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華先生的詩作《旅行》全詩正文如下:
靈魂,輕輕
滑出肉體
我的手艱難抵達夜門
以我孤獨的名義
入睡
手機、電話、電子郵件
將無人收聽
時間靜靜停在墻上
走的時候門還敞著
大雨將至,鳥兒
到底沒有飛回
在這首詩里,作者以簡約凝練的文筆,從紛繁的思緒中,擷取幾個具有象征意義的意象,抒寫了遠足旅行、親近自然的心靈感悟,用兩個字加以概括,就是“無我”。
起首二句:“靈魂,輕輕 滑出肉體”,直接點出旅行過程中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總體感受。那么,作者具體感受到了什么?當作者面對雄渾、神奇的大自然,盡管可以視通萬里,思接千載,胸中有萬千感觸,但若深加推究,卻又是無法以自己的語言話本加以準確的表達。因為,個體的生命此時已找尋不到存在的支點,就像一顆光斑飄浮在空氣中,或如一粒塵砂融入了無垠的土地,這是承載生命的軀體亦即所謂的”皮囊”的存在狀態(tài),而靈魂早已出竅,這種”靈魂出竅”的方式,是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完成的,即”輕輕滑出肉體”而不知。所謂睹物起興,有感而發(fā),感發(fā)至發(fā)不出處,方是至高境界。
接下五句:”我的手艱難抵達夜門以我孤獨的名義入睡手機、電話、電子郵件將無人收聽”,是由”靈魂出竅”引出,由山中事想及家事,表達作者融入自然,不復理會塵俗凡事之意趣。作為社會的人,行于世上的”我”,盡管可以用雙手進行勞作,也可以憑籍雙手幫助別人,還可以用語言文字交流思想感情,但畢竟”人心隔肚皮”,真正的”心心相印”仍是異常艱難,更多的卻是紅塵的煩惱。只有將自己融身于大自然中,才能達到與心靈的無隙契合。也只有在這時,”艱難”勞作的”手”才能”孤獨的”“入睡”,而”手機、電話、電子郵件”等現(xiàn)代化的代言工具,也在大自然原始的”魔法”下,失去了高科技的靈性。
雙手及現(xiàn)代化的代言工具是這樣,那么時間的狀態(tài)又是怎樣的呢?作者說:”時間靜靜停在墻上”。對于時間,對于光陰,人們總有”光陰如梭”、”人生短暫”的無奈慨嘆,但時間的腳踵卻從來就沒有因為人們的無限憐惜和深情挽留而做稍許的停步。作者卻偏偏說掛在墻上的時間停了下來,反邏輯的悖論所傳達的,應是一種慣常生存狀態(tài)的結束,而一種嶄新的生存狀態(tài)也同時產生。
接下”走的時候門還敞著”一句,曲曲傳達出儒家思想的”中庸”之道,可謂”能走得出,也還回得來”?此茖Τ鲇螘r家門開關狀態(tài)的簡單述說,實是對作者當時心態(tài)的真實寫照。
結尾二句:”大雨將至,鳥兒到底沒有飛回”,應是這首短詩的點睛之筆。沒有這有如”豹尾”的二句,此詩也就流于平淡了。但”大雨”(坎坷)是什么?”鳥兒”(自由)是什么?看似與”我”不相關涉、卻又突兀插入詩尾中的”鳥兒”,又為什么”到底沒有飛回”?這的確令人頗費思量。一種寧靜的穩(wěn)態(tài)被徹底破壞,心底的波瀾掀起,而在這時,作者卻是頓悟了。
對于一首詩義朦朧或具有多元指向的詩作,讀者在解讀時自然是智者見智、仁者見仁,能否貼近作者的心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讀者在讀詩時的再度創(chuàng)作過程,以及由此產生的審美價值,是為讀此詩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