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南史•劉顯傳》記載:南朝梁武帝時期,一個寺廟為爭土地和農(nóng)民打起了官司。這本是一起普通的民事案件,卻因為寺廟身份特殊,有關(guān)部門便不敢下結(jié)論,而是把案子層層上報到皇帝那里。梁武帝蕭衍匆匆看了案卷,便順手在上面批了個大大的“貞”字。案子是判下來了,但這個“貞”字是啥意思,辦案人員被難住了。正在無計可施之時,有人突然想起尚書左丞劉顯,此人學(xué)識水平高,腦子也靈活。劉果然與眾不同,一見這個“貞”字,就不假思索地道出了其中的秘密:皇帝的意思是要把田地判給寺廟。為什么呢?因為“貞”字的繁體字可以拆分為“與上人”三個字,而“上人”又是對僧人的尊稱。辦案人員頓時恍然大悟,趕忙按照梁武帝的批示結(jié)了案。
劉顯之所以能既準(zhǔn)且快猜出梁武帝的“謎語”,是因為摸透了皇上的心思。蕭衍是個“佛教迷”,稱帝后,不僅宣布佛教為國教,大修寺院,而且內(nèi)心深處糾葛著強烈的“和尚情結(jié)”,多次舍身佛寺,不當(dāng)皇帝要當(dāng)和尚。當(dāng)然每次舍身,最后都由群臣用錢贖了出來,贖身錢共花了好幾萬萬文。劉顯作為梁武帝的近臣,而且是個有頭腦活絡(luò)愛琢磨事的人,這一切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和大腦。在涉及僧人與普通人利益的官司中,梁武帝手中的天平自然會向僧人一邊傾斜,劉顯果然揣測不謬。當(dāng)梁武帝知道自己的判詞被劉顯破解之后,顯得非常不高興。原來梁武帝這個人不僅“好人佞己,末年尤甚”,而且是一個十足的醋缸子,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強。在這種情況下,劉顯要逞能,梁武帝自然無法容忍,一氣之下,便將劉顯的尚書左丞之職擼掉,把他放到地方上任職。從此,劉顯一蹶不振,郁郁而終。
比起劉顯的“逞能”,明朝江南首富沈萬山的“逞富”,下場更加不妙,雖然他也曾猜準(zhǔn)了皇上的心思。
朱元璋攻占南京后,采納了儒生朱升的建議:“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自公元1366年至1393年,前后用了28年的時間,完成了宮城、皇城、京城、外郭四重城垣的修建。據(jù)文獻記載,古城北京的城墻城周為32.9公里,世界聞名的巴黎城周不足30公里。而南京明城墻城周33.676公里,外郭城周長60公里,可謂名副其實的世界首位。
這個“首位”卻與一個“首富”密不可分,此人就是沈萬山。據(jù)傳,沈萬山與朱元璋是同年同月同日酉時生,只是朱元璋時辰正當(dāng),為仰頭雞,貴為天子;沈萬山只沾時初,為抬頭雞,富甲一方。傳說歸傳說,但沈的“富”卻是不爭的事實。剛剛登基的朱元璋,比起資財鉅萬、富可敵國的沈萬山,用一個字形容,就是“窮”。面對一個百廢待興的爛攤子,建皇宮、筑城墻、修皇陵……哪一項都需要大把的銀子,然而由于連年的征戰(zhàn),財力消耗殆盡,加之大商巨賈卻不肯對這位新皇帝施以援手。無奈之下,這個以玩政治和刀戈聞名的皇帝,不得不去做生意賺銀兩。但在經(jīng)商上,朱元璋卻是個十足的笨伯,為了鼓勵富人消費以增強國家稅收,竟然下令在秦淮河兩岸開起了妓院,并親自題寫“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風(fēng)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古佳話;世間多癡男癡女,癡心癡夢,況復(fù)多癡情癡意,是幾輩癡人”的對聯(lián),高幟在秦淮河畔“廣而告之”。此時,頭腦精明的沈萬山從中看出了門道:皇帝開妓院,那是“窮”急了眼啊。沈萬山把準(zhǔn)皇上的“病脈”后,立即晉京獻上“良藥”——“龍角”以及大批的黃金、白金,甲士、甲馬,并斥資建筑了南京廊廡、酒樓。恰似“欲渡河而船來”,朱元璋正為銀根吃緊而發(fā)愁,沈萬山這個“救火隊長”就來了!睹魇•太祖孝慈高皇后傳》記載,沈萬山慷慨解囊,承擔(dān)了修建南京城墻1/3的花費。那時的朱元璋提到沈萬山,心里可是那個喜喲那個樂喲。
然而,就像朱元璋搞經(jīng)商一樣,沈萬山玩政治是個“弱智”。他筑好城墻后還想表功,請求犒軍,結(jié)果熱臉碰個涼屁股。朱元璋說:“我有百萬軍,你能犒遍嗎?”沈萬三忙回答:“每一軍犒金一兩。”這可惹翻了殺人成癮的朱皇帝,當(dāng)即下令:“匹夫犒天子之軍,亂民也。宜誅之。”多虧了馬皇后替他,朱元璋才免他一死,將他發(fā)配去了云南瘴癘之地,家產(chǎn)全部抄沒。人財兩空的沈萬三拖著叮鐺作響的腳鐐千里迢迢赴云南戍地,他一路都在反思,但直至客死它鄉(xiāng),也沒明白,究竟觸怒了皇上哪根筋?皇帝不是窮嗎?幫忙怎么會錯呢?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由于專制制度的自私本性,君權(quán)表現(xiàn)出強烈的排他性和防范心理,可謂處處都是陷阱,步步都有危機。作為獨攬一切的皇帝,心密如針,翻云覆雨,誰又能夠完全猜透并真正把握皇上那顆善變的心。只要檢索一下歷史,就會發(fā)現(xiàn),那些聲名顯赫的文臣武將,都曾對過皇帝的心思,但大多數(shù)又下場不佳。比干被掏心而死,李斯易主則亡,韓信功成被滅,周亞夫絕食以終,岳飛血灑風(fēng)波亭,于謙上了斷頭臺,袁崇煥則慘遭凌遲。至于天天揣測皇帝心思,事事都討皇帝歡心的秦檜、和珅等奸佞之輩,雖紅極一時,到頭來還是落得個殺頭的悲慘下場,留下千古罵名。古往今來,無論是君臣之間,還是上下級之間,普通人之間相處,誰又希望自己內(nèi)心的角角落落給猜得一清二楚呢?“多琢磨工作,少琢磨人”,對每個人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做人為官的尺度和智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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