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用塵土，
把罪惡埋葬!
雨說：忘記她吧!
我已用淚水，
把恥辱洗光!
是的，多少年了，
誰還記得
這里曾是刑場?
行人的腳步，來來往往，
誰還想起，
他們的腳踩在
一個女兒、
一個母親、
一個為光明獻(xiàn)身的戰(zhàn)士的心上?
……”
已記不清最先從哪本刊物看到《小草在歌唱》這首詩，但它確曾在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深深打動了我。
八十年代初，我剛剛走上工作崗位，也剛剛萌發(fā)搞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念頭，因為這首詩那鏗鏘有力的節(jié)奏，朗朗上口的韻律，尤其是它那沖擊人心的爆發(fā)力、震撼力，一下就抓住了我的眼和心。從此，我便開始喜歡上了詩歌這一文體，也便從此記住了“雷抒雁”這位詩人的名字。
那會兒，我不僅能背誦這首詩，而且受這首詩的啟發(fā)，曾摹仿它寫了一首名為《我放牧我的青春》的詩，將它投給縣辦油印刊物《嵐水》雜志，其中，有幾句是這樣寫的：“我是囚禁的馬/精于奔馳，羞于懶惰/卻無緣伯樂的慧眼/我是流放的駱駝/不甘屈做馴服的奴隸/被上帝發(fā)配/與風(fēng)沙為伍，與荒漠為伴……我放牧我的青春/在無人涉足的荒原/撐起理想的蓬帳/采摘星星的花瓣/追回丟失的青春/揮舞金色的牧鞭/用生命的燧石/點燃生活的篝火/用腳步踏出的鼓點/告訴人們——/每個人的頭頂/都有一顆閃亮的太陽/都有一張潔凈的藍(lán)天//。
當(dāng)時，《嵐水》一個姓楊的編輯將那首詩退還給了我，在給予一定肯定的同時，指出了詩中存在的不足，其中最主要的一點是：有些空洞，缺乏真情實感。
是啊，盡管我在詩中用了一些華麗的辭藻，自認(rèn)為寫得還算浩氣沖天，但那畢竟是為了寫詩而“硬寫”出來的，沒有走心。這樣的詩，怎么能打動人呢？
雖然是一次失敗的嘗試，但從此以后，我在寫詩的時候，有意向雷抒雁先生的“大氣”方面靠，不再熱心于寫那些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小情小感類的東西。比如寫《扶貧，一個莊嚴(yán)的命題》，其中就有這樣的詩句：“于是扶貧，一個莊嚴(yán)的命題/擺在了共和國的議事日程上/擺在了行署專員和縣委書記的案頭/擺在了/因失血過多而蒼白顫栗的土地//……對于那些喝了自己又喝別人/連春天也不放過的酒瓶/我的憤怒/足以炸開一千方擋道的頑石/獻(xiàn)身扶貧/這是一個絕不亞于血染黨旗的榮耀啊/一個子孫對先烈的承諾/將在我們的手中奠基//。在拙作《關(guān)注訊情》《大巴山放歌》等詩作中，也或多或少受到了雷先生詩歌氣質(zhì)的一些影響。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那個時候，社會上還流行一首名叫《小草》的歌曲，那首歌曲后來經(jīng)趙本山在小品里演繹后，更是大光異彩。因為喜愛雷抒雁先生的詩作《小草在歌唱》以及歌曲《小草》，所以，我把自己在那段時間里瘋狂寫下的三十多首詩歌匯集成冊，用蠟紙鋼板刻印出來，取名《草莽》，分送給我的文朋詩友們。盡管我底氣不足，功力不夠，最終沒有走出大巴山，成為像雷抒雁先生那樣聞名全國的大詩人，但毫無疑問，我的愛詩、寫詩，當(dāng)初的確是受到雷抒雁先生影響的。雖未謀面，通過他的《小草在歌唱》一詩，讓我看到了他的凜然正氣和寬闊胸襟。
在正義軟弱得無處伸張的時候，是堅強的小草，“托著她的身軀，托著她的槍傷，把白的，紅的花朵，插在她的胸前，日里夜里，風(fēng)中雨中，為她歌唱……”雷老筆下的小草，讓我們記住了英雄張志新蒙難的這一刻，記住了共和國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的灰暗的天空。詩人借小草發(fā)出了一聲嘶心裂肝震耳發(fā)聵的吶喊，讓全國人民都感受到了它的痛心和憤怒。小草雖然緲小、卑微，卻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有著頑強而永恒的生命力。小草是草，但更象是一粒火種，是它，點燃了堆積在人們心中的那團(tuán)烈火；是那團(tuán)烈火，焚燒了那個專制年代的罪惡與黑暗，讓紅日，再次升起在東方……一首小詩，其價值和意義并不小，它傳達(dá)的不僅僅是詩人的心聲，更是千千萬萬有良知的中國人共同的心聲和愿望！
縱觀當(dāng)今詩壇，古為今用，洋用中用，技巧性的東西是多了，感染人的方式也有了很多演化，不再崇尚直抒胸臆的文字。從文學(xué)的本質(zhì)和發(fā)展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一種進(jìn)步。但恕我直言，有些所謂的“深度”詩作，我卻并不怎么看好。明明可以寫得曉暢明白的東西，非要把它掰碎重捏，曲里拐彎地說出來，好象要出一道謎題，讓讀者來猜似的；好象成心不讓讀者一眼看明白，一眼看明白了就不叫好詩似的。汪國真的詩，看似平淡如水、明白如話，卻有眾多的讀者追捧；雷抒雁先生的詩，也大都顯而易懂，并不深奧，卻老少咸宜，直抵人心。為什么？因為他們的詩，是從心底里流淌出來的，不事雕琢，自然天成。而這恰恰是詩歌乃至其它一切藝術(shù)種品理應(yīng)追求的最高境界。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當(dāng)我們重讀這首詩時，心中仍然激情澎湃；血液，會再次被它點燃。雖然寫作這首詩的雷抒雁先生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深愛著的這片土地和人民，但他的精神永存，他敢于直面黑暗振臂高呼以及勇于擔(dān)當(dāng)?shù)腻P錚鐵骨，永遠(yuǎn)是中國詩人學(xué)習(xí)的榜樣。
如絲如縷的小草喲，
你在驕傲地歌唱，
感謝你用鞭子
抽在我的心上，
讓我清醒，
讓我清醒，
昏睡的生活，
比死更可悲，
愚昧的日子，
比豬更骯臟!
讓我們記住詩人雷抒雁先生和他的小草。是他和他的小草，給中國詩壇留下了一筆巨大的精神財富，塑造了中國詩人的“硬漢”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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