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一過,實際上城市里還沒啥春天的跡象,但是風真的就不一樣了。風好象一夜間就變得溫潤潮濕起來了。這樣的風一吹過來,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給感動了。”——《立春》
影片開場時的大全景建筑,以及周瑜的亮相,透露出這是一個以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為背景的中國故事。那時,藝術(shù)并未廣泛普及,僅有少數(shù)人能夠接觸到歌劇、芭蕾、油畫等高雅藝術(shù),而大多數(shù)民眾對此并不理解,甚至難以接受。他們無法理解芭蕾的優(yōu)雅,無法欣賞女高音的悠揚,這反映出當時人們精神層面的匱乏和藝術(shù)需求的缺失。同時,這也從側(cè)面揭示了那個時代人們的生活水平亟待提升。在寒冷的冬日街頭,胡金泉身著單薄的演出服,卻遭到觀眾的戲謔與不屑,最終只能無奈離場;而王彩玲則高歌著觀眾聽不懂的高音,得到的卻是冷漠的回應(yīng),她們的內(nèi)心感受如同冬日里飄落的雪花般冰冷。此外,那個時代還充斥著嚴重的性別歧視,男性舞蹈家備受歧視,未婚大齡女性也常遭異樣眼光。這種不公不僅影響了他們自身,更讓他們的家人倍感壓力,如胡金泉的母親不得不拉低帽檐以遮掩尷尬,王彩玲的母親也時常為流言蜚語所困擾。這個時代缺乏包容,顯得尤為現(xiàn)實,浪漫與自由似乎只是遙遠的夢想。
王彩玲,黃四寶,胡金泉,他們是處在社會的邊緣的人,但同時也都算是文藝工作者。
王彩玲一位清高自傲的音樂教師,也是這個現(xiàn)實環(huán)境里的浪漫主義者。她憧憬愛情,卻不曾擁有,對待感情也有著自己的態(tài)度,并沒有輕易向這個時代妥協(xié)。在學校里,王彩玲并沒有什么要好的同事朋友,也沒有什么人情往來,自己總獨來獨往,這證明王彩玲和自己所屬的社會階層并不共同。王彩玲和她的鄰居也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個說話句句不離自己老漢的已婚女人,和一個大齡剩女;一個嬌艷漂亮,一個相貌不佳,一個生活美滿,一個獨自生活。漂亮的女鄰居時刻提醒著王彩玲的不同。但同時我覺得王彩玲她是有些前衛(wèi)的或者說她先于時代,她的夢想,她性格的不同,以及她收養(yǎng)的孩子。黃四寶和王彩玲他們的共同愿望是去北京,北京是他們的執(zhí)念,也代表著榮譽和地位。一個想考上中央美院,一個說就要調(diào)去中央歌劇院了終歸他們是想逃離自己這個階層的。可拋開他們的夢想而言,王彩玲就是一位音樂老師,黃四寶就是一名普通的煉鋼廠職工,都是最普通的工薪階級。王彩玲去北京詢問戶口時,那場傍晚在天安門的戲,她久久的看著天安門,可在畫面里天安門對她而言始終是遙遠模糊的。可他們并不甘于平凡,努力的想要跳出自己所屬的圈子,不停地折騰,卻最后都回歸市井小民。也詮釋了,千變?nèi)f化的是人心,紋絲不動的是命運這句話。
胡金泉是群眾舞蹈館的舞蹈教師。胡金泉是立春里我最喜歡的人物,他是那個忠于自己夢想的人,也同時很極端。他進了監(jiān)獄后反倒很坦然 ,用他自己的話說,他踏實了,別人也踏實了,可是他立腳尖轉(zhuǎn)圈的時候,那個類似投降的背影,讓人不能忘懷。他讓自己變得更邊緣,自己舒服的邊緣,主動的邊緣。在他看來進監(jiān)獄是一種解脫,這是他逃避的方式吧。當他很坦然的整理自己衣服,打開錄音機,開始跳天鵝湖的時候,鏡子中的他,在鏡子中轉(zhuǎn)圈的他,仿佛被兩塊鏡子中的那道縫隙,一圈一圈的切割。他在這個時代的夾縫里生活的不易。
王彩玲來回的在北京和自己所在的小城市之間來回奔波,北京一直是她的心之所向。她總共去了北京四次,第一次他去詢問戶口進展,她站在后看著天安門,鐵欄桿把她和代表著北京的天安門分割到兩個空間。第二次是和黃四寶一起去北京,想找一份工作卻也屢屢碰壁,沒有北京戶口讓找工作變得更艱難。第三次為了高貝貝實現(xiàn)她的愿望,她放棄了原本有望的北京戶口,不成想?yún)s是個騙局。從北京回來后王彩玲逆風艱難騎著自行車,也如她現(xiàn)在的處境一樣,錢和北京戶口兩空。第四次是在結(jié)局,王彩玲帶著收養(yǎng)的女兒小凡在天安門廣場,這次的天安門廣場不再是虛焦,她看看天安門再看看小凡,這次她把北京夢放下了吧,她將自己的心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撫育小凡身上。
《立春》里讓人溫情的時刻,是王彩玲的兩次回家,除夕后的次日清晨,母親在雪地里高高舉起鞭炮,讓人覺得那怕生活苦澀,卻總有人積極活著 。第二次回家,是王彩玲帶著小凡,還有母親在院子里吹泡泡,癱瘓的父親坐在那里靜靜看著,卻流出眼淚。這是王彩玲少有的幸福時刻。王彩玲第一次教周瑜唱歌,是在琴房,鏡子里的她光芒萬丈,可當她說完自己一定能唱到巴黎歌劇院去時,鈴聲將她打斷?僧敻哓愗愒谇俜砍钑r那個光芒萬丈的人變成了高貝貝,而王彩玲也變得破碎。就像王爾德曾說過的那樣,我們都生活在下水道里,卻有人夜夜仰望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