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眼睛啊，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很是迷人。她的這雙眼見證過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長，陪伴著他們經(jīng)歷著人生的酸甜苦辣，起伏跌宕。奶奶家里有五個兄弟姐妹，奶奶是家里的老大，她還有兩個妹妹，兩個弟弟，也就是我的兩個舅爺，他們啊!一生都是一個人。
奶奶小時候家里很窮，根本沒有任何多余的錢供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去上學。用奶奶的話說，她這一輩子沒進過學堂門，以至于后來她總是一直鼓勵著我要珍惜現(xiàn)在學習的機會。還是因為貧窮，她和兄弟們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勞動力，而我太公——奶奶的父親，脾氣非常的暴躁，小舅爺小時候還不會說話的時候 ，可能是因為餓了，也可能是由于別的原因，舅爺哭鬧開了，這惹怒了我太公，他狠狠一巴掌煽到了舅爺?shù)挠疫吥橆a，從此舅爺聾了，不僅如此，一句“爸，媽”都還沒有叫過的舅爺再也沒開過口。他，成了一個聾啞人，這對這個家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盡管太公后來很內(nèi)疚很自責但還是挽回不了我舅爺該有的人生。奶奶抱著舅爺，眼里盡是心疼，也不敢抱怨父親，她只能盡力對弟弟好。所以很多年后，舅爺來我家的時候，他跟奶奶溝通最為順暢，幾個手勢幾個表情，足以表達他內(nèi)心的想法，奶奶也是最懂他的，溝通起來沒有一點障礙。這時候奶奶的眼里全是溫暖，全是愛。
奶奶和爺爺?shù)幕橐鲆蚕衲莻�時代大多數(shù)的人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爺爺?shù)募依镆膊桓辉�，但是并不是像現(xiàn)在的人所說的，兩個不富裕的家庭結(jié)合，日子會越活越差。爺爺很疼奶奶，在那個溫飽都解決不了的年代，爺爺常常帶些面食回來給奶奶吃，后來才知道那是爺爺在干活的時候他從他名下省下來的。奶奶很顧家，爺爺?shù)囊路肋h是干凈整潔的，他們就這樣在清貧中過著簡單的小日子。過了幾年，爸爸的出生給這個家?guī)砹诵碌目鞓�，家里的條件沒有太大的改變，奶奶因為在月子期間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落下了很多無法根除的病痛，每次聽到奶奶給我講到這里的時候，我就恨不得那個時候能到她的身邊照顧她。
爸爸小時候見過狼，打過野雞。奶奶回娘家走的是一條很窄很窄的小路，走走歇歇兩三個小時才能到。她每次都會帶上爸爸一起，爸爸見到的狼就是他坐在太公家門墩上看著對面山坡上的狼往山下跑，嚇得他直哭，等奶奶到他身邊時，那狼已經(jīng)跑的無蹤影了。奶奶慈祥的看著爸爸，她的眼里全是寵愛。每次當奶奶給我們講爸爸小時候的事兒時，臉上是滿足的幸福的微笑，但是現(xiàn)在每次我想起爸爸的求學之路，我就感覺很惋惜。那時候爺爺家里終于可以讓爸爸去學校讀書，他學習很認真也很努力，可最終還是沒能小學畢業(yè)，只因為一只羽毛球拍。爸爸和學校同學一起課間活動的時候，把學校的一只羽毛球拍弄壞了，學校非讓爸爸賠，那時候供爸爸上學家里已經(jīng)相當拮據(jù)了，更沒錢賠一只昂貴的球拍，爸爸不得不輟學，開始跟著爺爺謀生活，十六七歲的時候家里的重擔就交到了爸爸肩上，他就給別人當瓦工學徒，后來就開始自己找活干。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家里窮啊，很多姑娘都不愿意嫁過來，可是我媽媽不一樣，她愿意，她看中了爸爸身上的老實，能干，穩(wěn)重。可我外婆死活都不同意，非要把媽媽許給同村的一個家里經(jīng)濟和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的人，媽媽不同意，就這樣僵持著，外婆實在拗不過媽媽，就這樣他們結(jié)婚了，媽媽的嫁妝現(xiàn)在還在家里擺著呢。
爸爸踏實能干，媽媽也有雙巧手，會管家。于是爺爺家的房子從茅草屋換成石板屋，再從石板屋換成瓦屋，我剛出生的那年，家里的樓房開始打地基了，日子一天一天就好起來了。我是奶奶帶大的，從小跟奶奶睡，等我長大些了就有人說，說我等二十多歲了肯定不會再跟奶奶睡，可是啊，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二十多了，每次回家還是挨著她，跟她拉拉家常，聽她給我說說家里或者附近發(fā)生的新鮮事。現(xiàn)在奶奶的頭發(fā)白了，背更加彎了，以前我的個子及她腰，現(xiàn)在她的個子及我腰，我長大了，她老了。她內(nèi)心深處還有著一個傷痛，每當提到她的第二個孩子，就是我的小叔的時候，她眼眶泛紅，聲音哽咽，表情十分悲傷，盡管小叔夭折已經(jīng)有很多個年頭了，他依然是奶奶心頭的傷。奶奶說：“你小叔命苦，活在的時候，沒能享福，走的時候也不好受，都怪那病得絕了。”說完眼淚就掉下來了，我聽了也覺得好悲傷，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安靜的陪著奶奶，腦子里想著這個素未蒙面的小叔。如果叔叔還活著，一定會很疼我，我們住在一個院子里，門對著門，哪家做了好吃的飯，都端在院里的桌子上，大家一起樂呵樂呵。有時跟我們一起圍在冬天烤火的爐子周圍拉拉家常，春天一起外出踏青，夏天他帶我們?nèi)ズ舆厬蛩�，秋天一起去收割小麥，冬天一起掃雪堆大雪�?hellip;…這些都只能在我的幻想里出現(xiàn)，我不能說出來，怕活著的人思念，故去的人不安。
如今，奶奶身體狀況越來越不樂觀，每次得知我會回家去，她都會拿個小凳子坐在路口等著我，她說：“每次來一輛車不是，來一輛車不是，眼睛瞪得籮筐大盼著你回來。”聽完覺的心酸，后悔自己怎么不多回來幾次，回去了陪她只能呆兩天，我哪里都不去，專門陪著她。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我總是在一大早就走，她還躺在床上我就跟她道別，因為我怕她看見我眼里的淚水。她陪著我走過我人生懵懂，叛逆，成熟的時光，我陪著她變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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