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拜讀楊楊的小說《我的親娘》【《陽光》雜志2012年2期】,忽然感到一種心靈的顫栗,一種欲哭無淚的心酸與心碎。無論是生命的卑微與高貴,還是人性的真愛與良善,以及生活的窘迫與無奈,甚至是生于死的悲情與茫然,無不呈現在了讀者的面前。
文學的精妙不在于多么熱鬧,而在于是否好讀。好讀則耐人尋味。反之,便是嘩眾取寵的貧血與衰竭了。
眼下,中國的文學或者說世界文學正處于一個價值多元的時代,人們似乎從現實生活中看到了太多的黑暗與不幸,也嘗到了人生的種種艱辛與曲折。每個人幾乎都是一部精彩的小說。這時候,至少有相當一部分讀者已經不需要從文學中獲取那種積極的,樂觀的感召了,他們所需要的只是那種溫暖與真切,那種心靈的慰藉與自我體驗相呼應的滿足而已。
因此,這就需要我們作家更趨日益的豐富與超越了。
有幸拜讀楊楊的小說《我的親娘》【《陽光》雜志2012年2期】,忽然感到一種心靈的顫栗,一種欲哭無淚的心酸與心碎。無論是生命的卑微與高貴,還是人性的真愛與良善,以及生活的窘迫與無奈,甚至是生于死的悲情與茫然,無不呈現在了讀者的面前。尤其是作品中,“娘”在生命的最后瞬間使“我”降臨人世,更是宣告了一種人性的不屈與壯美!
在創(chuàng)作中,作家的視覺尤為的獨特和凌厲,似乎打破了傳統(tǒng)思維和習慣手法上的敘述,以透徹的目光直逼人的內心深處,用溫暖的文字撕開了人與人之間無法面對或者不愿面對的陣痛,從而在藝術上產生出了獨立而不孤立的存在意義,成為了一個異端或叛逆而被讀者廣泛的關注與爭鳴。這不能不說是文學日漸邊緣后的一種沉寂與覺醒。
作品的開頭,只一句“你呀,活著不如死了好”便把讀者的閱讀興趣倏忽一下推向了極端或極致,或者說恰到好處地點擊了親情與倫理,真愛與道德的穴位。這不能不說是創(chuàng)作上的技巧和手段。
說到底,文學作品的初衷就是為了引人入深,而后才有那種所謂的思想與藝術的內含。反之,就無法折射出思想的光芒與藝術的火花。
楊楊的《我的親娘》便讓我們從中感悟到了一種生命的脆弱與孤寂,一種柔韌的頑強與延續(xù),更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摯愛與寬容。
作品中,無論是娘的善良與溫順,還是爹的放縱與收斂;無論是二叔的懦弱與亢奮,還是婆娘的守舊與渴求等等,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與苦悶,總有一種道不盡的思緒與悵然。
或許,這就是藝術的感染與文學的魅力吧!
楊楊的小說側重于對家庭、倫理、人性和情親的演繹,甚至把社會的變遷和政治內容相滲透,并且不斷地挖掘著當今社會家庭帷幕下小人物的命運和故事,將那種善與惡,美與丑,愛與怨詮釋的酣暢淋漓。往往看似平靜卻蘊藏著深波大瀾,內在的風暴足以令人震撼。
那種近乎“針砭”一樣的情親傷痛,那種不失溫情的浪漫與無助,在作家俊逸犀利的筆觸下,開掘的清朗而悲涼,舒緩而典雅,氤氳著濃烈的詩意,又散發(fā)著悲憫的情懷。
“千古恩怨,只因有了男人和女人。那夜,天地間刮著粗礪的風。天空中一彎殘月酷似一葉孤舟倒扣著,將一船的憂煩盡數倒給了人間。”如此溫潤而柔美的敘述語境,讓人無刻不在為作品中主人公的命運而焦慮,生死而牽掛。當那“豆大的虛汗從爹額頭上滾下來,汗珠子模糊了爹的一只眼。爹就跪在婆娘的身邊赤條條的……”直至“爹趕忙抓一條褲子蹬在了腿腳上。”那種意料之中而又出人意外的渲染與烘托,將人性的齷齪與貞操在剎那間呈現的無與倫比,越加的生動而鮮活了。
“那天,太陽有些瞌睡,惺忪著一只獨眼,懶洋洋地懸吊在半空。”依然是令人無法割舍的敘述,依然是那種語境下的妙不可言,再一次掀起了生活的微瀾,讓故事的情節(jié)枝蔓而灑脫,跌宕而生動。“二叔就把嚼碎的麥秸用舌頭舔著,一點點地伸到了娘的嘴巴。娘興奮地嚼一下,又嚼一下,娘感到了一股甜甜的水水。娘給二叔摁倒在了麥地里……”如此密集的場景,密集的事件,密集的碰撞,在作家的筆下,在那精心構筑的藝術世界,不再是五彩繽紛,不再是目不暇接,而是一場潛在的悲劇,一種生離死別的渲染。
誠然,最受讀者喜歡的小說,應當是那些關注時代生活,反映人物命運,關注民眾疾苦,喚起人性境遇,直至心靈傷痛與情感糾結的作品,無論是高雅還是通俗,注定都是優(yōu)秀的力作。
如果說,創(chuàng)作是一種軼聞趣事的收集,作家的智慧就是人情物理的畫像,可以把冗長枯燥的生活演繹成濃烈醉人的美酒,也可以把荒蕪冷寂的蒼涼演繹成芬芳馥郁的花園。
楊楊的作品更多的是擅長探索人物心靈隱秘的部分,揭示人性自我意識的波動,透視著生命激情與本相,從而表達出了作家對底層人物命運的關懷與悲憫,以及對人性生存狀況的憂患與反思。
在浩瀚如星的作家與作品中,除了經典所賦予的智慧和魅力,那種撩撥人心的敘述到底是什么?是從容還是淡定;是平實還是寧靜;是深邃還是悸動;是韻致還是悠遠;是沛然不泯的姿態(tài),還是意蘊綿長的曼妙?等等,似乎兼而有之。重要的還是語言。語言無可爭議地構成了文學的敘事特質。而在楊楊的作品中,那種凝練的語境和敘事風格,總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深邃與徜徉,總有一種生命極致的挑戰(zhàn)與追問,總有一種透切精髓的傷痛與感動,總有一種迫切的期待與渴望,總有一種靈動的清秀與淡雅,總有一種顛覆的懸念與憧憬。無論是二叔“扒”下婆娘的褲子,還是把頭“拋”在婆娘隆起的腹部,無論是爹的忽然離去,還是二叔失去婆娘和孩子的哀慟,以及二叔最終發(fā)生的不幸,還有娘在冥冥中的離去……讀之,揪心揪肺。
“……二叔神色悲慟地把婆娘的那團胎胞捧在手里,木木地端詳著,碩大的淚蛋兒一粒一粒地砸在了胎胞上,慢慢地滲透著……”
這樣的情節(jié)和壯舉在以往的小說中似乎很難讀到。
作家用鮮活的文字飽含激情地抒寫并忠實地記錄著人類文明帶給我們的憂思與困惑,以及生命瞬間的消逝與戕害。
當二叔回到煤礦,不幸發(fā)生了煤層坍塌事故后,更是注定了娘一生的孤獨。就在礦上決定將二叔的撫恤金給娘的那一刻,娘只說了一句:“人都死了,要錢還有啥用哇……”
每每,讀著如此泣血的文字,我們的靈魂都在顫栗!
當所有的親人一個個相繼而逝的時候,“娘”一生的期待幾乎成為了泡影,唯一的寄托就是生命的降臨。為了生活,開始了更加堅韌的選擇。那種母性的仁慈與偉大,在作品中越加的令人驚嘆。特別是面對世俗的鄙睨與嘲諷,“娘”在頑強地抗爭著,并沒有因為撿破爛而丟了村人的“臉”。人性的尊嚴再一次得到了張揚與升華。
“那天,娘就借了手推車,將破爛堆滿了車子。艱難地推著,走出了村子。車子‘咯吱吱’地響著,兩條滾圓的輪子碾著焦黃的路面,似乎壓出了滴血的溝。一行腳印歪歪斜斜地地延伸著,和著娘涔涔的汗水和淚跡,揉成了道道的泥濘。陽光散漫地灑到山丘般的破爛上。娘的眼前一片金黃。”
“那晚,風雪肆虐。碩大的雪片砸在了窗欞上,發(fā)出了沉重的噗噗聲。不知什么時候,娘終于疲倦地睡著了。那時,炕沿邊的火爐依舊哀怨地燃著,散出了那種幽幽的藍光,就像鬼火一樣。娘憔悴的面龐給火苗閃一下,又閃一下;鹈绲降滓稽c點地燃盡了,熄滅了……”
熄滅的是生命的火種,還是生活的悲涼?是美好的向往,還是最后的期冀?一次次的追問,一次次的尋覓,一次次的淚眼模糊了。
真正的作家,應該對所處的時代有著深度的思考和準確的把握,以及游刃有余的表現,甚至對社會生活和歷史發(fā)展產生重要的影響。然而,這樣的作家?guī)缀跻呀涾P毛麟角了。
為什么我們失去了把握和表現所處時代的能力?很多評論家曾說,這個時代價值觀念的多元和復雜,已經超越了作家的思考能力。事實上,我們的作家更多的是表現自己人生體驗,或者以合理想象的名義描寫別人的生存狀況,卻沒有對社會發(fā)展進程中,人的普遍心態(tài)和價值觀念的變化,做過深入的研究,也沒有作為公共的生存環(huán)境和普遍的人性走向進行過深入思考。因此,很多作品總是那么的淡薄,缺失強大的內心和思考力量。
事實上,我們永遠無法指望一篇或一部小說改變現實,改變社會,或者說改變人的命運,但至少是在喚醒。這就足夠了。也許,這就是文學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我的親娘》做為短篇小說,如果單純地從標題而言,永遠都是質樸的呈現。然而,在作家的筆下,醞釀的卻是一種滾滾的沉雷,一種不屈的生命與力量,一種昂揚的蓬勃與激情,一種燦爛的永恒與延續(xù)……
優(yōu)秀的作品總是這樣,這樣的耐人回味,如此的意蘊綿長,如此的滌蕩心靈,給人以啟悟,以思索,以嗑問……
我們深信,作家的血液是不衰的,血脈里流淌的永遠都是激情,都是爛漫的詩意,都是明媚的陽光。
最后,衷心祝愿楊楊能夠寫出更多更好的精品力作!
作者檔案
馮鵬:研究生畢業(yè)。專職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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