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一個土生土長在農(nóng)村的“倔老頭”,剃著個光頭,頭頂上還不經(jīng)意冒出些碎白頭發(fā),遠遠望去,好似頭頂著一頭高粱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還不時閃現(xiàn)著點亮光,亮晶晶的引人注目。他上唇的胡子看起來又有些和善,松軟,灰白,末端還帶著點焦黃。眉毛長的濃密但卻不太規(guī)矩,在歲月的考量下也泛起了一絲絲的銀白,在這對眉毛下兩個眼睛大大的,但卻沒有年輕時那么清澈,透亮。整個人雖說是一個強健的人,但也沒能逃的過歲月的侵蝕,他那被太陽曬得黝黑黝黑的臉上早已布滿了皺紋,像被河水侵蝕過的河床,溝壑縱橫。
爺爺算是個手藝人吧,平常以編織為生,因為老宅以前是是住在鯨魚溝底的,所以沒有平整的土地來種植糧食以維持生計,所以就和老前輩門學了這個手藝,用竹子編寫日常用品掙點小錢來貼補家用。爺爺雖說長的人高馬大的,但心思細膩,并且擁有著一雙巧手,在師傅的教導下,一根竹子在他手里瞬間被“四分五裂”變成一根根細的竹條,在經(jīng)過壓、折、擰,一系列復雜的手續(xù)就變成了一個個我們常見的生活用品。小到用來溜饃饃的“竹潛潛”,再到曬糧食的“竹篩子”,盛放東西的竹籠,清理落葉的“竹耙”、竹燈籠等等,一根根竹子瞬間就被賦予了新的用途和意義。記得我還很小的時候,就和爺爺一塊下溝底擔竹子,那時進竹林的路還是一條有人踩出來的崎嶇小道,非常難走,但爺爺就背著幾十斤竹子一步一步向前行走,累時便歇會就繼續(xù)趕路,他肩上已經(jīng)磨出了厚厚的一層老繭,那是生活留給他的印記。
爺爺家沒有男孩,只有四個閨女,聽媽媽講,因為以前是靠公分來分糧食,因為家里沒有勞動力,所以家里賺錢養(yǎng)家的事全由爺爺一個人來,爺爺常念叨的就是要給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個和別人一樣的生活,不能比別人差,所以他就沒日沒夜的編東西,然后拿出去換錢,一到攢足了貨物后,他便推著輛自行車,帶著半袋干饃馱著貨物出發(fā)了,走街串巷的叫賣,聽說一走就得十天半個月,直到手里的貨物買完他才趕回家。但在回家的路上他一定會買些稀奇的玩意打包回家給他的孩子們,媽媽說那是她們幾個姐妹最幸福的時刻,雖說日子苦了些,但也應了那句“痛并快樂著”。
在一次下山砍竹時,因為遇上了大暴雨,爺爺被摔了,背和腰摔的很重,好長時間都下不來床,最后導致干不了重活,但他一直也沒有放棄自己賺錢的這條道,家人勸他,他不聽,說急了,他便怒吼我不賺錢,一家人怎么生活。
因為腰上的緣故,爺爺背的竹子少了,賺的錢也少了,但他依舊再堅持,爺爺常說,娶到奶奶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因為奶奶原本是個大戶家的閨女,也是他們那代少有的受過教育的高材生,卻跟自己過來清貧的日子,受了一輩子的苦。因為家境不好,所以我的媽媽,小姨們都沒受到好的教育,很早就輟學打工了,這是爺爺一生的痛,因為家境,自己的孩子做了一輩子的農(nóng)民,面朝黃土,背朝天,這是他內(nèi)心的傷疤 ,是無法抹平的。
時光匆匆,一晃眼,幾十年過去了,女兒們都紛紛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爺爺就把教育這件事寄托在了孫子身上,每次我們?nèi)タ赐鸵辉俣谖覀兒煤脤W習,不能再做農(nóng)民,哪怕日子再苦,教育必須跟上。因為我高考失利,我考得不好,但在爺爺?shù)囊辉賵猿窒,我上了現(xiàn)在的大學,爺爺常說,學費貴點,但沒有受教育就一定成不了大事,要我不要泄氣好好學。每當我跟他談及學校里的事時,他嘴角總是揚起燦爛的笑容,那樣的溫暖慈愛。當我一天天長大時,他老了,歲月偷去了他的視力、聽力,但他依舊那么樂觀,那么愛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