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最虛偽的一件事兒,寫作是最真實的一件事兒;寫作是最快樂的一件事兒,寫作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兒。這世界本就是個巨大的矛盾體,承載著我們這些小矛盾體,不容許人類辨別和客觀評論。
這是剛剛想到的一段話。類比狄更斯的《雙城記》: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個睿智的年月,那是個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時期,那是疑慮重重的時期;那是陽光普照的季節(jié),那是黑暗籠罩的季節(jié);那是充滿希望的春天,那是讓人絕望的冬天;我們面前無所不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們大家都在直下地獄——簡而言之,那個時代和當(dāng)今這個時代是如此相似,因而一些吵嚷不休的權(quán)威們也堅持認(rèn)為,不管它是好是壞,都只能用“最……”來評價它。
生活
卡夫卡用生命寫作,他認(rèn)為這是荒誕的世界、荒誕的生活,彌留之際想要將畢生作品毀掉,為何?他矛盾,他確實也不清楚這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這無聲無息存在于我們身邊的生活真實如何。我不清楚他是否是如此的矛盾,但我想,生活在這世界上的每一個個體都免不了矛盾,無法擺脫迷茫。誰,請問誰,誰能告訴我這真實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作家的痛苦、掙扎、怒吼、撕心裂肺的叫喊,無非是在渴求在某個角落能流出那樣一絲縫隙,伴著清澈的空氣和醒人的花香。
為何寫作,寫作應(yīng)寫些什么?寫著世人的共鳴?寫著內(nèi)心的靈魂?寫著未來的預(yù)言?其實,也沒有什么預(yù)言,一代代人的生存都像極了枯燥的輪回,而作家所寫的也不過是內(nèi)心世界的翻版,某種體會,在某種特定的時刻,總會有人觸動一二。然而身為作家,誰來否定你,誰來肯定你,都無意義,讀者可以不認(rèn)同作家的想法,但是卻無權(quán)否定和肯定。作為作家,同時也是作為人這個個體,他們自己都無法對自己的想法做出最懇切的判斷,他們也有面對小觸動的惶惑,面對真是生活未知的恐懼,作為自身都無法完全肯定和否定自我的想法,那讀者又拿什么權(quán)利來評斷對錯,作家又怎會在意他人的評斷。他們用筆寫著矛盾、恐懼、彷徨、焦慮、不安和恐懼,寫著作為生活本身的一種無奈、無知與無趣。
是的,作為生活本身。人是生活的本身,不是超脫生活存在的,就像針尖上的一滴水滴入大海里,從出生起,我們就完完全全融入生活中,再也找尋不到自己原始的影子,可惜,人從來都不知曉。作家描繪著在自我觀念中生活的一個側(cè)影,一個觸動,人然而面對整片大海,它的溝壑,它的暗流,又怎是作為一滴水能全面體會到的呢?讀者之所以會和作品產(chǎn)生共鳴,因為讀者也是海中的一滴水罷了,并不能說明讀者完全讀懂了作者的內(nèi)心,同樣也沒有立場來評判作者的眼中的世界,作者也不在意讀者是怎樣評判自己的世界。于是卡夫卡不在意是否有人了解,就算將畢生作品全部毀 掉,他也是無所謂的,他本就無所謂。
既然作品寫出的都是個人心中的生活和世界,并不代表是真實的世界,那為何不能說寫作是最虛偽的事呢?是的,寫作是最虛偽的東西,但也是最真實的東西,作品用虛偽來探究真實,也漸進(jìn)真實?傊瑢懽,是個既矛盾又無奈的事情。就像水,永遠(yuǎn)只能隨海流激蕩的無奈。之于作家,面對自己都無法確定對錯的世界被他人煞有介事的做出似是而非的判斷時,莫不覺得可笑?ǚ蚩ú辉谝庾髌返脑u論,他已經(jīng)看透這世界,于是愿意銷毀這些作品,讓他的思想同他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生活中。
疑問
我又開始陷入糾結(jié)中了,好吧,我承認(rèn),幾乎每天我都在糾結(jié)之中生存,就好像每個人都在生活之中掙扎一樣。對于生活,我只能無限的疑惑。疑惑什么是好日子,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真實,還有,什么是意義?我們心中所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的意義是意義嗎?驀地,我對一切事物和詞語感到陌生,我開始懷疑。作為一個從小便出生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中國,我貌似從沒深究過周圍事物的確切意味。多年適應(yīng)下來,現(xiàn)在突然的疑惑讓我感到一陣彷徨和失落,如坐針氈,仿佛身邊無數(shù)個羽毛騷動著我,讓我無所適從。懷疑一切,當(dāng)然也包括懷疑現(xiàn)在的我,真實與對錯?我手寫我思,可是,寫下的又不完全是我的思想。思在寫之前,那寫的時候思在哪里?我為什么會這樣思考,是什么牽引著我如此思考下去,仿佛一條線,牽著我朝這個方向思考,那這到底是我自己的思維還是借助著某種力量,這力量又源自哪里?這是我的想法嗎?止此,最后一個疑問讓人崩潰,我追問這些有意義嗎?或許,我瘋了。是的,我瘋了。
刺痛
卡夫卡是否也在探究生活本身到底是什么。他用荒誕來嘲笑、來諷刺、來反襯、來隱喻。小說用一種看似虛幻荒誕的外表世界來反襯他所看到的生活的真實。人們對自己生活也是這樣體味的吧,虛實難分,真假難辨,看似荒誕卻又真實。這是一種巨大的矛盾,不僅僅是作家個體的矛盾,而是覆蓋每個人生活的一種矛盾,就像一個核心磁力,將每個人心中的一團(tuán)烏云吸住,最后形成一大片壓抑的烏云,將人的窒息、恐懼、彷徨、焦慮擴(kuò)大,仿佛一口氣便能讓人感到強大的刺痛。
是的,是刺痛,卡夫卡的文章不會讓你感到大悲大喜,一頓大笑或一場痛哭之后心情便回漸漸平復(fù)。而刺痛不會,它像傷疤一樣永遠(yuǎn)跟隨你,向無法設(shè)防的你給以最一針見血的打擊,這瞬間的刺痛讓你痛苦、震驚卻無所適從。這痛后不會感到悲傷,但會憂郁;不會感到解脫,反而是枷鎖······
城堡
枷鎖,不禁讓人想到自由,卡夫卡在《致科學(xué)院的報告》中,以一只猿的口吻敘說了人追求自由的悲哀,在它的眼中,人類的自由不過也是人類的一層枷鎖罷了。無欲則剛,沒有欲求才是真正的解脫,然而,作為人也真是可悲。生而為人,必有所需,繼而有欲,伴隨本能而來的“生之欲”和“死之欲”都是想達(dá)成自身愿望的行為欲望。無論身處怎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的情形也總是捉襟見肘,每個人都活在一種掙扎之中?杀舸耍秩绾尾桓锌?正如《城堡》中的k,一生追求想入駐城堡卻頻頻受阻,臨死如愿,看似是一個歡喜的結(jié)局,在卡夫卡的筆下卻顯得那么諷刺,對于一個一生被困在枷鎖里卻毫不自知的人,讀者如何能笑得出,這明明是巨大的可悲啊。“城堡”是k的欲望,是k的枷鎖,什么是我們的枷鎖呢,其實,每個人都背著個枷鎖,不過是像k一樣,毫不自知罷了。然而,更可悲的是明明懂得這些道理卻還是放不下的人生。
正如上文,內(nèi)心的疑惑與探究,又何嘗不是束縛人的“城堡”?上畋旧韰s也無奈,如卡夫卡《審判》中的兩個“黑衣人”,我眼中那是荒誕生活不可抵抗力的一個象征,仿佛有一只操控生活的無形之手,控制著。
少時看不起僧人,然而現(xiàn)在想想,真正能做到“什么都放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卻是種一般人都無法到達(dá)的境界。上文中苦苦糾結(jié)“生存的意義”,然而現(xiàn)在想想,又何必要苦惱呢,無論為何,人已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