
云 云：簡單，最后多一分唄，小剛可真笨。
父 親：好，那你來講一遍。
云 云：首先，第三、四次的成績和比前兩次的成績和多四分，所以我看到了企鵝和鴿子帶著我到處飛，我們乘著圓圓的熱氣球，飛過了海，飛向大氣層，最后，最后……
父 親：停停停，哪里來的企鵝和鴿子？
云 云：你看。
云云興奮地指著書上的雙引號。父親揮了揮手。
父 親：唉，你去玩吧。
24場 日/內(nèi)景 云云的臥室
晨光微曦，云云裹緊被子縮在墻角，外面的娃娃做的城堡把她圍住。陽光照在云云臉上，她睜開眼，可愛地眨了眨眼睛，雀躍著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云 云：早啊，床，早啊，被子，（拿起旁邊的機甲玩具,把它的腿掰了下來）早啊，小紅。
看到桌上的練習(xí)冊。
云 云（挎下臉，扁了扁嘴）：你也早啊，可惡的書。
走到綠植旁，拿起水壺細心地澆水。
云 云：早啊，小花，小草。（手輕輕撥動葉子）小綠，就數(shù)你不爭氣。
是一根懨懨的小草。
25場 日/外景 海邊
風(fēng)和日麗的天氣，這是一處荒無人煙的海角。
云云拉住家偉的手，有些鬼鬼祟祟地順著蜿蜒，狹窄的小徑往下坡走。
家偉：你……
云云連忙回頭，手指放在嘴邊，比出“噓”的手勢。家偉乖巧地閉嘴。
倆人繼續(xù)往前走，拐過一道彎，視野豁然開朗，高高聳立的峭壁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遠處傳來大人們談話的聲音。
云 云：想不想出海玩？
家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力地點點頭。云云拉著家偉小心地繞過傳出聲音的房子。走到海邊。
海邊放著一艘小小的船，看起來已經(jīng)荒廢很久，船面是血管般虬結(jié)的苔蘚，視野向下，船底纏滿了錯綜復(fù)雜的海草。旁邊還有很多廢棄的輪胎、鋼管、巨大的甲板，破碎的煤油罐，一起丟在了亂石之間。
倆人合力把船推進了海。
26場 日/外景 海上
大海上，云云像船長一樣氣宇軒昂地指揮家偉向前沖，家偉在后面吃力地劃著船。
云 云（手指著前方）：笨蛋金牛，沖��！
家 偉（抱怨）：哪有什么星座，真要有的話這時候就該幫我劃劃船，順便把明天的作業(yè)做了。
云云一個板栗敲到家偉頭上。
云 云：我說有就一定會有，回去姐姐幫你做。
家 偉（激動）：你才是真正的天使。
家偉想張開手臂擁抱云云，船槳卻重重地砸到船上，小船劇烈地搖晃。
云 云（尖叫著）：開好船！
家 偉：相信金牛。
家偉趕忙劃動船槳，小船慢慢穩(wěn)定下來。云云有些悲傷地看著來時的方向，他們并沒有走得很遠。
云 云（黯然失色）：只有你不嫌棄我煩，聽我說這些廢話，但你又是個笨蛋，聽不懂我的話。
家 偉：誰告訴你我不嫌你煩的？
云云一愣，接著倆人哈哈大笑。
27場 日/內(nèi)景 教室
云云坐在靠窗邊的位置，努力聚精會神地聽著課，但時不時望向窗外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并不專注。
老 師：勝利就在眼前。而你卻看不到勝利，多么的令人遺憾，軍官獰笑著說，二排長面對高高舉起的屠刀，他雙眼噴火，目光帶著微笑，把輕蔑的視線投向劊子手，槍響了。
云云聽到這里，突然站起來提問。
云 云：哎，老師老師，敵人抓住咱們幾個人�。克菃螖�(shù)還是復(fù)數(shù)。我怎么覺得好像有三雙眼睛望著敵人。
老 師：這只是一種修辭方法，表現(xiàn)了革命者即無謂又憤怒同時充滿著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下課鈴響了，老師把書卷成卷磕在書桌上，用力敲了敲。
老 師：有些同學(xué)啊，就會耍些小聰明。自己學(xué)習(xí)不努力，歪門邪道倒是耍的很溜，是不是害怕別人注意不到你啊。好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啊，下課吧。
云云安靜地低頭寫作業(yè)。
28場 昏/外景 小巷
黃昏的巷子里，半邊是陰影半邊是渾黃的陽光。
中間放著一顆手工制成的破破爛爛的足球，影子被拉得很長。一個小孩跑了過來，用力一踹，足球飛向空中，旁邊人一擁而上，開始毫無章法地亂踢，玩得很開心。
不知是誰，一腳把足球踹進巷子深處，每個人都停下來彎腰喘著粗氣沒有行動。小山自覺地跑進陰影里，過了一會抱著足球出來，用力扔向人群，大家繼續(xù)開始玩。小山又慢慢地走回陰影里坐下。
陽光繼續(xù)偏移，陰影使小山站的地方模糊不清。這時，足球直直的飛向小山，他抬手接住了球，抬起頭看著跑過來的人，是家偉。家偉和小山一起在陰影中，有些居高臨下地著看他。
家 偉：坐在這兒干嘛？
小 山：沒事（球扔回給家偉）。
家 偉（接住球，拿在手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多無聊，一起來玩呀。
說著就想把小山拉起來。小山把身體重重地往下壓。
小 山：不了不了，我不會。
家 偉：我們都不會，瞎玩唄。
小 山：真不了。
小山掙脫家偉的手。
家 偉（無奈）：行吧，懶死你得了，待會一起回家啊
家偉跑出陰影。
29場 日/外景 集市
人聲鼎沸的集市。媽媽一只手提著菜另一只手牽著云云的手，云云穿著另一件寬大不合身的T恤。
碰到對面走來的一個婦女牽著小孩。小孩（昭昭）穿得干凈漂亮。
媽 媽：陳嫂，吃過飯了？
陳 嫂：吃了，這不趕緊領(lǐng)著她去學(xué)鋼琴嗎，招招，叫阿姨。
招 招（脆聲）：阿姨好。
媽媽推了推云云的身子。云云卻忽然眼前一亮，掙脫媽媽的手跑了出去。
云 云：啊！
三人看著云云跑進人堆，面面相覷。
陳 嫂：這孩子隨了他爹，你看，眉毛里那股子勁兒都一模一樣。
媽 媽：是，是。
30場 日/外景 工廠后
河邊的排污管道往水溝里源源不斷地排出污水，河水還算清澈，只是看不出有什么生命活動的跡象。
岸邊卻很臟很亂，垃圾和焚燒后的垃圾隨意地堆著，生長的都是些枯黃的草。
31場 日/外景 工廠外
烈焰高照的午后，空曠的水泥地上，一條中間系有紅繩的粗麻繩把人群分成倆波。有人穿著背心、有人赤膊、有人還在披著外套，都是中年人，隨意地或坐或躺在地上，七嘴八舌地大聲討論著。旁邊停著許多運煤的大卡車。
中間那人（廠長）戴著一頂中間有紅星的軍帽，手上拿著一面小紅旗，一位女員工小跑著過來，遞給他一張白紙。
廠 長（用力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照著紙讀）：這次是咱們光明煉煤廠第十四屆拔河比賽……多的我也不說了，一會兒比完大家都去二倉庫搬米面各一袋，一桶油，再去辦公室領(lǐng)二百元撫恤金，從此以后，大家江湖再見……
人群爆發(fā)騷亂。廠長更用力地拍了拍手。
廠 長（大喊）：好，大家準備（人群稀稀拉拉站起來的聲音）3，2，1，開始！
人群爆發(fā)出高亢有力地號子聲。
32場 日/外景 工廠大門
看樣子是夫妻的老年保安緩緩?fù)苿映林鼐薮蟮蔫F門，倆邊相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旁邊是一間小小的藍頂彩鋼房，看樣子已經(jīng)沒人住了。
男人拿出鐵鏈栓住門，女人沉默地看著。
女人遞給男人拐杖，男人拄著拐杖，互相依偎著，一步一頓地離開了。
33場 夜/外景 客廳
父親的臥室在房屋的最角落里，離其余幾人的房間隔著一條長長的過道。
家里空無一人，沒有開燈，只開著一盞小小的臺燈，家偉坐在空曠的大廳，用手開心地在燈后比出各種飛禽走獸，影子映在父親終日敞開的房門上，家偉只是遠遠地往那邊瞥一眼，也能感覺得到里面的臟亂差。
34場 夜/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這間屋子并不小，但極其狹長的布局給人一種房間很逼仄的感覺。
永遠不疊被子的床邊擺著一張深褐色的木桌，用一張舊宣傳單貼著裂縫，寫著“訂閱整年《收獲》，僅需十元”。上面放著一臺老式電視，旁邊是數(shù)不清的旱煙和未卷的煙紙煙草，煙灰堆砌，把木桌燙出密密麻麻的斑駁的小白點。一瓶黑墨，一本書，寫著不斷被劃掉批改的文字。
上面吊著一頂白熾燈，床邊是一扇木窗，此時能聽到深夜洶涌的海風(fēng)，窗扇砸在墻壁上咚咚作響。臟乎乎的水泥墻角掛著長長垂下，像女鬼頭發(fā)的漁網(wǎng)和草帽。
除此之外，房間各處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的書籍，都是一些舊書，以文學(xué)作品為主。屋內(nèi)沒有一個正經(jīng)的書柜，只能見縫插針地亂塞。
父親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背靠床頭，姿勢給人一種極為不舒適的感覺。幾乎凸出眼眶的，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書，是《戰(zhàn)爭與和平》，風(fēng)把紙張吹得沙沙作響。他穿著一件領(lǐng)口敞開的灰色襯衫，隨意地卷起袖口，手腕帶著一支陳舊的機械表，身材干瘦精壯。
父親布滿老繭的左手夾著煙，低低地藏在床下?lián)躏L(fēng)，短到已經(jīng)要燃到皮膚，他沒有感覺似的，仍盯著書看。
35場 日/內(nèi)景 客廳
家偉和媽媽在客廳吃飯，過了一會，父親走了出來。媽媽頭也不抬。
媽 媽：飯在鍋里熱著。
響起推門聲，云云回來了，渾身臟臟的，像一個假小子。媽媽趕忙去給云云擦身子。父親剛好端著飯菜出來，看到云云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父 親：你去干嘛了？
云 云：去抓蟶子阿，滿滿一大桶呢。
父 親：你讓他去的？小孩子弄這些干嘛，別傷著了。
母 親：這有啥，危險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小時候比這危險多了。
飯桌上沉默地吃飯。
父 親：以后別去了，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樣子。
36場 日/外 家
云云在打掃屋子，但家里本來就干凈，很快就打掃完了。
她看著過道盡頭的父親房間，沉思了幾秒鐘，臉上帶著壯士斷腕般的表情走了過去。
37場 日/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云云走進房間，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臟亂的環(huán)境和云云干凈的樣子極其不和諧。
她環(huán)顧四周，做出什么決定似地跑出了房間。
過了一會，云云拿著各種清潔用具“蹬蹬噔“地小跑了進來，開始打掃房屋。在吃力地把木桌上的煙灰擦得锃亮以后，她坐在床邊休息，余光瞥見桌上的《戰(zhàn)爭與和平》，好奇地拿起來翻了翻，漸漸被書吸引，忘記了原來的目的，專注地看了起來。
38場 日/內(nèi)景 臥室
還是那間狹窄可愛的臥室，媽媽背著手站在門口，面色陰沉地盯著女兒的動作。
云云站在床上，眼睛里噙著淚“刺啦“一聲墻上的最后一張海報被撕了下來，扔在地上，地上已經(jīng)堆起來小山似的東西，有玩具，有海報……。跳下床，在柜子里翻出一個個東西報復(fù)似的用力地扔進小山，物品相撞發(fā)出響聲。
媽 媽：慢點！你在跟誰發(fā)脾氣？
看云云把很多東西拿出來又放進去，媽媽走到云云旁邊，一把搶過想要再次放進去的東西。
云 云：這是世界名著，對人……
媽 媽（打斷）：什么世界名著，什么樣的年紀，干什么樣的事。考不上大學(xué)，你眼里的愛情再偉大，都只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把書撕碎扔到地上，是一本《紅樓夢》。
媽媽又把桌子上的零散小物件甩到地上。
媽 媽：這個，這個，別藏，這些有什么用？這些能讓你考上大學(xué)？我倒想知道，有誰家過得好日子是得到了這什么狗屁星座的幫助？
發(fā)泄似地把很多東西砸向地面，媽媽喘著粗氣往后退。
媽 媽：你爹就是被這種東西毀了的！你們這些不干正事的人，老話果然說得沒錯，龍生龍，鳳生鳳，真是他的種。以后，你不許再這樣墮落下去了。
媽媽走出房門。云云繼續(xù)低著頭機械般動著，看不到表情。
39場 日/外景 補習(xí)學(xué)校
一個大晴天，風(fēng)兒吹著學(xué)校外道路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40場 日/外景 教學(xué)樓
密不透風(fēng)的高高的教學(xué)樓，上下間距本就小的樓層被鐵柵欄圍住。
41場 日/內(nèi)景 辦公室
窗明幾凈的辦公室，但沒有多少陽光顯得冷清，窗邊擺著幾盆翠綠的盆栽。其余工位上空無一人，班主任帶著三人進門，反手把門鎖住，坐到靠窗子的辦公桌上。把熱得快放進暖壺里，發(fā)出“呲呲”的聲響，指了指沙發(fā)。
班主任：行了，都別傻站著了，坐吧。
三人走到桌前，但沒有坐下。
班主任：還要我請你們啊，坐！
班主任：陳迎寧，你剛來幾天，宿舍住的還適應(yīng)嗎，飯菜合你胃口不？
陳迎寧：可以。
班主任：可以就……哎，你校服后面黑糊糊的一片是啥？
陳迎寧：……
班主任：轉(zhuǎn)過來，我看看。
陳迎寧慢慢地背過身子，班主任站起來認真地看了會而。
班主任：奧奧，我想起來了，那個……火焰鳥是吧？
陳迎寧：這是火之鳥。
班主任：啊，那你可畫的真丑。
陳迎寧死死盯著班主任。
班主任：哈哈哈哈，怎么？來，給你們看看。
班主任從抽屜里翻出一本精致但老舊的畫冊，厚厚的一大本。翻開第一頁攤開到桌子上，指著某處地方。
班主任嫌這樣看不舒服，拿著畫冊坐到三人那邊。指著上面的畫給三人講解。
班主任：喏，這是我小學(xué)畫的第一張畫，后面也被收進來了。這個“鳥語花香”標準的國畫，我最滿意的作品，看這鳥喙，傳神極了；這畫的是我爸，可惜他一直覺得很丑：這幅就帶點后現(xiàn)代的意味了……
儀 景：好厲害。
班主任：快看，這幅，和你的差不多，誰的好?
陳迎寧：那你為啥來這兒當(dāng)老師？
水熱好了，空氣變得安靜起來。班主任站起來為三人一一倒水。
班主任：下次再告訴你們，咋樣，外面好玩嗎？
卜 清：不好玩，鳥不拉屎的地方。
班主任：哈哈，那倒是，我說的吧，你們要真翻出墻就后悔了。
三人一起笑了。
班主任：你們要真想出去啊，我開車帶你們?nèi)ズ猛娴牡胤剑@里有啥��？
三人沉默不語。
班主任：咋？還不信？先說好，我可是有條件的啊，咱們先約法三章……
陽光照在窗邊的綠植上，微風(fēng)吹動肥大的嫩葉輕輕顫，又響起了熱得快“呲呲”的聲音。
42場 日/外景 公路上
一輛破舊的紅色小車在公路上里疾馳。天下起了小雨。
43場 日/外景 海邊
雨漸漸停了，海邊升起白色的薄薄的霧，沙灘上一座白色磚瓦砌成的房子半隱在霧中，牌匾用手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水手的海豚”，是一家餐館。
車從遠方駛來，幾人下車，看著遠方的海。
班主任：下了點小雨，是個好天氣呢。
陳迎寧：好美啊。
四人赤腳踩在沙灘上，開始玩游戲，一起追趕慢了半拍起飛的海鷗，在海邊玩水打鬧，互相追趕打鬧，把衣服浸濕。
在沙子上挖出很多小小的洞，玩彈珠游戲，陳迎寧贏得了一顆漂亮的橙色彈珠。
潮起潮落，傍晚漲潮時，海浪裹挾著魚兒拍在沙灘上時，他們總要圍在一起盯著它們銀色的呆滯的眼睛大呼小叫。
卜清的眼睛很多時候都停留在陳迎寧身上。
44場 日/內(nèi)景 餐館
玩累了，幾人走進小屋，挑了個靠窗邊的位子坐下。
店里空無一人，看起來嚴肅的，不茍言笑的老板見到他們進來了，沉默地夾起幾塊冒著白煙的炭放進火爐。
天氣已經(jīng)放晴，從窗邊望向大海，遠處高高凸起的港灣清晰可見，幾艘顏色鮮艷的漁船在旁邊進進出出，晶瑩剔透的海水沖擊著峭壁，可以看到尾端高高揚起的白色浪花。
45場 日/外景 小鎮(zhèn)
一段蒙太奇展示小鎮(zhèn)日新月異的面貌
46場 日/外景 服裝店外
云云站在一家富有格調(diào)的服裝店門口，墻面是落地玻璃，透過玻璃能看到里面的假人模特穿著時尚的衣服。她的衣著也和往日不同，是一條樸素漂亮的連衣裙。
來來往往進出的人看起來都家境優(yōu)渥，穿考究的衣服。
云云看起來動作很不熟練，在指引來客。
女 聲（畫外音）：云云，快進來。
云 云（回頭）：哎，來了。
云云對著面前的客人歉意的笑了一下，走進店里。
47場 日/內(nèi)景 服裝店內(nèi)
這是一家女裝店，店內(nèi)閃著柔和的黃色燈光，鋪著精心搭配過顏色的地毯，云云走上環(huán)狀樓梯，進到最里面的房間。
里面是一大片的空地，擺著幾架高高的燈，墻上是各式各樣的幕布。幾個人對著器材忙碌。
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優(yōu)雅的女人，五官精致，頭發(fā)用一根華麗的發(fā)簪高高盤起，腳踩高筒靴子。對著云云招了招手，揮動時能看到蔥白的手上戴著一個炫目的戒指。
女 人（拍了拍身邊的沙發(fā)）：來，坐我旁邊。
云云走過去，有些拘謹?shù)刈隆?br />女 人：還習(xí)慣嗎，這幾天？
云 云：嗯嗯。
女 人：你是青山中學(xué)的嗎？
云云露出驚訝的表情。
女 人（輕笑）：我那天一看你的校服就猜出來了，這么多年了，還是只有青山中學(xué)會用丑得要死的粉色做校服。
女 人：你現(xiàn)在還上學(xué)嗎？
云 云：不了，我今年不上學(xué)了，以后也不會再上了。
云云坐到一旁，女人摸了摸云云的腦袋。
女 人：真可愛，一會兒讓他們給你拍幾張照片，你平時拍照片嗎？
女人雙手扶正云云的臉，拿出一個紅色化妝盒給云云化妝。
云 云：小時候拍過一次合家福。
女人（給云云描繪眼線）：你一次化妝是嗎？
云 云：是。
女 人（吹了吹云云的眼角，放下化妝盒）：可以了，淡妝就很好。
工作人員（畫外音）：姐，ok了。
女 人：走吧（牽起云云的手）。
云云有些拘謹?shù)卣驹诳盏刂虚g，閃光燈閃爍，云云傻傻地笑了笑。女人在一旁指引，有時一起合照。
48場 夜/外景 大街
小鎮(zhèn)一到晚上行人就漸漸稀少了。云云步伐輕快地走在路上。
走到院子門口，把書揣進懷里，走進去。
49場 夜/外景 院子
云云步子放緩，像只小貓一樣走過院子，輕輕地推開門往里面瞅了瞅，發(fā)現(xiàn)家人都睡了，走進屋子。
50場 夜/內(nèi)景 客廳
漆黑寂靜的房間，云云“吱呀”一聲打開門，明亮的月光透進屋子馬上又重歸黑暗。
傳來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在經(jīng)過窗戶時，一個小小的側(cè)影在月光里慢慢地挪動，腳夸張地伸高又緩緩地落地，極為可愛。影子突然感覺到什么似的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母親坐在沙發(fā)上，黑色的沙發(fā)和黑色的衣服放在一起極為不顯眼，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云云。
云 云：啊，媽媽，你怎么還不睡？
媽媽沉默許久。
媽 媽：以后放學(xué)早點回來，家里還有一堆事。
云云點了點頭，打開房門走進去，回頭關(guān)門。
云 云：媽，早點睡吧。
51場 日/外景 院子
烈陽高懸，母親和一些婦人們躲在院子里那顆巨大的老梧桐樹的陰影下納毛衣，毛衣都是一些花花綠綠的顏色。
婦人乙：你們家彤彤還這么小，咋能讓她初中剛畢業(yè)就不念了。要我說，就是技校也得讓她先上著，可不敢在外邊跟著那些人瞎混。
婦人甲：還得看她自個呀，我們能咋辦。她爹從小打過她多少次，你們又不是不曉得……唉，真愁死個人了。不說這個了，倒是今年能輕松點兒嘍，能少做幾件衣服。
婦人乙：瞎說，你家這幾輩子人的衣服還能讓你閑下來？
婦人甲：我跟你說，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囡囡去年還穿幾件，今年死活不愿意穿，都去買衣服了，誰還看得上咱們這種。
婦人丙：我家那個也是，孩子長大了都一個樣兒。哎,你們聽說了沒,西城區(qū)那塊現(xiàn)在要開發(fā)成旅游景點了。
婦人甲:咋能不知道呢，鬧得那么大。我前倆天去串親戚，碰到一個小伙子，說要給我拍倆張照片，你們猜猜他說啥？說是什么……（蹩腳的普通話）考察“風(fēng)土人情”“民俗民風(fēng)”。就那光禿禿的一片海有啥好看的。
大家哄笑一陣。
媽 媽：這些人到底是誰��？我們這兒的情況，他們背著照相機轉(zhuǎn)一百年也搞不明白。既不是“咱們的人”開的，“咱們的人”也從不去。你說說，都是些外人開給外人騙錢的，真不是什么好東西。
婦人甲（放下毛衣）：哎，你這話可就說錯了，別不服老，咱們這幫子人，跟不上時代嘍。
從兜里掏出絲絨質(zhì)地的紅色紗布。
婦人甲：你摸摸這面料，可是新鮮玩意兒。
52場 日/內(nèi)景 客廳
一家人在飯桌上吃飯。媽媽偶爾問幾句話，父親只用“是”或者“不是”來回答。
媽 媽：唉，我不曉得有些人是怎么被鬼迷心竅了，興趣怎么都不在該在的事情上。
云云裝作沒聽懂，低著頭吃飯。
53場 日/內(nèi)景 服裝店內(nèi)
一段接連的蒙太奇。
服裝店的生意越來越好，云云穿著較為清涼的服裝在指引客人。
繼續(xù)在樓上拍寫真，聽著攝影師的引導(dǎo)擺出各種姿勢，動作已經(jīng)不在青澀，臉上帶著自然的微笑。
在一面巨大的落地鏡前往身上試衣服。
54場 夜/外景 服裝店外
空無一人的服裝店，云云倚在門框邊上看書，背后就是上次云云拍的巨幅海報。畫面里，云云穿著黑色連衣裙，在天藍色的背景下，側(cè)著臉，露出一個青澀的笑。
背后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一只手拍了拍沉迷在書里的云云。
女 人：好啦，可以下班了，回家慢慢看。喏，這個月的工資。
云 云（誠惶誠恐）：啊，可我才來十幾天。這錢……
云云想把信封推過去，被女人強硬地塞到手里。
女 人（打斷）：別跟我客氣，我最討厭這樣了。云云，你要記住，認真工作了這就是你應(yīng)得的。
女人看到書名，好奇地拿過來翻了翻，是《傲慢與偏見》。
云 云（看著女人精致的妝容）：姐姐，我以后可以像你一樣嗎？
女 人（輕笑）：我是什么樣的？
云 云：嗯……自信，美麗，獨立……
女人憐愛地摸摸云云的臉。
女 人：以后少問這樣的問題或許就可以。
轉(zhuǎn)身離開。云云目送她的背影遠去，轉(zhuǎn)身回到店里關(guān)了燈。
回過頭，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車停在云云旁邊，車窗玻璃緩緩降下。
女 人：我送你回家吧，前幾次是我不對，都忘記了，怎么能放心你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
55場 日/外景 大街
家偉和一群小孩穿著旱冰鞋飛馳在路上，你追我趕，笑聲傳得很遠。
到了大院門口，家偉轉(zhuǎn)彎跑進院子里。
家 偉（大喊）：你們等等我��！
小伙伴們停在門口。
56場 日/外景 院子
家偉借助慣性在地上滑行一段距離后重重撞在墻上，他卻毫不在意。往前走一步正要推開門，聽到屋內(nèi)傳來劇烈的東西摔碎的聲音，
媽 媽（畫外音）：等哪天她懷了孩子大著肚子了你就滿意了是吧！
他的動作停住，剛要大喊的嘴巴也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點門縫，往里面看，看不到媽媽和父親倆人，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的，碗筷摔了一地的家。
屋內(nèi)此時陷入怪異的寂靜中。太陽直直地曬在家偉身上，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嘴巴大大地張開，像溺水的魚般幾乎無法呼吸。
手里提著的死魚灰白呆滯的眼神望向天空。
57場 日/內(nèi)景 客廳（幻想）
家偉用力地撞開木門進去，倆人卻毫不知情似的沒有理他。
中間大大敞開的窗子能看到外面尖刀一般不停歇的雪和冰封的大海。世界像被強制靜音，空氣里只有雪和海浪的聲音。
父親喘著粗氣，滿臉憔悴，長長的頭發(fā)蓋住眼睛，雖然看不到眼睛，但仍能感覺到里面藏著的怒意。他轉(zhuǎn)過身子，像具尸體般慢慢地在過道上挪動。
媽媽沖著父親的背影大罵幾句，嘴巴快速地開合，卻沒有聲音發(fā)出。
父親轉(zhuǎn)過身子，像只暴怒的獅子般撲向媽媽。世界一陣恍惚。
家偉看到媽媽的身體極慢地倒下在他的腳下，滿臉血污，脖頸高高地往后仰，眼珠死死地盯著他。
家偉像被定住了似的依然站著沒動�？粗赣H自顧自地走回房間。
58場 日/外景 院子
“撲通”一聲，家偉暈倒了，身體倒在水泥地上。魚兒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
屋子里仍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吵架聲。
59場 日/內(nèi)景 媽媽的臥室
媽媽看著攤開在床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服，帽子和鞋子，一件一件慢慢地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用手摩挲著感受面料的質(zhì)感。
過了一會，把這些衣物通通塞進柜子最下面，又拿出原來手織的紅色舊毛衣披上。
60場 昏/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父親的房間似乎變得整潔了許多，但桌子上仍是厚厚的煙灰，只是從舊的煙灰變成新的煙灰。旁邊還有很多看不出名字的藥品，一瓶余量三分之一的二鍋頭，一個洋瓷碗。沒有了書。
他拿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在手掌里堆出有些驚人的量，一股腦地扔進嘴里，灌了一大口清水。窗沿上放著未燃完的煙蒂，他拿起來叼在嘴邊，身體探出窗子外，用電動剃須刀刮著胡須。赤裸著的上身不正常的清瘦，脊背嚴重地彎折，透過皮膚，能看到清晰的，一節(jié)一節(jié)的脊椎骨。
窗外的世界是一片昏昏沉沉的深藍。路邊堆滿厚厚的，落滿煤灰的積雪。
大海和天空都在父親的身后。
61場 夜/內(nèi)景 客廳
夜晚，姐姐走進屋子，衣服還是和往日一樣漂亮。
媽媽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家偉寫作業(yè)。
云云視若無物地走進臥室，把手上的外套放進去后出來，拿著一塊漂亮的蛋糕放到家偉面前，轉(zhuǎn)身走進父親的臥室。
媽 媽（無可奈何）：行了，該睡覺了。
62場 夜/內(nèi)景 客廳
不知過了多久，家偉睡眼惺忪地打開門走出臥室。
發(fā)現(xiàn)云云還在父親的臥室里。門仍是敞開的，但只能看到那張木桌和床的一角，隨后，一只白皙的手按開電視機，開始播放著今天的新聞。
家偉看到父親坐了起來，扔掉了煙，用腳踩滅。手上拿著一本書和云云說著什么，電視音蓋過了他們的談話聲。
63場 日/外景 碼頭
父親帶著一頂鴨舌帽，身后跟著幾個氣度不凡的青年走在海邊的碼頭上，大多戴著眼鏡，手上拿紙筆一直記錄著，脖子上掛著相機，不停地到處拍。
父 親：你們來的是時候，正是捕魚的好季節(jié)，應(yīng)該能收獲頗豐，再過幾天就……看，那塊就是我們這兒著名的石老人。
幾人一齊看向遠方。海面很平靜，隱約能看到一塊石頭。
父 親：等晚上退潮的時候才能看全�？上КF(xiàn)在已經(jīng)被海浪磨平了，我小的時候才是真的像呢。
父親在前面走著，手臂不停地到處指，給這些人介紹。
父 親（看向大海，吟誦）：我未曾到過火熱的城門，也未曾在暖雨中鏖戰(zhàn)，更未曾在沒膝的鹽沼里揮舞彎刀，挨著飛蠅的叮咬，苦戰(zhàn)。我的房子是一幢傾頹的房子，
青年甲：好有韻味的詩，這是您寫的嗎。
64場 日/外景 文聯(lián)大院
一座外表古樸的大院，門牌用蒼勁有力的毛筆字寫著“海山市文學(xué)藝術(shù)界聯(lián)合會”。
父親邋里邋遢的服裝和這里顯得格格不入，但他卻一點不露怯，走得很坦蕩。
65場 日/內(nèi)景 房間內(nèi)
幾個青年領(lǐng)著父親走進一間房子，給父親上了一杯茶。
青年甲（畢恭畢敬）：您先坐一會。
66場 昏/外景 碼頭
傍晚的碼頭，人煙已經(jīng)漸漸稀少了，許多漁民背著漁網(wǎng)，手里驕傲地提著戰(zhàn)利品，臉上帶笑和同伴邊走邊交談。
家偉站在一旁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許久，沒有發(fā)現(xiàn)父親的身影出現(xiàn)在往日的位置上。看到眼前走過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
家偉（伸手攔著）：唉，李叔，我父親呢？
李叔：今兒沒見他啊。
后面又走過來一個絡(luò)腮胡。
絡(luò)腮胡：他今天給那幾個外地人當(dāng)導(dǎo)游去了。我們里面就他一個識字嘛，哈哈哈，（四處張望）奇怪了，剛還見到他們了。
家偉：好，謝謝叔叔。
67場 夜/外景 大街
天色徹底黑了。
家偉走在街上，身影看起來有些疲憊，周圍的環(huán)境和家那邊的土路不同，干凈的柏油路倆邊是高聳的樓房，家偉目不銜接地四處看，抬頭看著上面幾個大字“海山市高新示范區(qū)”。
走著走著，似乎聽到遠處傳來熟悉的沙啞的聲音，家偉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跑進了一處較為偏僻的地方。他只能隱隱約約聽到是朗誦聲。
68場 夜/外景 山下
家偉順著黑蒙蒙的小路一直跑。
停下來休息時，抬起頭，看到了頭頂?shù)男∩缴�，一片斷壁殘垣，幾根古羅馬制式的石柱破碎的立著，旁邊燃著篝火，很多人坐在石頭上，目光緊緊的盯著中間。
他的父親就站在中間，頭高高地昂起，漸漸稀疏的灰白頭發(fā)被狂風(fēng)揚起，手夸張地做出動作，嘴里背出抑揚頓挫的詩句。不同于往日的頹廢，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父親（抑揚頓挫）：二月已破三月來。
旁邊有人用力地敲圓木鼓。
69場 夜/外景 碼頭
父親（畫外音）：漸老逢春能幾回。
用鼓聲作伴奏，有了節(jié)奏的詩句漸強。
碼頭上，一對父子狼狽地從海里爬出來，望著海，露出劫后余生慶幸的表情。
70場 夜/外景 碼頭旁的小屋外
父親（畫外音）：莫思身外無窮事。
旁邊的小屋門口，一個男人倚著門框抽著煙。
71場 夜/內(nèi)景 小屋內(nèi)
父親（畫外音）：且盡生前有限杯！
屋內(nèi)，婦人懷里抱著的孩子突然開始哭，婦人馬上安慰孩子入睡，眼睛卻盯著窗外的大海。
婦人（唱搖籃曲，輕柔）：第一只羊，跳過欄桿去，第二只羊，每次都遲到，第三只羊，無數(shù)的羊，點點點眼睛睜開羊兒全跑掉……
72場 夜/內(nèi)景 客廳
父親推門進來，整張臉凍得通紅，哈著氣，把沾滿冰碴的手套和圍巾摘下來。家偉正趴在桌子上寫作業(yè)，媽媽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邊織毛衣邊看著家偉的本子。
媽 媽：認真寫，字寫在田字格中間。
家 偉：噢。
父親走到桌子前，把一張白紙包著的錢放到桌子上。
父 親：這是今天的工錢。
媽媽沒看一眼，繼續(xù)織毛衣。父親走回臥室。
73場 日/內(nèi)景 家門口
“咚咚咚”，一只手敲門，沒人理，又稍微重地敲了幾次，是昨天的那些年輕人。
門開了，是媽媽，面色非常不善，但極力忍耐著不讓情緒過于明顯。
青年甲：阿姨，你好。吳國瑞先生在嗎？
媽 媽：不在。
青年甲（自顧自地）：我們是昨天來調(diào)查這兒習(xí)俗的學(xué)生，您給他說一聲就能……
媽 媽(打斷，冷硬地)：他出門捕魚去了，剛走。
青年甲：可是……（幾人眉頭緊鎖，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后立馬錯開，為首的年輕人就伸長脖子要往屋內(nèi)探）誒，這不是……。
媽媽馬上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
媽 媽（被拆穿后的惱怒）：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家里大人怎么教育的，一點禮數(shù)不懂，說了不在就是不在。
青年甲：那他啥時候回來，我們坐門口等等他。
媽 媽（揮手趕人，想要關(guān)門）：行了行了，你們先回去吧，有啥事告訴我就行。
青年甲趕忙用身體抵住門，拿出一張信封遞給媽媽。
青年甲：等等等，一定要把這個交給國瑞先生。
74場 日/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畫外音）媽媽阻攔他們進來的聲音。
父親躺在床上，安靜地快速翻過幾頁書，把書放到一旁，起身按開收音機，閉上眼，點燃一卷煙，聽著收音機粗糙的機械音和外面的爭執(zhí)混在一起。
廣播聲：本臺消息，預(yù)計今晚至明日會有特大暴雨，所有漁民禁止出海……
75場 夜/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深夜，外面的海浪聲特別大。
父親坐在床邊，打開那封紅色的請?zhí)Ｉ厦鎸懼?ldquo;誠懇邀請吳國瑞先生參加詩會”，信封后面夾著幾張照片，是父親那天在風(fēng)中吟誦詩詞的畫面。
父親抽著煙把幾張照片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在桌子上按滅煙后，把請柬夾進一本書里。
76場 夜/外景 山上
嘈雜的人聲，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左右。父親牽著家偉走在前面，家偉很不老實，一路上蹦蹦跳跳。
媽 媽：慢點，看著路。
媽媽和云云在后面慢慢的走。
一路上火樹銀花，后面時不時放出絢爛的煙花，總能引起家偉的大叫，煙花升到最高點爆炸時，仿佛就在他們旁邊，火光照亮了黑暗的環(huán)境，云云看著煙花的眼睛里閃爍著星星。
爬上山腰，是一處很大的廣場，很多小商小販在這里擺攤。父親走到一家賣香火的攤子。
父 親：這些香，這個紅繩怎么賣的？
店 主：香一把一塊錢，紅繩子免費拿就行。
父 親（掏出錢）：拿上四把。
父親提著一小袋東西回來。
家 偉：買一個嘛，大過年的，就買一個。
媽媽接過袋子，細心地給云云和家偉胳膊上都綁上紅繩。
家 偉：媽媽，這是干嘛的？
媽 媽：保佑你平安的呀，明年能開開心心地長大。
家 偉：那你和父親怎么不帶著？
父 親（伸出手臂）：來，那你幫我們綁上。
家偉胡亂地瞎綁一通。
家偉手上多了個金箍棒，揮舞著金箍棒氣勢昂揚地在前方裝作開辟道路的樣子。
廣場中央是一座凹進山體的大型劇場，在石頭上直接刻出座位的模樣，呈一個驚險的陡坡，中間是巨大的灰石舞臺，掛著一片破舊斑駁的暗紅色幕布，入口用鐵鏈圍住，里面空無一人，在黑夜里有種古樸肅穆的美感。
圍著很多人嘰嘰喳喳地討論。云云和家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
媽 媽：云云，你還記得嗎？幾年前我經(jīng)常帶你來這兒看戲。
云云搖了搖頭。
媽 媽：這兒多少年沒人演戲了？說是傳播封建迷信，一個團的人都進去了，王團長現(xiàn)在還在里面呢，真可惜了，那時候他常常帶好吃的給云云。
父 親：現(xiàn)在政策不一樣了，聽說明天就有人來這兒演戲，叫《紅色娘子軍》。
媽 媽：哎，都不是那些人咯。
77場 夜/外景 路上
前方有一條大路，和一條黑暗的小路。家偉直接先小跑著進去，父母在后面想要伸手攔住，無奈已經(jīng)跑到深處去了，只能跟上。
78場 夜/外景 小廟外
家偉先跑過來，父母和云云慢慢地在后面走。
是一處院子，院門緊閉。家偉用棍子錘開大門，聲音在寂靜的環(huán)境里格外刺耳。三人跟著進去。里面也是小小的一座廟，只在墻壁上點著一盞昏暗的燈。門口的爐子沒點燃，里面厚厚的灰燼可以看出原來這里也是香火興旺。
家偉興奮地跑進廟里面。
家 偉（畫外音）：哇，媽媽，快來看，這里的好丑，比其他的都丑。
父親和媽媽聽到后臉色一變，快步走進去。
79場 夜/內(nèi)景 小廟內(nèi)
媽媽進去后趕忙捂住家偉的嘴。
媽 媽：別瞎說！
抬頭看著里面，是一尊作戰(zhàn)斗狀的羅漢。媽媽把家偉往墊子上拉。
媽 媽：快磕個頭！
家偉很不情愿地敷衍幾下。
80場 夜/外景 小廟外
云云蹲在外面的爐子旁，百無聊賴地捻著余燼。后面過來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
大 師：小姑娘。
云 云（驚訝）：��！
大 師：要上香請去山上，這邊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
云 云：您說，星座和佛教有什么差別呢？為什么媽媽允許自己信佛教，說什么，會保佑一家人吉利，我看星座卻不行呢？
大 師：小姑娘，無論什么，只要最后能勸人向善的，都是好的。所謂吉利，就是在于人自己內(nèi)心覺得吉不吉利。
云云看著大師轉(zhuǎn)動的佛珠。
81場 夜/外景 大廟會
悠揚的陜北說書《刮大風(fēng)》聲音淡入，高大的廟門寫著燙金的大字“太和殿”。走進廟會旁邊坐著一排戴著黑眼睛，穿著白大褂的說書人，旁邊圍著很多路人，說書人用旁邊的人當(dāng)素材即興作詞，幾個小孩子被逗得滿臉通紅，路人不住地叫好。
一行人走到中央最大的一座廟前面，門口的香爐燃得正旺，一條柵欄隔開人群，人們點燃香后扔進香爐。
父 親：你代表咱家去就行了，把他倆帶上，我在外面等你們。
媽 媽：多少�。�
爸 爸：你看著給就行。
媽 媽：好。
媽媽牽著云云和家偉的手走向大殿，
父 親（大聲）：哎。
父親看媽媽回頭走過來，背過身子，抽出一張一百遞給媽媽。
父 親：要中考了，給云云多上些吧。
媽 媽：好。
82場 夜/內(nèi)景 大殿內(nèi)
媽媽帶著倆人走進大殿，滿屋神圣的黃色，正中坐著一位面目慈悲的老人，旁邊倆排是形態(tài)各異的菩薩。媽媽把錢塞給倆人。
媽 媽：磕完投進那個箱子里。云云，好好磕三下。
媽媽虔誠地拜了拜，云云和家偉則非常敷衍，三人磕完頭走出大殿。
83場 夜/外景 大殿外
父親靠著石柱看著遠處抽煙。媽媽走過去，他遞給媽媽一張寫滿字符的白紙。
媽 媽（讀紙上的內(nèi)容）：東風(fēng)暖日正當(dāng)時，花開富貴正相宜……這是什么意思？
父 親：上上簽。
媽 媽：噢，那你看這句，是不是指……？
父 親（背過身子）：好了，估計每個人都是上上簽，明年會好的。
人群里一陣騷亂，云云和家偉跑向人群一齊歡呼。
父 親：新年咯。
84場 夜/外景 山路
下山的路上，樹上所有的燈都已關(guān)閉，沒有了煙花，沒有了說書聲，人們的談話也不自覺地變得小聲，顯得有些冷清。
走過一段路，媽媽把倆人的絲帶解下來。
媽 媽：來，云云，家偉，把紅繩子掛在這顆樹上。。
家 偉：不要，這兒都是別人的，我不要和別人掛一起。媽媽你看那邊，掛那個小獅子上面。
媽媽回頭看了一眼父親。回過頭，媽媽滿眼笑意。
媽 媽：行，心誠則靈嘛，掛哪都行。
父 親：來，這個地方低，你倆自己綁。
是石欄上的一個小石獅子，家偉和云云一人占住了石獅子的一邊耳朵。耳朵，手腳掛上四條紅繩的石獅子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可愛。
85場 日/外景 學(xué)校
卜清和儀景并排坐在學(xué)校頂樓的天臺上，倆腿懸空，手上拿著一張信紙。
陳迎寧蹲在他們后面，手上忙碌著把一推廢品剪成一個翅膀的模樣，一陣風(fēng)吹過，幾個細小的零件被吹到樓下，揚在空中，他們也不在意。
卜清先看著，接著倆人圍到旁邊一起看。
班主任（畫外音）：……我相信，此生應(yīng)該走什么路，她會給你點撥。最近的海山是漲潮的季節(jié)，我走后，你們不許私自跑去海邊玩（輕笑）。
卜清讀完后隨手把紙放到一旁，看著遠方。陳迎寧拿起來翻了翻，紙的背后是一張簡陋的簡筆畫，是三個小人在海邊嬉戲。
86場 日/外景 街道
三人穿著奇裝異服走在大街上，陳迎寧頭上是酸奶盒制成的角，背后長著破衣服裁成的翅膀，里面用細木棍加固，走起來一晃一晃；卜清頭上頂著一根線作支撐的環(huán)，手上拿著弓箭；儀景最為正常，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但看到背后，是一大片黑色的墨水。每個人臉上都帶有怪異的面具。
三人在空無一人的郊區(qū)大路上開心地奔跑，互相追趕。
卜 清：你們說，這次會這么懲罰咱們呢？
87場 日/外景 小區(qū)
漸漸走著能偶爾碰到行人，翻過一處小山坡，能看到山下是一個公園，中間的湖上很多小孩坐在氣球里開心地玩鬧，岸邊有人在跳廣場舞，有人圍在一起下棋。
他們停下看了一會。
卜 清（手放在嘴邊大喊）：啊～
叫聲引起了山下人們的注意，人們聚在一起對著他們議論紛紛。
三人有些病態(tài)地笑了起來，歡呼著跑下山坡，從人們面前經(jīng)過。
88場 日/外景 大海
云云（成年后）直直地站在沙灘邊，黑色微卷的長發(fā)隨意地散開，背對著鏡頭，海水淺淺地沒過她的腳背。海風(fēng)連續(xù)幾次卷起茶色連衣裙的下擺，她雙手收攏著裙角。
遠處的海上能看到幾艘小小的游艇。
一個男人朝著她走來，手攬住云云的腰，另一只手打著電話。
男 人：我這邊天氣很好呢，雨剛停。你那邊怎么樣？
男 人：她那個人向來這樣，和他老公一個性子，臭脾氣。
男 人：我打算明天回去，但還不確定有沒有飛機。
男人放下電話。云云向前走了幾步，輕輕踩著柔軟的沙子。天下起了小雨，男人打開自動雨傘。
云 云：我想不打傘走一走。
男 人（收起雨傘）：好，聽你的。
云云又快步越過身邊的男人，二人中間又有了一段距離，被排球網(wǎng)隔開。她蹲下?lián)炱鹨粔K光滑完美的黃色鵝卵石。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子，攤開手掌給男人看。
男 人(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地)：很漂亮。
云 云：我小時候經(jīng)常收集這些石頭的。
男 人：可是這種石頭到處都是，我們家旁邊也有，（想了想）真的。
云 云：是啊，到處都是。
89場 日/內(nèi)景 客廳
明明是白天卻拉住窗簾，昏暗的家里，只有風(fēng)吹過窗簾時才能從縫隙中漏出一點陽光。
剛剛刷過漆,嶄新的白墻，好幾處畫有兒童涂鴉的地方被小心刻意地避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家偉（稍大）闖進門。手里拿著一封信大喊。
家 偉：媽，姐姐又來信了。
媽媽趕忙出來，手在圍裙上用力擦了擦。父親也出來了，站在媽媽身后。
信封寫著“云云寄，家偉收”，打開信封，首先掉出來幾張照片，主人公都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子（云云的孩子），看樣子是在海邊旅游，背后是蔚藍清澈的大海，身邊飛著海鷗。
媽媽（細細地看過一張張照片）：這美國的海和咱這兒也差不多一樣藍嘛。
90場 日/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外面陽光明媚，父親躺在床上，面色蒼老了許多，裹著厚厚的被子身體仍然止不住地顫抖，用手臂支起身子，點了一根煙，邊抽邊咳嗽。
充滿皺紋的眼睛看著窗外冷清的太陽。
91場 日/內(nèi)景 課堂
下課時間，黑板寫著“星期二，今日值日生：王強。明日值日生：家偉”。
教室里的其他同學(xué)都互相開心的玩耍，家偉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心事重重。
92場 夜/外景 院子
圓月高懸，明亮的月光罷院子照得如同清晨。其余人家都熄燈了，只有角落的一家仍然開著燈。
93場 夜/內(nèi)景 客廳
一頂白熾燈被風(fēng)吹得七扭八歪，燈下，家偉和媽媽靠在一起，媽媽在踩著縫紉機補衣服，家偉在用針線縫衣服，旁邊放著滿滿一桶衣物。
一身輕微的響聲在安靜的夜里也很清晰，家偉的針頭斷了，需要重新對齊，在燈下對了許久。
媽 媽：給我。
媽媽站起身子，把針線放在燈下，瞇起眼睛，小小的針線穿過去了，媽媽的拇指同時也被刺穿，流出鮮血。家偉看到，就要起身去拿紙。
媽媽把手指含進嘴里，制止住家偉，把針線遞給家偉。
媽 媽：行了，沒啥事，快點，人家明天一早就得要。
家偉坐下。二人繼續(xù)安靜地織衣服。
媽 媽：兒，幸虧咱們這一家還有你一個走正道的。
過了一會兒。
媽 媽：媽只剩下你了。
94場 日/內(nèi)景 家偉的臥室
翌日清晨，家偉在臥室里整理書本，細心地把一本本書壘好，然后全部塞到柜子里，走出臥室門。95場 日/內(nèi)景 父親的臥室
家偉走進父親的房間，他躺在床上，手臂向上收迭枕在腦后，面色慘白，充血的雙眼看上去非常困，但仍然強撐著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失神。
看到家偉進來后，掙扎著想要起身。
家偉扶著他坐起，把椅子上的衣服扔到地上，發(fā)出熟悉的掉地聲，坐在沙發(fā)上。
父親看著家偉許久。
父 親：我小時候上學(xué)也天天打架逃課。你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回去上課。
家 偉：我要去打工。
父 親：你該去上學(xué)。
家 偉：我要去打工，我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父 親（不容辯駁地）：你下午就去上學(xué)。
家 偉（大喊）：別管我自己的事情，你憑什么命令我，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
父親柔和地看著家偉，倆只手放在家偉膝蓋上。
父 親：你要明白，沒人能命令你什么，我只是請求。（過了一會兒，看向窗外的大海）書里的世界要比大海寬廣的多。
96場 日/外景 碼頭
現(xiàn)在正是捕魚季節(jié)，碼頭邊上有許多漁民在工作。父親的臉色似乎紅潤了許多，但衣服變得極大，不合身。
他大喊一聲，把一大袋子魚兒背到肩上，走得很慢，但很扎實，一步一步的。走到另一邊把袋子重重地砸到木板上。絡(luò)腮胡走過來拍了拍父親的肩膀，父親的身體晃了晃。
絡(luò)腮胡：哎，你恢復(fù)的可以啊，比原來還能干。
97場 日/內(nèi)景 教室
家偉收回看向窗外碼頭的眼神，似乎能看到父親在工作的身影。
目光堅定地開始聽講。
98場 日/內(nèi)景 客廳
家偉和父親捕魚后回到家，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
家偉在擰干衣服上的水漬，突然回頭對著父親，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父親的胡須長滿了臉。
家 偉(故作成熟)：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們。
父親靠著柜子，溫和的臉在煙霧背后笑了笑。
父 親（氣若游絲，很輕，很緩慢，像在思考）；不要這么早做出決定。別太心急，如果感到困惑，就停一停。
99場 日/外景 海邊
家偉坐在沙灘上，大聲地背著單詞。
他看到遠遠的海邊，幾個穿著怪異服飾的人跑了過來，互相追逐。
100場 日/外景 海上
薄暮時分，天和海一起把世界變成深藍色，只在遙遠的海平面還能看到一抹金黃色。
漲潮了，呼嘯的海風(fēng)像要把三人吹到一起，更像是被風(fēng)推著走進深海處。他們相互擁抱，水面漸漸沒過他們的膝蓋，但仍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海浪聲伴著悲愴的鋼琴曲漸起，直到海水將三人徹底淹沒。
101場 日/外景 大海（閃回）
云 云（手指著前方）：笨蛋金牛，沖��！
云 云：我說有就一定會有，姐姐回去幫你做。
云 云（黯然失色）：只有你不嫌棄我煩，聽我說這些廢話，但你又是個笨蛋，聽不懂我的話。
102場 日/外景 大海
陳迎寧感覺到海水在身邊涌流，透過海水，像隔著一面晃動的鏡子，他看見了蔚藍的天空和劃過天際的飛鳥。
……
淡出
103場 夜/外景 飛機場
大約是夜晚七點鐘，將夜未夜，深藍色的天幕一架飛機駛?cè)胪＼嚻骸?br />出字幕
十年后
104場 夜/內(nèi)景 飯店
富麗堂皇的飯店里，八九個青年人坐在一起，最中間的位置空著，大多數(shù)人手上夾著煙，時不時哈哈大笑。
大門輕輕地被推開，家偉（成年后）走了進來。
家 偉：各位，現(xiàn)在的飛機，天天晚點，實在沒辦法，我自罰三杯。
邊說邊連喝三杯，被嗆得咳嗽幾聲。
同學(xué)甲：哎呀，大老板還能來就夠賞臉了，快坐。
勾肩搭背地扶著家偉坐到空位上。家偉夾了一口菜。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之后，家偉往后躺，靠著椅子。
家 偉：哎，小山呢？他就算不喝酒人也不能不來吧？
飯桌上安靜了幾秒，幾人的神色都非常不自然。
同學(xué)甲：他……去世好久了吧。
家偉猛地坐起，用疑問的眼神盯著他。
同學(xué)甲：就是在你走后不到倆三個月，從咱們教室，四樓，還是五樓跳下去自殺了。
同學(xué)乙：我和虎子上廁所回來的時候還看到了，就落在了花壇里，花花草草剛好又蓋住了他的身體，花叢里黑黑的一塊，這也算是走得體面吧，唉，不幸中的萬幸了。（舉起酒杯）喝酒喝酒。
除了家偉之外的同學(xué)碰了一杯。
同學(xué)丙：他跳樓的那天……（同學(xué)丙灌下一大口酒后，抽泣地）他跳樓的那天，我想拉住他的，我第一次明明已經(jīng)拉住他了，他還向我保證，我們一起下了會兒棋�？墒�,是我沒有看好他，他離我那么近，跳下去的時候我感覺他還看著我，我現(xiàn)在還常常能夢到他的眼睛，亮亮的。一定是想要我拉他一把，我們是那么好的朋友，做了這么久的同桌， 嗚嗚嗚。
同學(xué)甲：是啊，咱哥幾個關(guān)系多好啊.
同學(xué)�。和蓱z的，聽說尸體就在市里的公墓里，哎哎，聽說當(dāng)時手里還握著一個彈弓。
幾人開始的時候還說的很拘謹很虛心，最后越說越自然，亢奮。
105場 日/外景 學(xué)校（回憶）
當(dāng)時正年幼的家偉背著鼓鼓的書包站在學(xué)校大門口。一群學(xué)生站在里面和他揮手告別，家偉笑著回頭往校外走。
獨自走了一段路，后面?zhèn)鱽砼懿铰�。家偉回頭一看，是小山。
家 偉（善意的嘲笑）：怎么，要和我一起走��？
家 偉：熱不熱啊你，大夏天的穿著長袖。
小山就站著不說話，瘦小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睛里似乎憋著淚。
家 偉：好了，別婆婆媽媽的了，跟他們好好玩啊，我走了。
拍了拍小山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路，有些不忍心地回過頭。
小 山（顫聲）：你一定要多回來看看我啊，我永遠都會想著你。
家偉走向小山，在懷里摸索了一陣，拿出一個彈弓。
家 偉：額……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遞給小山）你的彈珠都是我拿這個贏回來的。好好保管，下次見面要還給我。
家偉最后看了一眼小山，目光有些狐疑地在蓋住四肢的衣物上掃視，皺了皺眉頭，但沒有放在心上，轉(zhuǎn)身離開。
小山目送著家偉一直到走到路的盡頭，拐過彎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他有些無助地環(huán)顧四周，操場上，同學(xué)們熙熙攘攘，四處迷茫地轉(zhuǎn)頭的同時，長長的衣領(lǐng)蓋住的皮膚露了出來，能看到許多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觸目驚心的后脖頸。
106場 夜/內(nèi)景 飯店
家偉突然感覺胃里翻江倒海一樣惡心，像被什么東西卡住喉嚨一樣止不住地大喘氣。旁邊的同學(xué)甲發(fā)現(xiàn)了家偉的異樣，拍打家偉的背。
同學(xué)甲：這么大人了還被魚刺卡住啊，來，喝杯酒順一順，哈哈哈哈。
家偉抬起頭盯著同學(xué)甲往自己杯子里添酒，拿起杯子舉到他面前示意碰杯。他沉默了一會兒，和他碰杯，一口喝完。
107場 日/外景 客廳
醉醺醺的家偉在空蕩破敗的房屋內(nèi)來回走動，目光眷戀地看著屋內(nèi)的老物件。
穿過長長的過道，推開門，陽光下有了實體的灰塵撲面而來。屋內(nèi)的一切好像還是原來的樣子，家偉跳上床，坐在父親曾無數(shù)次躺著的位置上看向大海，發(fā)現(xiàn)窗框上放著那個軍綠色剃須刀，打開開關(guān)，“嗡嗡”的開始運作，但有些故障，里面遺留的胡須像雪花一樣抖落個不停。
108場 日/外景 家外
家偉把老舊生銹的鑰匙埋進石板縫隙之間厚厚的青苔下，向海走去，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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