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立，風(fēng)霜壓枝，我分外感受到冬的寒意，蜷縮在風(fēng)中，憶起那個單薄的少年，那個與風(fēng)說話的男孩。
那是一個寒假，我答應(yīng)父母歸家，暫居他們的視線。
一天，早晨醒來，如同往常一樣從被窩探出頭來試探空氣的溫度，臥室格外明亮，有一種預(yù)感下雪了。于是顧不得穿鞋，赤著腳跑向窗前，迫不及待地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欣賞窗外粉妝玉砌的世界。我喜歡雪，大雪紛飛的浪漫，白雪皚皚的視覺感。
醉給雪界，我總是耐不住寂寞的。于是換了鞋，忘了梳妝，便塞上耳機(jī)，戴上帽子，身臨其境。每當(dāng)風(fēng)雪來臨，《認(rèn)真的雪》是我必不可缺的音樂，在這樣空靈婉轉(zhuǎn)的音樂聲中，我變成了冬的精靈，隨著有節(jié)奏的旋律 ，在白雪鋪就的路面輕盈地跳躍。麻雀是好冬的，愛雪的，從不會因為寒冷而禁足，一會兒在枝頭嬉鬧，慌恐的積雪簌簌地往下落，一會兒在雪地印著不成名的圖畫，著實平添幾許生機(jī)。本著愛憐之心，我奔向群鳥，群鳥振翅起飛，在紛紛飛雪中與我打起了雪仗。
盡興了許久，一輛遠(yuǎn)行的列車行來，車輪拴著鐵鏈，依舊像醉酒的老叟踉踉蹌蹌，車輪的吻痕深深印在人行道上。出于安全，我尋著一條僻靜的小路而去。腳下的路在茫茫曠野里延伸，我有些迷離，覆蓋的雪讓我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野。
約莫十點左右，陽光從稀薄的云層炸出一片紺藍(lán)，我的心泛起隱隱的憂傷，我愛陽，卻討厭它的不期而遇。我想留住飛雪，留下這個粉妝玉砌的世界。于是，向著山頂進(jìn)發(fā)。
雪在融化，陽光的微弱，讓上山的路面潮濕而光滑，我一路抓住枯萎的野草，仍無數(shù)次的滑倒，但我不憂不懼，懷揣著居高臨下的愿望，每一步的攀爬都讓我心滿意足。終于爬上了山頂，除了盡觀雪界的快感，更有“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邁。我拿出手機(jī)，四面八方地拍攝著，盡力留住每處風(fēng)景，每個瞬間，給這個寒冬留下唯美的記憶。
“姐姐，你能幫我拍照片嗎？”不知何來的男孩輕聲問道。他的臉凍得通紅，雙手交叉在胸前，眼里充滿期待。我看見他那身褶皺的衣服干凈卻泛黃，散發(fā)出薰衣草的香味，腳上的鞋用塑料袋套著，但我依舊清楚地看見鞋帶綁的蝴蝶結(jié)整齊而精巧。
“可以呀，你擺個造型吧!”我友好地回答。我接連拍了七八張，每一張男孩都擺出不同的姿態(tài)，臉上掛著笑容，但眼神里含著淡淡的憂傷。
拍完照，男孩和我并排站著，像我一樣張開雙臂，閉上眼，望向太陽，貪婪的吮吸著清新的空氣。
“姐姐，再麻煩你一件事，能不能幫我把照片發(fā)給我的爸爸媽媽？我知道他們的電話號碼。”說話的同時，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棒棒糖，糖被溫暖的口袋融化了。
“姐姐幫我發(fā)照片，我給姐姐棒棒糖。”不到我回答，男孩又說道。這一次語氣更輕了，似乎略帶企求
“號碼多少呀？我?guī)湍惆l(fā)，姐姐不要你的糖，姐姐也有糖，全給你。” 我說著，一邊給他糖，一邊記著他說的號碼。一直以來我都有個習(xí)慣，外出時揣幾顆糖，我有心荒的毛病，一餓就會頭暈，惡心。
男孩接過糖，緊緊握在手里，眼里充滿了淚花，嘴上不停地向我說謝謝。
我微笑地回著”沒事”，這一刻，除了說沒事，我的語言如此荒蕪。
突然他朝我站的更近了，挽著我的胳膊，把頭輕輕靠著我的手臂。“姐姐，你說爸爸媽媽會看到照片，會回我的短信嗎？”我從他的手心深深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血液在沸騰，可心卻達(dá)不到身體的溫度。
“當(dāng)然會！就算這會兒不會，過幾天也會回的，今天有太陽，他們肯定很忙。”從小經(jīng)常獨居守家的我很快意識到他的情況，更能理解他的渴望與心酸，我知道他是個留守兒童，想念身處異地的父母。
情不自禁地，我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緊緊的，重重地?fù)е?ldquo;你能感受到姐姐的心跳嗎？”我仰起頭，不讓他看見我的臉，此刻，我的眼圈紅了。
“能！姐姐的心跳好快，像爐火一樣溫暖。”我摸著他的頭，幫他拿掉頭上的枯草，梳理他凌亂的頭發(fā)。他忽然抱住了我，他哭了，淚水打濕了我的衣服，我樓的他更緊了。我心甘情愿讓這個小男孩在我的懷抱里肆無忌憚的哭泣，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單純，善良，渴望父母疼愛的孩子。
“姐姐要是我的親姐姐該多好啊!”男孩擦干眼淚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
“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無論親疏，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好弟弟。” 我把眼淚流回心里，還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男孩轉(zhuǎn)身，雙手合十，向著遠(yuǎn)方默念。他在與風(fēng)說話，托清風(fēng)幫他傳遞消息，讓清風(fēng)助他實現(xiàn)心愿。我沒有問他，我知道那是一個孩子心底最真誠最美好的愿望。
突然電話鈴聲響了，是母親喚我回家吃飯了。男孩再次擁抱了我，和我道別。
他看著我，一路囑咐我小心，聲音越來越大，直到目送我到山腳。我沒有勸他回家，我明白他小小的心的感受。此刻他的內(nèi)心懷揣著希望，或許下一秒，父母就會乘遠(yuǎn)方的列車歸來，給他一個甜蜜的親吻，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從山腳颙望，那個小小的身影又在與風(fēng)說話，我聽不見他說了什么，也看不見他的臉，但我知道那張稚嫩天真的臉上一定掛著笑容。
以后，每個寒假回家，我都會在那天去爬那座山，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孩。每每到此，我都會在我和他站過的地方放一盒糖，我希望有一天他來此，能夠憶起我的存在，想起我的溫暖。
我的手機(jī)里依舊存著他的照片，每次想起，我都會默念，節(jié)日的安康和身體的無恙，如果重逢，請給我一個溫暖的淺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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