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羨慕你,蘇東坡、真的,飄在云端之上,盡管你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我不羨慕你,蘇東坡、真的,低到塵埃處,盡管你最高曾任禮部尚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然一貶再貶,讓你的人生跌宕起伏充滿崎嶇與坎坷,恰如白云過駒,遍嘗塵世冷暖……
欹欹斜斜、瘦硬通神的狂草,你的風(fēng)骨燦爛,你的性格豪爽,正直,不拘小節(jié);對友待人,你公私分明,但是,我只崇敬你,并不一味謬贊你。王安石是你的好友,你們深厚的友誼從相互欣賞開始,到當(dāng)朝為官多年。你們曾相約者結(jié)廬為鄰、看山詠詩。這樣一種深厚的友誼,就如同你與司馬光的交情。但是,因為政治見解不同,你先后得罪兩位老友。改革派與新保守主義的不斷較量中,你沒有做墻頭草“風(fēng)吹兩面倒”。結(jié)果,為國堅持自己的政治主張反爾出力不討好。當(dāng)官,倘能夠做到你這種境界,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從古到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因此,每一位中國人身上都有一種江湖情節(jié)。站隊、加入圈子的壞處是,踏進這個圈子,這個圈子土崩瓦解,你也就跟著倒霉;加入圈子的好處是,你可以隨大流、與團隊和隊友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而非孤家寡人輕易就被人扳倒。
官場無友情,但有派系之爭。這樣:人,不可以腳踏兩只船,卻不能同時開罪兩個陣營,否則,就沒有扳本的機會。
薄酒一杯,慰誰平生?想想,我的東坡兄。哼@兩位都是當(dāng)朝宰相,你不拍馬屁也就罷了,還公然與他們作對。如此不識相,難怪一次為變法與王安石鬧翻,在監(jiān)獄差點送命。一次因為司馬光執(zhí)政,全盤否定王安石的變法。你又拍案而起,大罵司馬光不止。最后,搞得自己,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不得不一紙奏折請求外調(diào)。
執(zhí)政者的對與錯,滿朝文武都沉默,惟獨你置多年情份不顧,硬頂、硬扛,以一己之力慫對整個利益集團。你傻,變法與不變法對與你有何關(guān)系?以你的官位、你的才華,足已讓你衣食無優(yōu)。
閑暇,翻閱你的文集。你曾說過“上能交玉帝神仙,下能交鄉(xiāng)野農(nóng)夫”,“天下無可憎之人”。我本以為你是一位左右逢源的政客,一位官場之上的太極高手,誰知你如此地不成熟!
——如此憤青,就是你,我的蘇兄啊?
每朝每一代的政治生態(tài)中,戴高帽、居其位的實用主義者們均奉行“人走茶涼”的游戲規(guī)則。細數(shù),當(dāng)初與你把酒言歡的達官貴人,你們在朝廷的廟堂里酒足飯飽,公事之余,寫的幾句詩,填的幾闋詞,或者寫意畫幾幅山水等,那日子過得優(yōu)雅如一件精致的小品。但是,好客的你在下放之后,面對現(xiàn)實,終于有了發(fā)愁的時候。
沒有錢,何來酒?沒有酒,何來詩啊?!
愁啊愁——難道你就沒有生財之道?那時,你的處境也驗證了“有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才是萬萬不能。”這句話的深邃內(nèi)涵。
辛苦工作,得不到世人的認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時的你,仿佛和后來李煜心靈相通。傻逼、你傻呀。以你的俸祿、你的官位、你的學(xué)識、你的才華、你的名聲,你不需要貪污受賄,更不需要自毀清譽,你不需要躬身勞作,也不需要像底層人一樣辛苦賺錢。因為,披上“當(dāng)朝網(wǎng)紅官員作家詩人”的身份,隨手涂鴉幾張與人,就足可以過上幸福美滿的好日子。
點撥一下你的門生,疏通一下你的朋友。即便,你不在官場,以你的文、以你的字、以你的畫,多少人一擲千金求購你的文,你的字、你的畫。單憑這些,你足可以聚財源如東海之水滾滾而來。這些都是你的無形資產(chǎn),偏偏你都不用,敬惜你的紙墨,如此惜字如金。
生不逢時,生在這大宋,從上到下缺一根筋的“打鐵還需自身硬”,其實是不符潮流。擊碎燈下黑,難道,文人的悲哀就是天生缺少一幅媚骨?
跟什么樣的領(lǐng)導(dǎo),站什么樣的隊。堅守信仰,以擔(dān)當(dāng)詮釋自己對朝廷的忠誠。所以,在黃洲做團練副使時,你又做了一件傻事。這件事,你丟了文化人的臉,你跌了當(dāng)官人的相。在窮山僻壤的東坡,你開了一塊荒地種麥子,種點小菜。為的是招待友人,“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此時,你還不變通,僅靠這種方式過日子,難怪你窮困潦倒,剩下的只能是節(jié)衣縮食,唯有挨到到月底才敢請朋友小酌。
得與失之間,懂得如何駕馭,會吃的嘴最刁!
很多年后,劉禹錫寫《陋室銘》的時候,第一個傾訴的對象,就想到了你。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交友到底是為何?不為名、不為利,難道僅僅是為了只涂“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須盡歡”?
一邊如履薄冰的官場,一邊是人嚴(yán)煙火味極其濃郁的江湖:你傻,不象現(xiàn)代人,交友目的就是建立關(guān)系網(wǎng),好日后彼此幫忙;你傻,不象現(xiàn)代人,莫名有點兒名氣就炒作,沒有名氣更在那兒瘋狂地炒作。
當(dāng)治國安邦平天下的抱負,被你在宣紙上種下了蘭、菊、種梅花、種青松替代。竹爐湯沸,對床聽雨,你慚愧吧?看人家——當(dāng)下,多少畫家的畫潑墨點染都不全會,就敢將畫標(biāo)成天價拿去展覽拍賣;多少文人的字,它的間架結(jié)構(gòu)還沒有完全掌握,基本功還不成熟,就大言不慚說自己是知名書法家,當(dāng)眾賣字;多少初寫作者,沒有發(fā)表多少篇習(xí)作,就稱自己是寫作天才、著名作家,到處炫耀,惟恐天下有誰會不認識自己;還有為吸引眼球,與狗狗裸播自己夢想一脫成名?
當(dāng)錚錚風(fēng)骨面對靠權(quán)勢與金錢“圈粉”賺流量時,資本的運作,是文化繁榮的驕傲抑或恥辱?
如此等等,不要說我這個世界,就是生逢在你那個時代,多少現(xiàn)實的人眼光犀利,洞穿商機?多少善于鉆營的人察言觀色,左右時局?
草木人間,在職場的時效性面前,你傻呀,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
浪漫地寄意瘦竹、老樹、怪石,時不時來一些靈感的詩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終會各領(lǐng)風(fēng)騷永立潮頭。矗立在芬芳的國土之上,你在月下給兄弟寄上“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時候,大江大河與明月秋風(fēng)都為你而歌。那一刻,中國的文化史,世界的文學(xué)史在那一刻都為你停留!
一枝竹杖,一雙草鞋、一頂高高的帽子、一襲布衣長衫,還有桀驁不馴的風(fēng)骨——這就是你,東坡居士。
單薄的肉身,像菊花帶霜仍香。時光如梭,縱然千年過后:你的風(fēng)格、你的慈悲、你的操守、你的傲骨,你的才華仍是穿越古今的!
環(huán)宇中,世界上從來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今后,所以也不會再有蘇東坡你這樣的文人。“一意孤行、對酒當(dāng)歌”,中庸之道的國度,潛規(guī)則盛行之下,終究還是容不得一位“木秀于林”的才子!
縱然盛世唐朝,也是如此。
“大隱隱于世”。退隱江湖之后,你下野,北宋僅僅少了一位胸懷壯志、不折不扣、仗義執(zhí)言,把規(guī)矩和紀(jì)律挺在前面的高官,如此而已。一個王朝的背影,它的消失與衰落必然是人才的匱乏。
笑談古今,戲看人間每一位強大的人,都會有一段無人問津的日子。“成也蕭何敗蕭何”,面對毛澤東主席百萬大軍過江,老蔣曾經(jīng)說過“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是人,最有用的恰恰也是人”。仕途如此,文字的江湖何嘗不是如此?偉大的國度,從古至今都不缺千里馬,而唯獨缺少伯樂,以及管理者帝王般善于用人的胸懷和氣度。
因而,信任不能替代監(jiān)督。自律和紀(jì)律,主次一旦顛倒,理想信念一旦缺鈣,美好就會“頃刻間,檣櫓灰飛煙滅了”。歷史和現(xiàn)實一再提醒我們——縱觀體制內(nèi)外,江湖與廟堂之上,所有好走的路都是下坡。
時光飛逝,斗轉(zhuǎn)星移。多少年以后,在你流離失所、窮困潦倒被貶外放的路上,你重新接到朝庭的任命,你被授于禮部尚書。面對這樣大的官——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國家部長級的干部,你卻斷然推辭。毅然回復(fù)道,逆境中但求一偶“只求處處一郡,于愿足矣”。
從天而降的彩頭,無非否極泰來或者包藏禍里。
成績是站隊站出來的,還是干事干出來的?咬著牙,度過一段無人幫忙的日子;研著磨,走過一段沒人噓寒問暖的歲月。一個文化人,“不能改變世界,唯有改變自己”。逆流中,從被排擠到被重新提拔,多少人“德不配位”?就有多少人懷才不遇。你心中的夢想聚了、又散了,如此這般逆境順境,看清那個時代的腐朽、墮落,你急流勇退、獨善其身,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大智慧?
兩條腿徘徊在圈子內(nèi)外。物化的世界,如果細分人區(qū)別的僅僅是有錢人、與沒錢人,再或者更低俗一點,賡續(xù)文化自信的源頭,生命的價值到底在哪兒?
蘇東坡——你是知足的,因而你是快樂的。“無欲則剛”,相對于很多人,你是大智慧、與超越時代的。
蘇東坡——你懂得審視自己:知道堅持正理,就要付出代價;知道堅守情操,就要學(xué)思踐悟、懂得禮儀廉恥,還要,在清醒之時讓自己“難得糊涂”……
自嘲與流弊過不去,其實,不是你傻。是我們傻,我們這個時代的價值觀與審美觀傻!經(jīng)典的文章、經(jīng)典的國畫、創(chuàng)新的高科技、與實體經(jīng)濟,都抵不上時髦的“豆腐渣”與戲子緋聞吸引眼球。
寫盡一世浪漫,道盡萬古柔情。詩酒趁年華的豪放,是你骨子里的格局。
沒有底線意識,當(dāng)庸俗成為潮流,惡搞成為時尚,沒有偉人、遠離英雄的時代,當(dāng)正統(tǒng)成為笑談,高尚淪為笑料,核心價值觀表象化,為扭轉(zhuǎn)這一邪風(fēng),置身這樣全球化與信息化的時代,我們只是一群匆匆的過客。
陽光賽馬,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念天地之悠悠”,大浪淘沙,留下的必然是真善美的杰作!
細想,每個人一生無不是身不由己的漂泊。左手指著月,右手撫著地,集文化之大成,究其你這一生:文化與文學(xué)的魅力,閑愁是一壺酒,半醒半夢之間,醉了又醒了;生命與理想的航程,名利似一層云,琉璃顛沛之后,燃了又寂滅。這是何等灑脫?
蘇東坡,其實你是精明的、又是瀟灑的,你的眼光與胸襟是超前的。你知道北宋少了一位高官微不足道,而古典文壇少了一位天才與大家,就永遠也拼不成,為后世永恒傳唱的“唐宋八大家”來。
塵世間,人生是一場夢?v覽古今,因為能在中國文化史、中國文學(xué)史上留下自己獨特符號的人,他們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幸運?
現(xiàn)實生活中,多少忙忙碌碌的人,只看見自己眼前這一塊地方,更遠的地方他視而不見。這樣的人,每一天一絲一毫地計較著眼前的得失,從來不愿意向遠處張望,也不想下功夫讓自己走得更久遠。他們就象撲騰在院中的小雞,為了幾粒米,始終不愿意離開庭院、展翅翱翔。
在文化自信的精神譜系中,每一位浪漫的實干家,物質(zhì)的滋潤與靈魂的煎熬,那個更輕,那個更重?
笑看風(fēng)云,傾盡一生,用才華點綴中國文化飄忽的衣袂,行萬里路寫萬卷書,把功名利祿泡在腦后。從這個意義上解讀你。所以,我不羨慕你;蘇東坡,今時今日,我只是欽佩你!
欽佩你選擇了文學(xué),開創(chuàng)了浪漫主義的的先河。欽佩你堅持自己的理想,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每每讀你的作品,一行行文字如同高聳懸崖的瀑布,飛流直下、一瀉千里。那種感覺,才叫爽。
現(xiàn)實生活中,一個凡俗的人,時常為“三五斗米而折腰時”,往往有各種借口忘卻赤子之心。金錢至上,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多少個馬蓉這樣的現(xiàn)代版潘金蓮活著已死去;一個沒有經(jīng)典誕生的時代,一個偽大師橫行的年代,那些把睡來睡去的屁屁體都能搬上國家級詩刊,胡編亂造躥紅的日記體與才倒臺的“吳亦凡”們,讓那些省吃儉用的科學(xué)家與勞模們。正反對比,置身這個正在巨變的國度,擼袖實干,倘若才華得不到承認,這就是我們努力不夠、能力不夠,一切不關(guān)其它。
活在當(dāng)下,不管是心酸或者落淚時,一想起蘇軾,所以,我不羨慕你。蘇東坡,我只是欽佩你!
欽佩你離開是非之地的官場,鐘情于自己的所愛。愛我所愛、無怨無悔。這種大智慧,一生被聰明所誤的蘇東坡,千年以后終究是令人仰視。傻與不傻的區(qū)別就在于:一方成為永恒;而另一方,終如同曇花一現(xiàn)……
走過曾經(jīng)的歲月,所有的苦難的日子都鑲著金邊。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命中的坎坷,踏過泥濘與艱險,過去了,這就是你的成人禮;禪心的修煉,跨越激流與迷霧,過不去,這將是你人生的無底洞。
我的蘇兄啊,無論那個世界怎樣對你。你都一如既往地努力,用才華把你的名字打磨得熠熠生輝。信仰和文化的傳承,理想主義的堅守,假設(shè)現(xiàn)實和追求事如愿違,請相信上天一定另有安排。
在人生的起跑線上——
古今無非是時間的排序,為什么要低三下四,為什么會妥協(xié)?睡夢中,大多數(shù)如我一樣的螻蟻之輩,辛苦的工作,只希望父母年老時,有能力分擔(dān);家庭需要時,再也不會囊中羞澀。僅此而已。
采菊東籬下與勵志人生路上,唯有拼搏到自己感動自己,在人生的起跑線上,才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剩者為王。
大隱隱于市,狐朋狗友與摯友之間,莫言直中直,須防仁不仁。俗話說“命里一尺,難求一丈”。每每想到這些,紅塵中,蘇兄、蘇東坡——我不羨慕你,真的,我只是更加地欽佩你!
唯有欽佩,更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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